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更◎
苏姚走得急, 忘记了戴手套,周言安是过来给苏姚送手套的。
路上遇上了张海翔还有几个人,跟在他身后一起过来了。
结果刚好听见苏姚在外人面前夸奖他的外貌。
其实苏姚没少夸过他, 不过都是夸他手艺好, 会做家务,这貌似还是苏姚第一次夸他的长相。
这让周言安有些不好意思,这些话自己在家里说说就算了, 当着外人的面说这样的话, 真是太不庄重了。
周团长心里高兴, 但周团长不说, 而且周团长能装, 装作毫不在意且内心深处没有被掀起任何波澜。
大家伙方才还在心里遗憾,从前没有注意过周言安的长相, 也没办法跟俞淞对比。
现在周言安过来了, 仿佛是瞌睡有人就送来了枕头。大家都在不经意间偷偷打量他, 这一看之下才发现, 他长得确实俊,以前觉得俞淞长得不差。跟他放在一块, 顿时觉得失色三分。
而另一个被议论长相的俞淞,此刻就在周言安身旁, 他将周言安和张海翔等人给送过来,结果就跟着听到了这话。
苏姚不是个会觉得尴尬的性子, 哪怕她刚才捧一踩一的对象此刻都在身后, 她的表情依旧十分自然, 仿佛那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你怎么过来了?”当时出门的时候她问过周言安, 根据他那时候说的, 他大概在一个小时以后出门。
“你忘记戴手套。”周言安从兜里拿出一双手套。
苏姚在众目睽睽之下, 接过周言安递来的手套,顺便戴到手上。
手套被他一直揣在口袋里,沾上了他身上的体温,苏姚接过来的时候比她手上的温度高多了。
到了冬天以后,苏姚的手脚就一直是冰冷的,尤其是在不算是暖和的环境中。
仓库中虽然点着不少的炭盆,但是室温并不算太高,苏姚的手一直很冰。
手套上的温度让她的手稍微暖和了一瞬,又很快被她的冰手同化。
新婚小两口之间的互动,这些结婚多年的嫂子们可没有非礼勿视的自觉,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苏姚和周言安动作没避着大家,大家自然没把她俩当外人。
都是一家人,这有什么不能看的呢。
不得不说,还得是刚结婚的小两口,就是腻歪。
张海翔将胳膊搭在周言安肩膀上,似是没见过一般,近距离打量周言安的脸,啧啧打趣道,“真别说,咱们周团长长得真是俊。”
周言安面无表情地将人一把推开。
这动作看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周言安不近人情,已经有人在心里嘀咕他不好相处。
苏姚笑嘻嘻说,“张教导员稍微注意点影响,我们家周团长现在可是有家属的人,不能跟除我以外的人保持太亲近距离的。”
众人哄笑。
连带着觉得刚才自己对周言安有误解,他似乎没有传言中的那般不好接近。
有人觉得这小两口的感情好,不过倒是也有人觉得苏姚有点小家子气,对丈夫管得太多,连同男同志接触都不行。
一时之间对周言安生出了不少的怜爱之感
别人怎么想,苏姚并不在意。
脑子长在人家身上,又不受咱控制。
仓库外北风呼啸,仓库内已经准备摆桌吃饭了。
灶上只有明月一个人忙,但是她还是在饭点就炒好了饭菜。
吃饭是男女分桌,这与重男轻女无关,就是男同志要喝酒,而女人孩子不喝酒。
若是混坐在一桌上,喝酒的男同志可能不尽兴,女人和孩子也会被影响。
苏姚和西院的王主任一家坐在一桌,王主任一家人不少,加上苏姚刚好一桌。
王主任这人从来不喝酒,于是在吃饭的时候,他就跟自家人一桌。
他家两个上高中的孩子放假了,这是苏姚第一次见到王家的大儿子二女儿。这俩孩子生的吧,不太凑巧,儿子长得像李医生,很俊秀的一个小伙子。二女儿虽然跟大儿子是一胎所生,却长得更像是王主任。
王主任这人长得也不算丑,不然也不能仅仅是生病时,跑了两趟军医院,就把医院中的女医生给拐回家。
但是女孩长得像他,那确实是有点愁人。
不过这姑娘高高瘦瘦皮肤白,又是个不苟言笑的性格,不笑的时候有点后世国际超模的味道。
说起家里的二女儿,李医生特别骄傲,“成绩好,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
只是想到女儿未来的前程,又不免叹气,不能考大学,孩子高中毕业以后就不知道要怎么安排了。
王主任是个好性子的人,恐怕妻子要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成为某些人攻讦的借口,他敢在那些话出口之前说道,“好好的日子,提那些做什么。”
他家老大是个极为活跃的性子,笑着问苏姚习惯这边的天气吗,“听说您是申城人,咱们顺城这么冷的冬天,之前没有遇见过吧。”
“确实没遇见过。”苏姚点头。
他们和弟弟妹妹是前两年才到顺城这边,都是因为跟随父母的工作调动,才从老家那边过来。
他们家之前虽然是北方,每年冬天零下的时间不算短,可零下十几度就算是冬天最冷的几天。哪里像是顺城这边,零下二十度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说到顺城的气候和自己家乡气候的温差,大家一下子找到了话题,就在饭桌上讨论起来。王大娘也不喜欢顺城的冬天,跟着一起吐槽。
王主任悄悄地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气候这个话题好。
等到上菜的时候,就再也没有谁还记得讨论问题了,原因无他,这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
嘴巴忙着吃饭,没有空去讨论那些有的没的。
苏姚之前只吃过明月做的小吃,像是这种正经的饭菜还是第一次吃到,吃完之后该怎么说呢?
就特别想把明月娶回家当自己老婆,俞淞他真的是好福气。
第一反应:只恨自己是个女的,不能把明月娶回家。
第二反应:所以可以把周言安送去,跟明月学习一下厨艺吗?
真的好好吃啊呜呜呜。
席间被明月厨艺征服的不只是苏姚一个人,当然大家的反应各不相同。
想把明月娶回家当老婆的,也只有苏姚一个人。
其他不少人猜测,因为这一手厨艺,俞淞才会找那样一个媳妇。
饭桌上大家不住地说饭菜好吃,俞淞和明月则一桌桌地敬酒,俞淞挨个给明月介绍在座人的身份。
俞淞是个活泛的人,不管是领导还是同事都相处得极好,因此在他带着媳妇过来敬酒的时候,大家都特别的给面子。
饭菜做得好吃,加之如今大家都不是每顿都能吃饱,所以无论是哪一桌上都没有剩下饭或是菜,甚至连菜汤都用馒头蘸着吃光了。
即便是没有剩饭,还有桌椅碗筷要收拾,这些碗筷还得刷洗。
吃完饭后,各家的嫂子没有哪个人不愿意干活,提前悄悄地溜走,都留在这帮忙善后。
各家的孩子都跟着当爸的回了,就卢子凡留下了,拿着一把大扫帚扫地。
明月看见这孩子懂事,揉揉他的脑袋,“不用你干活,你去家里跟两个弟弟一起玩。”
闻之,苏姚正在摆盘子的动作一顿,卢子凡果然就是俞淞那个未来的干儿子。
各家的碗筷都是有限的,俞家只有四副碗筷,想要请客远远不够。通常遇到这种情况都是东家借西家借,凑够要用的碗筷。
这不是团里还有个食堂,加上桌椅都是在食堂借来的,就干脆连碗筷给一并借来。
因为桌椅碗筷都是借来的,得洗刷干净才能还回去,苏姚正在做的就是刷碗。
这是她最不爱做的事情,刷完碗后手油乎乎的,在家的时候都是周言安刷碗。
碗筷和桌椅都被俞淞还回食堂,帮忙的其他嫂子都已经离开,苏姚甩甩手上的水渍也要跟明月告别离开。
明月看见她的还湿漉漉的双手,想起她刚才在刷碗,“今天多亏你帮忙了,这是我自己做的胰子,用它可以洗掉油脂,你先洗洗手。”
给苏姚端来一盆温水,又拿来了一块方形的肥皂,等苏姚洗完手后,递过毛巾让她擦手,“外面风大,如果不把手给擦干就出门,很容易皲裂。”
说着给苏姚递过来两块肥皂,“这都是我自己做的,可能没有市面上卖的那种好用。”
肥皂是用牛皮纸包裹的,苏姚接过后向她道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带着手上的油渍回家,还得了明月的两块肥皂,苏姚挺高兴的。
在看到周言安一直没有回家,就在门房外等她,苏姚的心情就更好了。
风很大,周言安就站在背风处,苏姚从他身后过去,拍了他的后背,“我们走吧。”
不知怎的,平时苏姚想要在背后吓他,周言安像是背后长了第三只眼似的,在苏姚靠近时就迅速地察觉到,于是她每次都没有成功。
今天却奇怪的很,以周言安的警觉,竟然没有察觉到她靠近。
苏姚向前走了两步,周言安却还在远处。
她有点纳闷,“怎么不走?”
周言安黑沉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从眼睛到嘴唇,光中浓浓的侵略意味,还带着一丝轻佻,“背你回去?”
这是怎么说的,之前让周言安背她,他不是觉得不好意思吗?
苏姚挑眉,“今天不怕叫人看见了?”
周言安已经低下了身子,“没人。”
苏姚是最后一个离开俞家的,天冷连路上都没有行人。
既然他主动,那苏姚自然不会拒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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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一更◎
回家以后, 苏姚才知道这人的反常是因为中午喝了酒,从他身上的酒味可以得出结论,这人没少喝酒。
苏姚吸吸鼻子, 有些嫌弃地问他, “你中午喝酒了?”
他嗯了一声,许是想起之前因为宗国强抽烟,他身上沾染了烟味, 苏姚就让他去西屋睡。
周言安补充了一句, “洗个澡身上就不会有味道了。”
家属院在入冬前用上了自来水, 用水相对更加方便, 不需要去挑水。
苏姚买了个澡盆, 这样的话洗澡就不用去团里的澡堂。
苏姚发现喝醉之后的周言安,浑身上下带着跟从前的冷硬不同的感觉。
看着清醒, 跟往常却大不相同。
已经是一年中最后的一个月, 知青们或是忙着准备过年回家, 或是窝在宿舍里不出门, 办公室里没有什么工作要做,苏姚有时候可能也窝在家里不出门。
当地人会在入冬之后在江上捉鱼, 捉到的鱼可以是偷偷卖掉,还是留着家里或是送给亲戚朋友。
苏姚是被王主任家二女儿叫去看河上捞鱼, 人都喜欢找跟自己年纪相当的小伙伴一起玩。
跟她年纪相当的也只有知青们,家属院里就苏姚年纪最小。加上两家又是邻居, 原本关系就好, 来往着也方便。
她自打放假回家以后, 就经常来找苏姚玩。
家里人都叫她二妞, 苏姚也跟着叫二妞。起床时听见外面呼啸的风声, 苏姚原本想着窝在家里不出门。结果二妞跑过来问她要不要去看当地人捞鱼, 有热闹苏姚怎么能不去凑呢。
于是裹上军大衣,就跟二妞一起出去。
本来只打算去看热闹,回到家的时候两人拎着一大背篓的鱼。
背篓是从捞鱼的老乡那里借来的,把鱼放下以后,就还得再跑一趟还给人家。
苏姚和二妞一人分了半篓子的鱼,也不用考虑赶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把鱼给吃完。
那不是还有个室外天然的大冰箱,留下今天要吃的鱼,剩下的都扔在外面冻着就行。
苏姚正在厨房处理鱼的时候,隔壁王大娘过来了,给苏姚送钱。二妞出门的时候没想着会花钱,身上没带钱和票,看到苏姚买几条鱼过年的时候吃,她也心动了,于是就跟苏姚借了钱。
“我们家二妞说,刚才让你帮着垫了钱,她忙着在家处理鱼,错不开身,让我赶紧把钱给送过来。”
二妞还是个学生,却能干得很,家里一半的活她都能帮得上忙。
二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跟苏姚说,现在说是放假,其实是学校里闹得厉害,没法子上学了,学校干脆给放了假。
她这半年在学校里就没学到什么内容,加上身边很多同学都下乡去了。
她跟哥哥打算开学以后暂时不去了。
正是读书年纪的孩子,如今却因为未来而迷茫。
苏姚也只好安慰她,暂时不去学校没有关系,知识还是要学的,万一哪一天可以考大学,你也有了准备不是。
苏姚这话她却没有听进心里去,已经快要成年了,既然不能考大学,那也该给自己找一份谋生的手段,不能总是吃家里的。
她到处跑的时间多起来了,有时候跟着苏姚去办公室,有时候去团里的医院找李医生。不过她从没去团部大楼,找过王主任。王主任的工作性质特殊,外人不能经常进出他的办公室。
快要过年了,附近村里老乡陆陆续续把家里养了一年的土猪杀掉。他们会留足自家过年的分量,剩下的拿到黑市卖掉。
进入腊月后的这段时间,苏姚就忙着去每家每户买猪肉。听说谁家杀猪,或是买上两个猪蹄,或是买上一个猪腿。
买来的肥肉没有扔在外面冻,她当即切成小块,炼成猪油。
之前宗国强在时炼的猪油早就吃完了,炒菜时苏姚一直都是用的大豆油。
豆油炒菜也很香,就是与猪油相比还是差了点味道。
都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是说这两天,通常是一年之中最冷的几天。
苏姚赶在腊八之前,将年货中的大头给准备好。
腊八那天,家家户户都要煮腊八粥,泡腊八蒜。
至于腊八粥里面具体是哪八种米,苏姚是记不清楚的,她在早上煮粥的时候数了八种米扔进锅里。
是八种,不是七种,也不是九种,这已经是她最大的仪式感了。
苏姚在把腊八粥盛出来的时候,骄傲地告诉周言安,“好不容易凑足了八种米,你数数。”
“为什么一定要是八种?”
苏姚被他一下子问得蒙住了,对啊为啥是八种啊,很快她找到了一个解释,“腊八这天吃的粥,所以要有八种米。”
周言安沉默了一瞬,“也许是的。”
民间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之后所有人的生活节奏都仿佛慢了下来,大家都在为这一年的工作进行收尾,尽量不制造新的工作,以免影响过年。
唐湘请假回家探亲去了,冯红慧应该是不愿意动弹所以没过来,办公室里就只有苏姚一个人。
苏姚已经准备下班了,刚在记录工作的本子上写下今日无事,就突然冲进来一个女知青,“出事了,您快跟我去看看。”
军大衣的扣子还没系上,苏姚就被人给拉着往前跑。
“发生什么事?”还没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问清楚,苏姚就已经被拉走了。
她在路上赶紧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张嘴,冷风直往肚子里灌。
“王雨欣跟陈连茹打起来了。”
王雨欣是谁,苏姚知道,王主任家二闺女,小名二妞,却有一个文雅的大名叫王雨欣。
这是怎么说的,她怎么会跟人打起来了。
跟她起冲突的那个女生,应该是跟女知青。
苏姚知道,她最近跟知青们走得很近。
她赶过去的时候,两人还扭打在一起,身边围了一圈的女知青,也不说把两个人给分开。
苏姚冷脸的样子还是很能唬人的,原本正在叽叽喳喳议论的女孩子闭上了嘴,不自觉地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周围安静下来后,苏姚想要讲话也不用拔高声音,“别打了,都松开。”
二妞还是比较听苏姚的话,听到是苏姚的声音,就松开了手里对方的头发。
两人打架,只要有一方先松手,另一方无论是从道义上,还是从情感上,都会松开手。
苏姚就好像是班主任,班级两个“学生”打架,她挥手对着围观的“其他学生”说,“别看了,该干嘛干嘛去!”
她站在两人中间,让众人都散开,等大家都离开以后,她就近把人带到无人的房间里,把门关上,确保没人能听得见了,她看向两人,“说说吧,为什么要打架?”
她这个架势,见鬼得特别像是一个班主任。
二妞见到苏姚那就是见到亲人一般的,“我怎么知道,我跟人好好地在聊天,她冲上来就打我。”
她很生气,不过也正常,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就被袭击,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苏姚看向那个头发已经被抓得乱成一团的女知青,本来想让她说说原因,看她目前的形象,“”你们先整理一下衣服和头发。”
这俩人都是下了死手的,头发乱糟糟的不说,脸上好几条血道子,一看就是指甲挠出来的。
这房间里没有镜子,苏姚就说,“你们互相帮着对方扎一下辫子。”
这刚打完架的两个人,看对方都跟死敌一样,怎么可能愿意帮着对方扎头发,但苏姚的表情严肃,一时之间两人都不敢违抗,就委屈哒哒地给彼此扎好了辫子。
看这两人都算是冷静下来了,苏姚问那个女知青,“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去打人?”
“我叫兰平,我打她是有原因的,谁让她勾引我对象。”兰平是个急脾气,刚说了不到两句话,就指着二妞的鼻子骂。
苏姚让她放下手指,“你先冷静冷静。”
她看向二妞,“你说,怎么回事?”
二妞简直莫名其妙,“你对象谁啊?”我连你对象是谁都不知道,要怎样勾引。
兰平更气了,觉得二妞实在故意装作不知道。
苏姚更倾向于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这段时间跟王家两口子,还有二妞的接触,这两口子都是持身端正的正派人,教出来的二妞也不像是那种会勾着人家男青年的姑娘。
“你先说你对象叫什么名字。”
兰平说出了一个名字,“马泰。”
苏姚问二妞,“马泰这小伙子你认识吗,你们俩有没有超越正常同志之间的接触?”
二妞皱了皱眉,这人她还真认识,前两天跟着大家一起玩熟悉起来的,不过两人之间也就是说过几句话,她喜欢文学,但是很多书现在市面上都买不到了,马泰主动借给她一些书籍,她挺感激的,两人之间的接触仅此而已。
“认识,不过我跟他不太熟。”
她挺想给这女知青解释一下,自己只是从马泰那里借了两本书,但是现在看这种书它比较敏感,怎么能大大咧咧地拿到台面上说。这要是不小心流传出去,不仅会害了藏书的马泰,她爸妈说不准会被她牵连。
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干了一件蠢事。
这事实在是没法仔细说,二妞咬死了自己跟马泰不熟。
苏姚看兰平,“她说不熟,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勾引了你对象吗?”
那肯定是有啊,“我这几天去找他,他都说没时间。但是我去问他室友,他们说他们最近都没有事,说他现在正跟政治处主任家闺女打得火热。”
这算是哪门子的证据啊。
“马泰他是个好人,肯定被这狐狸精勾引的。”
“你不能别人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捉贼捉赃,你没看见贼赃,只因为室友的一面之词,你就指责女同志勾引你对象。”
兰平瞬间觉得苏姚就是偏心,毕竟人家爸爸是当官的,咱小老百姓不能比的。
苏姚皱着眉,“这样吧让人把马泰和马泰的室友叫来,既然他说两个人关系密切,就让他说说是怎么个密切。”
苏姚又看向二妞,“你跟马泰相处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二妞点头,“有的。”
“那就把那些人都给叫过来。”
“好。”二妞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应下。
跟两个姑娘说完,苏姚问两人,“咱们有什么问题,当面锣对面鼓地对峙清楚了,你们看这样行吗?”
都觉得自己有理,那自然是没有什么不行的地方。
不过一会的工夫,人就全都到齐了。
包括另一个当事人——马泰,他是一个有些文弱的小伙子,皮肤比大多数的女知青还要白,高高瘦瘦的,在周围不修边幅的男知青之中,算是比较显眼的。
他含笑同苏姚打招呼,“听说今天的事情无我有关,我就厚着脸皮过来听一听了,不会影响大家吧。”
“不会影响,你在这里我们还省事了呢。”
原本是让两方对峙,因为马泰的到来,苏姚便改变了计划。
“是这样的,这位兰平同志说你跟王同志关系相交过密,请问有没有这种事?”
马泰只要不是一个傻子,就不会承认,而且确实是没有这回事,“当然没有,我们是正常的同志关系。”
他微笑看向兰平,“那样的话,你是听谁说的,或者是你自己看出来的?”
兰平在看到马泰的时候,就立刻变了态度,尤其是在她听到马泰说两人之前清清白白,她立刻指着马泰的室友,“我那次去找你,他跟我说的。”
马泰看向矮个子的男知青,不可置信地问,“吴帅,是你跟兰平说的吗?”
吴帅的表情不算好,他那时
都不是傻子,马泰靠近王主任家的闺女为了什么,谁还能不知道,为了来年推荐上大学的资格。这些室友们看着他向人家女同志献殷勤,还是比较嫉妒他生了一副好皮相,可以哄骗到一些小姑娘。
因此在马泰的正牌对象过来询问的时候,他故意把话说得难听了点,说是无心的倒也不恰当,他私心希望兰平能跟马泰闹起来。
至于兰平一气之下把王主任家闺女给打了这件事,还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不过当着马泰的面,肯定是不能叫他知道自己在背后讲究他。
吴帅立马否认,“你是知道我的,我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兰平一脸的不可置信,“明明是你告诉我的,怎么现在能不承认呢。”
苏姚心里叹口气,这姑娘真是过于单纯了。
吴帅义正词严,“兰平同志,你是不是记错了,马泰跟除你以外的女同志一直保持合理的距离,从来就没有所谓的不正当男女关系。”
马泰很是无辜,“是啊,你是不是误会了,吴帅他是知道我的,他不应该说过那样的话才是。”
兰平找来的证人,一下子翻了供。
她急得大颗大颗地掉眼泪,“不是的,我没有记错。”
马泰劝她,“记错了也没关系,但是你误会了王同志,可一定要跟她道歉。”
特别善解人意的一个男朋友,衬得她刚才的举动特别无理取闹。
她很听男朋友的话,跟二妞鞠躬,“对不住,是我误会你了。”
看似这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苏姚出声,“等一下,既然这几位替王同志作证的同志都已经来了,那自然不能白跑一趟。”
也省得这几人未来再翻供,“王同志这几天应该跟你们待在一块,她跟马同志之间有没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你们应该很清楚。”
都是正直的人,也不存在做假证的情况,有啥就说啥,“怎么可能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他俩才认识几天啊,应该也只有五天,我们每天都待在一起,王同志很少跟男同志说话的。”
几位女知青都是相似的内容,还有记忆力比较好的,将两人之间的对话复述个七七八八,这都足以证明两人之间真没有什么旁的关系。
二妞全程臭着一张脸,看向兰平,冷冷说道,“这下听清楚了,我跟你对象之间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吗?”
兰平低着头跟她道歉,“对不起。”
“行了行了。”苏姚在其中做老好人,“误会解开了就好,大家握手言和,以后还是好朋友。”
苏姚捅了捅二妞,让她做出个样子出来,二妞她不大乐意地伸出手,“以后不要如此莽撞,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做事之前还是要事先调查。”
兰平不住点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这下才算是彻底结束,苏姚和二妞回家是一样的路,两人原本可以结伴而行,但两人全程没有任何眼神交流,以免落在外人的眼里,原本的秉公执法,变成了徇私拉偏架。
苏姚去办公室绕了一圈,把炉子里的火给熄灭了,才溜溜达达地往家走。
回到家吃完饭后,趁着夜色无人注意,王主任带着二妞敲开了后门。
看着父女俩的样子,就知道是为了白天的事情而来。
王主任看见苏姚先道谢,“今天多亏小苏了,这丫头真是个不省心的。”
真不至于过来跑一趟,就为了道谢,本来就不是二妞的错。
不过苏姚还是说,“交友要谨慎,还是得跟品行好的人交朋友。”再深入的,她就不方便提醒了,总不能说我觉得今天的马泰还有吴帅都不像是啥好东西,就是那个兰平能单纯一点,但是脑子太蠢,这种朋友也不建议相交,容易被坑死。
王主任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在家里已经教育过她了,这孩子还是每天上学,遇见的人和事都太少。”
二妞虽然是个小姑娘,王主任可不傻,二妞把今天的事情,已经跟马泰相处的一些经过都告诉当爹的。他也算是个人精了,小年轻心里是什么弯弯绕,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因此心里更加地感激苏姚,今天让闺女能全身而退,自家也没有被连累上,就肯定得过来感激一番。
不过感激的话说出口,那就落了下乘了,他笑着同两人话家常,“今年过年回家吗?”
作者有话说:
苏·路易十六·姚:今日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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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一更◎
回家吗, 那必然是不回的。
无论是周言安父母家里,还是苏姚娘家。
周言安父母家里那边还在审查中,没办法接触。而苏姚是压根就不愿意回家见到苏父苏母。
当然, 王主任问这话, 其实主要目的是想问周言安打不打算带着儿媳妇回去见公婆。结婚第一年嘛,带着儿媳妇去婆家,是很常见的事情。
王主任不知道周言安父母的事情, 这样问也没有什么特殊用意, 随口一问罢了。
李医生是周言安父亲的老部下, 但是她没有告诉除苏姚以外的任何人周言安身份。
李医生本身就是军医院的医生, 她本身就有工作的。在兵团这边筹备, 知道周言安被调到了兵团,她就跟上边打报告, 说是兵团缺少医护不行, 兵团这地方, 主动来的人其实不多, 大多数都是因为出身不好、或是身上有什么政治污点,再额外的一种人就是被上级委以重任的师团长。
既然李医生愿意主动到兵团这里, 军医院这里不太舍得她,因为她的医术在医院里是排得上号的好, 但是既然人家主动,也不能不让人家去, 于是就同意了她的申请。
李医生是先跟王主任商量, 再打的申请, 当然也不能叫商量, 其实是单方面的通知。这两口子别看孩子都十多岁了, 结婚也都十多年了, 感情其实很好,王主任不舍得跟妻子两地分居,于是也就主动到了兵团。
但实际上,他直到现在还以为李医生主动申请来到兵团,是为了建设兵团,而不是其他的目的。
家里人也都是这样想的,王大娘原本就不大看得上儿媳妇,觉得虽然当上了婆婆,但是从来没摆过当婆婆的款。儿媳妇是个脾气硬的,本身有工作,心里就有底气,不受她的摆布。儿子还是个耳根子软的,从来不向着她这个当娘的。
本就对儿媳妇颇有微词,在知道儿子之所以会调到这么艰苦的地方,那全都因为儿媳妇,心里的意见更大了。在老伴去世以后,她带着孙子们搬了过来,经常跟李医生因为一点小事吵起来。要说不是因为之前就对李医生不满,这谁也不信。
李医生跟周言安一直保持着不太熟的陌生人状态,你没有主动联系过我,我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你。只是偶尔在周言安去团里医院的时候,两人才有过两句交谈。
不过周言安进入团医院的次数实在寥寥可数,一年中也没上几次。
彼此之间,知道对方过得好就够了。
谁能想到,在周言安成家以后,两家就这样误打误撞做了邻居。
两家之间的交际还将越来越多。
“过年就不回家了。”至于为什么不回家,苏姚用交通不便做了借口,“冬天坐火车怪难受的,还是不折腾了,以后若是有机会再回吧。”
虽然不觉得冬天坐火车哪里折腾,再难受还能比得过夏天坐火车吗,不过王主任倒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深究,又聊了很久才回家。
事情的后续,是王主任出面善后的,就比如他闺女跟马泰借的,在如今可以被称作是禁书的文学著作。
他倒是没有跟人家男知青说什么,不许接近我们家闺女,我知道你别有用心的话,他笑眯眯地把书还回去,马泰自己心中有数,自己的打算被人家家里知道了。
他也是个聪明人,当即比较隐晦地表示以后不会再靠近你家闺女。
虽然这小伙子别有用心,王主任心里也为对方身上的这股子聪明劲和识时务而可惜。
很聪明的一个孩子,可惜了,心思不正。
经过这件事之后,二妞不咋出门了。
在她心里还是多多少少留下了点影响,害怕知青们跟自己结交那都是因为她爸,更怕因为她的举止不当影响了家里。
学校那真是一个比较单纯的地方,同学们都不知道她爸妈是啥职位,就算知道了也没有那种别有用心的人。
家里三个儿子,就这么一个闺女,都宠得跟眼珠子似的。
看见闺女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王主任又厚着脸皮上门,让苏姚上班的时候,把他家二妞给带上,只要别叫她一直待在家里就行,要是能顺便开导一下她就更好了。
王主任跟周言安是同事,李医生跟周言安父母的关系那自是不用说。
除去这两人跟自家的关系,二妞这次是遭了无妄之灾,看到原本自信开朗的小姑娘变成现在这样,苏姚自己就不忍心。
反正也不费什么事,就是平时上班的时候把她给带上,多跟人接触接触,久而久之就会恢复。
办公室也不止苏姚一个人,冯红慧也在的,两个年轻小姑娘多说说话聊聊八卦。
冯红慧虽然也是知青,也不至于有求于二妞,她自己目前的工作就不差,再说了她每天都能跟苏姚见面,就算有求于人,跟苏姚不是更方便么,犯不着舍近求远,去找一个刚认识的二妞。
身边跟着一个人,苏姚多少有点不方便。
就比如说,想要给明月东西,就得趁着二妞不在的时候。
虽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跟谁处得好,苏姚单纯地不想被其他人知道。
这跟信任无关,只是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为了保护自己不能绝对信任任何人。
苏姚趁着二妞跟着王大娘进城买年货,没有跟她一起去办公室,她下午上班的时候揣了两个生猪蹄带给明月。
之前没少白吃人家做的东西,苏姚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性格,家里有了什么稀罕的东西,苏姚就赶快还了回去。
送周言安来御厨进修班上课是不切实际的,苏姚只好自己过来时不时学习一点烹饪的小妙招,不求能当上厨师,只希望做出来的饭菜稍微好吃一点。
三个孩子还在午睡,明月总算有了点自己的时间,正在给俞锐和俞蔚搓衣服,洗衣盆边上堆放着不少尿布,她先洗完两个哥哥的衣裤,再用剩下的水给老三搓尿布。
见到苏姚过来,她赶紧放下了手上的脏衣服,老大老二是两个皮小子,成天在泥地里面打滚,衣服裤子脏得要命,衣服盆里的水已经变成了灰色。
明月把手上的水蹭在围裙上,“苏同志,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苏姚把冻得发硬的猪蹄放在桌子上,“我昨天买到了两只猪蹄,你这边人多,想着拿给你。”
看到猪蹄明月挺惊喜的,“这猪蹄现在应该不好买,你应该自己留着的。”
苏姚摇头,“也不能总吃你的东西,我再厚的脸皮也会不好意思。”
明月赶紧说,“不能这么算,你帮了我很多,我给你的那些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之前给我的布料还有奶糖都很贵,要是这样算下来,还是我占便宜了呢。”
她看着桌上的两只猪蹄,心里倒是有了打算,把猪蹄放进盆里,倒上温水化冻,怕把三个小祖宗吵醒,她动作小心翼翼地。
过来一趟,就不可能只把猪蹄送过来就离开。
苏姚看她因为洗衣服,被泡得有些发红的双手,“伺候这三个孩子累不累?”
明月有些勉强地笑笑,累是肯定的,她以前哪里做当老妈子的活,还是一下子伺候三个孩子,洗衣做饭收拾家,光是这三件事,就耗去了她绝大多数的精力。
而且是三个活着的孩子,有两个能跑能跳,要时时刻刻看住了,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被磕着碰着。另外一个襁褓里的孩子,也磨人得很,吃喝拉撒睡都得伺候,倒是不用担心他,如今还不会爬,就是不顺心就哭闹个不停。
平时做家务都不敢一心一意,至少得分出一半的心思在孩子身上。
“还得谢谢你,你上次说完之后,我们家那口子倒是知道主动帮我干活了。”虽然干得不多,扫个地,或者是给老三换个尿布,但是这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苏姚都替她愁,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但是也不能劝离婚,谁知道劝男女主离婚的她,有什么悲惨结局。
她给明月支招,“像是洗衣服这样活,完全可以等着俞营长回家以后,让他来干。你把家务都揽到自己身上,就算是把自己累死,也没有人说你一句好话,还觉得这都是你应该做的,还是要多心疼自己。”
明月挺心动的,没有人生下来就爱做家务,尤其她上辈子也是被父母娇宠长大,过着奴仆成群的生活。
有时候都在想,这辈子受苦,是不是因为上辈子过得太幸福。
“这不太好吧?”
但她不是家里那个赚钱的人,不赚钱就没有话语权,气虚得很。哪里能在俞淞在外忙了一天,回家以后却让他做家务。
“有什么不好的。”苏姚觉得既然是男主,应该不会拒绝老婆的请求。
“三个都是他亲儿子,老婆也是亲老婆,帮着老婆一块照顾孩子,这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哪有大男人做家务的。”明月她其实还是老思想。
自己锦衣玉食长大,自小受三从四德的影响,觉得无论是什么样子的家庭,男主外女主内是最起码的。
怎么男人就不能做家务了,会做家务的男人最帅好吗?
苏姚每天都是这样给周言安洗脑的,虽然他本身很自觉,不过怕他被身边人给影响,觉得男人不应该做家务。
苏姚给她讲道理,“你是他娶回来的老婆,不是免费的□□丫鬟。家庭要靠家庭成员共同维系,而不是依靠主妇一个人。”
明月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属实有些难听,可苏姚说得确实没错,她就是那没有月俸银子还□□的丫鬟。
她于是下定决心,“你说得对,孩子是俞淞亲生的,他确实不能撒手不管。”
苏姚转过身,就看见一双正在瞪着自己的眼睛,是俞锐午睡起来了,听到她在教坏后妈。
她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只当不知道俞锐在身后,“而且吧,你对着孩子一心一意,也未必有人记得你的好,干得好是应该的。但凡有个不顺心的地方,就会想要是自己亲妈还活着,哪里会有后妈什么事。”会在心里无限美化,那个记忆中几乎已经消失不见的亲妈,活人这辈子都争不过死人,这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明月没有注意到俞锐的身影,她低头看着鞋面,这个道理她又何尝不懂,不过是尽可能对得起良心罢了。
她不愧是天选后妈,即便是苏姚劝她,她依旧态度坚决得很,“即便是这些孩子未来都不记得我的好,那也没关系,既然当初跟俞淞结婚的时候,答应了他要对孩子好,那就不能食言。”
俞锐听在耳朵里心里不可能不受触动,他心眼子多,原本想偷偷听完,然后爬回床上,就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结果明月抬头就看见门缝里的他。
“俞锐你怎么在这里,刚从床上下来也不多穿一件衣服。”
俞锐看向苏姚,使劲哼了一声,“你是个坏女人,教后妈虐待继子。”
苏姚不会跟小孩子计较,“我只是在教一个可怜的女人稍微心疼一下自己,毕竟在这个家里没有人真心心疼她。”
“怎么没人心疼她?”
苏姚冷笑,“心疼她,就让她没日没夜地做家务?”
俞锐反驳,“谁说我没有帮她做家务,我给弟弟换尿布,吃完饭还会收拾桌子。”
听到那个帮字,苏姚心里啧了一声,“给你弟弟换尿布,那是在帮你弟弟,给你弟弟换尿布并不是你家小后妈的义务,不过是她看孩子可怜,孩子的爸爸和哥哥都不干,她为人比较善良。至于收拾桌子,就更算不上帮她,是她在做饭的时候顺手帮你们做饭,她本来可以只做自己的饭菜的,而她心地善良,知道你们父子不会做饭,因此在每次做饭的时候,愿意捎带上你们。”
俞锐是聪明,却被苏姚这一连串的帮不帮给绕晕了。反应过来以后,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好像不是后妈的义务。
不过这时候,苏姚已经离开俞家,他就算是有了不同的见解,也没办法跟苏姚辩论。
看见明月坐在洗衣盆前手搓衣服,他心里头一次生出了愧疚的情感,他跟弟弟两个人玩闹时从来没有考虑过后妈洗衣服的不容易,两人经常滚在地上,衣服上全是土,还有弟弟吃饭的时候总是往身上掉菜汤,这些污渍肯定不好洗,可后妈从来没有过怨言。
别人家即便是亲妈都没有像她这么频繁的给孩子洗衣服,那都是棉衣穿足一个冬天,等到春暖花开,河里的水化冻了,才带着家里孩子油亮的衣服去洗。
越想越觉得这个后妈确实很好,他期期艾艾跟明月保证,“你洗干净的衣服,我以后好好珍惜,不让它弄脏。”
明月是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她头也没抬地继续给俞蔚搓洗前襟,这孩子格外的邋遢,衣襟上全是油渍,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会用衣服脸吃饭。
她语气平静,听不出高兴的意味,“那就太好了。”
俞锐继续讨好地说道,“那我跟你一起洗。”
明月这下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些衣服重得很,你洗不动。”
苏姚的话,还是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他当即就说,“那等我爸回来,叫他洗。”
说完就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既不用自己动手,还有了干净衣服。
那个坏女人说过,他们是俞淞的亲儿子,他一个当爸的,给孩子洗衣服,是应该的。
明月一直勤勤恳恳地给家里干活,并不代表她是个朴实的老实人,在大家族里长大的人,即便是没咋见过阴谋诡计,但她又不笨。
之前是觉得女人得多干活,现在被苏姚这一顿劝,她心里有所松动。
“行啊,你是他亲儿子,你说的话管用,等他回来你跟他说。”
这没啥不行的。
于是俞营长在回到家以后,就收到了大儿子递来的一盆尿布,这是小儿子一个下午的成果。
“爸,弟弟的尿布,你给洗一下。”
俞淞倒是没有多想,他只是没有主动一起分担家务的意识,儿子让他洗尿布他也不会拒绝。
那时的俞淞还不知道,从那天之后俞家老三的尿布还有老大老二的衣服都归了他这个当爹的去洗。
这些后事苏姚并不知道。
她正趁年前这个时间,举办一个关于男女处对象方面的讲座,对异性萌生好感,这本身没有什么错,不过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这个讲座,不光是因为二妞前一段时间的事情,也是因为看到了宋娟。宋娟说是看着跟往日无异,究竟心里有没有被影响,那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苏姚觉得,肯定是被影响了的,甚至有可能在未来没办法进行一段正常的恋情。
感情方面的讲座对于这些正处于敏感阶段的少男少女,还是比较有用的。
在
日历一页页翻过,苏姚在上炕前,将腊月二十号的日历夹到上面,这就意味着这一天已经过去了。
苏姚躺到被窝里之后,周言安也准备上炕了。
看他突然停住了动作,苏姚疑惑地抬头,话还没有问出口,就接收到了他先不要出声的眼神。
苏姚只能听到外面的北风声,再听不到额外的声音。
“我出去看一眼。”周言安披上了一件衣服,小声向她交代。
这下苏姚躺着也觉得不大安稳,她爬起来往身上套了外套,想要下地看看。
听见周言安开门回来的动静,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跟着一个姑娘,穿着一身军装,年纪在二十岁上下。
苏姚的脑子有点蒙,这是谁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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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二更◎
苏姚有些呆愣地看向周言安, 等他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还没等到他介绍,这位姑娘自己就主动说道,“嫂子你好, 我叫秦婉。”
秦婉这个名字很熟悉, 苏姚曾经听宗国强说过,这该是他媳妇。
“你是宗组长的爱人?”
秦婉应得很利索,“对, 宗国强是我丈夫, 他之前过来没少给嫂子添麻烦吧, 我替他道个歉。”
苏姚没有继续这个问题, 她把炕上的被褥卷了卷, 请她坐下,“别站着了, 快坐。”
秦婉身上背的行囊放在地上, 坐到了离苏姚很近的位置, 她早就注意到炕上的被褥了, 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我来得不太是时候。”
秦婉在小团体中, 是属于年纪比较小的,还是女孩子, 平日里颇受照顾。秦婉自身虽然是女孩子,在外面是特别能惹是生非的那种性子。在外惹出事端, 不敢叫家里的爸妈知道, 都是周言安这些大孩子帮着平的。
她就是那个性子, 也没法子改。
直到被送进部队以后, 才慢慢地改了那脾气。
秦婉上头的哥哥姐姐都在战时没留住, 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 她是把周言安当做兄长一样看待。
自从周家伯父伯母出事之后,为了不给周言安添麻烦,这些老朋友即便是知道周言安在哪里,都没有去主动找过他。一晃好几年过去了,一直没见到人也不想,可是知道宗国强出去一圈,不仅见到了周言安和他的新媳妇,还住进了他们家。
秦婉当时没说什么,后来越想越坐不住。
想要尽快见到周言安,还有周言安的新婚妻子。
也是快要过年了,记得宗国强说那边物资短缺。就想着过去看一眼,顺便带上一些年货给送去,不管人家缺不缺,是她的一份心。
她攒了不少的稀罕东西,又赶在年前这段时间里,师部没有别的事要忙,她开车在村子周围停下。秦婉野外越野侦察方面的业务能力很强,等夜色浓了以后,她从附近村子那边没有哨卡的地方悄悄潜进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秦婉曾经听宗国强描述过周言安家所在的位置,她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找到了。
“这不是快过年了,我过来给嫂子带点年货。”秦婉对着苏姚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没有任何的生疏,开门见山地说。
时间紧任务重,她也就不寒暄了,周言安家里这边晚上一直开灯,这肯定会引起怀疑,再说她那边还得在天亮之前开车回去。秦婉把随手放在地上的行囊打开,“听宗国强说你们这边物资供应跟不上,我就多准备了一些,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
她这一系列动作,看得苏姚目瞪口呆。
还没反应过来呢,炕上已经摆满了各类的东西。
奶粉、红糖、肉罐头、水果罐头、布料,多是给她准备的东西。
苏姚目光询问的看向周言安,这是什么情况啊?
这是发生在谁身上都得懵。
上门说了不到两句话,就开始从包里掏东西,而且每一样都不便宜。
周言安对苏姚说话时,没有避着秦婉,“她就是这样一人,别见怪。”
最后,在苏姚的注视下,从包里掏出来一只腊鸡。
秦婉好像只是为了过来送点东西,把行囊给掏空以后,她把拉链拉上,没说上两句话就准备离开。
苏姚赶紧把人拦住,“你不留在家里住上两天?”虽然家里没有她能睡的被子,但是大晚上的也不能叫这姑娘走夜路回去。
“不住了嫂子,我得赶在天亮之前回去。”
人家送过来一大堆的东西,还都是好东西,苏姚是真不好意思让人空手回去,可家里又没有啥能送得出手的像样东西。
苏姚想了想,把明月送给她的两块自制肥皂给了秦婉,她一直没舍得用,“家里没啥好东西,这是别人送我的肥皂,她自己做的,说是可以养颜美白细腻皮肤,千万别嫌弃。”
说完以后,又觉得人家送了这么多东西,只给两块肥皂,这真是说不过去。不过关于香皂的功效,还真不是苏姚虚假宣传,这是从小说里看到的。明月祖上是御厨,在皇宫里得到不少关于美容养颜的方子,那都是娘娘公主曾经用过的,效果好得很。她亲手做出来的香皂,在洗澡的时候往身上擦一擦,效果比橡皮擦还好。原本发黄粗糙的皮肤了,立时变得有光泽。
苏姚一直没有用明月送的肥皂,一方面是不舍得用,另外是她本身皮肤白,用这香皂洗澡,颇有种杀鸡用牛刀的意味。
香皂在现在不便宜,但是对于秦婉是啥稀罕的东西。不过她过来本来就只是为了送东西,也不是为了要好处。
心里觉得两块香皂有些寒酸,却没有说出口。在听见苏姚说香皂可以护肤的时候,觉得有些寒酸的想法立刻就消失。
秦婉看着这小嫂子白皙柔嫩的脸蛋,不知道是不是这香皂的功效。
没有不爱美的女人,秦婉也一样。
秦婉这下也不太急着离开了,她搂住苏姚的肩膀,上手就要捏她的脸蛋,“嫂子,你可真白。”
她在刚看见苏姚的时候,就想捏一捏她的小脸。安禄山之手在碰到苏姚的前一刻,被周言安一巴掌拍掉了。
周言安把人拉到自己身边,面无表情对秦婉说,“你该离开了。”
秦婉疼得直搓手,她哥要不要这么使劲啊,她好歹过来送了好多的年货呢。
早就知道周言安就是这个性格,也不至于生气。就是在看见他这么护着新媳妇,秦婉连着啧啧了好几声。
苏姚跟她叮嘱香皂的使用方法,“平常可以用它洗澡和洗手,尽量不要洗脸。”还是受前世影响,觉得皂基会破坏皮肤屏障。
秦婉也不管为啥不能洗脸,应下的可利索了,“好。”
两人简单地交谈了一会,周言安在一旁提醒,“你该回去了。”
确实是不能再待了,秦婉换了一直以来嘻嘻哈哈的表情,“不说了,我跟宗国强以后找机会过来,相信不久以后就能再见面。”
她把苏姚给的两块香皂装进她身后空荡荡的大书包里面,看苏姚我要往身上裹衣服,她赶紧说,“不用送我,自己出去就行。”
秦婉说了不用送,苏姚和周言安又怎么可能不送她,现在这个情况把她送出团是不可能的,只能把人送出家门。
苏姚要打开大门,让秦婉出去,她说不用,自己可以爬墙。
不用想都能知道,这姑娘刚才就是爬墙进来的,被周言安听到了她爬墙的动静。
苏姚心里直叫万幸,幸好自家的墙头上没撒玻璃碴子,不然可能没防到小偷,秦婉的手先被扎穿了。
她看家属院的邻居中,某些人家里的墙头上,就撒着玻璃瓶子的碎玻璃片,当时就觉得这真是一个防贼的好方法。家里没有玻璃瓶子,也没有碎玻璃,因此一直没实现。
苏姚叹口气,“不能往墙上扔碎玻璃了。”
周言安冷笑了一声,“尽管撒碎玻璃就是,你当她跟小偷一样,你就算往墙上撒了钉子,她绝对不会摸到。”
苏姚好像是第一天见到他,这人还会阴阳怪气呢。捏住他的下巴,“你刚才那个表情我还想看。”
周言安一下子没了脾气,“别闹。”
回去把秦婉带来的年货给规整好,这些东西暂时不能叫外人看见,都不是顺城常见的,没法子解释来处。总不能给人说,这是周言安的朋友给送来的,那人家肯定问什么时候来的,我们怎么不知道。这周言安的朋友是谁啊,为啥送东西还得避着人,在大晚上过来,不让我们知道。
大部分东西只能两人在家偷着吃,布料之类的日用品就得为其寻找一个合理的来处。
这个也不费劲,苏姚过两天进一趟顺城,到时候就说日用品是她娘家给寄过来的。家属院的大家伙都不知道苏家的情况,偏心眼的苏家父母,是不可能给苏姚这个女儿寄任何东西。
不过嘛,倒是可以拿出来扯大旗。
眼看快到小年,身边的大家伙都在偷偷准备过年。
苏姚听冯红慧说,这两年还好些,略微有点年味。早几年,运动刚起来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年味。
破四旧,不能放鞭炮,也不能贴春联,这跟普通的一天没啥区别。
苏姚脑子里没有相关记忆,原本还想着啥时候去买些春联和鞭炮,多亏跟冯红慧聊上句,要不这是要犯错误的。
虽说是不能贴春联,却出现了一种另类的春联,春联内容是革命语录或者是主席诗词。
这是苏姚没有听过的,但她只是微微错愕了一瞬。
在年前的这段时间里,明月的娘家人去她家里闹了一次,为着明月在婚后没有为娘家带来任何好处。没有回过一次娘家,也没带给娘家一分钱、一根针。
明月也不是吃素的,她对娘家没有任何感情,在娘家这群吸血虫身上,她从来不会手软,轻轻松松将人打发了。
这是苏姚听卢子凡说的,他最近经常往明月家跑,对他家的事情了解得比苏姚还要多。
苏姚有时候忍不住要感慨剧情的作用,明明宋小艾已经不曾再虐待过他,卢子凡像是书中描述的那般,跟男女主一家越走越近。
许是白天日有所念,苏姚晚上的时候就梦到了原文中的剧情。她只记得周言安在原文里是男主俞淞的对照组,关于周言安的结局有些记不清了,毕竟那时候对她来说,周言安不过是一个不重要的配角。
在苏姚心里,对周言安的关注还不如明月做的饭菜。
梦醒后,苏姚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头上满是汗水。
周言安拉开手边的灯绳,关切的问她,“做噩梦了?”
方才梦里的人出现在眼前,苏姚只觉得一阵恍惚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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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一更◎
“梦里都是假的, 别害怕。”
苏姚缓缓呼吸,是假的吗,她觉得不是。
梦里的感觉很真实, 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她梦到了周言安, 也似乎是看到了他的结局,但是现在却想不起令自己惊醒的后半段梦境。
她伸手擦掉头上的汗珠,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他冬天睡觉也只穿背心和短裤, 苏姚被惊醒之后他便下地, 拿起桌上的暖水壶倒了一杯温水, 递到苏姚的手边。
“喝口水。”
苏姚坐起身,小口小口地喝完温水, 周言安把搪瓷杯子放回桌上, 回到炕上没有躺回被子里, 只坐在褥子上。
“怎么样, 现在好些了吗?”
苏姚的视线一直追着他的身影移动,这让周言安有些不大适应。
后半夜屋子里的温度本应该有些低, 他只穿背心短裤也不觉得冷,反而觉得被苏姚的视线盯着, 身上无端多了一股燥热。
苏姚趴在枕头上,偏头看他, 胸腔被压住, 因此声音有些瓮声瓮气, “没有好, 还是不舒服。”
听她这样说, 周言安问, “那要怎么办。”
苏姚想了一会,才认真回答,“要亲亲抱抱才能好。”
周言安只觉得大脑在刚刚的一瞬间,仿佛被炮弹轰炸过,留下了巨大的坑洞,以至于他不能思考。不然的话,明明苏姚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话,为何他无法理解。
过了好一阵终于可以思考,周言安回想起苏姚方才那句话。
她说——要亲亲抱抱才能好。
这实在是太……
可他们是两口子,正经领过证的那种,无论是亲亲还是抱抱都是合理合法的。
周言安抬起头,看向苏姚,目光坚定。
欣赏了一会他为难挣扎的表情,苏姚这时终于有了回归现实世界的真实感,“我开玩笑的,快关灯睡觉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已经做好心理建设的周言安:……好吧,苏姚不需要了。
关灯之后,苏姚睡得很快,而躺在她身边的某人心虚纷杂,睁着眼一直到天亮。
在耳边的广播里持续播放白毛女的时候,除夕很快就到来了。
年前团里给家属院的家属们发了一些过年的鱼和肉,令苏姚惊喜的是,每家竟然还有一箱子汽水,是玻璃瓶子装着的,周言安把东西搬回家时,苏姚就立刻开了一瓶,味道有些奇怪,不是她后世喝过的那种怀旧的八九十年代汽水。
苏姚仔细地看着瓶子上写的小字,知道了这饮料的名字。
格瓦斯,一种用面包发酵而成的饮品,从苏国那边传过来的。顺城距离苏国近,有不少的苏国特色的饮食,如说大列巴、格瓦斯。
省城里还曾经有苏国风格的建筑,不过在前几年因为跟老大哥的关系恶化,其中的一些建筑都被强拆了。
苏姚在上辈子听过格瓦斯,但是从来没有喝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喝这种饮料。不大适应,只喝了两口就把瓶子放到桌上。
不过她还是挺高兴,跟周言安说,“喝完汽水,把瓶子打碎撒到墙头上。”
周言安刚要点头,就听她又说,“格瓦斯的度数也就一两度,放心喝不怕醉,这一箱子都是你的,我不跟你抢。”
苏姚后来才知道,周言安那次在俞淞家饭桌上只喝了一杯白酒,连一两都没喝上,就醉成那个样子。
亏她心里把当时跟周言安一起吃饭的人,都骂了一个遍,灌酒这是她顶顶看不上的。
结果不是人家灌酒,是周言安酒量太菜。
苏姚上辈子酒量算不上千杯不倒,但是二三两的量喝下肚是绝对不会醉,最多能喝得下一斤。
她这调侃落在周团长耳朵里就不那么的好听。可这是自己媳妇,跟其他挑衅自己的兵油子不同,而且酒量不好这也是事实,他目光幽怨地看向苏姚。
苏姚靠近他,笑得可谄媚了,“我开玩笑的,咱们周团长的酒量那真是千杯不醉万杯不到,小女子自愧弗如。”
说着,就给周言安福了福身,腰肢轻扭,特别地矫揉造作。
周言安早已习惯了她这个样子,却还是耳根子发热,只能无可奈何地说道,“如果有外人在,切不可如此。”
苏姚应得可利索了,她又不傻,还怕叫人抓不到把柄不是。
大年三十的晚上,每家每户都在家里煮饺子,外头没有鞭炮的声音,请神迎神这样的活动都是省了的。
苏姚和周言安每人面前摆着一盘刚出锅的饺子,饺子上空还冒着热气,中间的小碗里装着蒜酱。
桌上额外还有卤猪蹄和一盘子红烧鱼,猪爪意味着新的一年可以往家里划拉钱,鱼则意味着年年有余。
过年一切都要图个吉利,就连饺子馅都是白菜馅,白菜音译百财,希望新的一年可以发大财。
苏姚往饺子里包了几个洗干净的一分钱,跟周言安说吃饺子的时候小心点,注意别把牙硌掉。
“在饺子里吃到钱,来年就能赚大钱。”
每次过年不见得多爱吃饺子,但是却愿意一直吃饺子,新年赚大钱就是吃饺子的动力。
苏姚当然想吃到有硬币的饺子,但是她胃口小运气差,特意给自己捞了锅底的饺子,但是还有个硬币都没有吃到。
对面的周言安在第一盘饺子中吃到了两个硬币,他胃口大,敞开了肚子能吃三盘。
听到硬币落在对面木质桌子上的声音,苏姚特别怨念地看向周言安,他吃到了硬币,自己吃到的可能性又减小了。
一共放了四个硬币,苏姚原计划是每个人吃两个,其中有一个包着硬币的饺子,在锅里煮的时候挣开了。是的饺子挣开了,过年的时候要说吉祥话,就比如说明明是饺子破了,却要说挣了,寓意新的一年能挣钱。
就跟打破碗盘或是杯子,一定得说岁岁平安是一个道理。
放了四个硬币,其中有一个沉在锅里,饺子里就只有三个。
苏姚的心,在听到对面第三声硬币声时,彻底碎了。
她瘪嘴看周言安,“你猜桌上有鱼又有猪蹄,我为什么一口没吃,一直在吃饺子。”那不就是为了能吃到一个包着硬币的饺子。
现在好了 ,都被他给吃到了。
周言安这下察觉到媳妇不高兴了,他停住了咀嚼的动作,想了一下要怎么办,然后将面前的三个一分钱都放到苏姚面前。
苏姚看到他的动作不了解他这是什么意思,把吃出来的钱给她就行了?
她需要的是吃到钱的意义。
“我们是一家人,我的钱就是你的,我赚的钱也是你的。”
苏姚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勉强接受了他这个说法。
不过既然三个硬币都被周言安吃到,她也不必再继续吃饺子。
给自己和周言安各打开了一瓶格瓦斯,喝了一大口进肚子里,气泡顶的她打了一个嗝。
周言安饭桌上那话倒也不是说出来哄苏姚的,饭后他把自己这些年的工资津贴都一股脑地给了苏姚。
有一张数额接近四位数的存折,大部分是现金,一小沓大团结,还有一小卷票券。
大多数票券要在使用日期内用掉,周言安本身不是一个物欲重的人,有时候即便票券快要过期也不甚在意,扔在那里等它自己过期。
苏姚在清点票券的时候,就发现很多的票券都过期了。
清点的过程中把过期的票票都给挑出来,然后给周言安看,“你看看你多浪费。”
周言安从善如流点头,“所以需要你管钱。”
苏姚的语气有点小傲娇,“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主动的。”
周言安笑得一脸包容,“是我请你帮忙,不是让你主动。”
大年三十的晚上,即便是没有春晚等打发时间的节目,苏姚过得相当地充实,一晚上就干了一件事:数钱。
数完钱,抱着钱傻笑。
看她傻笑的样子,周言安也忍不住笑了。
尽管是不能大张旗鼓地拜年,但在正月初一的上午,吃完早上的那顿饺子,大家都十分默契地出门拜年去了。
小两口一前一后地出门挨家挨户拜年,第一户是石抗一家。
毕竟是新年的头一天,在街上遇见的所有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只是石抗一家的气氛,似乎跟喜气完全不搭边。
石抗一家正煮饺子呢,进门以后苏姚给周言安使眼色,咱拜个年就走,来的不是时候,人家家里还没吃饭呢。
进到里屋跟石抗一拜年的时候,才发现家里不止石抗一和李艳梅这两口子在,还有一对年轻男女。
经过石团长的介绍才知道,其中的女同志竟是石抗一的闺女。那位男同志是谁,石抗一没有介绍,苏姚和周言安也没问,说了句还得赶去孙政委家拜年,就先告辞了。
石抗一和李艳梅都想留俩人多坐坐,可自家还没吃饭,也实在是不适合留客。
给苏姚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塞进兜里,“行,嫂子就不留你了,你先去拜年,等转完一圈再来嫂子家里坐坐。”
苏姚点头连连说好。
离开石抗一家,就去了孙政委家里,孙政委家不像是石团长家,她们家已经吃完早饭,收拾妥当,只等客人上门的架势。
苏姚和周言安不是第一个上门拜年的,在他俩之前,已经有了两三家上门拜年的。
孙政委透过窗户看到有人上门,于是主动把两人迎进家里。
孙政委家的嫂子请苏姚炕上坐,给她抓瓜子吃,拜年嘛就是一件事,聊家常。
听说苏姚从石团长家过来的,政委家的嫂子表情有些怪异,“你们过去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同志。”
看见了,这位男同志有什么不妥么?
“那是他家大丫头带回家的对象。”
原来是男朋友,苏姚当时还在想,这人是个啥身份呢?
不过,既然是女儿的男朋友,石团长为啥不给介绍一下。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今天一直在整理大纲
小剧场:
周言安:终于长出脑子了,理解媳妇啥意思
亲妈:你长得那是脑子吗,那明明是恋爱脑,恋爱脑不算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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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二合一◎
为什么不给到家里的客人介绍女儿带回来的对象, 还不是因为对这个男同志不满意。
孙政委家在石团长家隔壁,知道的相较别人多一点,比如说知道那是石家大闺女带回家的对象, 但是更多的内容就不知道了。
人家关起门来在家里闹, 他们外人怎么能知道。
这事说到这里就可以打住,不适合再深入下去。
孙政委家的嫂子比苏母年纪大多了,虽然她家孩子没有苏姚大, 看苏姚就像看家里的小辈一样, 问她在顺城待得习不习惯, 工作顺不顺利, 苏姚都一一解答。
她和周言安是新婚夫妻嘛, 孙政委家嫂子问着问着就聊到了怀孩子的事情上。
倒也不是催生,就是单纯地关心一下身上有没有喜信, 毕竟也已经结婚半年了。
连能怀孕的事情还没做过, 就已经有人关心有没有怀上小孩, 苏姚能说什么, 她只能满脸娇羞地说,“现在还没, 等有了好消息肯定先告诉您。我没有长辈在这边,以后指望嫂子帮忙的地方多了去了。”
家属院这个地方对于新生儿出生的态度, 那真是没话说,孙政委家的嫂子当即应下, “嫂子生了两个儿子, 别的不说, 经验肯定是有一些的, 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侍弄孩子不明白的事情, 就过来找我。”
苏姚刚才那意思并不说关于生孩子的事情想请帮忙, 但是既然被误会了,她也不好更正。
“嫂子整天待在家里也没事干,你要是没事就来家里坐坐。”
孙政委也搭话,“你嫂子整天在家没意思得很,小苏在家闲着了,就过来找你嫂子唠唠嗑。”
“好。”
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可以准备告辞了,刚巧孙政委家里来了其他要拜年的人,苏姚和周言安就适时提出先离开,还得去下一家。
孙政委将这对小两口送到门口,再顺便把客人给接回家里。
苏姚刚才说去下一家也不是借口,他们还得去下一家拜年呢。
紧接着去了尤宝全副团长家、后勤处吕主任家以及其他的主任家里。
虽然跟周言安平级,但是人家年纪大资历老,得把尊重人家的态度摆出来。
最后一站是政治处王主任家里,王家的四个孩子出去了,两个大孩子带着两个小的,去挨家挨户拜年去了。
王家只有王主任和王大娘在家,没看见李医生,苏姚本以为她是在医院值班。
听见王大娘的抱怨才知道不是在医院里值班,是出去开会了。
“过年都不着家,也不求着她能在家里帮着干多少活,反正家里的活她就没干过多少,好歹在家陪着孩子一起过年啊。正处于新年,哪有什么单位不放假休息,反而要开会的。”
对于儿媳妇新年不着家,王大娘的怨言可重了。
早就知道这婆媳不和,王大娘来苏姚这里吐槽儿媳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早就习惯了。
倒是刚刚家里其他客人送走的王主任进门,听见老娘这样一番话,立刻说,“也就咱们团过年才放假,您老去外面看看,哪有单位因为过年就放假的,这样的话在家里说说还罢了,小苏和小周也不是外人,您要是敢在外面说,那才真是坏了事。”
被儿子给批评了,王大娘老大不乐意,不过她也不傻,知道儿子说的没错,只嘟嘟囔囔地念叨了两句。
苏姚已经习惯了自己在王主任的身份定位,那就是跟王主任一样的和事佬、救火队队员。她笑着说,“李医生难道不想在家陪着孩子一起过年,这不是不行吗,您呀也理解她,上面要她去开会,她难不成还能违抗命令。”
看着王大娘缓和的脸色,王主任这也是心头一松,自从知道媳妇不能回家一起过年以后,老娘的脸一直拉着,现在总算是好了些。
他也不是那种只顾老婆,不在意亲娘的不孝子,肯定是不希望整个春节期间,老娘都是沉着一张脸。
只不过他也不能替媳妇说话,不然亲娘肯定更生气,觉得她心里只有媳妇。
还得是小苏,王主任下定决心,以后老娘生气,多让小苏过来劝劝。
苏姚这时候还不知道王主任心里的打算,去王主任家拜完年后,她跟周言安就赶紧回了家,保不齐有周言安的下属过来拜年。
大门打开,人家看见以后就知道这家主人做好了迎客的准备,可以上门拜年。
打开大门以后,就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拜年。
没有出现苏姚猜测的另一种情况,因为周言安的名声在外,就没人敢登门拜访。
送走了一家子过来上门拜年的,苏姚打趣周言安,“周团长的人缘比我想象中的好,我还以为大家都比较怕你,以至于无人敢上门呢。”
周言安有些无奈地看她,认真给苏姚解释,“是尊重不是怕。”
苏姚一脸的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开心,那我就啥也不说了。
两口子正耍花腔呢,又过来一家上门拜年的,是俞淞和明月,怀里抱着一个,身后还跟着两个。
周言安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冷淡,能明显看出来嫌弃了。
苏姚好笑地捏了捏他的手,推着他把人迎回来。
明月和俞淞两口子先说了拜年的吉利话,两个会说话的孩子也跟在父母后面复述了一遍
招待拜年的客人,无非是那一套,拿出家里烟茶瓜子点心让人吃。
苏姚准备果盘的时候,本来想往里面放烟,不过被周言安给拦了下来,“你不喜欢烟味,就别放了。”
周言安不抽烟,但是家里却是备着烟。这烟还是之前请人家帮忙挖地窖,那时候准备的。顺手多买了几盒,家里招待客人,或者是请人来家帮忙干活给上两包烟,这就很体面了。
苏姚拿出装着瓜子糖果的果盘,让俞家两个孩子别客气。
这是明月第一次来苏姚家,她笑着说,“以前总说要上门拜访,这下总算是有机会了。”
“以后没事常来玩。”苏姚说,“知道怎么走以后,就常来串门。”
明月应下后,打量房子的布置格局,“听说你们家这房子,是几年前团里统一建成,但是一直没有粉刷,是你们搬来以后才粉刷的。”
苏姚点头,颇有些炫耀的意味在,“这些墙面都是我们家周团长自己刷出来的。”
听到苏姚这样说,明月的视线落在周言安身上一瞬,继而说道“我们打算在开春以后,地上都化冻了就盖房子,现在住着的那房子,一家子都倒腾不开。”
“那挺好的。”苏姚说,“开春以后用不上十天就能把房子建好,到时候简单地粉刷一下就能搬进去了,你们家孩子多,现在住着的小房子肯定住着憋屈。”
明月深有其感。
俞淞和周言安都不是话多的性子,两人一言不发,而俞家两个孩子正坐在炕上往嘴巴里塞糖块,就只有两个女人缓缓说话的声音。
下午的时候,李艳梅过来了。
还是因为上午苏姚和周言安去家里拜年的时候,她家里正在煮饺子,苏姚只说了两句话就离开,她觉得有些招待不周。就选在下午的时候,家里没人过来拜年,来跟苏姚吐吐苦水。
“嫂子快坐。”
两个女人说话,周言安没留下,去了堂屋。
李艳梅给苏姚解释,为什么早上苏姚到的时候,他们家才煮饺子。
她也不怕让苏姚看笑话,“昨天闹了一晚上,连饺子都没来得及包。”
通常大年初一早上煮着的饺子,都是除夕夜的晚上包出来的。
苏姚就是前一天晚上把饺子包出来,等大年初一的早上直接扔进锅里煮就行,省了时间。
她家大闺女把对象带回家,本来李艳梅跟石抗一都挺高兴的。小伙子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跟自家闺女站在一起很配。
但是等这小伙子说家庭条件的时候,只听得石抗一和李艳梅皱起了眉头。
这男孩子家里吧,不是那种家境不好的,相反他父母的工作单位在如今都能称得上一个好字。
听在这两口子耳朵里,还不如那出身农村,家庭条件不好的。
怎么说呢,这男孩子父亲是当地革委会的主任,现如今革委会的权力大得很。不过两人对革委会的印象都不算太好,一听说这未来亲家的工作以后,就想反对。但是都想着不着急,孩子一年回不来几次,慢慢来。
结果,就在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知道了这俩孩子不只是对象,甚至已经领了证。
当时没把两口子气死,结婚多大一件事,怎么能不跟父母商量呢。
然后那新女婿口号背得可响亮了,说婚姻自由,父母不能包办子女婚姻。
混蛋,我自己养了二十年的闺女,她的人生大事,我关心一下,怎么就成了包办婚姻。
石抗一又是个暴脾气,当即就跟人吵起来了。李艳梅自己气得不行,还得劝丈夫别动怒。
苏姚听得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只以为是她家闺女带回的对象不满意,谁能想到带回来的不是对象,是新女婿。
李艳梅简直是要愁死,“你说说,好好的一闺女,离开家没几天,就不听我和他爸的话了。”
干革命的时候,都没有愁成现在这个样子。
苏姚劝她,“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想让两人分开已经是不可能的,毕竟已经领证了。”
“您还是放宽心,保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某些方面你没看上这新女婿,但是只有一点,只要对咱家姑娘好就行,孩子许是没家长想象中的那么蠢,万一咱家姑娘就看中这一点了呢。”
李艳梅叹口气,找女婿其实就像是苏姚说的,只要对家里闺女好就行。可是这人没能让人信任的人品,现在对自家闺女好,那等到变心以后怎么办。
他和孩子他爹那都是在战场上跟敌人真刀真枪拼杀过的人,顶顶瞧不上如今的某些部门,觉得那都是些投机分子。
巧了,这位新女婿的亲爹就在被瞧不起的行列里。
但是也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人,就说里面的人都是那种人,可一听这位小女婿开口说的那些话,就是那种让人极为不喜的味道,听的人直运气。
苏姚还能说啥,也是替她发愁。
生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当妈是真不容易。
跟苏姚吐了吐苦水,听她安慰了一下午,李艳梅的心情总算是稍微好了些。
回家见到闺女女婿,也不是总是横眉冷对。
苏姚说得对,已经领证了,总不能让俩人现在就离。
闺女是亲生的,也不能说就不认了,还得把闺女的心给笼络过来,不能把女儿越推越远。
以后孩子不遇见坎坷则罢了,万一遇见个沟沟坎坎,当爹妈的也能尽快伸出手,不至于说是闺女不愿意告诉他们。
李医生是正月初六回去的,她出差闲下来的时候还在想,只怕婆婆肯定回去要生气。
回去以后婆婆脸拉的老长还是不太高兴,但比她预料中的好像太多了,没有夹枪带棒的说些难听的话。脸色难看她只当没看见,这次确实是她做的不对,过年都不待在家里,长辈气不顺也正常。
李医生虽然是去出差,回家的时候却没有空手回来,带了不少战友给捎的特产,有给俩小儿子的糖果、巧克力、有小号的新军装,还有给大闺女的红头绳,几个孩子都挺高兴的。
王老太看见几个孙辈的笑脸,耳朵里听见了李医生说还给他带了奶粉,她早晚可以冲一杯,对身体好,这就被哄了回来。
婆婆这次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李医生心里舒了一口气,晚上把带回来的特产拿出了一些,跟婆婆说上次苏姚帮了二妞很多,这是适合小姑娘的,想把这些都送给她。
王大娘稀罕苏姚,自然是没什么不行的,心里还想儿媳妇,这下总算是有了点人情味,知道礼尚往来。
其实,礼尚往来李医生一直是知道的,不过是她礼尚往来的对象,跟王大娘相礼尚往来的对象不一样,王大娘就觉得她没有人情味儿,不会跟人相处,这次他俩的对象总算一致了一次,王大娘当然高兴了。
李医生收拾了两件东西就要走,被王大娘叫住了,“带着二妞一起去,也让她跟苏姚那丫头好好相处。处得好了,以后彼此也能有个助力。”
对于去苏姚家串门,二妞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正准备跟着一起去,就听她妈说,“下次吧,我这就送点东西就回来了,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你还得换衣服,怪麻烦的,晚上温度凉,再把你给冻着。”
虽然不知道为啥只走两步路就能着凉,但二妞还是比较听妈妈的话,停下了穿衣服的动作,“行,那我就下次再去。”
李医生顺着上次夜色中王主任去苏姚家的路。
咚咚咚,听见后门被敲响的声音,苏姚和周言安一愣,家里来客人少,有从后门进的,这大半年来,除了正常地开后门通风以外,也只有王主任从后门进过一次。
苏姚就在门边,顺手打开了门,就着屋内的灯光看清了来人的脸,竟然是李医生。她心里想李医生和王主任不愧是两口子,这悄悄上门的方式都是一样的。
不过嘛,走后门想必是不想叫人知道,苏姚没有大声地招呼,她只动作示意,快往家里进,然后悄悄地把门给关上了。
李医生没有带女儿过来,就是因为有的话不想让她知道。
她把给苏姚准备的一些东西拿出来说,“我开会的时候老战友知道我们家有闺女,特意给我准备的,你们小姑娘家舍友的东西都差不多,我给她留了一份,剩下的就带给你了。”
苏姚笑的说着感谢的话,就听见李医生门见山的对周言安开口,“小周我这次是来找你的。”
她的面色严肃,让周言安也不禁心里紧张,是不是自己父母那边出了什么事?
就听李医生继续说,“你也知道我出去开会遇见了不少老战友,他们消息灵通,跟我说了,你父母如今的境况。”
果然是跟他父母有关的,周言安的表情也一瞬间严肃下来,“李姨有什么事情您就直说,我承受得住。”
李医生看见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说,“你放心,其实不算是什么坏消息,现在看来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知道周言安心急,她倒也没有卖关子,继续说下去,“周院长在年前被下放到了西北那边的干部学校。”
周言安心下一松,还真是一个好消息了。
在这之前,父母虽说是处于交代检查的状态,但是处境并不算太好,跟□□没有什么区别。不得自由不说,经常要写很多交代的材料。
如今,父亲被下放到干部学校,除了天天必要的劳动外,在精神上应该是可以得到放松的。
父亲他那人读的书多,对于文人来说,最受不了的就是精神上的折磨了。
没有听到母亲的消息,周言安继续问道,“那我母亲呢,她现在怎么样?”
李医生摇摇头,“你母亲那边我也不知道。”
这也不能怪他,周父周母同属于部队这一系统,但周言安的父亲是军医,两者的交叉并不算太大。李医生在开会的时候遇见的都是同为军医的同行,因此只听说了周父的消息。
周父与周母的情况又不一样,周父是战场上的军医,曾经救过很多人,尽管有一些人如今已经遭了难,还有许多在位置上没有被波及的人,看到周家如今的状况便想要帮一把曾经的救命恩人。
周母的位置更高,相较于周父盯着她的人更多,不好操作。
就只好先把周父运作到了西北那边的干部学校。
周言安吸了一口气,对李医生道谢,“谢谢李姨特意跑一趟,过来告诉我这件事。”
李医生不甚在意地摇摇头,“这都是小事,你也不用太担心,会越来越好的。”
说完这些后,李医生没有要留下的意思,她对起身准备告辞,却欲言又止,“我打听了一下你父亲目前所在的位置,如果你想去的话,就跟我要地址。”
说完她又补充,“其实你过去看他也没有什么用,路上麻烦得很,还是别去了,知道一切越来越好这就够了。”
苏姚把人送出门,看见周言安还站在原处沉思。
苏姚问它,“怎么了?”
其实苏姚心中有数,他这个样子明显是因为李医生的话,而被触动。
周言安目光看向她,有些迟疑地开口,“我想要去看一眼父亲。”
苏姚完全可以理解他的这个想法,因为他这一想法,觉得这人比她想象中的更有人情味,完全不是在外看着的那般冷心冷性。
“可以吗?”他看向苏姚的目光中有些小心。
为什么不可以,我又不是那阻止儿子去见爹妈的坏儿媳。
苏姚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多余,同时又觉得他在征求自己的意见,由于得到尊重,而高兴。
“可以啊,你很久没有见过父母了,想见就去吧。”
“父亲那边吃得穿的都不够,我想要给他带上一些。”
苏姚很快明白了周言安的意思,“知道了,需要什么我来准备。”
周言安看她,诚恳道,“谢谢。”
为了这么点小事的道谢,苏姚打趣说道,“儿媳妇给公公准备些东西,这不是应该的吗。也不用谢我,谢你自己就行。”
至于为什么要谢他,周言安没懂他的意思。
“还有一件事,”
苏姚做出请的动作,示意他有话就说。
他黑眸认真,“我想要带你一起去,结婚的时候没有跟父母说,想给父亲看一眼儿媳,可以吗?”
迎着他小心翼翼的目光,苏姚捏住他的下巴,有些轻佻地开口,“男人,你越来越贪心了。”
下巴被固定住,被微微向着苏姚的方向勾去,这让周言安有几分被控制住的感觉,但他没有挣脱。
“你不愿意去就算了,我自己去也可以。”但他的语气有几分委屈的意味。
苏姚觉得他这个样子,真是可爱极了,头一次在他身上看见脆弱的感觉。
“你就这一个愿望,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答应你了。”
“没说不去,我只是在想,该找什么借口,跟你一起离开。”
周言安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他沉着稳重,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苏姚却注意到,在苏姚说同意跟他去的那瞬间,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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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二合一◎
石抗一这段时间正被自家闺女弄得焦头烂额, 过年这几天都不得安生。
女儿女婿在大年初五的下午就离开家了,但是你说还就因为她已经离开家,这就不愁嘛。
只是不待在一处置气而已, 该气的还得气。
那真是大半夜地想起, 都能在梦中被气得够呛。
石抗一听周言安说明来意以后,沉吟片刻,反而劝他别去。
“周院长那边的情况也在越来越好, 你过去又不会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还有可能被连累到, 还是别去了。”
他毕竟是做父母的, 再是为了那个不孝女动怒, 但如果是他和自家媳妇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不希望女儿因为爹妈搭进去。
周言安微微点头, “这就是我过来的目的, 别惊动太多人, 我悄悄过去, 这应该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找个其他的借口偷偷过去, 不说是去干校探望父亲。
周言安有这个想法,石抗一也不能一直阻拦, 他不仅是当爹的,同时也有父母, 能理解他作出的决定。
人同此心罢了。
“这样吧, 我给你开介绍信, 说派你去出任务, 这样行不?”
石抗一觉得自己这主意那真是挺好的。
结果就听见对面人说, “还有苏姚, 我想带她去看看我父亲。”
石抗一:烦死了,毁灭吧。又不是人快要不行了,看什么看。
想了想觉得刚才那想法有些晦气,于是就赶紧在心里呸呸呸了两口。
行吧,带着媳妇去看看当爹的,也可以理解。
至于找什么样的理由,让夫妻两人一起去西北,石抗一还得琢磨一下。
送走周言安以后,石抗一头疼的要命,就觉得周言安给他找了一个很大的麻烦。偏偏李艳梅这时候过来追问,“小周过来找你说什么?”
石抗一挥挥手,“别问,工作机密。”
李艳梅狐疑地问,“我看着怎么不想,倒像是有什么事想麻烦你帮忙,你不愿意跟我说就算了。我跟你说,小周和小苏都是好孩子,有什么能帮的就帮一把。”
石抗一本就发愁想什么理由合理地让两人去西北那地方,听她絮叨就更不耐烦了,但是大老爷们,哪怕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跟老婆发火。
于是石抗一转身不去看李艳梅,李艳梅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丈夫给嫌弃了,她还在继续说,“咱就一个闺女,以后闺女遇见啥问题,小苏和小周看在咱俩的份上,还能不帮一把?”
你说的这些我能不知道吗。
本来就烦,还提那个不孝女。
石抗一这个心呦。
最后石抗一想到一什么主意呢?
他想起有个老战友,复员以后回了老家,就是那地方。
已经七八年没有联系过了,只记得他当时去的那个单位,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但是不管在不在,都没有关系。
咱这又不是真的为了找人,那不就是一个借口。
于是给周言安写的介绍信上的出行原因,则是寻人。
对团里的理由,是托周言安帮忙寻找老战友。
至于为什么不是他亲自去找老战友,他的理由很充分,他最近身体不好,战场上的旧伤复发,夜里疼得睡不着,就想起了当时一个班的战友,活下的人不多,就想看看这些人还好吗。
这种亲密的事情,本来是让自家的孩子去做才合理,但是他过年期间跟闺女闹得不愉快大家都知道,以至于人家闺女还没过完年就离开了家。
身边没有其他子侄,让周言安这个下属去,倒也合情合理。
不过,即便是找到貌似合理的理由,对于要离开一事,大家都没有大肆宣传。
苏姚这几天都没有出门,在家里忙着为这次出行做一些必要的准备。
其实路上要准备的东西不多,主要是给周言安父亲准备的一些日用品。
从李医生那里要到的地址,苏姚看过了。哪怕是在后世,只要是一提起,都是偏僻荒凉的代名词,更何况是七十年代的现在。
而且周言安父亲不是去工作,是去接受思想劳动改造。
那他所处的环境,会将是可以预料到的差。
苏姚想着多带些东西,万一能用上呢。
那这样要准备的东西可太多了,苏姚恨不得吃穿住用都给带上。
但是吧,家里这条件实在是不允许,吃的倒是有一些,衣服和被子这些,那是真没有。
秦婉上次来家里,带的一些年货也都被苏姚塞进了行李中。
铁罐子装的奶粉原本打算送给翟江瑞的,她的预产期就在正月里,苏姚准备过完年带着奶粉去探望一下她和宝宝,现在还是先紧着周言安父亲。顺城这边买奶粉没那么方便,但总比干校的条件方便。
肉罐头也一并给带上,那边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到肉呢。
就连红糖,苏姚都给一并装了进去,“咱们这里买这些东西更容易,都给带上以防万一,要是用不上咱再给背回来。”
其实用不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实秦婉除了带了肉罐头,还带了水果罐头。过年那两天,苏姚馋后世的砂糖橘,想吃水果了,就开了一个罐头,虽然只是黄桃罐头,苏姚还是吃得挺高兴。
苏姚还用家里的猪肉,做了几斤猪肉脯装在饭盒里带上。猪肉脯水分少,在如今这个温度情况下,存放一个月是绝对不会变质的。
周言安的父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上了年纪的人,一定要做好手脚关节部位的保暖。原本是给周言安织了一双护膝,苏姚想了想跟周言安说了一下,给塞进行李中。
烟这玩意,不管周言安父亲抽不抽,都是可以用得上的硬通货。请周围人帮忙或者请守卫通融一下,递包烟过去好办事。
家里还有不少没过期的烟票,全给换成烟,其实也没多少。
即便是这些,已经带了不少的东西。
出发那天,一大早就去了顺城。
先在供销社里,给周言安的父亲买了棉衣棉裤和棉鞋。
周言安说他爸比他矮两三公分,更清瘦一些,于是就比照着周言安的尺码购买就成。
在供销社买完东西,苏姚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火车发车有大半天的时间。
于是她干脆就去看完翟江瑞再走。
周言安带着行李在家属院外等苏姚,跟他约定了一个小时就下楼。
已经不是第一次去翟江瑞家,苏姚
上了门才知道,翟江瑞在前天晚上生下了一个女儿,正月初九的生日,还真是怪吉利的。
不过现在不兴说吉利不吉利,这属于封建迷信。
也算是来得巧了,翟江瑞今天早上刚从医院搬回家。
这全家上下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丝毫没因为这是个女孩就不满,反而比生了男孩还要高兴。
穆母拉着苏姚说,“我怀我们家洪波的时候,就希望是个女孩,结果生出来看见是个男孩,我这难过的好几天没睡好觉,月子里差点奶水不足。”
苏姚看了一眼刚出生的小姑娘,皮肤很白,头发旺盛,剩下的她就找不到任何夸的词了。
这小丫头眼睛还没睁开,小脸皱在一块,摸着良心说算不上好看。
但是小孩子嘛,长开就好了,人家爹妈长得都不丑。小婴儿无论是像爸爸还是像妈妈,都不会差的。
穆母指着孩子的小脸蛋,快要笑成一朵花,能看出来她有多喜欢这小孙女,“看看,俊得很,就没见过我们家小丫头这么漂亮的孩子。”
苏姚也跟着夸漂亮,从兜里掏出一卷大团结塞进孩子的小被子里,“姨姨给我们家小乖乖的压岁钱,还真是让她赶上了个好时候,出生刚好收压岁钱。”
穆母哈哈大笑,“快,谢谢我们姨姨。”
苏姚没有停留太久就告辞了,周言安还在家属院外等着她呢。
也没说自己是要出一趟远门,理由挺好找的,只说家里那边还有急事,等下次再过来看孩子。
甚至家属院的各位邻居都不知道她跟周言安要出远门,石抗一也只打算在同事们问起的时候,才会说出原因。
苏姚离开以后,翟江瑞才叫婆婆把襁褓打开,露出夹在小被子里的一卷大团结。能看出来人家做事讲究,觉得钱不干净,特意夹在小被子里,不叫直接碰触到孩子娇嫩的皮肤。
她稀罕孙女,对于重视咱家孩子的人,便天然存了好感。
翟江瑞接过婆婆递过来的钱,数了一遍,是六张大团结,“六十块。”
穆母手一抖,这钱给的真不算少,跟她一个月的工资差不多了。不过她还是说,“给了就收着吧,小苏以后生孩子添上些还回去就是了。”
自家不是那种占便宜的人。
翟江瑞点点头,倒是没说她给苏姚送过一个大衣柜,这许是苏姚还的礼。
有时候人情往来不是这么算的,那她这工作转正还是多亏了苏姚呐。
苏姚回到跟周言安分开的地方,周言安还保持着她离开前的姿势。
她拎起两个小包,剩下的都堆在了周言安身上,“我们走吧。”
从政府家属院这边到火车站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周言安知道要怎么走,带着她往那里走。
苏姚一路上不停地说翟江瑞刚生的小宝宝,“我想着顺路就过去看一眼,没想到孩子都生出来了。”
她讲得挺起劲,被周言安拉了一把。
周言安面色如常,让她不要抬头看。
人都有这个本能,原本可能不好奇,但是你越不让我看,就越想看。
他们正在巷子里穿行,前面的大路上有一队人路过。
苏姚偷偷往前瞄了一眼,打头是一群戴着红袖章的年轻人,在押着一个女人往前走,女人身上挂着一块牌子。
苏姚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在干啥,她连忙收回了目光,低下头只看脚前边的路。
但是脑子里却忍不住回想,方才眼前闪过的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苏姚的声音很小,“你不用担心我,我胆子没那么小。”
话是这么说,但是见到那样的一幕,还是对她产生一些影响。
这次坐上火车,跟上次来顺城一个人坐火车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随身携带的行李有人拎着,自己只负责提两个相对不太沉的包,这就不必说了。
身边多了一人,还能互相照应着。
想去卫生间,不用火急火燎地来回,反正行李有人看着,不担心回来少一个包,或者说是全部的包都没了。
两人交换着去卫生间。
买到的车票还是硬座,苏姚和周言安买到的票在一排,但却是三人座。
相比夏天的时候火车上比较空旷,现在正处于过年期间,无论是回老家还是探亲的人都多。
火车上几乎就没有空座,苏姚和周言安上车以后找到两人的位置,有一个大叔正半躺着。
“老同志,你占着我们的位置了。”
那大叔看见是个笑眯眯的女同志,而且长得很漂亮,眼睛一亮,结果再一抬头,就看见个煞神一样的小伙子,明明面无表情,但就跟要吃人似的。他不敢再说话,麻溜地让出了位置。
万幸两人的座位是相邻的,苏姚坐在临窗的位置,而周言安坐在她跟那大叔的中间。
大叔:……晦气!
苏姚发现跟周言安一起出门,还有一个好处,天黑以后要睡觉,她无论是靠在哪个方向谁都成,一边是靠在窗户上,靠在另一边是周言安身上。
靠在火车窗户上额头一直在往玻璃上颠,很难受。而靠在周言安身上就没有这个困扰。
周言安哪怕是睡觉的时候,都坐得十分端正。
这就方便了苏姚。
要知道,尽管周言安身上一身腱子肉,但那肌肉都是软的,靠在他身上睡觉比靠在冷冰冰的玻璃上舒服多了。
周言安只是闭眼,并没有完全进入睡眠状态。现在不是在家里,火车上龙蛇混杂,他需要保持警惕。
正在闭着眼睛,就感觉到一具柔软的身体覆盖过来。
是苏姚。
他僵硬地微微转头,就着火车内微弱的灯光,他看到乌黑浓密的秀发被松松垮垮地扎在脑后,有几缕调皮的秀发挣脱了头绳的控制,落在半截白皙的脖颈上,再往下就是大块看不见的阴影。
苏姚跟他的身高在那里摆着,她的头够不着她的肩膀,只能靠在他的上臂。
这样的姿势应该不太舒服,周言安把放在腿上的手轻轻垂下,让苏姚靠得舒服些。
胳膊被苏姚抱住,她整个脸贴在周言安的胳膊上。
这个动作实在太亲切,他的心底不禁涌起一股难言的喜悦,随即感受到肘弯处的绵软触感,让他一下子僵住。
他努力地放轻呼吸,越想忽视越做不到。
苏姚这时候睡得正香,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动作,给身边人造成了多大的困恼。
尽管是靠在人肉靠枕上,一晚上没咋换过姿势,还是浑身发麻。
睁眼以后,注意到自己这堪称过分的动作,苏姚心里小小的唾弃了一下自己,看尽周言安还闭着眼,她动作很轻的松开了周言安的胳膊。
然后一边敲打酸麻的四肢,一边观察周言安。
过了一会他才缓缓睁开眼睛,苏姚心里暗喜一直起得比鸡还早的人,今天比她醒得要晚。
幸亏他今天起晚了,要不看见她的动作,多尴尬啊。
苏姚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笑着问他,“昨晚睡得好么?”
“还好。”但其实右臂一晚上一动不动,还被苏姚大半个身子压过来,现在已经麻木了。
他想尽量忽略右手的不适,只微微地活动。
苏姚眼底闪烁,带着几分心虚,“胳膊麻了吗,我帮你顺顺血。”
说着,她的小手就给周言安轻轻地捏胳膊。
一共接近一天半的车程,要在火车上待上一天两晚。因为没有顺城到绿原直达的火车,会在第二天的中午下车换乘。
第二天早上,苏姚还是以一样的姿势睁开眼时,她已经麻木了。
只能庆幸周言安体质特殊,在火车上的时候睡眠情况出奇的好。
等到周言安睁开眼后,又是一套贴心的胳膊按摩。
火车在上午十点进了站,先去火车站旁的招待所安顿。
进到招待所内,出示了介绍信还有两口子的身份证,做好登记之后,前台人员带着两口子去了二楼,用钥匙打开了一间房,随后把交代了一下使用事项后,留下一句,“钥匙记得拔下。”便转身离开。
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窗户很小,连一平方米都没有。
房间里有一张床,还有一张四方桌,一把椅子。
仅此而已,再没有其他的家具。
十分的寒酸。
看到里面的摆设以后,这已经不知是嫌弃就能形容她的心情。
但是还能怎么办,也不能不住。
现在就只有这个条件,要是不住就只有露宿街头一条路能走。
苏姚心里叹气,还是把手里提着的行李都给放在了墙角处。
招待所楼上住宿,楼下吃饭。饭菜味道也就一般,但是比火车餐强上太多了。
吃上了一顿热乎且量给得很足的饭菜,吃完后,两人重新回到了房间里。
房间里只有一盏不大的灯,拉开灯之后,总算是有了点光亮。
“火车上累人得很,你先睡一会儿,休息一下。”
苏姚回答的时候有些心虚,晚上一直靠在周言安身上,要说有多累那真是有限的,“晚上休息得还成,不用睡觉的。”
她坐在了床上,把屋子里仅有的一把椅子让给了周言安,“你不是急着去见你父亲,还是别耽搁了,赶紧去吧。”
周言安没有在椅子上坐下,“见父亲的事情还不急,我先去打听一下石叔老战友。”
在离开的时候,石抗一曾经跟周言安说过,要是有什么难题可以去找他的老战友。一起上过战场,那真是过命的交情,能帮得上的忙,对方绝对不会推辞。
苏姚以为他想请石团长的老战友帮忙,但实际上周言安并不是这个打算,哪里为了这事去求上别人呢。
况且自家的麻烦事,真是不好意思牵扯更多人。人家也未必愿意跟自家扯上关系,就不去讨那个嫌了。
“既然答应了帮忙看望战友,去看一眼近况,回去也好跟他交代。”哪怕探望战友只是一个借口。
苏姚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周言安离开以后,苏姚才觉得疲惫似乎突然袭来。她和衣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知道听到一声钥匙开锁的声音,她才睁开眼睛,迷蒙地从梦中醒来。
苏姚揉揉眼睛,就要爬起来,“你回来了。”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看她这样,也知道许是自己开门的动作,打扰了她的睡眠。
“没有,本来就睡得差不多了。”苏姚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但觉得浑身软绵绵,像是没了骨头一般,又跌回床上,她看一眼窗外问,“现在什么时辰?”
“下午两点。”
竟然一觉睡了这么长时间,身上没有力气,她趴在床上跟周言安说话,“怎么样了?”
“打听到了干校的位置,我们明天去。”
苏姚下巴垫在胳膊上问他,“团长老战友那边,你见到人了吗,怎么样啊?”
周言安不想跟她说这些内容,但是苏姚问了,也不能不说,“他家遭了难,我给留了些钱。”
遭了难,这怎么话说的?
苏姚还想再问,但周言安已经岔开了话题,“睡了这么长时间,渴不渴,我去给你倒点水。”
确实是有点渴了,她点头,周言安从背包里掏出搪瓷杯,就去楼下给她倒了温水带上来。
他俩中午都没吃饭,一个是正在睡觉,另一个是忙着没顾得上吃。
喝完温水后,两人出了招待所觅食去了。
现在也没有什么特色老店,都被当成是封建糟粕被关停了。
唯一做饭好吃一点的,也只有国营饭店。
两人进去以后,要了两碗当地特色的羊肉汤,额外要了两个烧饼,吃完已经接近下午五点,再溜溜达达地走回招待所,天彻底地黑透了。
到了晚上,又出现了一个难题。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床被褥。
虽然在家的时候,两人睡在一铺炕上,但是跟睡在一张床上是不一样的。炕上大得很,两人躺在炕上压根不会有任何肢体接触。
而这床的大小就让人一言难尽得很。
周言安主动提出,“我打地铺。”
打什么地铺啊。
又不是夏天,睡在地上不会冷。现在外头是零下,你说要打地铺,这以后是得坐病的。
而且,你想打地铺也得有被褥啊。
已知,这房间里一共一床被子,请问你要如何打地铺?
苏姚心里叹口气,“咱俩睡一张床吧,放心绝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周言安立刻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她这样子,苏姚随即笑眯眯补充,“毕竟咱俩是两口子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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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二合一◎
两人躺在一床被子下, 说不尴尬那是假的。
心里在床的中间画出一道楚河汉界,彼此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触碰。
都觉得不得劲,两人身体僵硬, 想着睡着了就好了。
睡着了就好了吗, 并不是。
苏姚对冷空气敏感,她很快就察觉到这被子的边缘在偷偷地渗透冷气。
至于原因,简单得很, 两人为了不跟对方有太密切的身体接触, 都尽量远离对方, 那被子的大小有限, 于是两人躺在被子的边缘处。这样一来, 被子自然就会漏风。
这房间里压根没有暖气,保暖就只靠一床不厚的被子。
就这样睡觉肯定不舒服啊。
苏姚提醒, “周言安, 被子漏风。”
其实周言安也感受到了, 不过他以为只有自己这边漏风, 怕说出来让苏姚为难,于是就忽视了。
周言安嗯了一声, 然后又怕自己这一声,在苏姚看来是不愿意, 于是又说到,“那我们靠近一些行吗?”
“好。”
然后两人稍微靠得近一点, 近到能感受彼此的存在, 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以及对方的肢体。
苏姚尽量忽视身边人的存在, 故作平静地跟他道了一声晚安。
“晚安。”
身边人的感觉如此明显, 周言安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 然而他也很快的就陷入梦乡,却只在半夜苏姚翻身的时候下意识的惊醒。
这时候他还记得身边躺着的是亲媳妇,没有发生被他当成是敌人的乌龙事。
苏姚睡觉的时候很乖,但即便再乖的人,睡觉都不可能一个姿势直到天亮。
这可就苦了周言安,时不时地惊醒一次。
到了早晨,苏姚总算是消停了,但是他又被另一种折磨所笼罩。
苏姚在天快亮的时候,将他平放在身侧的胳膊抱进了怀里。胳膊下的感官相较于在火车上的时候,更加地明显,他想要将胳膊抽出来,却担心吵醒了苏姚,当然心里还有一种隐秘的念头,在阻止他将手臂抽出。
这种“折磨”一直持续到苏姚终于睁开眼。
已经连着两次早上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怀里多了一根手臂,苏姚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倒是不在意,就只怕周言安觉得被她轻薄了。
自然地松开怀里的手臂,然后自然地翻个身,背对着她。
从手臂被松开的那一刻,周言安就知道苏姚人醒了,不过他没有戳破,就像在火车上的那样,在她之后再起床。
这一晚上房间里没有供暖,却没有出现苏姚自己预想到的半夜被冻醒的场景,大概是被窝里有周言安的缘故。
苏姚反省了一下自己,但又觉得不怪她,这整个房间都没有热源,人在睡着的时候主动向热源靠拢又有什么错。
要怪就怪周言安身上太暖和。
纷纷杂杂的念头在她大脑里飘过,苏姚觉得应该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实际上并没有。
她在被子里伸了一个懒腰,用着起床后有些慵懒的声音叫他,“起床了。”
周言安适时睁开眼。
而因为苏姚伸懒腰,又坐了起来,大半被子被卷到了她身上。
苏姚侧过脸去看周言安,“快起。”她其实不大想起床,但是有个毛病看见别人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心里就舒服很多,有了起床的动力。
眼睛不经意间,与他格外明显的某处撞上时。
她瞪大了眼睛,一瞬间富士山在她瞳孔里坍塌了一次。
没想到你小子看着浓眉大眼的,竟然会……,好吧这应该是早晨的正常反应,不是说还有个叫啥的专有名词吗。
当然,苏姚是绝对没有往她自己身上想过。
苏姚收回视线,尽量偏过头,把被子重新盖回周言安的身上,这下也不赖床了,麻溜地滚下床去。
胡乱地往身上套衣服,眼神在房间里乱飘,就绝对不看周言安。
但她的大脑却十分诚实地慢动作回放她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苏姚忍不住咋舌,好像有点壮观啊。
最后留下一句“我去洗漱”,就溜出了房间,留下床上那人。
看她离开的背影,周言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心情,让因早晨而热血的某处冷静下来。
苏姚把空间留给周言安,自己出去洗漱。
招待所是没有室内的洗漱间以及卫生间的,楼道里有一个总的洗漱间,很破败,但苏姚已经可以无视了。
从原来的只要干净就行,到如今的活着就行。这中间经历了多少的心理变化,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过嘛,她这个时候大脑在神游天际,其实也不太关注身边的环境。
至于神游了什么,从她流出的鼻血应该可以猜到一二。
看着面前点点鲜红的血液,苏姚蒙了一瞬,随即赶紧抬高手臂,得亏这是在洗漱间里,她用凉水拍在额头上,很快就见效了。
她这时候也顾不得想些有的没的了,心里暗骂,这地方的天气也真是干燥,她一个从小学以后就没有流过鼻血的人,来了这个地方才一天的时间,结果就流了鼻血。
老天要是知道了她心里的吐槽,只怕要直呼委屈。姑娘你脑子里在搞黄色,然后流了鼻血,怎么能怪天气干燥呢。
因为这一小插曲,她洗漱的时间着实不算短,甚至无需故意晚一点回去,给某人留足空间。
苏姚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周言安已经穿好了衣裳。
“今天可以去干校。”
他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仿佛无事发生。
苏姚嗯嗯点头,脑子里却忍不住想东想西。
在楼下简单吃了一顿早饭就出门。
周言安昨天打听到干校所在的位置,所处位置十分地偏远,找不到任何的顺风车,就只能靠两条腿。
所幸这个时代的人,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给周言安父亲带的东西,大部分被放在招待所的房间里,两人身上各背了一个小包。
出了城以后,向着周言安打听来的方向走,越走越偏。
西北的风丝毫不比顺城的风要小,风中还裹挟着黄沙。
苏姚走得有些艰难,周言安提出,“我背你。”
真不用。
这可不是从俞淞家到家属院,那几百米的路。要走一个多小时,也不能让周言安背着她。
而且自己有手有脚的。
苏姚把围巾拉到头上,就只露出两只眼睛,“快走吧,别磨叽。”
见她执意,周言安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站在她身前,尽量为她挡去大半的风。
走了很久,苏姚都要怀疑是不是周言安找错方向了,毕竟现在没有导航,迷路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现在还在她还能继续走,就没有质疑周言安,来了这个时代以后,苏姚觉得可能是受周围人的影响,自己都更加的能吃苦。
又走了一段距离,远远地看见一堵围墙,围墙很高很长,上面还写着红色的标语,这应该就是干校了。
走进了,在大门正上方悬挂的牌子上写着某某干部学校。
干校门外有人看守,等闲不能随便进入的。
大门边上的门房里,有人背着木仓跑了出来,禁止两人靠近。
“大哥,我们是过来找人的。”苏姚把周言安拉到身后,这时候她一个女的出面,会让对方放下警惕。
果然,在听见女声的时候,对面确实稍微放松些。
对面恶声恶气地说道,“找什么人,这里全是过来改造的学员,没有你要找的人。”
“这是我们的介绍信。”苏姚从周言安的包里,掏出两张纸,想递给对方看。
周言安的包里背着两人此行带着的重要证件,这趟出门带的大部分现金也都在他包里,他的反扒能力比苏姚强,重要的东西放在他包里更安全。
有介绍信,那人才彻底地放下戒心,但对两人的态度并不算太好,“不知道这里不能随便探望吗!”
苏姚点头说知道,随即每人递过去两包烟,“很长时间没见到,想过来见一面,我们大老远从东北那边过来,坐了三四十个小时的火车,能不能让我们见见人。”
其中一个稍微年长些的接过了烟,扔给身后人两包。
有了烟以后,那态度瞬间就不一样了,“这都里面都是要改造的对象,你们多接触也不好。”
再打开了两人的介绍信,“呦,还是兵团的。”
看管的是军宣队的成员,这下再看两人就比较亲切了。
苏姚注意到他脸上神情的变化,于是就说道,“理解你们不容易,我们过来也确实不容易,能不能让见上一面。”
只是让见上一面而已,真没多难。
光是这些看管的就能做主,这里说是军事化管理,实际上管理十分地混乱。
那人思考片刻就说,“你们也不容易,就让你们见上一面。”
其中年纪稍微小些的那个,应该很听他的话,这位一发话,他那边就立马跑去叫人。
周嘉鹤原本跟着一队的在劳作,过来一个小伙子,对着一群人大喊了一声。
“谁是周嘉鹤?”
他颤颤巍巍举起手,“我是。”
那人动作很粗暴,“你过来,跟我去看干点活。”
这种事情时有发生,谁都没有怀疑什么。
让他们干活,与他们而言就是“改造”。
等离着人群都远了,那小伙子才跟他说,“你家里人过来看你了。”
家里人来看他?周嘉鹤没有立刻想到过来看望他的会是谁。
但随即他心里想起一种可能性。
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傻呀!
当时已经告诉过他,以后不要再联系他们。
他的视力比以前还差,戴上眼镜还是很模糊,隔着远也看不清脸,只能大致看到一个轮廓。
但是哪怕只有一个轮廓,也叫他立刻认出了来人,正是他儿子。
周言安看到父亲一瘸一拐向自己走来的时候就愣住了,原本每天打理得极好的头发,此刻乱糟糟地竖在脑后,当年分开前还是乌黑的头发,此刻竟然全白了。
不过是几年没见过面,就老相了这么多。
越是走近,越能看清他脸上深深的皱纹。
苏姚其实也在偷偷打量这位从李医生口中得知的周院长,很落魄,鼻子上的眼镜腿断了一边,被用线给缠住了。
即便是如此落魄,也能看出,这位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大帅哥。高眉骨高鼻梁,眼镜后的眸子狭长深邃,周言安血缘上的亲大伯,名义上的父亲,其实两人眉眼处是有些相似的。
周言安一动不动,像是被谁定在原处,苏姚伸手推了他一把,他才像是猛然间惊醒,过去搀扶。
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身边还有俩大哥正看着呢。
苏姚又递过去两包烟,中间夹了两张大团结,那人接过的时候看到烟盒中间露出的一点黑蓝色,眼睛眯了眯。
听见对面这妹子说,“能不能帮着找个没有人的空房间,让他俩也好好说说话。”
这要求是有点多,但有钱那就不是事,咱都给你解决了。
这人立马应下,“行。”
然后将三人带到了一个现在空着的会议室。
周言安扶着周嘉鹤进去,苏姚跟这人道谢,“谢谢大哥了,我们尽快出去,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对于长得漂亮,还出手大方的女同志,没有人会产生不好的印象。
“也知道你们想说些私房话,我就不在这里杵着了,我在隔壁,有事就叫我。”
周嘉鹤尽管心里只有儿子,但是也注意到他身后站着的苏姚。
虽然脸被围巾裹得很严实,但是凭借露出的皮肤和眼睛,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姑娘,再听声音,就更加确定了。
他心里有太多的话要问,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他们两口子牵连,这位女同志是谁……
问题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先问哪个?
门被关上以后,周嘉鹤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不该过来的,万一被我们牵连了,可怎么办。”
周言安扶他坐下,神色平静说道,“父母在受苦,做儿子的不能替你们承担,难道过来看看都不行?”
周嘉鹤也知道自己儿子性子犟,打定主意的事情,那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也就不再说让他划清界限的事情,当年出事的时候,想让他划清界限,他没有同意,现在再提也没有用。
说着就问起周言安这些年的近况。
这两父子的对话,苏姚没有插嘴,她就守在门口,防着有人在门外偷听。透过门上的玻璃向外看,她注意到这周围很多人都在劳动。
劳动的应该肯定是那些改造的学员,到底是有什么活需要在零下的冬天去干,这不就是磋磨人吗。
是。进来的学员都得通过劳动来进行思想上的改造,可那又不是说,这里的学员就不是人了。
她心里叹气,这环境是真的不行,而且周言安他爸六十多岁的人,从前没干过啥重体力工作,之前那几年身体肯定是伤到了,哪里能受得住这种折磨啊。
知道他过得还行,没被他和孩子妈影响到,周嘉鹤才放心。
这才有时间关心儿子带来的这位姑娘,其实身份应该没啥悬念,出现在儿子身边的,大概率就是儿媳妇或者未来儿媳妇,不过以防发生认错身份而尴尬,他问道,“言安,这位女同志是?”
“这是我媳妇。”周言安让她过来。
苏姚笑着跟人打招呼,没有半分的生疏,“爸爸,您好。”
猝不及防地被叫了爸,周嘉鹤呆了一瞬。
儿媳妇第一次叫爸,这是得给改口费的,他的手在衣兜以及裤兜都摸索了一遍,没找到一个钢镚。他这才想起,身上的所有东西在关进监狱之前,都被掏干净了,只除了脸上这副眼镜,还有身上这一身的破衣服。
从监狱被直接送到这里,身上自然不可能有能给儿媳妇的改口费。
这让他有些局促不安。
苏姚又不是因为对方不搭话就冷场的性子,她把自己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我叫苏姚,我父母都是厂里的工人。我跟周言安在九月份结婚领证,当时情况不方便,他就没有征得父母的同意。”
周嘉鹤扶了一下眼镜,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你是个好孩子,言安也是个好孩子,是我跟他妈拖累了他,也拖累了你。”
也没什么拖不拖累的,苏姚就说,“咱们能成为一家人,那就是缘分,既然是一家人,那怎么能叫拖累呢,咱们这是同舟共济。”
“再说了,这又不是你们的错,要怪只能怪环境。”她最后那两个字说得很轻,身旁的两人却都听清楚了。
周嘉鹤真是一个非常和气的长辈,他关切地询问苏姚的父母兄弟姐妹,还有她的学习情况。
如果没有这次浩劫,他该是一个好大夫、好学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落魄狼狈。
“因为我跟他妈的缘故,言安是个直脾气,还特别犟,这就需要你多包容。但他从来就没有坏心眼,你们小两口过日子,要是他哪里惹你生气,小苏你就直接说,他会改的。”
然后他又絮絮叨叨地说起跟以前令他怀念的二三事,难免这让他想起了生死未卜的妻子,周嘉鹤不禁红了眼圈,强忍住泪意。
其实周言安脾气挺好的,没说过有惹苏姚不高兴的时候。
夫妻俩之间,如果一定要说一个人包容另一个,那也是周言安包容苏姚种种小毛病。
耳边传来熟悉的军号声,这声音不算陌生,是吃饭号的声音。
苏姚就跟这位说,“您先去吃饭,我们俩去跟外边那两位大哥说上两句话。”
见父亲不动,还在看着他,让周言安想起小时候知道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以后,第一次被带到二叔家里,他也是这样看着父母,生怕被两人抛下。
他于是对周嘉鹤说,“我们暂时不会离开,您放心。”
苏姚说得就更让人放心,就听她说,“我们好容易过来这一趟,肯定要多待上几天再离开。只见上一面就走,那不是亏了。”
周嘉鹤这才放心地离开。
他离开以后,苏姚对着周言安说,“我们把父亲接出来,一起过完这个元宵节,再把他送回来怎么样?”
周言安眼神微动,盯着眼前灵动而狡黠的眼睛,“可以吗?”
苏姚的手在他胸口轻拍了两下,“冲你把姐姐伺候得好,这事姐就给你办了。”
被调戏的大姑娘脸红跟上了登徒子的步伐。
还是找那个帮忙见面的看守,他刚才说了有什么事去隔壁找他。
主要是在整个干校,就只认识那两个人,不找这人也不行。别管这人刚才是为了啥才帮忙,只要愿意帮忙那就行。
看见两人,那大哥便问,“都说完了?”
苏姚点头,“不是到了吃饭的时候,老人家上了岁数,也不能耽误他吃中饭,我们就让他吃饭去了。”
这位点点头,这两口子这么识趣,他也放心了。
“还没问过大哥贵姓?”
“免贵姓徐。”
“那您跟咱那位副总理……”苏姚竖起大拇指暗指那位领导,“是一家子呢。”
同姓里面出了那样一位能人,尽管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他还是挺骄傲的,不过他谦虚地说,“同姓而已,我认识人家,人家未必认得我。”
苏姚摇头,一脸的不认同,“说不准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子呢。”
对面笑得见牙不见眼,苏姚便趁机期期艾艾说,“还有个事,不知道大哥能不能帮忙。”
这位徐大哥立即说,“有话就说,咱不是外人。”
苏姚笑道,“他跟那位好多年没见过了,亲情割舍不断,能不能把那位放出去,一起住几天,过几天我们就把人送回来。”
徐大哥脸上的笑立刻落了下来,开什么玩笑,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这是知识分子改造学习的地方,不是所谓的干部疗养院。
苏姚只当没看见对面人的表情变化,她还维持脸上的笑容不变,“事成之后,肯定会好好感谢大哥的。”至于用什么感谢,那肯定是所有人都爱的钱和票。
那人立刻改口,“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我这人最喜欢有孝心的人,既然妹子你们孝顺,那我就帮你问问。”
他叫苏姚和周言安在办公室等他,他去帮忙问问。
他离开后,周言安有些迟疑地开口,“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能见到一面,他就已经很满足。
苏姚问他,“你爸出来陪你过元宵节,你高兴吗?”
周言安点头。
苏姚捏了捏他的脸,“高兴那就够了,花点钱而已,有点难买我乐意,咱高兴就行,又不是花不起。”
看到面前人的笑脸,周言安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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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二合一◎
这位过来的也算不上什么领导, 就是干部学校中军宣队的一个小头头,小弟们都叫他郑哥。
郑哥的表情自打进来之后就不算太好,想也知道, 这是针对两人这个想把父亲接出来的想法。
这个脸色其实就是表明态度, 我这边不愿意,但是为了给我小弟面子,我还是出来了。
“这位是我们大哥, 你们叫郑哥就行。”
两人叫了一声郑哥, 周言安将自己的军官证递过去, 他说, “想把家里人接出去住上几天, 肯定会把人给送回来的。”
整个把周言安的证件翻看了即便,确认不是伪造的之后, 表情稍霁。
这不只是针对周言安递过去的军官证起了作用, 还有因为他要接出去的人是周嘉鹤。
这人不是跟其他的知识分子一起下放的, 大约在半年前被送到干校来, 送来以后他就接到顶头上司的指示,要稍微照顾一下这人。
其实在周嘉鹤来的这段时间里, 他已经提点过身边的人,对待周嘉鹤要照顾一些。他知道周嘉鹤从前是军医, 其实即便是上头人没有叮嘱过,也不会让他就死在干校里。
不过嘛, 干校里不只他们这一波管理者, 还有一群革命造反派, 和革命群众, 剩下的才是那些要被改造的牛鬼蛇神。
他们军宣队的成员对军医的感情不一样, 可不代表其他的人对军医都有感情。
在这种情况下, 即便是想照顾,也不能太明目张胆。
而周嘉鹤小队的直属领导是革命群众,他们其实不大好插手的。为着老领导说过的话,不让他死在干校里就够了。
而把周嘉鹤搞到干校的那位老友,其实真是好心。想着干校目前在自己手下,不管别人怎么样,至少能叫救命恩人在干校里活得比监狱里轻松一些。
但实际情况永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许多。
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候做事永远比想象中的难度更大。
不过知道这是周嘉鹤的家人以后,郑哥的态度好了些。
他点头应道,“可以,不过记得把人给带回来。”
其实人被带出去,就有被带走不送回来的可能性。
但郑哥担心人被带走他没法交代吗,他不担心的。
实在不行就说人没了,死在干校的人不少,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至于责任全部推给革命群众和革命造反派就好了。对于他而言,大概问题就在于没有照顾好上面要照顾的人。但责任又不在他,他说过了,是底下人不好好执行。
而且这位周团长把人给偷偷带走,他要怎么交代。
没有坐火车的介绍信,难不成他要只靠两条腿走回去?
当然他也可以用伪造的介绍信,但是把人带回去以后要怎么样安置人。
他那个位置多少人盯着呢,小错误都不能出,更何况是这种大问题。
就算他把人安置到农村那身边的人老乡看多了一个邻居,难道不会怀疑不会举报。
退一万步讲,他找到了一个深山老林,把人藏在了里面非常成功,没有人发现。
可是自己这边看过他的军官证,干校学员失踪以后,以后完全可以顺着证件上写的部队番号找过去。
也别说军官证也可以伪造,确实可以伪造,可自己这里见过真的,难不成真的假的还分不清楚?
这个计划最终还是失败的,忙了这一通还有可能影响自己,连累家人。这一周团长是有多蠢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是不可能把人给带走的,而想清楚了这一点后,又能卖他一个团长的人情这样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听他说可以,苏姚赶忙说,“那就谢谢了。”
对于他又不能像其他的小喽啰那样,送两盒烟里面夹带着几十块钱,那就是侮辱人家了。
一离开之前苏姚想起来,然后折返回去腆着一张笑脸,说,“能给开个介绍信吗?要住招待所,三天时间就成。”对于帮过自己的人,以后肯定还愿意帮忙,这是毋庸置疑的。
其实这也是在变相告诉人家,我们带人离开三天就给送回来。
这还蹬鼻子上脸起来了,不过已经做了这么多,也不差这一步了,于是就给开了个住招待所的介绍信。
周嘉鹤在吃完中饭以后,回到这个会议室,被告知说可以一起出去过个节,那是真的高兴。从监狱再到这里一直不得自由,外面什么样都不知道,更何况是跟儿子一起出去,四五年的时间,即便是从监狱换到干校里,从来没这么高兴过。
至于他室友那边,几天不回去还是得找个理由搪塞一下,也不能直接说是被家人带走,这影响不好。而找理由这件事,就交给郑哥就行。
周嘉鹤是被周言安背着离开的,他的腿脚不好,肯定不可能连着走一两个小时的路程。
回到城内招待所,在前台处拿出干校那边给开的介绍信,请前台的女同志给他另开了一间房。
周言安带着周嘉鹤住在新开的那间房里,从家里出发的时候,给周嘉鹤带了一床崭新的被褥,这也给他带过去。
他们两个大男人也不可能挤在一张被子下,原本就是给周嘉鹤准备的被子,两人之前谁也没说要拿出来盖就是。
周言安盖着招待所房间里的被子,而周嘉鹤盖着从顺城自带的新被褥。
周言安被苏姚赶去跟周嘉鹤睡在一间屋子,从小到大周言安都没跟父亲睡在一张床上,这是第一次感觉还是挺特殊的。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周言安帮助周嘉鹤给换了苏姚准备好的棉衣棉鞋,这下身上总算暖和了起来。周嘉鹤身上的棉衣和棉鞋,都已经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五六年的时间肯定有了·,从来没有换过新的,棉衣里的棉絮都已经打结了,压根就不保暖。
起床以后周言安按照苏姚安排为周嘉鹤冲了一杯奶粉,让他喝下。
这一天一家三口去的地方不少,周言安带着周嘉鹤去澡堂里洗了澡,周嘉鹤顿时觉得身上的晦气都被洗去了,虽然再过几天还是要回到那个地方。
又带着周嘉鹤去了理发店,请师傅为他剪短有些杂乱的头发,虽说正月里剪头死舅舅,但周嘉鹤的舅舅早就没了,也就不必在意这个讲究。
而且现在人把这当成是封建迷信,所以即便是正月里,理发馆依然还有不少的人在剪头发。
苏姚问周言安,“你舅舅对你怎么样呀?”
周言安摇摇头,“没有接触过。”
她开玩笑说,“对你不好的话,咱待会就去剃头。”
她的意思明显是说如果周言安的舅舅对他不好,那就剃头死舅舅。
周嘉鹤注意到,他儿子那表情明显是非常受用这一套的,他不禁摇了摇头真是天生一对。
苏姚很快便脸色,正色道,“不过那些都是封建迷信,做不得准。”
也都知道她在开玩笑,谁也没有当回事。
紧接着又带周嘉鹤去配了眼镜,他那眼镜腿都断了,靠用绳子绑着,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既然过来一趟就替他把这些家伙事儿置办全了。
戴上新的眼镜,浑身干干净净的周嘉鹤,这下才觉得自己算是活了过来。
配完眼镜以后,又带着周嘉鹤去了县城里的医院,他就是医生,对自己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其实真不用去医院,不过是孩子的一片孝心,就只好听话地被带去了医院。
而且现在医院中大夫的水平也就那样,给开了两包的黄豆说是营养不良。
怎么可能只是营养不良,周嘉鹤遭了这么多罪,身体上的问题肯定不好。
苏姚看着眼前半吊子的医生,心里直运气,行吧,不能当医闹。
也怪不了人家医生,这是时代的问题。
接着带周嘉鹤去了国营饭店,三个人要了四个菜。
吃完饭,在回招待所的路上,这是周嘉鹤第二次觉得自己现在终于像个人了。
其实人就活一个精气神,身上有了这股气,不管是在多么艰难的环境下,都能坚强地活下去。
第二天带着周嘉鹤在县城里闲逛,其实这个地方没啥好逛的,比顺城还要萧条的一个
不过两父子逛得还挺高兴的。
到了晚上回到招待所,周嘉鹤怕影响小两口的感情,这天晚上再也不肯让周言安进门。
周嘉鹤不让他进,而苏姚是压根就不开门,后来还是当爹的心疼儿子,把门打开让他进去。再过一天就是正月十五,十五月圆代表着团圆,一家人围着三盘饺子一大碗汤圆,其实味道算不上太好。周嘉鹤的胃口,连苏姚都比不上,只吃两口,就放下筷子,一个劲儿说顶得慌。
苏姚吃的也不多,剩下的全让周言安扫尾了
到了晚上,苏姚跟前台的女同志借来了针线,周嘉鹤身上崭新的衣服给打上了补丁,看着有些过就没那么打眼。身边人都是破破旧旧的衣服,就他穿着崭新干净还没有补丁的衣裳,这着实有些突兀。
正月十六那天,周言安把人给背回干校,这次把给周嘉鹤准备的东西带上。
白天,他的室友都外出劳作的时候,正好到他的铺位上,把带来的新被褥铺上。
告诉他最好每天早上冲上一杯奶粉,如果早上不方便的话,白天也要记得喝。
还絮絮叨叨的交代带来的其他吃的,要记得吃,千万别不舍得,周言安下次过来会给
好不容易带过来的,可千万别不吃。
又絮絮叨叨地交代他,一定要保重身体,天冷得记得添衣保暖,阴雨天要用热水泡脚。
周嘉鹤觉得这不是多了个儿媳妇,这分明是多了一个亲闺女。
他保证道,“放心吧,我肯定会注意身体,不叫你们担心我。”
但其实当父母的,永远把孩子放在第一位,临走之前最关心的还是孩子,“你们俩也好好地过日子,要是哪一天被我跟你妈牵扯的话,还是跟我们划清界限,你们过得好就行。”
好好的,又说这种话。
别说周言安听了不高兴,就苏姚听了都不舒服。
“这话您以后还是别说了,您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在侮辱他。他要是能因为怕被牵扯就跟父母划清界限,那还能是他吗?”
说到儿子的品行,周嘉鹤那真是发自内心地骄傲。
这孩子被教得好,不像是他二弟二弟妹那一家子,跟老伴那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温和笑道,“是我说错话了。”
又叮嘱了他很多话,苏姚说得多,周言安开口得比较少,他忙着把带来的东西给规整好。
通常人家里都是儿子跟当爹的交代,儿媳妇默默干活不说话,到了他们家是彻底反过来了。
这一点,周嘉鹤即便是看见了,也没有往心里去,他们家向来是男同志干活。就算是以前在家里,都是他干活,老伴看着。
把周嘉鹤给送回来以后,肯定得跟那位郑大哥说一下,也是为了让人家放心。
当然,两人还有事想要跟他商量。
苏姚和周言安从大门进来,门卫冲他俩点点头,之前那位徐大哥许是被交代过了,指着身后的小伙子让跟在身后。
人家话说得很漂亮,也不是什么监视,“有什么跑腿的活,就让这小子干,他腿脚灵活。”
至于究竟是监视,还是想帮忙,两口子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咱也不是要做什么坏事。
有了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反而好办事,就比如说现在想要去找那位郑大哥,便请他把两人带去。
小伙子将两人带到郑大哥的办公室,便特别懂事地转身离开。
说是办公室,其实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单人宿舍,办公桌旁边就是床。
他听见敲门声后,利索地把搭在办公桌上的脚收了回去。
看到两人郑哥十分热情地招呼,“哟,老弟和弟妹来了,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过的话肯定不会食言。”
他哈哈大笑道,“还有点担心,你们不把人给送回来偷偷给带走了呢。”这担心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苏姚便说,“哪能呢,答应了大哥的事就肯定要做到,得谢谢大哥,我们把家里人接出去住了两天。”
听到感激的话,他煞有其事地点头,“你们都不知道,让你们把家人接出去,我需要承担多少多大风险。”
苏姚说,“怎么能不知道呢?正因为知道您在其中要承担的风险,所以才更要感谢你。”
“这不是我们在县里闲逛的时候,看到了卖手表的柜台。还真是巧得很,我们家周团长,前两天单位上发了一张手表券正揣在身上的,想着你们干校这边,许是缺个看时间的东西,也不太方便,我们就可以买了回来,也不知道大哥你需要不。”
说着,她将手表带着盒子一起放到桌上。
手表郑哥肯定是没有的,他一个月的工资不算少,但还要养着七八十岁的老爹老娘,不赚钱的老婆以及正在上学的儿女,于是一份工资在这样的家庭里就算不得太多,哪有闲钱来买手表。
更何况现在的手表券也不好得,这样的一块手表,无论是他自己戴,还是拿去送礼,都很体面。
于是,他的笑当即真诚了许多,“老弟和弟妹还真是客气,你爸那不就是我亲叔叔,帮着照顾也是我这个当侄儿应该做的。”
这就是应下了两人还没有说出口的要求,其实两人的请求也好猜测·,无非是请多照顾几分还在干校里的父亲罢了。
不等两人开口,他自己就先应下了。
苏姚是笑着说道,“瞧大哥这话说的咱们之间的关系,那比兄弟还要铁,父亲交给你,我们肯定会放心。”
这其实就是在给人戴高帽子了,说得好听点,将来他在对待周嘉鹤的时候,也会更加地上心。
也是在明里暗里地暗示,周嘉鹤不是别人,跟他的关系很亲近。
苏姚夸完以后周言安便说,“郑哥孩子将来如果当兵想要去候城军区,我在那边有几个朋友。”话就说到这里,再多的不用说,郑哥也明白他什么意思。
郑哥他自己本身有关系,但是关系也就仅限于市区内,再远一些的关系,他就够不着了。
当父母的,肯定希望家里的孩子能去更发达一些的地区,留在那里就能改变祖祖辈辈居住在穷山恶水里的命运。
老子不行,但我让我的孩子可以走出这片荒凉的地方。
而且好地方,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机会更多。
至于为什么不考虑,那位自己照顾周嘉鹤的领导,请人家帮忙安置家里的孩子。
上面让下面做事是吩咐,而下面想要求上面忙,则得看人家的心情,人家还未必尽心。
而这两个小两口有求于自己,想要自己帮着照顾人,那在给自家孩子办事上,肯定会尽心尽力。
郑哥心里咋舌,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果然不假,人家就算落魄了,那也不是一般人。这也是周言安和苏姚商量过的,打的也是跟郑哥一样的主意,他家孩子在自家手里,在对待周嘉鹤上能不尽心吗?
都觉得手里握着对方的人质。
郑哥确实心动。
而苏姚在这时适时地提起说,“虽然在干部学校里学习的都是需要劳动改造的学员,但他们的身体问题也不能不重视,有了病还得请大夫给看一看,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咱们这儿,人家家里人恐怕得记恨上咱。嘉鹤他以前是军医,在战场上给咱们解放军治伤,在这一方面比较擅长。”
郑哥立刻心领神会,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连忙附和道,“咱们这里确实缺一个大夫,我看周叔就十分合适,再说了,看病也是劳动改造的一部分。让他给病人看诊,这也是在劳动改造。”
几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商量好以后,便在离开以前先告诉周嘉鹤一声,省得他以为人家那边施了多大的恩情呢。
互相利用罢了。
“爸爸,可能就在我们离开以后,干校这边会请你当赤脚医生,你平时就负责给大家看看身上哪里不舒服,每天大概有半天的时间下工,不会让你去做太劳累的工作。”
周嘉鹤嘴唇微微颤抖,很显然这件事是俩孩子刚才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办成的。
以前就觉得养他省心,从来没有给父母添过麻烦,他现在已经长成了可以为父母遮风挡雨的大树。
当年抱养他的时候,其实不是他跟妻子的想法,是二弟和二弟妹硬要把孩子给塞过来,说他们是大房,没有继承香火的儿子不行。
孩子刚出生三个月,就被二弟给抱了过来。他怕孩子会勾起妻子的伤心往事,就想把孩子给送回去。还是妻子看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送来送去的也可怜,自家这边也确实是没有孩子,反正是亲弟弟家的孩子,跟他之间是血亲,顺手就养着了。
谁能想到,当时做出的一个小决定,竟让他如今受益。
“那位郑哥会照顾你,您这边有什么事,尽可以去请他帮忙,千万别觉得是麻烦他了,咱这是互相帮忙。”
临走之前,苏姚真是怕人想不开,这几年内在这种环境下自杀的人不少,她劝解道“看开一点,您也学过历史,国家不会一直混乱下去,也许是三年,再久也不会超过四五年,恢复正常秩序。咱们就能一起过春节,过元宵节。”
如今已经是七三年,距离那四个人倒台还有三年时间。而根据她学过的历史,在这一段时间里,就陆陆续续有一些老干部恢复了工作。
“千里搭长亭,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也得离开了。不过您放心,周言安会经常过来看你。”
周嘉鹤摇头,“不要过来看我,你们好好过日子,就比什么都强。”
话说到这里,就真的离开了。
周嘉鹤目送着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
在一个宿舍住着的也都不傻,这老伙计三天没见到人,回来以后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就有人问,“你家里人过来看你了?”
看吧,即便当时找了理由,人家也还能发现。
室友没有别的心思,当然到了这个地方,也不允许他生出别的心思。
就是好奇而已。
“来看你的是儿女还是老婆?”
周嘉鹤知道他没有恶意,这位也是可怜人,原本是日报主编,被下放以后,妻子带着女儿不仅跟当爹的划清界限,还改嫁了他人。
他说,“是我弟弟家的侄儿。”这样说当然也没错,从血缘上面来说,周言安就是他的侄子。
也是这几年折腾的,怕影响到周言安,老实人也有了心眼。
“那你儿女妻子呢,他们就不说来看看你?”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周嘉鹤笑容有些苦涩,“媳妇怀孕的时候没保住,后来一直没有孩子。”
那这比自己还惨,自己是媳妇带着孩子不认当爹的,但好歹还有个孩子,这位是压根没有孩子。
他有些同情地拍了拍周嘉鹤的肩膀,安慰说道,“我看你那侄儿是个好的,能不怕被连累地过来探望大伯,这样的侄子也不比亲儿子差。”
周嘉鹤配合地笑了笑,一脸被说动的样子,“你说的是,可人家有自己的爹妈,四时八节能过来看看我就行。再说了,他能过来这一次已经很不容易了,跟咱们这种身份的人来往,终究会对他的前程有影响,他是个好孩子,可我不能太自私。”
室友十分认同地点点头,“老周,你说得对,咱们这些老东西,已经这样了,可孩子还很年轻,不能被咱连累。”
苏姚和周言安离开干校以后,这消停了两天的狂风不知从何处卷土重来。
感受到身边人停下,周言安疑惑回头,“哪里不舒服?”
“沙子吹进眼睛里了。”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要掉眼泪一般,是从未有过的脆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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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二合一◎
苏姚正在试图挤出眼泪, 让泪水把眼里的沙子冲出去。
周言安站在她面前,为她挡去了吹来的狂风,他正小心翼翼地轻轻扒开苏姚的眼睛, “我给你吹一下?”
苏姚这时候左眼里已经掉出了大颗的泪水, 泪水顺着脸颊留下。周言安悄悄地伸出手,把泪水一路留下的痕迹擦掉,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防止遇见风给吹皴了。
感觉到眼睛没刚才那么难受了, 应该是沙子从眼睛里出来了, 苏姚这下才敢放心地揉眼睛了。
眼周被揉得发红, 她却只觉得痛快。
还想继续揉, 手却被周言安给握住了, 苏姚疑惑抬头,无声询问他是什么意思。
周言安轻咳一声, “别揉了, 该回去了。”
哦哦, 确实是, 刚才好像耽误了不少时间。
苏姚刚要说好,面前人已经半蹲下身, “我背你回去,省得再叫风沙给迷了眼。”
确实是不喜欢沙子进眼睛的感觉, 可这男人刚才过来的路上背着周嘉鹤过来,回去的时候再让他把她背回去, 苏姚觉得就是生产队的驴都没怎么干活的。
前面的人已经催促了, 苏姚稍微犹豫了片刻, 还是爬到了他的背上。
“你如果没力气的话, 就告诉我。”
苏姚还是太年轻, 不了解男人, 背着媳妇哪可能累呢。
于是苏姚就这样被背着回到了城内。
被放下以后,苏姚看了一眼表,他们回去花费的时间,竟然比两个人步行还要快,这是啥意思,感情自己拖人家后腿了呗
别管拖不拖后腿这话,打算明天就买票回家,在临走之前,两人打算再去看一眼石抗一的老战友。
这位老战友叫赵志刚,他的家周言安曾经去过,不用再打听就能找到。
赵志刚家住在城市边缘的那一片的棚户区里,很难想象,在零下的冬天里,就住在这种的房间里。
这些窝棚长从外表来看,几乎是一个样,只有些细微的不同。
周言安带着苏姚在这一片棚户区东拐西绕,最后在一户门前停下,苏姚便上前敲门。
敲了几分钟以后,才有一恶声恶气的女声问,“谁?”
“你好,是赵志刚家里吗?”苏姚柔声问。
让苏姚上前敲门,这是两人早就商量好了的。周言安曾经跟苏姚说过赵志刚家的情况,赵志刚人在两年前被打成造反派以后,就自杀了,留下家里的媳妇带着两个女儿。
家里只有三个女人,突然有男人上门,对于三个女人还不知道要如何地惊慌。
而且叫外人看见了,寡妇家有男人进门,还不知道在背后要怎样议论呢。
这也是周言安为什么之前找到赵志刚家里以后,留下了钱,却没有贸然上门的原因。
听到外面是女人的声音,声音很温柔。
看着也不像是要把她们拉去□□的,那些人通常是把门踹开,就直接冲了进来,从没有过敲门的这种动作。
赵小芳拍拍已经缩成一团的妹妹,以及一脸惊慌的母亲,小声说了一句,“别怕。”
她转头冲着外面大喊道,“有什么事吗?”没有回答这是不是赵志刚家。
早就预料到不会那么轻松地进门,苏姚十分耐心站在门外哄道,“可以让我进去吗,我受他战友所托,过来看看你们一家。”
是父亲的战友,赵小芳顿时不害怕了,其实她方才的镇定,都是为了母亲和妹妹伪装出来。
赵小芳打开门,第一眼就看到一个漂亮温柔的姐姐,正在冲她笑,这让她安心起来。
随后看到苏姚身后的高大的周言安,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周言安的存在,让她感觉到了威胁。
苏姚注意到了,她推了周言安一把,“你在外面等着,先别进去了。”
果然,这句话让在前带路的小姑娘肩膀一松。
周言安听苏姚的话,没有进门,可是站在人家门外也不是个事。
窝棚搭的房子没院子,更没有院墙,站在门口,过往的邻居一眼就能看见这家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于是他稍微离的赵家远了些,却不敢离得太远,不放心在屋里的苏姚,怕一旦距离太远,出了什么事他不能第一时间过来。
屋子里很暗,即便从外面进来,也不觉得比室外暖和多少。
赵小芳熟练地把挂在墙上的煤油灯燃起,煤油灯为什么挂在墙上,因为这屋子里实在是太小了,转个身的地方都没有。
只有一张小床,上面能看见躺着两个人,其他不大的地方,堆放着这个家仅有的生活工具。
赵小芳对着床上俩人说,“妈,这位女同志说是受我爸战友的委托,过来看看我们。”
从苏姚进门以后,一直未出过声的床上,这时突然有一个女人探出头来。
煤油灯的灯光微弱,却能看见这女子妍丽的五官,眉眼处却似是笼罩着与气质不相符的愁绪。
“谢谢你过来看我们,但是赵志刚人已经死了,你回去跟那人说吧。你的情我们领了,你还是早些离开,也免得叫我们给连累。”
许是想到了什么,女人的呼吸有些困难,赵小芳上前帮忙轻轻顺了两下,她才继续说道,“是你前两天给我们家里塞的钱吧,那钱太多了,我们不能要。”
说的该是周言安前些日子扔进家里的钱,具体多少苏姚也没问周言安。
她转头吩咐女儿,“小芳,你去把钱找出来,还给人家。”
赵小芳毫不犹豫地就去找钱,“好。”
苏姚心里微微叹气,虽然不知道究竟给了多少,但她比较了解周言安,大概也就百八十的样子。
这钱对于自己和周言安来说,并不是多大的钱,可是对这样一家子来说,那是真能改变这一家子生活状态的。
赵小芳递过来的钱,苏姚没接。
苏姚转头看向床上女人,“托我过来的老战友姓石,不知道赵班长有没有跟您说过。”
抗日的时候,赵志刚是石抗一手底下的兵,那时候一个人是连长,另一个是班长。
没有什么比战场上一起留过血,能产生更深的感情。
对于丈夫的过去,她其实了解得不多,更不知道丈夫曾经战友们姓甚名谁,两人关系如何。
她从前被丈夫保护得极好,对于外边的事情丈夫从来不叫她插手,可是当风雨来了的时候,丈夫为了不拖累家里人,选择了自尽,却没想过她能不能独自带大两个女儿。
床上人一直没搭话,苏姚就知道她没听过石抗一的名字,这话算是白提了。
这趟过来,其实是想看看这剩下的一家三口,在生活方面有什么困难,帮着解决解决。
可当进入这小小的窝棚里以后,苏姚就改变了主意。
一个看着身体不大好却美貌的母亲,带着两个女儿生活在这种混乱的地方,眼里没个顶门立户的男人,眼瞅着大闺女也要成年了。
成分不好的人,在这时候无论什么样的人家,都能踩上一脚。
苏姚又说,“或许你们听过建设兵团,家里的大闺女应该快到了下乡的时候吧,有没有考虑过让她去北方的兵团。”
这母女二人都没有明白苏姚的意思,听她继续说道,“托我过来探望的那位,他现在正在兵团下面当团长。”
苏姚的意思,这两人依旧没有明白。
一个是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另一个是不大的孩子,从前说的隐晦的那些话,这时候就得瘫在明面上。
“咱家孩子如果在兵团那边当知青,看在老战友的面子上,照顾她两分是肯定的事情。”
但其实不是赵小芳离不开这个家,是这个家离不开她。
一个身体不好的母亲,还有一个被□□抄家吓得有些迟钝的妹妹,别看赵小芳才十三岁,家里的大事小情几乎都是她来操办。
不等苏姚继续说,赵小芳就拒绝了,“谢谢您的好意,我不能扔下我妈还有我妹,一个人去享福。”
其实去兵团当知青真不是去享福,只是能够远离如今这个环境。
不过苏姚可没想着让这孩子把家里人抛下,她说,“到时候你的户口落到兵团,把你妈和你妹妹给接过来,农场那边有工作岗位,只要肯出把子力气,就绝对饿不着。”
一家子在这种环境之下,就要永远背负□□坏分子家人的名声,如果能换一个环境,知道他们过往的人不多,她丈夫的老战友石抗一哪怕稍微照顾一下这孤儿寡母,就远比如今要强上许多。
当妈的和大女儿能赚钱,不管是带小女儿去看病,就近照顾,还是送他们去上学,都比一家三口窝在这阴冷黑暗的窝棚里要好。
赵志刚的妻子摇摇头,“女同志,谢谢你的好心,我们祖祖辈辈都是绿原的人,哪管别的地方再好,我们也不能去。”
其实不光是觉得绿原才是家,离开这个地方就没有根的想法。她对一个未知的环境,天然存在一种恐惧心理,没有完全可以让她依靠的丈夫带领,反而自己得做两个女儿的依靠,这让她害怕了。
哪怕未知于她而言可能是新生,她却没有丝毫动心。
苏姚只是出于好心提供一个建议,这一家子要是不想去,那咱也不能强逼着人,又不是逼良为娼的人贩子,自己的意愿最重要。
最后苏姚留下了团里的号码,告诉这娘儿俩,“如果将来改变主意了,或者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就打这个电话。”
至于赵志刚的妻子一定要换回来的钱,苏姚没有收,让留着改善生活。
这样的一个家,用到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在离开以前,苏姚跟母女俩说,“刚才跟你们说的去兵团的这件事,你们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不要告诉别人,以免生出其他的麻烦。”
知道人家是好心,赵志刚妻子点点头保证道,“您放心,我们肯定不说。”
不过她就算不遵守约定,跟人说了,苏姚也没在怕的,到时候一问三不知,坚决不承认就是了。
自己从来没跟对方说过那种话,是对方误会了她的意图,还胡乱牵扯。
没有音频和视频为证,也没有留下她手写的某某保证。
至于写下的那个电话号码,那又可以证明什么呢。
她从来不以最大恶意来揣度对方,不然也不会看见谁有难,总想搭把手,觉得遇见这种事是可怜,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而且帮了别人自己也会高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就是这个道理。
但总是做好最充分的准备,以免陷入无妄之灾。
出门以后,苏姚轻轻地拍了拍周言安的肩膀说,“我们走吧!”
周言安点头,转身路上,苏姚跟周言安说了,想请赵家母女三人搬到兵团去,但被拒绝了。
都不是喜欢强求他人的性子,周言安跟苏姚抱有一样的想法,既然拒绝了,那就算了,留下一些钱来让这母女三人改善生活就够了。
两人离开棚户区以后,去火车站买了火车票,绿源到顺城一直都没有直达的火车,两人过来的时候是在中部的一个城市转的车,去买票的时候,往那个中部城市的火车票已经卖没了,售票员同志说可以去首都换乘。
首都是心脏,铁路网以首都为圆心,向四周铺陈。
从前有这种换乘需求的时候,售票员都会建议,先买到北京的火车票,然后在北京换乘。
从绿原到北京的乘客相对不多,两人竟然十分幸运地买到了两张硬卧。
票是半夜12点的,行吧,现在就回招待所收拾一下行李。
也没多少行李,收拾好以后就回到火车站内,等着火车到站。
从家出发前,两人手上都大包小包拎着不少的东西,这趟回去就只有周言安手上拎着一个包。
这大概是苏姚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熬得最久的一个夜了,12点对以前的她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现在刚过十点就忍不住打哈欠,想睡觉。
火车站候车室除了他们两人,正在候车的旅客不多,想应该是跟他们乘坐同一辆列车。
周言安看她的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于是开口,“还有两个小时,你先睡一会儿。”
苏姚艰难地睁开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睛,歪头看他,“怎么睡?”
周围人也有在睡觉的,不过是整个平躺在座椅上。
周言安的意思其实是她可以像坐火车时那样,靠在他的身上。
不过这话让他是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说的。
但是他不说,苏姚却来了精神,逗他,“躺在你腿上睡吗?”
周言安的脑子里顿时出现了那画面,他不敢去看苏姚,解释道,“不是,像是坐火车时的那样。”
他不说坐火车是那样,苏姚却哦了一声,“像坐火车时那样靠在你身上吗?”
周言安喉头发痒,轻轻地嗯了一声,貌似只是清清嗓子,并不是回应她。
不用特意去看周言安的脸,都能想象到他此刻别扭的表情。
“那就谢谢你让我靠着睡觉了。”苏姚已经靠在他的身上了,声音在离周言安很近的地方传来,那地方好像是心头,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地方,但具体是哪里他也不能分辨。
快到检票上车的时间,周言安才不忍心地将人叫醒。
这一个多小时,苏姚睡得不算舒服,在被周言安喊醒以后,她的脸有点臭,看谁都像是欠她八百万似的,但周言安偏偏觉得这个样子的她也很可爱。
怕她刚睡醒看不清楚路,周言安牵着她的手往前寻找两人的铺位。
两人一张床铺一张下铺一张中铺,到了位置以后,周言安让她在下铺安置睡下,苏姚本身还有一丝的理智,“还没验票。”不能睡。
周言安趁她不清醒的时候揉了一把苏姚的头,“没关系,票在我这里。”
到了列车员过来以后,周言安给人看了他们两个人的票,苏姚听见有人讲话,本来想睁开眼,结果周言安轻轻拍了她两下,“没事,继续睡吧。”
她就又睡了过去。
那女列车员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往两人身上多看了两眼,露在纱布口罩外的漂亮眉毛轻轻挑起。
将随身带着的行李放到了行李架上,他便爬到铺位上睡觉了。
一觉睡醒,苏姚觉得,硬卧确实比硬座要舒服。
坐在床上,没在周围看见周言安,苏姚想起他在自己上头。
于是穿上鞋子起身,准备看看周言安醒没醒。
刚站起来,就转过头,正好跟周言安的眼睛正对上。
苏姚没想做亏心的事情,但无端地有些心虚,她有些讪讪地说道,“你醒得挺早哈。”
在床上,周言安没有回答她,他动作麻溜地从床上下来,才问苏姚,“先吃东西还是先洗漱?”
那肯定是先洗漱再去吃东西。
苏姚先去洗漱,周言安在这里看着行李,等她回来,两人再交换。
周言安去餐车上买了早餐,带回车厢里,回去就看见苏姚盘腿坐在铺位上,笑眯眯地看他。
周言安已经很了解她了,她这个表情肯定是要说些什么的,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她说,“瞧瞧我们家周团长可真体贴,当你家媳妇可真好,我都要被你养成个废人了。”
当然这话全是夸张,也不至于就被养成了废人。
她发现周言安是个闷骚,面上一脸正经,心里特别吃这一套,她只要随口夸上两句,他就能心情很好。
这人愿意主动干活,她只需要费点两句嘴皮子,就能哄得对方以后多干活。
共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哪怕早就被她表扬过无数遍,再一次听见被她这直白不掩饰地夸赞,周言安依旧心里鼓鼓涨涨的。
他绷着脸,表情看着没丝毫变化,将简单的早饭摆在苏姚床边的小桌上。
“餐车上只有鸡蛋和小米粥,先简单吃点。”
当然苏姚也挺爱看他现在的表情,像是一个纯情的小男生,明明害羞得不行,却装作毫不在意。
苏姚可没有只看见他现在的表情就满意了,她反而更加的变本加厉。“好的,周团长,只要是你买的我都喜欢吃,不挑的。”
在全军大比武中,拿过第一名的周团长,第一次遇见肢体不协调的情况,脑袋绕成毛线团,左脚差点踩到了右脚。
但身体本能还在的周团长,及时稳住了身体,没有摔在苏姚面前。
火车下午到了首都,问了售票员,到申城的火车要到第二天中午才出发。
也不能在候车室干坐二十多个小时,就在火车站附近招待所看了一间房,还能在这周围逛逛。
首都这边检查介绍信,可比其他地方严格多了,在绿原招待所时,前台人员只是简单地看了两眼就算了。
这次遇到的前台则揪着两人明明是从顺城到绿原,为啥过来首都。
两人就只好给她解释,是来这边换乘的,错过了当天的火车,要等到第二天中午才能坐上回家的火车。
又给他看了两人的火车票,是第二天中午首都到顺城的。
他这才大发慈悲一般,将挂着门牌号的钥匙扔到苏姚面前,并示意两人可以自己上楼。
现在的国营部门似乎都是这个鼻孔朝天的态度,倒也不觉得这是在针对谁。
打开房间门,苏姚顿时原谅了那个前台人员的态度。
原因很简单,这个房间装修还有摆件比绿原招待所的要强上太多。
简直能称得上是,一只脚已经步入现代社会。
苏姚差点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这真不愧是首都。
房间内有单独的卫生间,虽然没有洗澡的淋浴,但是有可以洗漱的水龙头。
而二楼的尽头有可以洗澡的地方,想要洗澡可以凭借门牌去洗澡。
七十年代的首都,苏姚还是很好奇的。
周言安洗漱的时候,她就坐在窗前,向窗外看去。
两人打算待会在火车站周围转转,苏姚现在看看车站周围有没有好玩地方。
就很巧,隔着老远,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他转过身的时候,苏姚隐约看见了他的正脸。
那个是原主的男友,叫苟什么东西来着?
更巧的是,他好像也看见苏姚趴在窗户上的一张大脸。
作者有话说:
周团长:不在媳妇面前丢人是我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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