第111章
床榻上二人久久都没有说话, 似僵持了一阵。
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这时,正房外似又传来了一道细微的声音,宓雅儿狐疑轻柔的声音在外头再度响了起来, 却并非冲着屋子里说的, 像是在同吴庸说话,道:“吴护卫, 表哥真的不在屋子里头?还是, 病得过重,没未曾听到?”
宓雅儿一脸狐疑和关切的问着。
而后,传来吴庸淡淡的咳嗽声, 语气有些古怪,立马顺着她的话道:“那个, 少主向来行踪不定,这个时辰通常多在西院晨练或者训狼, 许是这会子去了后头西院, 要不,表姑娘将这些汤食药膳交给属下便是, 属下待少主回来后定向少主奉上。”
吴庸小心翼翼的说着。
宓雅儿想了想, 却道:“我还是在屋子里等罢。”
顿了顿又道:“祖母听说表哥病了,十分关切,我亲自瞧了她老人家才能安下心来。”
说着,便要缓缓推门而入。
这时——
“并无大碍。”
屋内,沈琅抿着嘴看了柳莺莺一眼, 终是淡淡开了口。
话一落, 沈琅直径从床榻上起了身, 一边将床榻一侧的腰带拿起,慢条斯理的朝着腰上系着, 一边淡淡回应着,缓缓踏着步子朝着外间踏了去。
走到屏风处时,脚步略微一顿,脸一侧,似又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最终背着手径直绕过屏风而去。
沈琅一走,床榻之上的柳莺莺微微咬了咬嘴角。
良久,良久,终是咬着唇朝着床榻外看了去。
不知那姓沈的要如何应对此等局面。
他该不会要去开门罢?
他是表姑娘宓雅儿的未来夫君,两人的亲事已然快要提上日程了,柳莺莺赌他不敢这样肆无忌惮,当着未来妻子的面与别的女人在床榻上厮混,白日宣淫,便是他沈琅再肆意妄为,也不敢混账到这个地步罢。
可是这个念头不过在柳莺莺脑海中闪现了一下,便又很快消散得无影无踪。
若是旁人,自然不会如此无所顾忌,可这人若是沈琅的话——
柳莺莺竟一时没了把握。
她虽来沈家时日不长,却也有两个多月了,对沈家的大致情况也算了然于胸,沈琅此人非一般沈家儿郎,上至长辈,例如沈老夫人以及大老爷,下至沈家一众弟妹,无一不对他尊敬畏惧,便是他想要做什么,柳莺莺都莫名有种预感,整个偌大的府邸,无人奈何得了他。
只是,这世道对男女从来不公,男子虽于成亲前厮混,失了礼教,可只要没有弄出子嗣来,最多不过添件风流韵事罢了,这世道对男人从来不会过于苛责,更有许多权爵之家,会特意在成婚之前给男子屋里添上两个美婢,提前练习适应。
可对女子来说,那便是要命的清白了。
沈琅今日若将这扇门堂而皇之的打开,她被表姑娘“捉奸在床”的话,毫无疑问,她便能如那白莺儿一样顺理成章的登堂入室了,虽行径不堪,一个姨娘妾室的名分准是跑不了的。
可是,为沈琅做妾——
于身份上,其实并不算辱没了她。
一个区区七品县令之女,若是如白莺儿那样给沈六公子为妾,许多人会有不甘,可若这人换做沈琅的话,前仆后继之人怕是大有人在。
百年门阀世家大族的长房嫡孙之妾,沈家未来的接班人,这样人物的妾室,他日若有幸得个一儿半女,再将人牢牢笼络住的话,这偌大的金山银山定能分上一杯羹。
可是,为沈琅做妾——
怎么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呢!
何况,前头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正头娘子这会儿就正在门外站着了,被未来的当家主母捉奸在床,今后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柳莺莺一时飞快在脑海中运转着此时此刻自己的处境。
而这一抬眼间,目光所及之处,一片全然陌生,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里并非上两回的密室,竟是来到了玉清院,他的贼窝。
柳莺莺抬目四下看去时,只见目之所及之处,一片淡雅清幽,整个卧房虽被屏风做挡,一眼扫去,宽敞如斯,而那屏风后,这时,沈琅已然走到了那扇门前,在距离屋门一步之遥的位置骤然停了下来——
开或不开,竟一度决定了她整个人的命运。
只是,在视线扫过的那一刻,柳莺莺清冷的双眼里骤然闪过一丝冷傲和犀利。
凭什么,她的命运要掌控在他的手里?
哼,前有未婚妻洗手作汤羹,后有美人暖床侍奉,凭什么好处全都让他这个臭男人占尽了去。
今日这扇门若被打开,对宓雅儿的伤害显而易见,对她的名声亦是毁灭打击,唯独对这个臭男人,娇妻美妾尽收囊中不说,事后,许是妻妾还要为他一人大打出手,争风吃醋下去。
两个女人争得遍体鳞伤,偏偏便宜了他一人去。
凭什么?
这样想着,几乎是在远处对方将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抬起来的那一瞬间,床榻之上的柳莺莺骤然将锦被一掀,随即随手将床榻旁那身雪白的衣袍用力一扯。
雪白的冰丝面料在空中一扬,划过一抹优美的弧线,便直接披在了柳莺莺的香肩上。
在沈琅抬手,正要将正房大门缓缓打开的那一瞬间,忽而一对柔软无骨的酥臂没有任何征兆的缠上了他的腰际。
用力的箍住了他的整道劲腰。
紧接着,一抹饱满微弹的柔软娇躯瞬间贴上了他的背后。
沈琅的高大威猛的身躯骤然一顿。
那抹娇躯是那样的香软,紧紧贴着他,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缝隙,隔着一层清薄的面料,他甚至能够清晰无误的感受得到她身子的每一寸妖娆曲线。
未着内寸。
竟一丝未缕。
就那样毫无保留的紧紧的贴上他。
沈琅嘴角骤然一抿,腮帮子两侧的肌肉骤然紧绷了起来。
片刻后,微微垂目间,便见腰上缠绕着两条比白藕还要娇润白皙的藕臂。
沈琅定定盯着腰上的那抹雪白,精壮结实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此刻,隔着一道门的距离,屋子外是浩浩荡荡的一路人马。
而屋子内,竟如此缠绵如斯。
片刻后,沈琅抿着唇冷静了下来,到底微微抬手一把擒住了其中一条酥臂,便要往外拉扯,却见这时,腰间的两条酥臂骤然一松,竟然骤然松开了他的腰,却在下一刻,一路抚上了他的鼓鼓囊囊的胸膛。
此刻,沈琅虽将一身凌乱的衣衫一丝不勾的整理好了,然而,外袍下到底亦是同样未着寸缕,紧用一根腰带固定着。
那双手,像是柔软无骨的水蛇似的,就那样肆无忌惮的朝着他的领口滑了进去。
瞬间,端正整齐的衣衫再度凌乱不堪,再度松垮了起来。
“表……表哥?”
这时,一门之隔的屋外,宓雅儿仿佛察觉到一道颀长的身影朝着门口踏了来。
玉清院雕窗上糊的窗纸比旁的院里更要厚实,中间嵌着银角线,有遮光的作用,故而在清晨晨光的照射下,只察觉到门内有一道暗影,却瞧得并不真切。
细细探去,又分明纹丝未动,更像是肉眼里的一丝错觉。
故而,宓雅儿小心试探着唤着,语气中略有一丝不确定。
而屋内,那双手此刻竟仿佛带着火,指尖所到之处,星星点点的火星子瞬间四溢,满满的,顷刻间便要燃烧了整片胸膛。
沈琅两腮处的肌肉由紧绷,渐渐变成了鼓胀,两腮处的齿牙一度咬烂了。
他抿着唇,一度缓缓闭上了眼。
不多时,高挺坚硬的鼻尖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眼看着那双手越来越过分,越来越火热,竟要一路沿着那鼓胀的肌肉纹理一路往下滑去,就在她将要得手之际,沈琅闭上的双眼嗖地一睁,他那双大铁钳再度一把紧紧锁住了她作乱的手腕。
与此同时,沈琅骤然转过身来,一动不动的盯着身后的妖精低低开了口道:“别闹。”
却不想,原本威严压低的声音在出口的那一刻,骤然变得暗哑。
因为一转身,眼前的娇躯瞬间一丝不错的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身玲珑摇曳的玉体上不过披了一件雪白的外袍,衣袍半敞,半隐半露间,雪色的面料下是一片无垠的雪色,雪山颠颠,隐秘在云雾妖娆中,半颤半荡,半娇半羞,晃得他双目隐隐有些失明。
就在他愣神间,这时,对方盈盈笑着忽而朝着他贴了来,白藕似的两条酥臂轻轻缠上了他的脖颈,光着脚的玉足轻轻一踮,便顺势一把攀上了他的肩头,她搂着他的脖颈凑到他耳边轻柔低语道:“开门呀,沈郎。”
她轻轻笑着说着。
语气中透着一丝戏谑,一丝激将,一丝使坏。
好像故意要将他逼到绝境,看他狼狈,看他不堪的模样。
说话间,烈焰红唇若有似无的擦过他的耳朵。
清幽温热的气息一丝丝钻入他的耳朵。
透着一丝挑逗。
像是羽毛轻轻拂过人的心窝,让人痒得苦不堪言。
于是,在柳莺莺这句话落定的那一刻,便见沈琅双眼骤然一眯,下一刻,铁钳似的大掌没有丝毫征兆的一把掐上了那抹细腰,腮帮处咬紧的那一瞬间,柳莺莺玉臀后一只大掌往上一推,柳莺莺整个身子便被一股巨大的力气往上一带。
等到柳莺莺缓过神来时,整个人已分开双腿直接驾在了他的腰上。
柳莺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大跳,吓得她喉咙里险些发出了一声惊吓声。
只得用力的抱紧了他的脖颈。
一抬眼,便见沈琅此刻正微微绷着脸,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她,眼里有种想要将她千刀万剐的暗恨。
在柳莺莺还没缓过神来之际,就那样被沈琅一言不发的单手托着她的娇躯便直接就近朝着身侧的案桌方向大步踏了去。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
第112章
等到柳莺莺缓过神来之际, 她已被沈琅搁到了案桌上。
她坐在齐腰高的案桌上,他站在她两,腿之间。
她身子往后一阵倾倒。
他一只大掌还紧紧掐在她的蛮腰上没有放开, 而柳莺莺一条酥臂还勾在他的脖颈处没有松开。
一个仰头, 一个低头,四目在空中交汇间, 柳莺莺在那双清冷的凤眼里仿佛看到了一丝危险幽暗气息, 眼看着对方绷着脸将另外一只手掌撑在了案桌上,似要朝着她欺身而来之际,这时, 柳莺莺盘在他腰上的玉腿骤然一抬,而后抬着脚, 以脚尖轻轻缓缓抵在了那道铜墙铁壁上,妖柔又霸气的一把阻挡了对方的强势攻击。
然后, 只用脚尖将那片硬邦邦的铜墙铁壁一点一点往后轻轻推移着。
与此同时, 柳莺莺勾着双眼,媚眼如丝, 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 用唇语冲着对方一字一句道:“猴急什么?大公子。”
话一落,又盈盈笑着道:“大少奶奶还在外头候着了。”
柳莺莺嫣然笑着,如同一只张扬又妖孽的妖精。
说曹操曹操便到。
“大表哥?”
屋子外头似听到了屋内一阵细微的声响,宓雅儿忽而在门外小心狐疑的开口唤着。
方才大表哥明明出声应了她,听着动静明明似朝着门口方向缓缓踏了来。
却不知为何, 一直久久没有开门。
此时时辰尚早, 男女大妨, 唯恐对方刚刚苏醒过来,正在整理衣冠, 故而宓雅儿不敢贸然进入,耐心等候片刻,又以为方才她在屋子外头说的话对方没有听全,想了想,便又继续关怀了一遍,道:“前些日子一连下了几日大雨,听说大表哥近来身子不适,祖母特命雅儿给大表哥送了些药膳汤食来。”
顿了顿,又道:“雅儿初次下厨,手艺不精,还望大表哥笑纳。”
宓雅儿温婉大方说着,语气中又仿佛透着一丝淡淡的羞涩。
说完,朝着身后婢女方向看了一眼,婢女立马心领神会的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宓雅儿从婢女手中亲自将盛着汤食药膳的托盘接了过来。
脸上扬起一抹温婉端庄的笑意,以最美最好的姿态迎接着屋内那个满身威仪之人。
听着屋外宓雅儿的温柔软语。
屋内柳莺莺却笑意绵绵的扫了那沈琅一眼。
抵在他胸口的玉足非但没有撤回,反倒是将身子往后轻轻一倒,将雪白的酥臂一曲便撑在脑后上,只以脑袋反手撑着掌心,慵懒妩媚的侧躺在了案桌上,仰面便幸灾乐祸的朝着身上之人看了去。
与此同时,那条笔直纤细,玉骨匀亭的玉腿直直抵在他的胸口,而后那只晶莹白皙,秀美圆润的玉足微微翘起,似抬非抬,似离非离,堪堪只用大拇趾的最顶部的一丝最为细腻的肌肤沿着那片精壮结实的胸膛一点一点轻轻点着。
点到了他的脖颈处,而后,又沿着他的脖颈一路轻轻刮着,蹭着,扫着来到了那堵坚硬的胸膛。
脚下的身躯威猛雄壮,浑身肌肉鼓掌鼓囊,硬邦邦的,像是一块铁板。
随着柳莺莺的动作,就连胸膛下两侧肋骨也根根鼓掌紧绷了起来。
甚至,一丝轻薄的细汗蹭在了脚尖,让她的动作有些滑腻,有些黏糊,透着股子撩拨,色、情的味道。
而他的身躯有多坚硬,有多硬邦,她的肌肤便有多柔软,多细腻。
相应的,她的动作便又多轻柔。
像是一片羽毛,顺着他的胸前点点刷落着。
屋外,宓雅儿屏息静待着沈琅的回应。
屋内,案桌上,柳莺莺躺在他的身下,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他,勾着他,亦是在等着他的回应。
屋内屋外一阵死寂。
见沈琅抿着唇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暗。
脸越绷越紧。
久久没有说话的柳莺莺忽而笑着抬起一条酥臂,随手将案桌上的一座剔红十八罗汉纹笔筒给慵慵懒懒的拂到了案桌下。
笔筒沉重精美,里头有四五支毛笔。
随着一挥而下,笔筒毛笔坠落在地毯上,散落一地,发出沉闷一声声响。
声音虽不大,却足够屋外之人听到了。
做出这个举动后,柳莺莺再度笑眯眯的看着沈琅。
与此同时,那只抵在他胸前的玉足微微翘了起来。
粉嘟嘟的玉趾踩在那抹劲腰上,忽而将腰上那抹刚刚系上的腰带勾着一点一点轻轻慢慢的往外扯着。
哗啦一下,瞬间,那片玄色的外袍便被柳莺莺翘着的粉趾给一把勾扯了下来。
精壮结实的胸膛便再次在柳莺莺的眼前显露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时,柳莺莺撑着脑袋,微微仰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沈琅。
她倒要看看,他沈琅今日究竟要作何回应?
究竟是将门打开,让他未来的妻子亲眼目睹眼前这不堪的一幕。
还是将自己未来的妻子给直接打发了去。
无论怎么选,那宓雅儿怕都该警醒了,都膈应不死他!
果然,门外,宓雅儿等人听到这阵响动后,神色一怔,与旁的婢女各自交换了个眼色,而后齐齐朝着身旁吴庸脸上看了去。
而一脸幸灾乐祸的撩拨、看戏的柳莺莺却并没能如愿等到沈琅的出丑狼狈戏码,因为,等到柳莺莺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想要飞快抽回那只作乱的玉足时,却不想,晚了。
抵在沈琅腰上的那只玉足竟不知何时被他一把牢牢钳在了掌心。
柳莺莺一仰头,便见沈琅此刻已阴沉着一张脸,低头一动不动定定看着她,盯着她的那双眼漆黑锋利似鹰,像在盯着手到擒来的猎物。
低头间,柳莺莺甚至看到他额间似有些几根青筋蹦跶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柳莺莺的错觉,从她这个角度仰头看去,那丰神如谪仙的清贵公子,此刻脸部竟有片刻的扭曲。
而后,竟抿着唇,握起她的腿放在了他的肩头,然后就那样,一点一点朝她伏身缓缓欺身而来。
若是换做旁人,怕是身躯断裂,早已疼得撕心裂肺,鬼哭狼嚎了。
好在柳莺莺身段异于常人,浑身如无骨般,虽有些疼痛,却堪堪能够忍受,比疼苦令人无法承受的,是这副羞耻屈辱的动作。
柳莺莺被对方这番突如其里的举止吓了一跳。
她之所以敢这样名目张胆的撩拨他,是因为知道宓雅儿还有一众婢女,还有吴庸就在一门之隔的屋子外,便是她做什么,他多少有些顾及,不敢名目张胆的欺压回来。
却不料,这个疯子,他要作甚么!
他竟敢——
他怎么敢——
他疯了么?
那么多人就在外头。
柳莺莺玩归玩,闹归闹,到底没有羞耻到这个地步,脸色一变后,立马开始四下挣扎了起来。
却见那沈琅抿着唇,眯着眼看着她,忽而抬手拎起一旁的茶壶朝着柳莺莺身上倒了来。
放了一夜的茶早已凉透。
一缕缕浇在柳莺莺心头。
瞬间,柳莺莺阵阵激灵。
一开始,她还不知他究竟抽什么疯,正要咬牙恼羞成怒的怒骂威胁了去,然而下一刻想起了什么,柳莺莺神色一愣,待反应了过来,脸一胀,立马抬起手护住了胸前。
然而,晚了。
手腕被一双铁钳死死钉在了头顶,腿被他压着,她瞬间被他桎梏着,顷刻动弹不得。
一睁眼,便见沈琅一动不动的直直盯着她看着。
水,顺着沟壑流向四处,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在她的娇躯上绽放。
美得令人有片刻雪盲。
清冷的凤眼里划过一抹暗潮。
那赤,裸裸的目光看得柳莺莺脸色骤然一片胀红,浑身哆嗦着,只忽而有些慌,想要去推,却被他牢牢桎梏着,顷刻动弹不得,只能看他就那样明目张胆的缓缓低头,朝着她一口一口饮了去。
轻轻含住间。
柳莺莺玉足瞬间绷直了。
她双手用力的掐进了他的皮肉间,喉咙里闷哼一声,直到再也忍不住发出声音,一只手从他掌中挣脱出来,就要不小心将案桌上的东西再度拂下地之际,这时,沈琅及时从胸前探了过来,一把稳稳堵住了她的唇,将她所有的娇吟牢牢堵在了喉咙里,再一口一口吞之入腹。
一阵激烈索取后,柳莺莺只觉得头晕目眩,天地阵阵旋转间,俨然快要昏厥过后去了,沈琅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并在她耳边低哑开口点评道:“好茶。”
话一落,他凑到胸前允起一缕甘甜缓缓渡入了柳莺莺嘴里,瞬间,一抹隔了夜的浓茶被他以唇灌入了她的唇里,呛得柳莺莺险些咳嗽,却死死忍着如何都不敢咳出来,生生憋得整张脸胀红了一片。
沈琅嘴角一勾,又一咬牙,这才觉得解了口暗气。
第113章
“卑鄙!”
“下流!”
“无耻!”
唇齿间, 脖颈间,浑身尽是茶渍。
忍不住想起了密室那晚,她误将满杯茶盏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然后撩开身上衣袍查看的画面, 尽收对方眼底。
他竟还惦记着。
柳莺莺胀着脸,气得内心一阵狂怒, 忍不住在心里将这个登徒子的祖宗十八代全部给问候了一遍。
偏偏这时, 再多的愤恨压根不能宣之于口,因为,此刻门外还候着一众人马呢。
将人吃干抹尽捞回了些本后, 喘息之间,沈琅这才终于有了些多余的闲情去应付门外众人。
许是一起来便顺利吃上了一道开胃菜, 他这会儿情绪尚佳,面上虽瞧不出多少异色, 不过眉眼间的冷凉之意, 分明消散松懈了少许,不多时, 朝着门外扫了一眼, 竟缓缓开了口道:“劳她老人家费心了。”
沈琅朝着门口方向缓缓说着。
虽未曾指名道姓,可所有人都知道是在跟谁说话,说的又是何人。
此时门外的宓雅儿久久得不到任何回应,已然渐渐起了疑。
她从来到这处时,在门外已是足足等候了近一刻钟之久, 要知道, 大表哥虽性情冷淡, 威严冷厉,却并非无礼失礼之人, 此番回到沈家来玉清院给大表哥见礼那日,对她跟表妹颤儿分明亦是纵容的,还由着她们在玉清院闲逛了半日,还指着吴护卫领着她们隔着笼子看了雪狼。
不想今日,竟将她扫门在外,足足一刻钟之久。
尽管吴庸解释说不久前才刚有婆子将热水抬了进去,许是正在沐浴洗漱,可宓雅儿却总觉得那儿有些不对劲。
直到这会儿屋子里再度传来了那道低沉的声音,细细听之,声音略有些暗哑,倒有些像是病后的嗓音。
宓雅儿心中的疑虑又莫名被打消了少许。
宓雅儿起疑的同时,却不知身旁的吴庸早已是坐立难安、苦不堪言了。
他本是习武之人,耳力虽不算异常过人,到底比寻常人灵敏几分,屋内的动静,他隐隐窥探了几分。
一时忍不住脸红心跳,目瞪口呆,又瞠目结舌,整个人早已呆若木鸡,不知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场面。
别说表姑娘,连他都快要熬不下去了。
好在,就在表姑娘等到快要起疑之际,终于,少主低沉的声音再度缓缓传了来。
“转告她老人家,已无大碍。”
沈琅沉声说着。
说话间,沈琅忽而再度低头朝着身下看了去,而后,身子一伏,便冷不丁弯下腰去将瘫躺在案桌上的柳莺莺一捞,一把将人从案桌上抱了下来,而后,缓缓朝着案桌后的交椅方向走了去。
此时的柳莺莺见他没有前去开门的意思,到底心下一松,被便宜占就被占了,她就当被狗咬了,这一个多月来,又不是没被狗咬过。
不过,待扫了案桌后那张板正威严的椅子一眼后,愣了一下后,柳莺莺顿时头皮阵阵发炸了起来。
意识到接下来对方的举动后,柳莺莺气得脸骤然胀红了一片血色,猛地朝着头顶之人恼羞成怒的看了去,一抬眼,却上对方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极淡极淡的笑,若有似无,一闪而过,却分明是在回应着她方才的戏谑和撩拨。
柳莺莺的脸一胀,一时抡起拳头便不断朝着对方胸前砸了去,她方才的戏谑和撩拨不过是小儿科是小打小闹,他这个杀千刀的疯了不成,这时宓雅儿还有一众人等分明还站在外头候着,只隔了一道门的距离,他要发疯要胡来别带上她。
柳莺莺猛地砸了对方几拳,意识到于事无补后,良久良久,一咬牙,只忽而拦腰将对方用力一抱,将脸一把贴在他的胸前,语气瞬间软了下来,道:“别——”
她软软的渴求着。
却不知,她这般软软糯糯的声音一起瞬间令他浑身血液直冲头顶,脚步一顿,险些连步履都不稳了。
“火已起,你得灭——”
最终,沈琅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这么几个字。
在他话落的那一瞬间,只抱着柳莺莺缓缓落了座。
坐下去的那一瞬间,柳莺莺瞬间倒抽了一口气,喉咙里的那一个“别”字瞬间卡在了嗓子里,一时出不来,也咽不下去。
因对方这捅破了天的胆大荒唐行径,因这突如其来没有丝毫征兆的骤然之举,因一墙之隔的门内门外的数重刺激,柳莺莺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浑身乱颤了起来。
她虽出自烟花之门,这样的事物见多了,甚至见怪不怪,可是她自己从来洁身自好,何况,她不过才刚刚破身而已,于这样的事物本就是新手,如何能受得住这样的刺激,当即,瞬间被吓得忍不住花枝乱颤了起来。
沈琅也没想到她竟会这样的紧张和敏感。
方才还装得四平八稳,端得跟个老手似的,竟还调戏到他头上来了,却不想,竟是个纸老虎。
她越是紧张,越是慌张,却越发苦了他,越是绞着,便也越发弄得他青筋直冒,三魂直接要丢了六魄去。
尤其,眼下还不能像之前那般大行其道,得憋着,忍着,不能弄出半点声响来。
沈琅一度不敢动弹一下,唯恐她哭着尖叫出来。
竟觉得比以往的任何事后更要苦不堪言。
偏偏,这时,门外的宓雅儿再度出声道:“那大表哥,这些药膳——”
宓雅儿声音再度毫无征兆的一经传来,瞬间吓得柳莺莺浑身战栗,她趴在案桌上,双手用力的抓着案桌的边沿,一度扣弄着,喉咙里低低呜咽着,整个人已马上便要溃不成军了。
强烈的羞耻之心似要将她整个给撕碎了。
混蛋!
王八蛋!
柳莺莺俨然快要将牙齿给压碎了。
她想要他动一下,又怕他乱动。
第一次知道,动与不动间,都同样的痛苦不堪。
只觉得身体里有一万只虫子在齐齐啃咬。
比药效发作时竟也不遑多让。
沈琅亦是绷紧了身躯,微微仰着脸面,他脖颈处的动脉血管都根根喷薄鼓胀了出去。
全身肌肉都在叫嚣着。
一时忍着巨大的折磨,将人牢牢圈在了怀中,随即,将手送到前方朝着她的嘴边探送了去。
几乎在他递过去的那一瞬间,柳莺莺呜咽着张嘴便毫不留情恶狠狠地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整个过程,两人均是一语未发。
从窗外或者背后看着,二人同坐一椅,趴在案桌上,后者拥着前者,像是在教前者练字习作似的,诸不知,二人此刻亲密相连,早已浑身战栗,溃不成军了。
趁着她咬上来的这一档口,沈琅闷哼一声,随即凭借着超强的忍耐力,端得四平八稳,喉咙沙哑的开了口,只冲着门外一字一句道:“交给吴庸——”
短短四个字,沈琅牙已咬碎。
门外,宓雅儿听到此言,脸上温婉的笑意一时间凝固在了脸上。
她在门外等候了一刻钟有余,却没想到连门都没有踏进去。
到底一腔热血遇冷待,有些失望和难过。
不过,转念一想,大表哥素来如此,连舅舅和祖母也是轻易不见。
这时,吴庸忍着一身冷汗,在一旁拼命找补和解释道:“少主的意思是,表姑娘身子弱,回头给表姑娘还有老夫人过了病气便不好了。”
说着,飞快朝着大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吴庸违心回道:“少主说,待痊愈了后再去寿安堂拜访。”
如此,宓雅儿只得将手中的托盘交到了吴庸手心,而后,远远的朝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时,忽见正屋东侧的一扇窗户打开了,宓雅儿眉头一挑,下意思的往前迈了一步。
却见吴庸这时立马接过托盘朝着宓雅儿遥遥一拜,道:“属下待少主送表姑娘出门。”
宓雅儿闻言,沉吟片刻,只得朝着紧闭的正房大门看了一眼,方朝着里头福了福身子道:“那表哥好生歇息,雅儿……雅儿明日再来探望。”
话一落,宓雅儿终是缓缓告退,败兴而去。
不过,临走之前,还是再度转身往正房方向看了一眼,眉头微蹙着,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话说,宓雅儿一行刚一走,吴庸便支支吾吾道:“少主,那这些东西膳食——”
话还未落,便闻得里头传来一道抑制不住的低低怒吼:“滚!”
这史无前例的一声低吼,吓得吴庸脸色大变,险些生生从七阶台阶上一把滚落了下去,待站稳后,意识到了什么,跟见了鬼似的纵身一跃,转眼不见了踪迹。
吴庸消失的那一瞬间,正屋里头响起了一声震天巨响,案桌险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一把掀翻了。
第114章
事后, 柳莺莺几乎是绷着脸离开玉清院的,回去一路几乎都是飘着走的,每一步好似都踩在了云端里。
大白日里, 为了掩人耳目, 她走的依然是桃林下的那处秘道。
她在前方走着,几十步开外的地方, 沈琅背着手不紧不慢跟着, 似有亲自送她一程的意味。
呵,她稀罕?
几乎是每走上一段路程,柳莺莺都恨不得停下来转过身去将背后那道身影恶狠狠地剜上几眼。
目光若是一柄刀的话, 她怕是已在他身上捅出一千个一万个窟窿眼来了。
一直走到那片桃林时,此时的满园桃林桃花早已凋谢, 桃花凋谢的地方慢慢结出了青翠的果子来。
一簇簇结满果子的桃枝蹿到了林间小径来,柳莺莺经过时到底没能忍住, 抬手摘了几颗, 停了下来,转身便毫不犹豫地朝着身后那道碍眼的身影面目恶狠狠地砸了去, 并一脸不耐烦道:“别再跟着我了。”
自然, 柳莺莺的手法精湛准确,直射向沈琅的面门,不过沈琅身手敏捷,袖袍不过淡淡一抬,便准确无误的将那个果子稳稳握在了手中。
远远看了柳莺莺一眼, 到底停了下来。
柳莺莺见状, 白眼一翻, 下巴一抬,撩起裙摆大步踏上了那片嶙峋假山中, 隐入了秘道。
沈琅背着手立在那簇桃枝旁,一直目送那道倩影消失在眼前,良久良久,这才抬起手来,摸了下眉头,随即大掌盖在眉眼处,掌下那张清冷的面容上似染上几分无奈的淡笑。
这是将人彻底给惹毛了?
确实,惹得狠了些。
有些东西不尝则以,一尝……便轻易上了瘾,哪能轻易丢得开手?
沈琅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那颗青翠果子,片刻后,握着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忽而后知后觉想起还一直被他忽略在玉清院书房里忽略了一整个上午的大老爷沈膑,沈琅:“……”
眉头一挑,这时,心头忽而冒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看来,古人之忧,并非没有道理。
这样想着,嘴角略微一抽,沈琅大步朝着书房方向而去。
话说被惹毛的柳莺莺一路骂骂咧咧,问了他沈家祖宗十八代,这才跋山涉水般通过长长的秘道回到了沁芳院前面那片林子。
在玉清院那两日柳莺莺虽有些迷迷糊糊,却也隐隐约约知道留宿不止一晚,她记得中途被沈琅喂过汤食,好似还起来沐浴清洗过一回,然后沉沉睡去,睡了许久许久。
不知沁芳院有无人发现她失踪了两日,桃夭是否应付过来。
一时,对那姓沈的愤恨又平白的增添了几层。
柳莺莺遂放轻了脚步,想要趁着无人之际回到西院,不想,正要跨出林子回到院门口之际,忽而闻得一阵说话声自院子外头的小径处远远传了来,柳莺莺定睛看去,便见浩浩荡荡一队人马自远处缓缓踏了来。
为首的赫然是沈月澶,宓雅儿二人,身后跟着苏子磬,沈月骊还有姚玉兰。
柳莺莺神色一凛,立马闪身避进了林间的荆棘丛中,便见一行人马已到了眼前,只听到沈月澶出声问道:“莺儿当真病的厉害么?”
便见那姚玉兰略有些担心的回道:“我也不知具体内情,只知虽与柳妹妹毗邻而居,却也已有五六日功夫没见过柳妹妹本人了,只知这几日柳妹妹一直闭门未出,不知是否病得厉害。”又道:“前两日她院里还熬了药。”
这时,苏子磬忽而插话道:“不知柳姑娘生的什么病?”
沈月骊道:“看平日里起色看着倒是不像是个病弱之人。”
姚玉兰想了想道:“听说是旧疾,每月都要不适几日。”又一时笑了笑,道:“到底是隐情,我不好过问,便也一直没有探过。”
姚玉兰此话一出,其余几人默了片刻,纷纷若有所思。
这时,宓雅儿忽而说道:“前些日子大凉,这几日确实不少人过了病气,怕是染了风寒也说不定。”
又道:“莺儿妹妹怕是面皮薄,不好意思派人寻医问药,月底祖母会请大夫过来诊脉,到时候她若需要可让大夫多跑上一趟便是。“
沈月澶却听出了旁因,一时眨了眨眼,笑着看向宓雅儿道:“听说你一早去了大哥那儿,大哥怎么样呢?”
说着,又有些难以置信的感慨道:“话说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一回听到大哥生病了。”
宓雅儿闻言笑了笑,半晌,想起早上在玉清院的画面,只若有所思道:“是呢,这么多年来我也是头一遭听到大表哥生病。”
说话间,几人已跨入了院门,没一会儿锁秋和品月还有东院的吴妈妈立马匆匆赶来相迎。
柳莺莺远远见此状,神色一禀。
话说,院内锁秋和品月见沈月澶,宓雅儿到访,立马慌忙出来相迎接,并招呼一行人入内,沈月澶只摆了摆手道:“先不用多礼,我们听说莺儿这两日病得厉害,想过来探探病,你且进去禀告一声便是。”
话一落,只见锁秋和品月对视了一眼。
锁秋神色一怔,似有些迟疑,正要开口禀告时,这时,却见品月立马先一步插了话道:“禀大姑娘,那什么,柳姑娘犯病这几日从来不见外人的。”
品月绘声绘色说着,顿了顿,又神神秘秘道:“这几个月来但凡发病,只让她那个贴身的婢女随身伺候,连我跟锁秋姐姐都从未曾允许靠近过半分了,说实话,连我都已有两三日功夫没与柳姑娘打过罩面了。”
品月阴阳怪气的说着。
话一落,只见对面五人神色均是一怔,各自对视了一眼,眼里均是有些意外。
这时,锁秋立马瞪了品月一眼,将她往后一扯,片刻后,只得硬着头皮冲着沈月澶道:“大姑娘,别听品月胡言乱语。”
顿了顿,又道:“柳姑娘不过是幼时落了些旧疾罢了,由贴身婢女伺候惯了,我跟品月才刚过来伺候,到底不如桃夭熟稔罢了。”
又道:“听柳姑娘说,病情不算严重,不过偶尔犯犯,许是隐疾不想让外人探及罢了,也算情理之中。”
锁秋到底年长几岁,说话稳妥周到。
果然,沈月澶一听,顿时了然,正要开口,却见这时沈月骊眼珠子转了转,忍不住打趣般探问道:“所以,锁秋姐姐,连你也不知柳姑娘到底所犯何病对不对?可知究竟是哪方面的?”
沈月骊一脸的好奇。
话一落,便见沈月澶立马瞪了沈月骊一眼,道:“骊儿。”
沈月骊立马吐了吐舌头道:“我不过就是有些好奇罢了,好好好,我不问,不问了便是。”
沈月澶这才冲着锁秋缓缓道:“前些日子一直大雨不断,府里不少人染上了风寒,我还以为莺儿也受了凉,毕竟那日她下水救了人,唯恐落下了病根,只要无大碍便好,我便也能安心了。”
沈月澶说着,朝着院子里头远远看了一眼,道:“既莺儿无大碍,咱们便也甭打扰她修养了。”
说着,看了庭院里浩浩荡荡一行人一眼,正想着该何去何从时,这时姚玉兰忽而道:“来都来了,几位姑娘若不嫌弃的话,不若上我那儿坐坐?”
说话间,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又见姚玉兰道:“对了,大姑娘,表姑娘,我忽而想起了咱们院子前头有一片林子,那片林子往日里并无人进出,有一回我无意间探进去时在林子里头竟发现了一窝野兔子,不过那日我一靠近便见那几只兔子吓得四处逃串了,眼下不知是否还在,几位姑娘要不要进去探探?”
姚玉兰笑着说着。
说完,语气一顿,忽又道:“不过里头好像有些荆棘丛,跟处野林子似的,怕是不好入。”
话一落,便见沈月骊双眼一亮道:“兔子?里头当真有兔子?”
说完,立马来了兴致,道:“我要去我要去。”
沈月澶与宓雅儿对视了一眼。
几人皆是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房小姐,对府门外的世界自然一片向往,见此状,不由忍俊不禁道:“也好,既来都来了,那便进去瞧瞧罢,便当作踏青了。”
第115章
“几位姑娘们来了怎么不坐会在走?”
就在沈月澶等人正要提步转身去往对面林间游玩之际, 这时,身后忽而传来一道盈盈浅笑声。
众人脚步一顿,闻声抬眼看去, 便见庭院的尽头一抹绫白身影自屋内缓缓推门而出, 正立在门口笑看着她们。
看到那抹身影后,众人均是微微一愣。
只见那人正是卧病在床的柳莺莺。
柳莺莺往日里虽穿戴素雅, 却多爱淡绿、烟绿之色, 还是头一遭看到她穿戴白色,竟没想到竟格外的契合。
眼下只见她一身白色裙袍加身,三千青丝未曾盘起, 不过随意拢在脑后,用一根素色帕子略微绑住, 又许是大病初愈,这会儿她脸上未施脂粉, 脸色虚弱无力, 细细看去还有些苍白,只觉得赢弱不堪, 远远看去, 只有种惊为天人的清冷飘渺感。
众人见了竟齐齐静默了片刻。
大家都没想到柳莺莺竟直接起来了,而这抹惊讶要属姚玉兰最甚,只见她神色一怔,似没料到她竟在屋内,神色愣了一下后, 很快恢复如常, 抬眼将人细看了去。
一行人当中还是沈月澶率先反应过来, 先是一愣,紧接着很快微微一喜, 道:“莺儿?你怎么起来了,病好了?”
说话间,立马笑着迎了上去。
柳莺莺也缓缓下了台阶,走到沈月澶跟前,与沈月澶牵手相握道:“老毛病犯了,叫澶儿担心了。”
说话间,抬眼看向众人,笑着道:“大家都是来看我的?”
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又一脸不好意思道:“瞧瞧,这太阳都要晒屁股了,我还在屋内酣睡,叫大家笑话了。”
又道:“方才在屋里睡觉,竟都不知几位姑娘们来了,也无人来禀,还是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外头的声音爬起来一瞧,才知大家来了,皆是我往日里松散,这才怠慢各位了,莺儿便在此给大家赔个不是。”
柳莺莺说话间,朝着远处几人福了福身子,见大家还一直齐齐看着她,一时低头四看了一阵,又道:“可是蓬头垢面,一身邋遢?大家可别笑话我。”
柳莺莺笑着自我打趣着。
沈月澶立马道:“说什么邋不邋遢,你如今还在病里。”又道:“不好好躺着,起来作甚?”
说话间,又连忙拉着柳莺莺的手,将她相看查看着。
这时,宓雅儿等人也反应过来,迎了过来,道:“莺儿妹妹可有大碍?方才听到玉兰说你病了,澶儿心急,咱们便直接过来了,也没提前差人通报一声,倒是搅了妹妹的清幽。”
又道:“若紧要的话,我这会子就去请个大夫来给妹妹摸摸脉。”
宓雅儿亦是一脸关切。
柳莺莺闻言却看了宓雅儿一眼,一时略有些心虚,一个时辰前她还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这样想着,柳莺莺不免又将某些人在心中千刀万剐了一遍。
不过,尽管内心羞耻,面上却还得端得一派淡定道:“已无大碍了,不过是些个老毛病,大夫来了怕也无济于事,便不劳大夫跑一趟了。”
柳莺莺冲着宓雅儿笑着说着,话一落,目光一抬,忽而越过宓雅儿落在了身后的姚玉兰脸上,笑着道:“多谢雅儿关心,亦多谢玉兰姐姐的挂念。”
柳莺莺微微笑着说着。
看向姚玉兰时,眼尾微微眯了一下,一瞬间恢复如常。
姚玉兰则抬着目光与柳莺莺对视一眼,方温柔一笑道:“妹妹说的哪些话,咱们姐妹一场,再者妹妹初来乍到,我自该多照拂一二。”
说话间,缓缓走了过来,想起了什么,忽而冲着柳莺莺道:“对了,我们方才商议着闲来无事,正要去前头林子里逛逛,前些日子我无意间在那片林子里发现了一窝野兔,妹妹身子若是好些了的话,可要随咱们一道过去散散。”
说着,又上下看了柳莺莺一阵道:“妹妹身子弱的话,正好可当作一道锻炼下。”
柳莺莺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好啊,我正好这几日窝在屋子里头窝出了一身懒病,正好可以随大家一道前去散散,呃,不过——”
说到一半,忽见柳莺莺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眉心一蹙道:“不过前头林子里头好像有蛇呃。”
此话一出,见大家齐齐惊诧的朝着她面上看来,便见柳莺莺耸耸肩道:“我倒也未曾亲眼见过,不过是日前听我那婢女桃夭随口说的,她说在前头林子里发现了一些蛇莓,就是一种红色的野果子,通常有它们的地方必有蛇经过,前些日子桃夭还特意叮嘱过我,无事少绕去那片林子,万一若真有蛇便不好了。”
柳莺莺娓娓道来着,话一落,又似不想扫了大家的兴,道:“不过也说不准,没准那丫头瞧错了也不一定。”
柳莺莺刚话一落,便见桃夭神出鬼没般踏了过来,道:“奴婢没瞧错,姑娘,那是蛇莓无疑,奴婢幼时村子里生了很多那样的蛇莓,有蛇莓出现的地方必有蛇出没,奴婢村子里三岁的小孩都认识。”
桃夭一本正经的说着。
话一落,便见沈月骊瞬间生生打了个寒颤,道:“我最怕那些软体动物了,若看到蛇,我怕是一准吓晕过去了。”
说话间,扫了姚玉兰一眼,一副隐隐后怕的迁怒意味。
沈月澶、宓雅儿几人闻言,则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被蛇咬了便不好了。”
又道:“横竖如今天气大好,过两日便要去寒山寺祈福了,想要踏青还是去郊外比较好玩。”
于是,柳莺莺一言,大家暂缓了入林一行。
柳莺莺便道:“既如此,那大家便进屋坐会子罢,外头太阳大,大家进屋吃口茶。”
话一落,只见柳莺莺抬眼朝着姚玉兰方向看了去,正好姚玉兰也朝着柳莺莺脸上看了来。
两人相视笑了一下。
柳莺莺转身便要领着一行人往里去,刚要转身,这时,忽而闻得姚玉兰在身后同苏子磬小声耳语道:“平日里整个府里要属苏姑娘白色穿得多,没想到今儿个柳妹妹穿这样的白袍竟也意外的适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子磬方才所有的目光皆落在柳莺莺这身白衣上,总觉得这身白衣有些眼熟,具体哪儿眼熟却又一时说不上来,直到姚玉兰这句话一起,苏子磬脚步瞬间生生顿住。
因为,整个沈家上下,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一身白袍从不离身,甚至她喜爱白色,也全因为那人。
眼下,脑海中一缕亮光瞬间冲破了那层迷雾,因为柳莺莺此刻身上的那身白袍与那人从前那一身白袍几乎一模一样。
区别在于,一件穿在了男子身上,一件穿在了女子身上。
而走在前头的宓雅儿闻言,亦是闻声抬起了眼朝着前方那抹倩影背影上看了去。
冰丝雪锻。
价值千金。
宓雅儿盯着那道摇曳生姿的背影瞬间若有所思了起来。
柳莺莺走在前方,没有说话,没有要强行辩解的意思,只是,那潋滟绝色的桃花目在一瞬间微微眯了起来。
五月二十,沈家一行出发前往寒山寺祈福。
沈家人多,光是马车都派遣了七八辆,有两支护卫前头开路守卫,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威武霸气。
柳莺莺本是同姚玉兰一个马车,不过,上马车前被沈月灵兴冲冲的邀到了三房的马车上,便上了三房的马车。
刚上马车,便见马车外响起了一阵异动。
沈月灵立马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正好撞见沈二公子沈烨与沈大公子沈琅架着马车一前一后从三房的马车旁经过,沈月灵立马兴奋喊了声:“二哥——”
沈烨扭头看了一眼,看到同马车里的柳莺莺,挑了下眉后,又朝着柳莺莺眨了眨眼,似朝她抛了个媚眼。
柳莺莺:“……”
沈月灵见状,指着沈烨的眼睛哇哇喊道:“二哥,你眼里进沙子啦?怎么一抽一抽的。”
柳莺莺闻言顿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儿来。
这时,一阵寒气骤然逼来。
沈琅驾着马儿从马车前缓缓而过,柳莺莺见状笑容瞬间在脸上凝固,然后啪地一下将脸转了过来。
也吓得沈月灵脖子一缩,小心紧张的唤了声“大……大哥”,然后立马将帘子一放,将脑袋缩了进去。
二人齐齐转脸,便见三太太穆氏淡淡的看着她们,目光在柳莺莺脸上都停留了片刻。
柳莺莺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糟糕,方才看到瘟神变脸太快,也不知三太太瞧见了不曾?
正踟蹰间,这时,只见沈月灵立马抚摸着胸口,一脸后怕又惊诧的冲着三太太道:“娘,大堂兄也来了?大堂兄今年也要同咱们一块去寒山寺么?”
沈月灵一脸震惊又紧张。
穆氏神色淡淡道:“有何不可?”
沈月灵立马道:“可是大哥以前从来没有与咱们一道同行过呃,这还是第一回 ,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说着,又忙一把挽起了柳莺莺的胳膊道:“大堂兄实在太可怕了,莺儿姐姐,你方才定也吓坏了罢?”
柳莺莺:“……”
柳莺莺笑了笑:“呃,有点。”
沈月灵立马道:“我就知道,曦姐姐说过,大堂兄出没,方圆十里之内刺骨严寒,寸草不生,莺儿姐姐你莫要害怕,这几日跟着我便是,不打紧,还有我呢,我保护你便是。”
柳莺莺闻言顿时笑了,道:“好,你得好好保护我。”
车外,目不斜视的沈琅闻言朝着三房马车方向淡淡瞥了眼,眉头微微一蹙。
第116章
寒山寺路途较远, 行到城外二十里地处有处山泉小溪,山泉清凉无比,旁边绿树成荫, 还有凉亭草地, 由京城去往寒山寺之人中途会有不少人在此地安营扎寨,稍作休整。
沈家一行也在此处停留, 用膳休息。
以老夫人为首的几位太太们在凉亭小憩, 沈月澶等人则在凉亭外的绿荫下小溪旁铺了细布,上头摆放了一应果子点心,还备了果酒, 一群小娘子们围着绢布席地而坐,一边说笑聊天, 一边用膳饮食,不可谓不快哉。
沈月灵舒服得跟只小懒猫似的, 恨不得在细布上直打滚, 嘴里连连嚷嚷着:“真不想回去了,咱们要是住在山里头该有多少啊!”
沈月澶笑话她道:“那咱们一会走了, 将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好了。”
沈月灵连忙道:“别, 除非将莺儿姐姐给我一并留下给我做个伴。”
沈月澶顿时戳了下沈月灵的脑袋道:“你倒是想得美。”
这时,一声未吭的沈月曦忽而插话道:“不怕你莺儿姐姐将你给吃了,你那莺儿姐姐最是个有本事的,可最擅长吃人不吐骨头了。”
沈月曦阴阳怪气着。
余下众人对视了一眼,没有接话, 神色纷纷有些意味深长来。
听说四房在端午节后将那白莺儿抬进了沈六公子的后院, 此事不曾大办, 悄无声息的,分明低调行事, 可在整个沈家也是引起了一阵热议的,毕竟,这是沈家这一辈小辈们中头一个动了“姻缘”的,没想到第一个吃上螃蟹的竟是那个四房最为本分老实的六公子。
沈六公子的胞妹沈月曦后来得知兄长之所以下水救助白莺儿,原是将人认成了柳莺莺,自此便将她给恨上了。
几人围着柳莺莺议论不断,说到一半,却后知后觉发现当事人这会子竟不在人堆里头,几人瞬间偃旗息鼓,觉得无趣。
话说这次出行亦是柳莺莺来沈家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随沈家大部队出行,活像只出了笼子的鸟儿般,只觉得畅快自在不已。
柳莺莺怕热,树荫下虽凉快,可她身子自幼比旁人燥热几分,在草地上坐了片刻便忍不住去往百十来步之外的小溪的发源地接水吃。
山泉沿着布满青苔的山石石缝间缓缓流下,在山石底部汇集成了一汪汪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清澈冰凉,水中鹅卵石清晰可见,鹅卵石随手拿起,石头底下还有小螃蟹哗哗游动。
柳莺莺吃了几口水,又捧了两捧山泉水洗了把脸,看着眼前冰冰凉凉的泉水,真恨不得脱下鞋袜,在水中嬉戏一番才好。
正拧干帕子便要洁面时,这时,忽而闻得咚地一声,清澈平静的溪面忽而飞溅起了层层浪花来,浪花打在柳莺莺的脸面上,瞬间让她下意识的抬手作挡。
等到缓过来后,便见清澈的泉面上飘着一个翠红的野果子,正朝着柳莺莺跟前飘了来,柳莺莺见状,下意识地抬手将那只野果子从泉水中捡了过去,一抬眼,便见沈烨站在山头正居高临下的朝着溪边嬉水的柳莺莺似笑非笑的看了来,不知看了多久。
他手中握着几个翠红的野果子。
见柳莺莺看过来,只笑眯眯道:“请表妹尝个鲜。”
又道:“这可是本公子亲手摘的果子。”
柳莺莺嘴角微微一抽,皮笑肉不笑道:“那可真是谢过‘表哥’了。”
柳莺莺在表哥二自上咬字极重。
沈烨笑吟吟道:“客气客气。”
又道:“吃完了这儿还有。”
说话间,竟又拿起一个果子又要朝着水面上砸过来,柳莺莺顿时怒声呵道:“沈二!”
沈烨闻言立马收起了手,反手将果子朝着袖子上一蹭,随即朝着嘴里一送,一咬,便笑眯眯的冲着柳莺莺道:“嘿,敢叫我沈二的,整个沈家除了我大哥以外,也就表妹你一个了。”
说着,忽见沈烨下巴一抬,朝着柳莺莺身后点了点下巴,道:“是吧,大哥。”
沈烨似笑非笑的说着。
柳莺莺神色一愣,片刻后,缓缓偏头看了看,便见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立着一个玄色身影,静静的背着手站在那儿,不声不响的,不知站了多久。
因柳莺莺蹲在小溪旁,对方站着,猛地回头看去时,只觉得对方气势迫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
柳莺莺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
沈琅淡淡扫了她一眼,又朝着她身后看了一眼,片刻后,缓缓踏了过来,将玄色的衣袍微微掀开,将腰间的水壶打开,在距离柳莺莺几步开外的下游接起了水来。
柳莺莺余光扫了眼,片刻后,察觉到绣花鞋沾了些泥水,便用帕子轻轻朝着鞋面擦了擦,然后将沾了泥水的帕子送到小溪间晃了晃,清洗了起来。
透着浑浊泥水的山泉水一路笔直无误的淌到了沈琅的水壶里。
沈琅淡扫了眼上游之人,嘴角微微一抿。
“咳咳……”
见到这副画面的沈烨瞬间猛地咳嗽了两声,柳莺莺抬眼看去,便见沈烨冲她竖起了个大拇指,用嘴型冲她道:“牛。”
柳莺莺装作不知何意,继续默默擦拭着她的绣花鞋,擦拭到一半时,察觉到身后微痒,有什么东西在她身后轻轻蹭着,柳莺莺顿时吓了一大跳,一回头,竟看到一只巴掌大小的雪白毛毛正在她身后一下一下轻轻蹭着。
白白的一小团,眼睛和嘴巴都粉粉的。
柳莺莺见状瞬间一愣,待反应过来后立马将那团雪白一把抱了起来,定睛一看,不由惊呼出声道:“是兔子。”
说话间,立马抬眼朝着头顶山石上的沈烨方向看了去,道:“哪儿来的小兔子。”
说完,立马将小兔子搂在了怀里逗弄着。
好小好小的一只,分明还是刚出生不久的幼崽,连眼都是眯着的,往柳莺莺怀里一躺,便眯着眼打起了盹儿来。
那雪白的毛发,比柳莺莺的肌肤都白,软乎得不成样子。
柳莺莺伸出一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抚它的脑袋,心软得不成样子。
她当年在妓院时便替贞娘养过一只兔子,是贞娘的相好的为取悦她送的,不过关在笼子里的兔子养久了浑身便渐渐脏乱灰白起来,贞娘后来与相好的闹崩了后让人将那只兔子给烤了吃了。
让那时的柳莺莺难过了许久。
那只兔子远不如如今这只雪白可爱。
柳莺莺用手指蹭她的脑袋后,片刻后,又忍不住低了头,用额头去蹭了蹭。
显然是喜爱得不得了的。
沈烨和沈琅齐齐朝着她看了去,似也没有料到她竟这般喜欢这样的小动物,要知道喜欢这些小猫小兔的都是年幼之人,例如五六岁的孩童,而柳莺莺因美貌过盛,美得太过妖艳,甚至透着一股子恃美行凶的味道,以至于很难让人将她与这些小动物联系在一起。
冷不丁见了,倒叫沈烨和沈琅略有些意外。
沈琅见了,目光落在了她不断耸动摇晃的后脑上,凤眼微微一挑。
沈烨正欲开口回答,这时吴庸跟了过来,立马抢先一步回道:“柳姑娘,这可是少主猎的!”
吴庸默默替自家少主揽着功,生怕这份功劳经过二公子嘴里,那片厉害的嘴皮子上下一碰,功劳便全被他给抢了去了。
柳莺莺闻言,神色一顿,这才见吴庸肩上背着弓箭,手中竟还拎着两只野兔子,野兔子身上中了箭,已死透了。
看了看那两只死透了的野兔子,又看了看怀里的小兔子,柳莺莺瞬间脸色一淡,道:“也就是说,这只小兔子的兔子爹和兔子娘全部都死在了吴护卫你家少主之手咯?”
柳莺莺说完,瞬间拧了拧眉,小声说了句:“杀人凶手。”
顿了顿,又立马纠正道:“杀兔凶手。”
吴庸闻言,脸上的骄傲得意之色瞬间凝固在了脸上,片刻后,默默地朝着他家少主方向看了去,便见沈琅拧着水壶的手微微一顿,不多时,抿着唇缓缓起了身,扫了那抹烟绿身影一眼,便要目不斜视而去,吴庸立马苍白的代主解释一番道:“话可不能这样说,柳姑娘,这……这,若非少主手下留情,这只小兔子本也该不保的,多亏少主存了一丝善心,在猎杀之时绕了这只小兔子一命,这才保住了这只小兔子一条命啊。”
吴庸费心巴拉的解释着。
拼命为自家少主的心善找着补。
却见柳莺莺瞬间将怀中的小兔子朝着吴庸跟前一递,道:“依我看,吴护卫还是也给它一箭好让它们一家三口团聚才是最大的心善,将人爹娘全杀了,留下它一人在世间孤苦无依算哪门子心善。”
柳莺莺默默翻了个白眼说着。
吴庸顿时被这话一噎。
还欲再解释几句,这时,却听到一声清冷威严的声音淡淡吩咐道:“走了。”
便见那沈琅冷冷扫了那吴庸一眼,一言不发的背着手转身去了。
吴庸被那冰冰凉凉一眼扫得脖子瞬间一缩,只得一脸郁闷又戚戚然的立马跟了去。
徒留下在山石上默默看戏的沈烨见此状,瞬间哈哈两声是笑弯了腰,他还从未曾见到过这对主仆吃过这么大的瘪。
主仆二人刚走没多远,那边沈月澶、宓雅儿一行听到动静也朝着山泉这边缓缓走了来,沈月灵见到柳莺莺怀中的兔子,瞬间撒欢似的跑了过来,欢喜得不得了,道:“兔子,哇,好可爱的小兔子。”
“这是谁猎的,嗷呜,真可爱,莺儿姐姐,它真可爱。”
沈月灵欢喜得不成样子。
柳莺莺便笑着捧着小兔子送到沈月灵跟前让她摸,让她抱,沈月灵想抱,又有些不敢抱,跟只小猫儿似的围着手舞足蹈。
这时,沈月曦看了看吴庸手中拎着的两只肥兔子,立马惊呼道:“这些都是大哥猎的兔子吗?”
说完,忽而指着远处柳莺莺怀中的那只兔子小声嘀咕道:“那只定也是大哥猎的,为表姐猎的罢,呵,怎么到了那个女人怀里。”
沈月曦同一旁的沈月骊小声耳语着,声音虽小,却够所有人都听到了。
第117章
沈月曦这话一落, 便见众人看了看柳莺莺,又看了看宓雅儿,而后, 悄咪咪的视线又小心翼翼地落到了大公子沈琅那道颀长高大的身影上, 目光在三人之间暗戳戳来回游移着。
沈月澶见状,顿时恶狠狠瞪了沈月曦一眼, 她知曦丫头因六哥的事情迁怒于莺儿, 可她竟敢将话头编排到了大哥身上,她活腻了不成?
可谓一语得罪了数人。
宓雅儿闻言,则远远将视线投放到了柳莺莺怀中的那只小兔子身上, 雪白一团,软糯可爱, 是任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喜爱的程度。
可是,那是大表哥……为她猎的?
虽有些受宠若惊, 可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惊诧?
毕竟, 这并不像大表哥往日行径所为。
所以,这兔子真是大表哥猎的?为她猎的?
高兴之余, 宓雅儿温婉的双眼里浮现出一丝若有所思来。
沈月曦见所有讨伐的目光都朝着柳莺莺投射而去, 嘴角瞬间微微一翘,顿时挑衅得意的目光朝着柳莺莺方向看了去,却不料,下一刻,忽而察觉到一道冰冷严寒的视线朝着她脸上扫了来。
沈月曦侧过脸, 缓缓看过去时, 瞬间对上了一道清冷迫人的目光, 那双眼里分明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然而就那样冷冷的看着她,却瞬间令她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在身体里凝固住了似的。
沈月曦只觉得自己喉咙紧促,脖子上像是被一只剧烈的大掌牢牢桎梏着,她瞬间呼吸急促,一阵窒息感直接朝着她扑面而来,她整个人在原地好似僵成了一根木头。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沈琅眯着眼收回目光,沈月曦身子微微一晃,险些踉跄倒地。
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了身旁沈月骊一把,浑身忍不住瑟瑟发抖,脸苍白了一片。
沈月骊一向与沈月曦不大对付,下意识地要避过身子去,见沈月曦脸上不对,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去,瞬间,立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看戏了。
整个山泉下,气氛一瞬间冷寂了下来。
直到柳莺莺这时率先缓过了神来。
她此刻还蹲在小溪边,一时缓缓起了身来,朝着沈月曦方向看了一眼,脸上却并没有任何怒意和难堪,只微微笑着道:“我方才在溪边洗脸,这只小家伙忽然间凑了过来,我还以为它是从山头跑来溪边饮水的,没想到竟是大公子猎来的。”
顿了顿,又一阵莞尔笑道:“难怪方才大公子朝我这边走了过来,原来这是给雅儿姐姐猎的兔子,见兔子朝我跑来,想来是要来讨要的,却又不好开口与小女子计较,这才叫大家心生误会了。”
柳莺莺说着,一时摸了摸怀中的小兔子,微微笑着看向宓雅儿道:“既是大公子给雅儿姐姐猎的,自该物归原主才是。”
柳莺莺说话间朝着宓雅儿眨了眨眼,话里话外透着一丝打趣。
话一落,便将兔子小心翼翼地塞到了沈月灵的怀里,道:“灵儿,快给表姐送过去。”
沈月灵冷不丁抱着怀中的软疙瘩,一时又惊又喜,连路都走不好了,只连连惊呼道:“表姐,表姐,快,快来,它太软了,要掉了。”
沈月灵僵着身子歪七扭八的朝着宓雅儿走了去,一边叫一边连连惊呼,宓雅儿生怕她连人带兔被绊倒了,无奈,只得立马迎了过去,一把将那只软乎乎的小家伙接了过来。
白糯糯的,软乎乎的一小团,就跟没有骨头似的,在抱上的那一刻,宓雅儿的心瞬间便软得不成样子了。
一时抬起指尖朝着小兔子脑袋上摸了摸,一抬眼,对上柳莺莺眨眼打趣的目光。
宓雅儿脸微微一热的同时,不由朝着柳莺莺脸上多看了一眼。
方才,她们在树荫下品果酒聊天,直到看到姚玉兰频频朝着山泉方向扫了去,而后沈月曦、沈月骊等人也相继看了过去,便见山泉下柳莺莺蹲在溪边玩水,大哥沈琅,二哥沈烨二人相继簇着她,似在与她说话。
三人共入一幅画中,画面太过惹眼,一时令人神色惊诧,众人脸色变了几变。
这时,沈月曦忽而嘀咕了一句:“狐狸精,勾引了六哥哥还不够,还想去勾搭大哥和二哥。”
果然,这一言,成功拱了火。
柳莺莺的美貌人尽皆知,虽她身份够不上,可对男人来说,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沈烨便也罢了,他一向颇不着调,大家也早已习以为常,加上因柳莺莺与他携手救助沈月澶、宓雅儿一事,他对柳莺莺一向以救命恩人四字称呼,这二人走近几分倒也合情合理。
可大哥沈琅可是快要定亲之人,且大哥何曾与外家女子走近过半分?
于是,浩浩荡荡一行立马涌了过来。
如今,柳莺莺这个解释听起来倒是合乎情理。
不过,宓雅儿的视线依然在柳莺莺面上停留了许久,将她定定的打量了片刻,再一抬眼时,又见大家都在笑着打趣地看着她。
与大表哥的亲事马上便要提上日程了,端午前夕,沈家已派人送书西凉,给爹爹去了信。
她与大表哥的亲事已然算得上是板上钉钉了,任何人怕是想插,都横插一脚不进了罢。
大表哥给她猎只兔子,也算得上是顺理成章。
哪怕不是,最终也依然还是会落到她的手上来,不是么?
至于柳莺莺,到底搭救过她一场。
一瞬间,宓雅儿很快收回了目光,略有些羞涩的朝着沈琅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大表哥相赠的兔子。”
顿了顿,又微笑说道:“它很可爱,我很喜欢。”
沈琅见状,淡淡看了表妹宓雅儿一眼,背在背后的手略微一顿,片刻后,只淡淡嗯了一声,随后提步便要走,这时,宓雅儿忽而眼尖瞧见了他背在身后那只缠着纱布地手,顿时大惊道:“大表哥手怎么呢?受伤了么?”
宓雅儿这一语,瞬间让所有人都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去。
柳莺莺闻言,也忍不住抬起了眼,略看了去。
便见沈琅右手的手掌上竟缠绕着厚厚的纱布,纱布过厚,一瞧便知非轻伤。
宓雅儿顿时大惊。
沈月澶亦是立马紧张问道:“可是方才打猎伤的?”
话一落,这时只见沈烨摇着扇子优哉游哉的踏了来,笑眯眯道:“区区几只兔子,怎会让大哥受伤至此?你们也太小看大哥呢!”
顿了顿,狭长的目光轻轻一挑,目光准确无误落在纱布底下虎口那处伤口上,一时似笑非笑道:“定又是大哥院子里的那只牲畜咬的罢。”
沈烨慵懒一笑说着。
沈琅凤眼微微一眯,迎上了沈烨别有深意的目光,与他对视片刻,忽而淡淡道:“小牲畜……确实蛮横无比。”
沈烨笑着道:“那大哥可要当心了,听说那可是个吃人的玩意儿。”
沈琅闻言背在背后的大掌上大拇指围着那枚幽绿的玉扳指摩挲了一圈,方淡淡道:“我自有分寸。”
话一落,那抹清冷狭长的目光淡淡一扫,自沈琅身侧那抹倩影上略过,方背着手淡淡离去。
沈琅一走,周遭冷凝的气氛瞬间四散。
见宓雅儿抱着怀中的小兔子逗弄着,一时所有人全都簇拥了过去,围着她怀中的小兔子逗弄了起来。
“哇,好可爱的兔子,没想到大哥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倒是个心细之人,竟捉了只这么可爱的,哪个女子招架得住这样的小可爱啊!”
“就是大哥猎兔子只猎一只活的,未免也太偏心了,就连澶姐姐都没有呢。”
“哎,你少拱火哦,妹妹哪有媳妇儿重要!”
“哈哈哈。”
“澶儿,你住嘴。”
大家七嘴八舌的打趣着。
柳莺莺目光越过人群,投放到宓雅儿怀中那只雪白的小兔子上,静静看着,嘴角的笑意一直体面的保持着。
她一向不喜欢养小动物,那个时候,自己本就身陷在牢笼里,便也不忍将那些小动物们关在笼子里头关到老关到死。
现如今,也不遑多让。
看得正愣神之际,这时,一道懒散带笑的声音自一旁响了起来。
“怎么?舍不得?”
“不如,在下也舍弃一只手,为表妹猎上一只来讨表妹欢心如何?”
柳莺莺微微偏头看去,便见身旁沈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不过,前提是表妹得叫一声好表哥来听听。”
柳莺莺闻言,瞬间笑眯眯道:“好啊,好……表……哥。”
说话的同时,她缓缓抬脚,朝着一侧沈烨的马靴上一下一下缓缓碾了去。
瞬间,沈烨的笑脸僵在了脸上,而后,渐渐扭曲了起来。
柳莺莺笑着缓缓收回了脚,朝着沈烨福了福身子,告辞道:“好表哥,记得欠了我一只兔子哦。”
说着,笑眯眯一转身,便与人群缝隙间的宓雅儿视线相撞上了。
柳莺莺目光一怔,与宓雅儿在人群中对视了一眼,而后二人相视一笑,同时收回了目光。
一行人缓缓朝着凉亭方向踏了来。
凉亭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沈老夫人缓缓收回了目光,面上云淡风轻,然而那双浑浊的老眼下分明惊魂未定,一度精悍犀利了起来。
片刻后,复又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了宓雅儿怀中的那只兔子上看了看,又将视线落在了人群最后那道摇曳身姿上,再将目光远远投放到了小溪对岸,那道端坐在篝火旁的端正威厉的身影上,神色几度变了变。
而面对清河郡主的脸色亦是微微一沉,片刻后,脸上浮现出了一道恶心嘲讽的神色。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同样的种,同样的货色。
配不上她的雅儿。
第118章
话说男女大妨, 隔着一条小溪,男女分席而坐,姑娘们都在树荫下纳凉, 而沈家的几位公子们则在小溪对岸的山石下搭起了篝火, 烤肉。
沈月灵化身使者,在两边来回横跳着, 不一会儿跑来报声信道:“二哥说少则半个时辰, 长则一个时辰之久,怎么要这么久啊——”
“火好大,险些烧掉我的眉毛啦。”
顿了顿, 又挤眉弄眼,一脸吃惊道:“快看, 大哥也在亲自烤呢。”
沈月灵活像只上蹿下跳的报喜鸟,叽叽喳喳来回横跳, 这日出府, 要属她最开心快活。
沈琅算是半个出家人,在庙里修行那些年, 从不沾酒, 从不沾染任何荤腥,还俗之后,虽不再刻意避及,却也鲜少沾染。
尤其,像这日这般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猎杀烤制兔子这一行径落在沈家众人眼中, 可谓开天辟地的头一回。
兔子肉是小, 分得由他亲手烤制的兔子肉分明更令人振奋人心。
于是, 隔着一条小溪,频频有期待的目光时不时朝着对岸扫了去。
“咦, 大哥往年在府中每年不过才待上几日功夫,今年却回来快三个月了,大哥今年不外出远游了么?”
河对岸篝火越烧越汪,七八个公子围着篝火席地而坐,有人在烤猎的麻雀,有人在烤地瓜,有人躺在篝火旁懒洋洋的睡着觉,夏日的轻风刮过,带来阵阵肉香味。
少年的成群结队,兄弟促膝相谈的画面,同样的惹人频频侧目,其中,最要惹人注意的自当是篝火正对面那道玄色身影了。
只见他正襟危坐在篝火对面,火红的火焰烘烤得周遭郎君们频频起身去小溪旁饮水洗脸,一个个被高温烤得面红耳赤,唯独那抹玄衣身影好似并不受这等高温、炎热之刑般,依然面不改色,手中握着一柄匕首,间或翻转着篝火中那只被烤得脆焦里嫩的兔子,他身姿威严凛然,却又一丝不苟,许是这一幕实在太过养眼,又许是这一幕从不多见,就连沈家一众小辈姑娘们也忍不住偷偷挤眉弄眼,频频偷看了去。
这时,沈月曦忽而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话一落,便见沈月骊挤眉弄眼道:“这还用说,往年大哥云游在外倒也罢了,今年自是不同了,对吧,表姐?”
沈月骊朝着宓雅儿方向揶揄打趣着。
话一落,余下众人纷纷意味深长的偷笑了起来。
往年大公子都云游在外,可今年自不同,哪里不同,自然是亲事将要提上日程了,所有人皆认为今年大公子沈琅是为了这门亲事而留下来的。
就连宓雅儿也并不否认这个事实。
此时的宓雅儿刚刚亲自去采摘了一篮子青草过来,正捏着一根青草聚精会神的喂着小兔子吃草,她显然对这只小兔子喜爱非常,自得了后,便一直抱着没有松过手,还送到老夫人和清河郡主跟前“显摆”过一回,老夫人得知这只兔子是大公子猎的,顿时乐得合不拢嘴,还跟几位儿媳笑着打趣道:“哥儿到底是开窍了,知道哄人了。”
又道:“便拿这小兔子好生练练手,现在养养小兔子,今后得心应手了,再养其他的。”
一句话,瞬间惹得大家呵笑不已,亦惹得则宓雅儿瞬间羞红了脸。
宓雅儿许是被打趣惯了,这会儿面对两位表妹的揶揄,也不再红脸了,只淡淡笑着道:“好啊,今儿个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可劲埋汰我罢,你们等着,自有我报仇的一日。”
一句话,亦是瞬间惹得在场七八个姑娘们纷纷跟着脸红悸动了起来。
这时,小溪对岸有人送了烤麻雀和烤地瓜过来,没一会儿,吴庸亲自踏了过来,送了两盘肉过来,冲着沈月澶和宓雅儿道:“大姑娘,表姑娘,这是少主烤的兔子肉,给几位姑娘们尝尝鲜。”
吴庸恭恭敬敬的奉上了两盘兔子肉,竟是两扇烤得焦黄里嫩的兔子腿,兔子腿滋滋冒着黄油,看上去令人瞬间食欲大动。
吴庸嘴上虽说是给几位姑娘们尝尝鲜,可兔子腿只有两只,分明是单单给沈月澶和宓雅儿二人的。
吴庸说完,恭敬告退,临走前好似朝着最角落里的某道身影上看了一眼。
沈月澶和宓雅儿得了这两盘肉纷纷面露喜色,沈月澶一脸受宠若惊道:“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得大哥亲手烤的肉。”
说完,立马举起小刀切了一小片尝尝鲜,兔肉入嘴,便见沈月澶脸上瞬间涌现出了一抹满足之色,连连大为称赞道:“没想到大哥手艺这样好,兔肉入口即化,不绵不柴,竟不输后厨的孙师傅。”
沈月澶连连惊叹着,一时将兔子腿切开,连连招呼几位妹妹尝试,比起肉的味道,这份好吃更多的竟是来自大公子亲手烤制的体面和尊荣。
一份兔子肉竟被夸成了神仙肉似的。
送到柳莺莺跟前时,柳莺莺看着眼前这份肉,一时琢磨着不知是兔子爹还是兔子娘,竟无甚胃口,不过还是捏起一小块尝了尝,她觉得味道寻常。
分食了两只兔肉后,沈月澶与宓雅儿双双起了身,取了果酒和果子点心去小溪对岸给沈琅回礼,去时,正好撞见沈琅竟亲自在片着肉,动作慢条斯理的,将其中一扇兔腿肉耐心剔了骨,再用匕首将肉一刀一刀片成了每块整齐大小相间的一块。
不知是不是沈月澶和宓雅儿的错觉,总觉得这只兔子腿烤得更要焦黄,比方才送过去的那两只更要浓香许多。
沈琅动作竟无比熟稔,不过转眼之间,竟将一扇兔子腿分好了,摆在盘子里,精致无比。
做完这一切后,便见他神色淡淡的将盘子随手朝着跟前一递,淡淡道:“别烫着。”
话一落,一旁翘首以盼的沈月灵立马美滋滋道:“遵命。”
顿了顿,又红着脸有些紧张道:“多……多谢大哥。”
说完,小心翼翼地将那盘分食得漂漂亮亮的兔子肉接了过来,见沈月澶和宓雅儿朝她看来,沈月灵翘着下巴立马得意和显摆道:“这可是大哥亲自给我切的肉哦。”
说完,翘着尾巴,一脸喜滋滋的去了。
沈月澶和宓雅儿见她这副臭美模样顿时有些忍俊不禁,沈月灵是三房独女,自幼被其余几房宠爱着,大家皆是习以为常。
不过,沈月灵一向惧怕这位大堂兄,而大哥沈琅好似也并不爱与她们这些小辈们打交道,故而冷不丁看到眼前这一幕多少有些惊讶,却也并未多想,宓雅儿很快收回了目光,正要将果酒献上,这时,便见沈琅取了一块白色的巾子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指。
而一旁的吴庸这时忽而上前,动作熟稔的将剩余半只兔子分解了,却都是一整块一整块的摆着盘。
看到眼前这一幕,宓雅儿心里忽而涌现出了一抹奇异的感觉,隐隐觉得方才她跟沈月澶那两只兔子腿并非大表哥亲自分的,而是出自吴庸之手。
这个想法离奇又诡异。
正古怪之余,这时,发现她们到来后的沈琅朝着她跟沈月澶二人方向看了来,片刻后,目光却又好似越过她们朝着远处看了一眼。
宓雅儿顺着那道视线看了去,便见沈月灵端着那盘肉欢欢喜喜的凑到了角落里那抹绿色倩影旁,叽叽喳喳似在朝着那抹倩影显摆着盘子里的兔子肉,片刻后,将肉送到了那道身影旁,邀她一起食用。
那道身影蹙了蹙眉,仿佛推辞了两下,最终,在沈月灵的盛情下,无奈只得举起小银钗,捂着红唇随着小口小口地品尝了起来。
远远的看着那一幕,宓雅儿脑海中忽而翁了一下,愣在了原地。
沈月澶见宓雅儿发呆,扯了她一下,正要将果子点心奉上,见宓雅儿神色有些异样,不由顺着宓雅儿的目光看了去,片刻后,神色亦是随之一愣。
看着远处同食一盘肉的两道身影,想起方才那盘肉的精致和用心,沈月澶脑海中莫名涌现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来。
这样想着,她猛地转过脸去,却见大哥沈琅此刻正神色淡淡的看着她们,对上那抹清冷的目光,沈月澶心头骤然一慌,良久良久强自压下了心中的纷乱,只觉得定是自己想多了,怎么可能呢?
一时飞快将手中的果子点心还有果酒奉上,道:“大哥,这是我跟表姐从府里带的点心和果酿,你可以尝尝!”
话一落,立马指着吴庸分好的两盘肉道:“这是给祖母和娘亲备的么?”
沈琅淡淡点头道:“你们送去罢!”
说话间,沈琅缓缓起了身,背着手,跟个长辈似的,冲着她们二人道:“稍后赶路,莫要积食。”
说完,淡淡看了她们一眼,方背着手转身入了身后密林。
沈琅一走,宓雅儿这才后知后觉缓过神来,一直到目送那抹玄色身影消失在了视线范围里,这才神色复杂的与沈月澶各自端着一盘肉朝着老夫人和清河郡主送了去。
去时,清河郡主正好从凉亭里出来,正要回到马车上假寐,沈月澶稳了稳心神,立马笑着迎了上去道:“娘,这是……这是大哥亲手烤的兔子肉,大哥特让我送来给母亲尝尝鲜。”
话一落,却见清河郡主连眼皮都不曾抬过一下,只神色清冷道:“赏给下人们吃罢。”
说完,由老嬷嬷搀着上了马车。
留下沈月澶与宓雅儿呆立在原地,对视了一眼,久久缓不过神来。
绿荫下,柳莺莺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
整个绿荫下,所有人一时全部讳莫如深。
第119章
一直到太阳落山时分, 一行人赶至寒山寺。
寺庙巍峨,位于群山之巅,去时, 寺庙里的人已渐渐散去, 正殿人不多,不过沈家一行还是立即前去正殿拜了一拜, 顺道捐了些香火钱, 寺庙住持亲自迎了过来,与沈老夫人仿似故人,二者于佛祖相下探讨着经文佛学, 以及叙旧寒暄,柳莺莺落在队伍最末尾的位置, 只听到沈老夫人忽而问道:“不知元一大师可有出关?”
便见住持玄真举起手掌悬于胸前,道:“师父还尚且在闭关中。”
沈老夫人隐隐有些遗憾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转眼已有七八年不曾见过元一大师了。”
玄真道:“缘分到了, 自有与沈老夫人会见的时刻。”
沈夫人便释然一笑道:“也是,缘分到了自有相见的时候。”
说话间, 忽见沈老夫人又道:“其实此行前来, 除了诵经祈福外,实则还有一事相托。”
说话间,只见沈老夫人忽而从身后老妪手中接过两份密封的书封,上头用红线捆绑,书封上书写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字迹, 看着一派喜庆吉祥, 沈老夫人捏着那两份书封压低了声音凑到玄真大师跟前耳语了一番。
因压低了些许声音, 故而落在末尾的柳莺莺不曾听到,不过见前方沈月澶、沈月骊等人纷纷笑着朝着宓雅儿方向看了去, 神色意味不明,便猜测此事许是与宓雅儿有关。
果然,不多时,便见沈老夫人笑呵呵道:“原是该交由元一大师过目的,不过大师尚且在闭关中,玄真大师也一样,便有劳大师了。”
说话间,沈老夫便将手中两封书封递送到了玄真大师跟前,而后又将身后的宓雅儿召唤上前,指着玄真大师冲着宓雅儿道:“雅儿,还不过来拜见玄真大师。”
宓雅儿闻言施施然上前,双手合十朝着玄真大师拜了一拜,由衷敬意道:“雅儿见过大师。”
玄真大师自然识得沈家这个外孙女,面目和善的冲着宓雅儿点了点头,温和的目光落在宓雅儿脸上看了看,似有些讶异,再将人细细看了一眼后,不多时,举在胸前的手朝着对方微微虚托了托,道:“不必多礼,施主快起。”
说话间,视线一抬,忽而无意间越过人群的缝隙间,直直落在了群人最末尾那张脸上,不多时,便见玄真大师神色一怔,竟定定的看着,良久良久,忽而指着最末尾那道身影冲着沈老夫人问道:“不知那位施主乃是何人?”
玄真大师此举令众人神色纷纷惊诧,一时所有人齐齐转过身来朝着最末尾那道身影看了去。
直到所有的视线全部落在了最末尾的柳莺莺脸上。
柳莺莺愣了一下,虽有些不明就里,不过见住持远远的朝着她看了过来,定了定神后,亦是举起两掌双手合十,朝着对方遥遥一拜。
玄真大师将其看了看,看了又看,良久良久,亦是朝着柳莺莺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宓雅儿见状,神色不明的目光亦是远远的朝着柳莺莺面上投放而去,攥着帕子的手不自觉略微一紧。
沈老夫人见此状,精悍的双眼落在那张美艳的面庞上,片刻后,又落在雅儿微微垂目的脸面上,面上虽笑着,可眼里分明已是沉思几许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一晃而过,并无人在意。
沈家一行很快由人领去后院客房休整。
去时,才知后院被清远城来的别的女眷占据了大半,客房不够,故而柳莺莺、姚玉兰,还有苏子磬几人被安置在了隔壁的小院。
正由小沙弥领着去安置时,正好与步入后院的一行女眷在后院门口遇了个正着,只见一行四五人女眷队伍衣衫富贵,华贵程度不在沈家人之下。
清远是沈家的地盘,整个清远城无几户能及其左右,不过倒也有几户显赫之家,待走近了,便见为首那名女子端庄华贵,贵气逼人,隐隐瞧着略有些眼熟。
“苏姑娘,柳姑娘——”
待走近了后,还是对方率先开了口,朝着她们几人主动招呼着。
柳莺莺抬眸看去,竟见为首的那名贵女乃是有过两面之缘的国公府千金郑雪蕴。
郑雪蕴身后跟着三四个姑娘,有两个眼熟的,应是郑家的其他几房的堂妹或庶妹。
“郑姑娘。”
看到郑雪蕴的那一瞬间,不知为何,柳莺莺心头莫名一凛。
片刻后,随着苏子磬和姚玉兰几人同时朝着对方福身见礼。
便见郑雪蕴几步走过来,竟直接越过了苏子磬和姚玉兰,亲自将最末尾的柳莺莺扶了起来,一时笑看着柳莺莺道:“柳妹妹,咱们又见面了。”
顿了顿,又道:“我当是哪个来了,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没想到竟是沈家来了,早知道你们来了,我一早该亲自去山口迎着的。”
郑雪蕴拉着柳莺莺的手闲话家常着,一副亲亲热热地架势。
面对郑雪蕴的莫名热情,柳莺莺心头却莫名涌现出了一丝诡异的不安感来。
她跟郑雪蕴不过两面之缘,统共说过的话不出十句,远没有亲近到这个份上的地步。
不过尽管心头有疑,面上依然笑了笑,道:“大姑娘和表姑娘若知道郑姑娘来了,一准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郑雪蕴便亦是十分高兴问道:“她们两个呢,这就去安置呢,不成,好不容易来了,怎么一来便躺着呢,我得拉着她们一道陪我去寺庙逛逛。”
郑雪蕴呵呵说着,话一落,又见柳莺莺几人身后的婢女搂着行礼包袱,一时疑惑道:“咦,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
柳莺莺便道:“后院安置满了,我们几个由小师傅领着去后头别院安置。”
郑雪蕴反应了过来,立马有些歉意道:“原是我们将客房挤占了,害得你们去挤别院了。”
说话间,竟连连朝着柳莺莺等人致歉,又派人询问郑家这边能否再挤出几间屋子出来,柳莺莺和苏子磬等人连连推拒,郑雪蕴这才松了话头,道:“那行,这些日子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派人过来找我便是。”
又道:“今晚好好休息,明儿个再寻你们来玩!”
说话间,这才同柳莺莺等人告辞。
双方在后院门前擦肩而过时,郑家队伍最末尾有一戴面纱之人忽而缓缓偏过头来朝着柳莺莺这个方位看了过来。
在对方转过脸来的那一瞬间,只见苏子磬和姚玉兰二人的步子竟双双一顿,直直定在了原地,似有些瞠目的朝着那个面戴面纱之人看了去。
柳莺莺一时也顺着二人视线探了去,便见那人一身洋红色裙袍加身,红裙似火,色泽极为浓艳,又见裙袍宽大,却在腰前系了一抹宽腰带,宽大的裙袍在腰带的束约下,瞬间衬托得那抹细腰盈盈一握,如同水蛇般袅袅妖妖。
这副装扮,竟同那日老夫人寿宴上,柳莺莺的装扮如出一辙。
又见对方头戴金簪,额前描绘一缕火红妖娆花钿,整张面容被白色面纱遮掩得严严实实,然而露出面纱外的那一双眼却分明极尽妖娆妩媚,抬眼看人时,春水潺潺,撩人心弦,轻易勾了人魂魄。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那一双眼,竟生得与柳莺莺的双目有七八分神似。
再配上这样一副装扮,猛地一眼看去,苏子磬和姚玉兰二人纷纷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见到了柳莺莺真人是也。
两人一时呆立在原地。
而柳莺莺看到那人那副扮相时,亦是心头一跳。
这时,擦肩而过时,对方朝着柳莺莺盈盈一笑,薄薄的面纱下,对方红唇轻启,仿佛冲着柳莺莺小声唤了句:红拂姑娘。
柳莺莺脑子里瞬间翁了一声。
这人竟是云霓裳。
第120章
“柳妹妹莫不是还有个双生姐妹不成, 就像是白家姐妹一样?妹妹方才瞧见了么,那人竟生得……生得同妹妹一模一样?”
话说,郑雪蕴一行人走后, 柳莺莺等人定在原地, 久久缓不过神来,还是姚玉兰率先回过神来, 有些惊诧的朝着柳莺莺脸上看了去。
柳莺莺闻言沉吟片刻, 方故作镇定,冲着姚玉兰淡淡一笑道:“我底下还有三个小妹,不过年纪都稍小, 却生得皆与我并不相像,也从未曾听爹娘及家中亲友提及过这世上竟还有个双生姐妹, 想来是没有的。”
柳莺莺淡淡笑着看向姚玉兰,目光在她脸上定了片刻, 便又道:“再者, 我也并不觉得方才那位姑娘生得像我。”
说完,柳莺莺朝着二人点了点头道:“时辰不早了, 咱们快些前去安置罢。”
话一落, 不待对方回应,柳莺莺缓步越过二人,冲着前头引路的小弥僧道:“劳小师傅领路了。”
柳莺莺随着小弥僧一走,便见姚玉兰冲着苏子磬道:“天底下竟有这般相像之人,实在令人称奇。”
苏子磬却一直抬着目光, 目送那道倩影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 方才慢慢收回了目光看向姚玉兰淡淡道:“初看有几分相似, 不过细看之下,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苏子磬说完, 亦是抬着步子缓缓而去。
留下姚玉兰立在原地愣了一下,看了看二人相继离去的背影,片刻后,又扭头朝着庭院中郑家一行离去的方向探了探,双眼忽而慢慢眯了起来。
这处偏院要比方才那处后院小上许多,庭院也要简朴简陋许多,不过胜在干净清净,倒也别有一番清幽。
柳莺莺的房间与苏子磬、姚玉兰二人并列,她的屋子在最里间,方一入屋内,便见柳莺莺神色自若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没想到刚一来这寒山寺竟在此处遇到了郑雪蕴。
实在是杀了柳莺莺一个措手不及。
自那次郑雪蕴若有似无的盘问过一遭后,柳莺莺心里头便一直强塞着一块石头,始终埋在心头,不曾彻底落下,而今,石头终于落了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令柳莺莺神色骤然凝重了起来。
柳莺莺几乎可以断定,郑雪蕴已然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
她特意让那云霓裳换上与她相似的衣袍,特意将人带到身边,还特意带到这寒山寺来,究竟是意欲何为,郑雪蕴与沈月澶、宓雅儿二人交好,莫不是特意将人带来揭发告密的不成?
只是,她与郑雪蕴无冤无仇,郑雪蕴没有必要对她如此赶尽杀绝,然而今日之举,分明又像是刻意争对她而来的!
倘若云霓裳在人前露面,那么她的身份毫无疑问将会暴露人前,到时候别说妾室,怕是如同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罢。
身份一旦曝光,别说沈家,便是无论走到哪儿,此生怕是再也摆脱不了娼妓这一身份了,顶着江南第一名妓的名头,将来无论走到哪儿,不都是一个行走的玩物么?
柳莺莺一时隐隐有些无奈了起来。
在这一瞬间,只忽而觉得徒生出了一股无力感来。
她兴致勃勃跨越千里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清远城,原是为了“隐姓埋名”,为自己寻个托身之所,到头来却发现,压根无处遁形,那些原以为藏得好好的秘密,终究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密密麻麻像是潮水般不断朝着你侵袭而来,无孔不入,防不胜防,最终将你全然吞没。
“姑娘,方才那人——”
桃夭见柳莺莺进屋后,脸色瞬间落了下来,便知是因方才郑姑娘身后那位脸戴面纱女子的缘故。
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立马忧心了起来。
桃夭的话语骤然打断了柳莺莺凝重的神色。
只见柳莺莺抬起指尖捋了捋眉心,良久良久,略有些疲惫道:“无妨。”
顿了顿,又缓缓叹了一口气道:“难得出门一趟,咱们这几日好好放松几日罢,便是有什么,咱们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柳莺莺面上虽如是这般说着,实则脑海中在飞快盘算着,是否该趁夜去夜会郑雪蕴一遭,又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事发之前寻个帮手,干净利索地彻底铲除这些祸端,例如要挟……沈琅相助于她?
不过转念一想,若叫那姓沈的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她怕休想在沈家继续待下去了罢。
一个把柄,从一个人手上换到另一个人手上,又有何区别呢?
猛然间柳莺莺忽又想起上回在老夫人宴上郑雪蕴的隐晦试探,以及今日会面时对方这般故弄玄虚种种,似并没有要当场揭发她的意思,这样想着,细长如玉的手指朝着桌面敲击了两下。
所以郑雪蕴这般故弄玄虚的背后,是有事“相求”咯?
“怎么了?”
思索间,见桃夭还欲言又止,似还有话要说,柳莺莺便松了松心神道:“有什么直说便是,咱们二人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桃夭踟蹰片刻,便骤然说道:“今日老夫人手中拿着的该是大公子和表姑娘的生辰八字及龙凤帖——”
说话间,只见桃夭缓缓看了柳莺莺一眼,方继续道:“奴婢老家也有这个习俗,在订婚前将二人的庚帖送到庙中德高望重之人手中过贴,方能保姻缘长久稳妥。”
桃夭说到这里,语气骤然一顿,良久良久,只小心看向柳莺莺道:“若……若表姑娘与大公子婚事落定,那……那姑娘该怎么办?”
桃夭难得一脸忧心。
毕竟,姑娘与大公子二人之间早已有了夫妻之实了。
若大公子拒不认账,过后另娶的话,她家姑娘又该何去何从,难不成……难不成白白交代了这副清白身么?
柳莺莺冷不丁听到这袭话后顿时微微一怔,她还以为桃夭担忧的是方才那云霓裳之事,却不料竟是——
想起今日山泉下那只转送出去的兔子,又想起今日寺庙中沈老夫人手中的那一对龙凤贴,便见柳莺莺抿着嘴一字一句道:“放心,我自有决断。”
翌日,天刚亮,隔壁苏子磬的屋子便传来细微响动,没多久,苏子磬和姚玉兰便相继派了人过来邀柳莺莺一道去用早膳。
原来,寒山寺每日早起定点开设斋饭,无论庙里的僧人还是庙中借宿的宾客皆在寺庙里统一的饭堂用膳。
这是寒山寺最大的传统之一。
柳莺莺有晚睡的习惯,故而早起耽搁了片刻,早起时她特意打起了一番精气神,做好今日有场大仗要打的心里准备,抱着这样的心态奔赴饭堂时,却不想并没有看到郑雪蕴本人,非但没有看到郑雪蕴,就连沈家一行所有人的身影都不曾见着。
一入饭堂便见许多小弥僧匆匆抱着碗筷往外涌,而整个饭堂里早已是空无一人了。
柳莺莺随手抓了一名小弥僧询问,便见小弥僧双手合十道:“回施主,今日是庙里十日一次的惩戒会,戒律堂正在惩戒破戒的弟子,沈家那些施主们听说玄觉师叔入了惩戒堂,今日恐将会一并受罚,便全部跑过去了。”
小弥僧人一板一眼的说着。
玄觉师叔?
柳莺莺有些不明就里,不过见沈家人全都去了,犹豫片刻亦缓缓跟了上去。
去时,竟见戒律堂外围满了人,沈月澶,宓雅儿等一众女眷竟全部都在,就连郑家一众女眷竟也全在,郑雪蕴的身子在人群中意识格外显眼,柳莺莺特意在她周遭搜寻了一番,并不见云霓裳的身影。
柳莺莺心头略微一松,这才定睛看去,只见戒律堂内摆放了一尊佛像,屋子正中央则摆放了一张戒凳,凳子两侧是两排整整齐齐的棍杖,远远看上去,竟像是个审问惩戒犯人的小衙门似的。
柳莺莺过去时,一个光着上身,挨了闷棍的年轻和尚已然昏厥了过去,被两个和尚合力抬了出来。
他背部狰狞一片,已然见了血。
见此状,沈家众人阵阵抽气。
柳莺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戒律堂正中央一个年轻和尚大声严肃宣读道:“玄觉,入内,受罚三十棍!”
那年轻和尚的话音刚落,便见一抹玄色身影在戒律堂门前一晃,而后背着手一步一步缓缓步入堂内。
看到那抹身影,沈家人群瞬间沸腾,柳莺莺也双目微睁。
玄觉师叔,竟是……竟是沈琅?
他原来真的是个……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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