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手臂
余清韵看着陈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老母亲一样操心又劳累。
“走吧,下去了,”余清韵先扶着小楼梯下来,双手环抱着看陈杰从阁楼上下来,“我想你需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个鬼地方。”
陈杰泪眼朦胧地顺着楼梯下来,看到了地上被余清韵从后脑勺捅进去的邪祟。
刚才那个对他桀桀诡笑的邪祟此刻正静静躺在地上,灰暗的地板上隐约可见到一道长长细细的黑色印记。
陈杰知道,那是邪祟的血液。
他看得出来余姐杀死这个邪祟毫不费力,仅仅只是一个几秒钟的照面,现场上只有邪祟的一点血液流出,这和一开始见到的余姐完全不一样了。
好像才没过几个月,余姐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吗?
陈杰震惊之余,心中更多的是开心,因为这也意味着有余姐在,他这次肯定能活着走出别墅。
还没等陈杰保持这份开心,就听到了余清韵的问话。
他下了阁楼,自以为隐蔽地偷瞄了一眼余清韵的脸色,见到她一脸平静瞧不出任何情绪,偏偏所问出来的话中透露几分看不见的硝烟。
陈杰斟酌着开口:“余姐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要来这里的……”
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说完,生怕被余清韵责骂。
他说完以后,余清韵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话。
陈杰没有得到余清韵的回答,又等了几秒,忍不住问:“余姐,那个,你有看到我那些朋友吗?”
身边的女人轻飘飘地说:“见到了,他们死了。”
陈杰瞪大眼睛:“他们死了?”
死的这么轻巧,陈杰有些恍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从他们跑散到现在,其实还不到一两个小时吧?没见到尸体,没听到惨叫,突然得到他们的死讯,陈杰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下一秒,余清韵又说:“骗你的,没死。”
楼底下的周力和思源刚才早已经在脑海里和余清韵汇报了那三个人的踪迹。
有两个躲在电视柜里,有一个把自己反锁在储物间里。
周力和思源把那些缠着他们三人的小邪祟解决了,躲在电视柜里的两个人被周力拎着衣领起来,储物间的门也被思源撞破,人也给找到。
周力和思源领着三个人回到了一楼,等着余清韵和陈杰下楼。
陈杰没想到余姐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他跟着余清韵下到一楼,看到了周力思源,还有自己的小伙伴。
蒋钦天额头上起了一个大包,蓝成则倒吸着冷气揉自己膝盖,莫时一脸警惕地看着周力和思源。
一见到陈杰,蒋钦天拍了拍自己胸口:“幸好你没死啊,一直没看见你,还以为你碎死了。”
陈杰给他翻了个白眼。
净没些吉利话。
莫时看到陈杰亦步亦趋地跟在余清韵身边,神色极为放松。
按照陈杰的性格,不可能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放心,即使这个陌生人刚刚救了他。
莫时把陈杰拉过来,小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你认识他们?”
莫时对这三人并不放心,因为他把自己反锁在储物间的时候,罗盘一直指认着门外有邪祟,接着就是思源撞破门,把他拎出来。
他后面也看到壮硕男人一手拎着一个的蒋钦天和蓝成则,这个男人和女人把他们带到了一楼,却没有对他们做些什么,只是不让他们走太远,其他一概不管。
莫时也搞不懂这两个人想干什么,接着就拿出罗盘,重新进行勘测。
面前这两个人就站在主楼进门以后,巨大油画的面前,莫时三人站在楼梯之下,狼狈不堪。
手上的罗盘指针疯狂转动,过了一会儿,指针在前方一男一女身上来回摆动。
这表示着油画前的两人身上带有怨气。
只有邪祟身上才会带有怨气。
莫时定定地看向那两个人。
男人一个寸头,身形魁梧壮硕如一座小山,穿着黑色背心,暴露在空气中的背部和手臂肌肉虬结,这个肌肉线条一看就不是那些健身房里边健身边吃着蛋白粉的货色,而是自己实打实练出来的练家子。
女人身形高挑瘦弱,如果不是刚才直接凭借着肉身将一扇门给撞破,莫时真的要被这女人的外表所欺骗。
这两个人并没有想象中邪祟该有的样子,他们真的会是邪祟吗?
莫时纠结,一手负在身后,指缝之间分别夹着两三张符箓。
蒋钦天和蓝成则可不知道莫时在想些什么,他们两人见到是周力和思源救了他们,看着这两人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特别是这两人表面上一直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一看就是经历过这种事件不下好多次。
“那个,哥,姐,真是谢谢你们救了我们,”蒋钦天说,“只是我们还有一个朋友刚才和我们跑散了,现在生死不明……”
莫时看着蒋钦天和蓝成则两个人围在周力和思源身边说着无用功的话,很想上去把他们两个拉回来并且告诉他们事实。
事实就是,这两个人很有可能不是人类,救下他们也并非好心,两人站在那里明显就是在等待着某人,至于陈杰,这两个人恐怕不会去帮他们寻找陈杰,他们只能自己去寻找陈杰了。
莫时还在这里思考怎么带着蒋钦天和蓝成则摆脱掉两人去寻找陈杰,就听到楼上传来一些脚步声。
不急不慢,而且不止一道脚步声。
抬头往上看,就看到了正在下楼的余清韵和她身后的陈杰。
油画前的男女也是一直站在原地,用目光迎接楼上人。
莫时的眼睛在一男一女,楼上的女人和身后陈杰四人身上来回游动。
原来他们认识?
莫时有些傻眼了。
他再看看自己右手上的罗盘,指针疯狂无固定方向的乱转,让莫时忍不住怀疑是否下一秒罗盘就会爆炸。
罗盘这个样子,说明周围有一个怨气极重的大邪祟。
下一秒,“咔嚓”罗盘裂成了两半。
不知道是不是莫时看错了,下楼的女人因为这一动静看了他一眼。
油画前的男女身上的怨气和那名大邪祟相比完全就是萤火与太阳的区别。
那个女人一出现,罗盘就报废,这说明了什么?莫时不敢想。
见到陈杰依赖着余清韵的样子,莫时赶紧把他拉过来询问,眼睛一直观察着陈杰的表情。
莫时回想着陈杰的家庭背景。
他们这所私立学校学生不算很多,每个班起就不超过十五人,基本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企业公子小姐,陈杰当初一过来他们就明白这准是哪个企业家的爱心资助对象或者私生子,过了段时间都知道是李家珠宝资助的陈杰。
这个陈杰平常在学校里也不算高调,只是一直埋头学习,做着自己的事情,默默无闻,莫时搞不懂陈杰为什么会和这三个人认识。
而且这三个人没人身上都带着怨气。
“他们是我的亲戚,”陈杰说,“带我下楼的那个人是我堂姐,另外两个是我的堂哥和嫂子。”
居然还是亲戚?
莫时的表情古怪。
“你确定是一直从小长大的堂姐堂哥吗?”他不死心追问。
陈杰:“千真万确,不然你说为什么要救我?还救你们?”
言下之意,救他是主要的,救他们三个是顺带的。
“你有发现过你这些亲戚有什么地方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的吗?”莫时看了看余清韵不正常的脸色。
陈杰摇头。
莫时刚想再说些事情,陈杰突然打断:“那是我的哥哥姐姐,也是他们救了你们,对吧?”
莫时住了嘴,看着陈杰微笑的脸,半响才从嘴里挤出一个“嗯”。
莫时不说了,陈杰也懒得再和他说。
有些事情不明说,心知肚明就好。
反正陈杰是站在余清韵这边的。
余清韵拿出手机,状态栏上信号条不复存在。
“反正你们四个现在也出不去,那就跟着我们,到时候我会把你们送出去的。”余清韵说。
“我有办法可以出去。”莫时出声。
余清韵看向他,“你就是陈杰说的莫时?”
莫时没想到陈杰居然和余清韵说过他,“是。”
“你认识莫立鹤吗?”
莫时看着余清韵,眼神惊疑,“你怎么会知道莫立鹤?”
莫立鹤是他们莫家主家的嫡系,天资卓越,莫家世代相传的圆盘也在莫时手上,多少莫家子弟崇拜的对象,就连莫时也是迷弟之一。
“这么说你是莫家的人了?”余清韵说。
既然是莫家的,她解不开的迷障,莫立鹤解不开,面前这个人就更解不开了。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莫立鹤?”莫时说。
“我就是陈杰的堂姐啊,”余清韵说,“陈杰不是和你说了吗?”
看着面前女人饶有深意的微笑,莫时知道她把自己和陈杰的全部对话都听完了。
莫时承认这个女人一定很强,但是他也不弱,自己刚才和陈杰三人抱头鼠窜纯粹是因为实战经验不够,胆子太小,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莫家有一个法诀搭配着心头血符箓可以破解迷障,莫时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
余清韵看出了他的跃跃欲试。
可是关于风霁月残肢的迷障何其难脱离,大兴安岭那一次,护林员带着黄鼠狼将那几个主播转出去,也是余清韵第一次见。
时候他当然也问过护林员怎么做到的,护林员告诉余清韵,能带着主播们离开迷障纯粹是因为黄鼠狼在熟悉的山林野间有着先天性优势,如果换作其他地方的迷障,护林员也束手无策。
“你是出不去的,只能等着我把这个迷障里的核心东西拿走才能离开。”余清韵说。
莫时不信,看着蒋钦天几人,说:“你们谁愿意跟着我出去?”
余清韵抿了抿嘴唇,周力走到了莫时身边。
莫时:“你想干什么?”
周力直接一记手刀,将莫时打晕。
余清韵可不能让莫时胡来。
周力把瘫倒在地的莫时托在肩上,蒋钦天和蓝成则咽了咽口水,决定跟紧陈杰的哥哥姐姐。
余清韵环顾四周,墙壁上的巨幅油画现在就像是一张真正普通的油画,再也没有什么预见性的恐怖画面。
余清韵保险起见,上去将油画划破,被划开的巨大豁口渗出黑色血液,顺着余清韵的匕首落到余清韵的手臂上。
直到油画再也没有血液流出,他们才在主楼的一楼的探索。刚才一进门就只顾着去救人,一楼跟本没有展开搜索。
打开图纸,一楼分有厨房,餐厅,两间客房,一个大厅。
厨房和餐厅光是占地就有几百平,更别说其他的房间和大厅。
余清韵就在周围走走,感知一遍,确认好这里真的没有风霁月的残肢后就可以离开,前往其他地方。
一百亩,余清韵原本会以为很麻烦,实践之后才发现其实没那么困难。
很多一看就很危险的地方,比如厕所,储物间,余清韵不必进去,无视地形,用直觉来感知残肢就可以了。
余清韵在这里走了一圈,空荡荡的大餐厅,只有一个长桌和几个凳子,正中央挂着剔透的水晶灯,巨大的落地窗将月色引进,水晶灯就好像真的亮了起来。
余清韵走到餐桌旁,看到旁边的厨房玻璃门,门内一团黑影,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站在玻璃门后,等待着人开门。
余清韵没理,反正她没感知到,她就不会去开那扇门。
“你姐姐在干什么?”蒋钦天凑在陈杰身边问。
“找东西。我们只需要跟在她旁边,就当一日游恐怖别墅好了。”陈杰说。
“看不出来啊陈杰,你哥哥姐姐这么厉害。”蓝成则说。
“你们家到底是干什么的?”蓝成则回想着陈杰受资助的的身份,“你们家该不会就是那种归隐山林,一直默默无闻的玄学世家吧?”
不然怎么解释三个哥哥姐姐战斗力爆表,在这种环境下临危不乱,一看就是经历的多了。
两个中二少年已经开始胡乱猜测幻想,陈杰决定什么也不说,说多错多,看着周力肩膀上软成一条的莫时,心想这位才是真正的玄学世家。
蒋钦天和蓝成则注意到陈杰的眼神,说:“我们当然知道莫时也是玄学世家,不过我觉得没你的厉害。”
蓝成则说:“你看,莫时这不就被你哥哥治得服服帖帖的?”
“不过我很好奇,你哥哥姐姐那么厉害,你怎么一点也不厉害?”
陈杰胡乱敷衍:“都说了是堂哥堂姐,传大不传小,我爸也不会武功,我大伯父会,所以我堂哥堂姐当然会。”
暂时堵住了蒋钦天和蓝成则的嘴,至于他们俩信不信,这就不在陈杰的思考范围之内了。
余清韵确认了这里没有风霁月的残肢就要离开,一转身就看见客厅角落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人一般高大,直直的站在角落,一动不动。
余清韵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打算靠近。
陈杰几人也看到了那个人影。
“你记得那里有过什么东西吗?”蒋钦天问。
蓝成则摇头,陈杰也摇头。
三人接连后退。
余清韵带着他们绕开那个角落,打算打开门,前往离主楼最近的保姆房。
可刚一离开餐厅,一个拐角,余清韵几人再次在另外一个角落里看到那团黑影。
这次黑影的动作变了,手臂举起来,指向北方。
蒋钦天和蓝成则已经腿软了。
余清韵仍旧没理那个黑影,带着他们来到了大门处。
手拉上把手,往内一拉,厚重的拱形门发出陈旧沙哑的叫声。
门外却不再是空旷的场地和疯长出来的野草,而是一片白色。
白色?
余清韵眯眼仔细看去,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白雾吗?
手摸上去,摸到了冰冷僵硬的东西。
原来门外是一片白色的水泥墙壁。
无所谓,路还有很多条,既然门走不出去,那就把餐厅和客厅的落地窗砸了,总有办法出去。
刚这么一想,余清韵就感觉到右手下的墙壁变得柔软。
她眼神一凛,想立刻将手抽回,面前白色的墙体突然冒出许多个手臂,将余清韵整个人拖进水泥之中。
这一幕让余清韵想起了之前在诡梦酒店时那团将她包围起来的肉糜。
一条条手臂死白,细长干瘪得只能看出骨头形状,密密麻麻扭成一团,余清韵砍下了好几条手臂,可是她的腿,脚,腰已经全部被缠住,挣扎几下,就连力气也比不过这些手臂,直接被拖了进去。
余清韵在陈杰几人面前被水泥墙给拉了进去,蒋钦天和蓝成则两人却是比陈杰几人还要急,“怎么办?她被拉进去了,她是不是死了?我们现在是不是要从落地窗那里逃走?”
陈杰还算冷静,以余姐的实力来说,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陈杰看着周力和思源:“周叔,思姨,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将水泥里的余姐救出来?”
留着蒋钦天和蓝成则两个人茫然,不是说堂哥和嫂子吗?
周叔和思姨,喊得这么见外?
思源摇头,说:“小余已经不在这个水泥墙壁里面了。”
她感应到余清韵被水泥墙壁吸进去以后,整个人转移到了另一处地方。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听它的话。”
它的话?谁的话?
陈杰几人顺着思源的目光,聚焦到角落里的那团黑影身上。
那团黑影仍然保持着自己的姿势背对着他们,站在角落里,一边手臂像是被折断似的,以一种非人的角度向背后伸去,指着北方,一动不动。
这个黑影到底想干什么?
第152章 墙壁
空气稀薄,全身被禁锢,不得动弹。
这是余清韵被鬼手拉进白色墙壁后的第一反应。
她知道自己大概率已经被困在水泥墙里了。
除此之外,她还能感受到墙体里某些腐臭溃烂的东西就挨在她身边一动不动。
在脑海里感应,发现自己离周力几人相隔很远,似乎那些鬼手将她拉进了别墅里任意一个墙体内。
希望周力那边不会有其他的大问题。
余清韵尝试着全身发力,想要破开周围的水泥墙壁,但是无能为力。
全身仍然动弹不得。
呼出的热气直直喷在她自己的鼻子上,余清韵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呼吸了。
被困在墙壁里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
余清韵觉得有点像晚上睡觉鬼压床的感受。
明明有意识,脑子里想着要起来,可是自己却仍然不得动弹。
浑身被禁锢,找不到很好的发力点,余清韵很难破开这些墙体,更何况这些墙可不是普通的墙。
在余清韵还沉浸在被墙体禁锢的感受里,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四息,余清韵已经不能呼吸了。
怎么办?
余清韵用力的呼吸,边慢慢呼气,变想着如何脱困。
现在的情况就是外面没有帮手可以砸墙,只能靠墙体里的自己自救,但是自己现在根本使不上力气。
自己还有哪些诅咒来着?
【口不能张,眼不能开】?
不行。
【鬼车】和鬼街时获得的青面獠牙鬼面符纹?
可以试试。
再不试试,余清韵就要窒息了。
随着她的心意一动,余清韵听到了墙外传来的鬼车咆哮声。
心里捏了把汗。
余清韵还真的有些担心鬼车一个把握不好,撞墙的时候把她撞成重伤。
咆哮声越来越近,墙体里的余清韵脸上也开始冒出青色的獠牙鬼面符纹。
那丹青点染的幽绿色线条勾勒着符纹。
上挑狰狞的幽绿色鬼瞳印刻在女人紧闭双眼的眼皮上,两个巨大獠牙在脸颊两侧浮现,好似下一秒穿破皮肉,从余清韵的脸上长出来。
说不清的流光在这些幽绿色的线条上游走,余清韵感觉自己身上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不知道为什么,余清韵发现鬼车的轰鸣咆哮声没了。
明明显示着鬼车已经驶到了跟前,可是却没有撞上她。
目前的情形已经容不得余清韵再疑惑。
她一发力,感受到左边手臂的松动,余清韵又使劲的动了动。
这一次,余清韵听到墙壁有碎石水泥掉下来的声音。
快了。
即使没有鬼车,余清韵凭借着青面獠牙鬼面也准备从白鹅色墙体里面破土而出了。
她继续用力,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每一根筋都在颤抖发痛的时候,她的左手出来了。
“噗”
白色墙面出现一个个裂痕,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不断挣扎,最后一只手破墙而出,破墙而出的手指节分明修长,指间椭圆,直接莹润光泽,但是颜色惨白,透露着将死之人的破败。
就像是一个信号,墙体上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纹,最后彻底粉碎。
大片的白色墙片不规则的剥落下来,墙体里出现了一个部分肢体还被困在里面的女人。
这个女人五官上印刻着对应的鬼面獠牙。
栩栩如生,宛如厉鬼,阴冷怨毒。
余清韵还有肩膀的一只脚镶嵌在墙体里。
她皱着眉头,把自己的肩膀和脚拔出来,看向自己面前的鬼车。
鬼车就静静停在墙面前,任凭余清韵先前怎么叫它撞向自己,它也不听。
鬼车是不会撞自己主人的。
有时候,鬼车太认主也不是一件好事。
幸好还有鬼面獠牙。
青绿色的鬼面符纹在余清韵脸上逐渐消散,鬼车也化作一点点晶光慢慢消失。
余清韵随机感觉到自己有些乏力头疼。
鬼面符纹需要消耗大量精力。
这也意味着,在后续和周力他们几人会和的途中,余清韵必须要谨慎行事。
她四下看看自己所处的位置,
又一个日常家居的房间,其他墙体已经被鬼车一路奔来撞个粉碎,一片废墟。
余清韵随身带了别墅格局图纸,但她是被瞬移过来的,没有经过图纸上面的路线行走,一时间分辨不出来这是哪一个建筑。
这个建筑明显就是一栋供人居住的房子,但并不是主楼,初步判断可能是保姆房或者管家房,余清韵并未在这里感应到风霁月残肢。
既然这里没有,当务之急就是先赶回周力那里。
余清韵目前已经召唤不出鬼车了,她再召唤一次恐怕整个人就要昏过去了。
—
陈杰一行人就站在大门前的厅堂里,背后是一排台阶,台阶之上,巨幅的别墅油画色调暗沉,像一副被血泼上的画作,一眼看过去说不出的恶心违和。
几人紧紧靠在一起,呈现出防御姿态,但并不是针对身后的巨幅油画,而是侧面厅堂角落里那个诡异的鬼影。
鬼影仍然一动不动。
几人不知道周力是看出了什么,但听他的准没错。
不知道是从小习武的问题还是什么,莫时醒了,醒得很快,见他没有再过多挣扎,思源让周力莫时放下来。
莫时看出来周力的顾虑。
陈杰他姐姐没有理会鬼影的指示,贸然前往大门,所以触发杀机,被鬼手拖入其中不知生死,所以他们要想不触发杀机,所以必须要跟着鬼影手的指示照做。
鬼影的手臂指向了北方。
莫时顺着北方看过去,那是陈杰姐姐巡视过一遍的餐厅方向。
大厅通往餐厅需要穿过一个拱形大门,拱形门所带来的部分墙体遮挡住餐厅绝大部分的景象,让莫时一行人看不清楚餐厅里的场景。
陈杰姐姐去餐厅里巡视的时候并不让他们一直跟着,让他们在外面徘徊等待。
莫时努力回想着自己之前所看到的餐厅内部景象。
大厅里有一个落地窗,窗边两侧是看不清颜色的窗帘,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树林。
长方形的餐桌被桌布覆盖,布料垂落在地板上,形成一个可以容纳几十人同时进餐的长方体。
椅子长方形的长桌只有宽两遍各放了一把椅子,一些角落墙边放置了小桌子和花瓶,显得不算单调。
最主要的是,餐厅再往北,就是那间厨房了。
莫时清楚地记得陈杰姐姐根本没有打开过那个厨房进去查看。
“我们要顺着那个东西的方向去吗?”耳边是蒋钦天问话的声音。
陈杰点头,周力和思源没有否认。
几人慢慢挪动步伐,靠近餐厅。
再走到拱形门口的时候,莫时看了看里面的情形。
点点月色从落地窗中倾泻而下,背对着落地窗的座椅靠背高大,落下一片漆黑的阴影,好像有人坐在椅子上注视着他们进入。
厨房门口是一个双门推拉式结构的门,并不是新现代半开放式的厨房,一堵墙和玻璃磨砂雕花的门板挡住所有人探究的目光。
莫时总觉得厨房里有东西。
再看向已经拉开一些距离的鬼影。
鬼影仍然呆在那个角落里,直指他们前进的方向,那个餐厅的位置。
莫时下意识拿出罗盘查看。
蒋钦天和蓝成则也上前看一下莫时的罗盘。
莫时的罗盘上刻着一些他们看不懂的字,蒋钦天和蓝成则也见过其他的罗盘,罗盘上的刻字大抵来来回回都是那些形制,密密麻麻的黑线和红线,还有看不懂的术语。
但是莫时的罗盘有些不一样,蒋钦天和蓝成则也不知道是莫时的罗盘特殊,还是说莫家的罗盘形制都是这样的,莫时的罗盘上面并没有什么黑线和红线印刻,整个罗盘质地更像是一块路边最普通不过的灰黑色的石头,石头上凹陷着一个个密密麻麻看不清的字,上面放着几个指针,指针在轻微晃动着。
现在这个罗盘上裂开了好几个大口,指针在上面也摇摇欲坠,颇有种劣质品的感觉。
看起来有些平平无奇,这让蒋钦天和蓝成则有些失望。
莫时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罗盘,在目光触及到罗盘的下一秒,他将罗盘给收了起来,有些懊恼。
他居然忘记自己的罗盘已经被陈杰这几个奇怪诡异的亲戚给弄坏了。
没有罗盘的莫时有些像是断了几根手指的人,因为罗盘在他平时施术时会起到一定的辅助作用,而且能检测怨气浓度,怨气所在方向,查看风水布局,还有一些阵法的运用。
周力带着他们几人已经进入餐厅。
餐厅里能看到外面鬼影的一半肩膀,那个露出的肩膀仍然指向餐厅。
“我们该不会还要一直往北边走吧?再往北边走就要进入厨房了。”陈杰低声说。
莫时看了看磨砂玻璃的厨房门,厨房门内中间有一团深色的阴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呆在门口后或者只是一些厨房台桌。
希望只是一些厨房台桌的阴影。
他看向厨房处,周力,思源和陈杰三人却是看向落地窗外。
莫时注意到,也跟着看了一下那扇巨大的落地窗,落地窗的玻璃从地板蔓延至天花板,主楼的一楼讲究宽大,彰显财力,因此一楼也是最高的一层楼,目测足足有五六米之高,大厅台阶之上的巨幅油画两侧还有蜿蜒盘旋而上的楼梯,大厅那一处甚至比餐厅这里的五六米还高。
这扇五六米之高的玻璃窗户外是一片无月的夜幕和墨黑的树林。
一棵棵树头尖尖歪七扭八,树林底下的阴影就好像一个个对叠在一起的尸体,树头尖尖就像是那些尸海之中的向上伸出的,大张着五根指头的鬼手。
这些树林和别墅之间相隔着看的见的一段平面道路,这也意味着他们可以找机会破开玻璃,从主楼里逃出去。
周力看了看身边这群青年,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现在还不是好时候。
他们继续走近那间厨房,离厨房还有四五米的距离时,所有人都听到空气中断断续续宛若蝇蚊般的声音。
有些像两个坚硬物品相互摩擦,有些像东西被用力挤压划过,又有些尖尖细细令人耳膜震痛。
听不太清,但声音的源头是从前方厨房发出来的。
莫时咽了咽口水。
周力扭头看了一眼后面角落里的鬼影。
鬼影仍在。
“你们时刻注意一下它,等我打开门,它消失了,你们就找机会把玻璃砸了,我会在你们后面断后,不用管我,直接跑走,前往南边,小余就在南边。”
“如果我打开门,他动了,”周力看了一眼莫时,“我和思源会拦住它,你们依旧砸窗跑开,明白了吗?”
昏暗无光的餐厅里只有他们几人的手电筒最为明亮,每个人的神情看起来模糊难测,每一个人的脸都在光影下透露着诡谲。
几人点头,身上已经开始不停流冷汗。
几人继续靠近厨房。
一步,两步,三步。
距离四米,三米,两米。
随着他们的走近,厨房里的声音也在逐渐变大。
最后,所有人都听清厨房里发出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带着清晰颗粒感的摩擦声,尖尖细细的,耳膜发痛。
【嘶嘶嘶】
【嘶嘶嘶】
【嘶嘶嘶】
那分明是磨刀声。
蒋钦天几人的脸都白了,下意识地看向周力。
周力站在最前面,思源在最后方,整个队列俨然将中间三人放在安全保护位置上。
这个雄壮的男人面对着厨房的磨砂玻璃门,看不见神色,高大魁梧的身形看起来极为有力,拿着手电筒,光线照射在地板上,勾勒出右手的虬结肌肉。
他高大得如同小山一般的身形将那道玻璃磨砂门挡住,给予几人安全感。
他们已经走到玻璃磨砂门前了。
厨房里的东西就像知道他们已经靠近,停下了磨刀声。
此时,所有人停下脚步声,周围彼此的呼吸声全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周力感受到自己的后背被人戳了戳,扭头往底下看去,莫时一双眼睛看着他,神情严肃,没有说话,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向了后面属于那个鬼影的角落。
周力跟着看过去,和那张五官扭曲的眼睛对上。
角落里的鬼影不知何时已经把头扭了个一百八十度,注视着站在厨房门前的一行人。
它在催促着周力几人进去。
周力冲莫时摇摇头,不要打草惊蛇,接着转头继续面对那扇磨砂玻璃门。
比起那个会出现鬼手把不听话的人扯入墙壁里的鬼影,周力觉得厨房里的这个邪祟更加的危险。
他把左手放在背后,给众人比着准备打开房门的倒数手势。
【三】
【二】
【一】
周力一把拉开房门,所有人在这一刻屏住呼吸。
视线聚焦在前面。
厨房内部被周力的手电筒照着,能够看到入门口处的一个大冰箱,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所有人有些怔愣。
居然没人。
陈杰这个时候刚想扭头看看那个角落里的鬼影,身后的思源就说:“鬼影消失了,我们快破窗。”
周力听了,赶紧把厨房的门给关上。
陈杰跟着莫时几人立马跑到落地窗前,四下看了看,蒋钦天搬起旁边用餐的椅子,用力砸向落地窗,蓝成则四下看了看,长桌的另一边椅子和他们相隔十几米,接近大厅拱形门和鬼影原来呆着的角落,傻子才跑过去拿。
蓝成则没有趁手的东西,于是和陈杰一样用脚踹。
陈杰先是狠狠踹了一脚,玻璃发出沉闷的哼声,连丝毫的裂痕和摇晃都没有,还把他的脚震开,皮肉和骨头都发麻疼痛。
这一脚下去,陈杰预感自己的脚后面肯定要肿起来。
他一击受挫,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同伴,就看到后面周力仍然站在厨房门口,僵着不动。
陈杰心下一个咯噔,顿觉不妙。
刚才他们仅仅是站在门外看到厨房对门里的一个冰箱,根本没有探头进去看里面全貌,这也意味着厨房里还是有东西,只是那个东西当时就藏在厨房看不见的死角里等待着他们进去。
周力现在在厨房门口站着不动,是在干什么?
陈杰想要走近,周力背对着他,明明没看到陈杰接近,现场混乱声杂多,他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喊道:“你别过来,也别叫其他人过来。”
陈杰的脚步顿住,看着周力抵在厨房玻璃磨砂门的背影。
“周叔,那你怎么办?”
他看向思源,后者也没有过来,反而一脚踹上落地窗,蒋钦天几人无论怎么砸踹都安然无恙的落地窗直接被思源几脚踹出了几道蛛网般的裂纹。
思源也没有过来,就好像知道周力已经在厨房这里抵挡厨房内的邪祟。
如果这样的话,周力必须留在最后,甚至会失去生命。
陈杰看着周力的背影,又看了看几个同伴因为砸踹落地窗而受伤的手脚,一时间想不出两全的方法。
他记得周力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是余姐前面几次回家时。
他周末刚回家,因为周末回来李叔和刘姨都在忙,正好余爷爷余奶奶都在这里住,为了给老人家解闷,周末回家他都会去接李倩然去余姐家吃饭。
初夏姐依旧喜欢在这个点去小湖花园那里喂鱼,余姐有事在客厅走廊外打电话,他带着李倩然走进客厅,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周叔和思姨。
周叔一直话不多,沉默寡言,思姨看上去更友善一些,脸上一直带着笑容,还帮忙带着李倩然。
之后,余姐打完电话,进到客厅,陈杰就见她和两人举止熟稔。
当时余姐去厨房拿了一盘水果放在客厅桌上,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他说:“抱歉,忘记给你介绍了……”
“没事余姐,”陈杰摇头,感觉自己的内心更像是自己的父母生了二胎,有些吃味,“之前初夏姐有和我说过周叔和思姨,刚才我们都相互认识了一下。”
余清韵说:“那就行,你们来吃点西瓜吧,这个还挺甜的。”
后来余姐和他们摆桌做菜等着余爷爷余奶奶回来,陈杰一直在观察,看到他们明明也没有经常交流,彼此之间却好像心有灵犀,宛如一体,让人融不进去的和谐默契。
最主要的是,陈杰感受到了余清韵对他们两个人的信任,如同家人一样的信任。
陈杰明白,这两人或许就是余姐一起撞邪的队友了。
真好,不像他和李叔,在寺庙和公交车上也没帮上多大的忙。
陈杰不承认自己是酸了。
陈杰是知道周叔思姨在余姐心目中的地位的,他不敢想象,余姐后面要是知道周叔死了,余姐会是什么反应。
“周叔,”陈杰尝试着上前,“你……”
他余光看见了已经拉开一点的玻璃磨砂门。
门内伸出了一只手,血肉模糊,嶙峋白骨,紧紧抓着周力的手腕不放。
周力抵着门口不让门进一步扩大,手腕被鬼手抓得极为细,细到陈杰怀疑周力的手下一秒就要被掐断,周力背对着落地窗,背对着陈杰,陈杰只能看到手腕那点模糊的景象,其余的也看不见了,但是他能看到周叔抵着门板上的身子一直发出类似于被腐蚀的滋滋声。
可即使是这样周力也没有放弃抵住推拉门。
“看到了吗?”周力说,“我现在已经走不开了,我来断后是最好的结果,你们抓紧时间破开落地窗,一定要朝着南边走,小余会去找你们的。”
陈杰整个人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周叔……”
“别废话。”
陈杰转身跑开,用肩膀用力撞着落地窗,高达四五米的落地窗是公司定制的,坚硬无比,陈杰这一撞就感觉到自己的一边肩膀骨头轻微的响动,似乎有些骨碎。
同样在砸踹的蒋钦天几人被突然跑来气势汹汹的陈杰吓了一跳,“你干嘛?不要你的肩膀了吗?”
思源看了一眼陈杰,没有说话,又踹了一脚,落地窗上的裂痕增大。
“我们已经么有多少时间了,周叔在挡着厨房里的邪祟!”陈杰说。
他希望快点,再快点,至少他们几人要逃出去,不能让周叔的死毫无价值。
“我已经在加快了,你们再给我点时间。”莫时焦头烂额,拿出一张张符箓贴在落地窗上。
思源虽然把落地窗踹出裂痕,但是这种特制的落地窗通常都是叠加着好几层的玻璃,裂痕往往只是内部的玻璃碎掉一点,根本无济于事,周力现在抵挡着邪祟,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撑不住了,所以莫时压力山大。
陈杰看着莫时贴着符箓,自己也只能干站着看,什么也做不了,再一回头看向周力,发现背对着他的周力整个扔上半身抵住门板,肋骨部位不正常突起,人体肢体扭曲的角度完全变得不正常,就好像一个被随意扭动成任何样子的残破布娃娃。
周叔撑不下去了。陈杰有一瞬间是脑袋空白的。
“莫时你继续贴,不要被干扰了,”思源说,“等玻璃破掉以后,你们立刻往南边走,不要再等我和周力了。”
说完,她往后退,靠近周力。
陈杰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感觉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莫时贴到后面手已经开始颤抖,因为在贴符期间,他一直都能够听到清脆的骨头折断的声音还有腐蚀声,整个贴符期间,周力和思源根本就没有发出哪怕一点的痛呼声。
他根本不敢往后看周力和思源那边那是什么情况,就怕一个扭头就能和早已经破门而出的邪祟来个对视。
他贴完以后,在指尖咬出一点血,点在最中间的一张红色符纸上。
其他方位贴的都是黄符纸,只有正中央的这一张贴的是红色符纸,这是这套小型爆破符阵的符眼。
鲜血一点上符纸,周围所有的黄色符纸被鲜血点亮,同时开始自焚,重重火舌自符纸之中冒出,像是有生命一般,灼烧攀附着落地窗。
透明的落地窗上燃起的红火就好像是泼在透明画板上的颜料,周围温度开始升高,随后玻璃如同星星点点,碎成一丁点的星光,倾洒而下。
陈杰几人用胳膊挡着眼睛,沾染着火焰和星光跑出。
几人胡乱找了地方一直跑着,直到身后的主楼被阴郁的一棵棵树遮挡起来,再也看不见,这才停下。
部分细碎的玻璃碎片卡在了他们脖子,手,胳膊上,挑也挑不出,一举一动又痛又痒。
“我们这是,逃出来了?”蓝成则还有些茫然,不可置信。
陈杰不说话,蒋钦天又些喜极而泣:“我们真的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莫时比两人冷静一些:“小声点,我们还没完全出去,别忘了我们还在别墅里。”
“我们现在要去南边对吧?跟着陈杰他姐姐汇合。”蒋钦天说。
“谁说我们要去南边了?”莫时说。
陈杰蓦然抬头,盯着莫时。
莫时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不是冷漠,而是及近乎残忍的冷静,无月的夜幕笼罩在他的头上,整个人看的陈杰有些心凉。
他当然能冷漠,毕竟余清韵,周力和思源和他只是刚刚认识,而且不久前刚把他打晕。
陈杰稳住自己的情绪,“你什么意思?”
蒋钦天和蓝成则看这两个人之间气氛紧张,选择安静闭嘴。
莫时说:“你别生气。”
他想要用最体面的话语来稳住陈杰,尽可能不在这个时候产生矛盾,但是他又发现无论怎么说,这些透露着他心底里真实想法的话怎么修饰都很难听:“虽然你哥叫我们去南边找你姐姐,但是谁知道你姐姐现在是生是死?你哥哥怎么保证你姐姐一定还活着?我们所有人都亲眼看见她那些鬼手拉进墙壁里。”
“我们不能盲目的去南方,这简直就是……”
话还没说完,陈杰一定按耐不住自己的拳头,直接冲着莫时的面门揍去。
莫时闪躲不及,只是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猝不及防被打,也来了气,原本就是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发了狠地瞪了陈杰,冲上去也揍陈杰。
陈杰刚才只是占了先发制人的先机才打到了莫时,这下子莫时来了气,又是从小习武的,也不说什么朋友谦让,何况在此之前两人也不熟,直接把陈杰打得抱住自己的头防卫。
陈杰被揍了才两三下,直接倒在地上,肩膀上的骨头发出嘎吱声,莫时捶向他的腹部,加上周力和思源的事情,一时间气急攻心喷了一口血。
蒋钦天和蓝成则也和人打架过,又是泡吧的两个狐朋狗友,见血也有,但是陈杰在这个时候被打得吐血也让两人心里一惊。
蓝成则赶紧上前将陈杰扶起来,蒋钦天拉开莫时,一向教养良好的他怒骂:“莫时你是不是神经病?你是想要他死吗?”
莫时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没收着力,过火了。
但还是有些不爽,特别是当他看到陈杰被两个人护着的时候。
“到底是谁先动手的?自己心里清楚。蒋钦天你们两个还护着他,别忘了刚翻墙进来的时候他是怎么对你们的,这不是第一次了吧?”
蒋钦天没有被莫时嘴硬的逻辑带偏:“是,这件事确实他的错,陈杰一直收不住手的狗脾气。但是这种时候你把他打成这样,你是想干什么?后看碰到邪祟他怎么办?你这是在杀人。”
莫时不说话了。
陈杰被蓝成则扶起来,低垂着眉眼,恹恹的。
前面几年的他如同一个肆意疯长的野草,扎根在小小城镇之中,染着黄发,紫发,红发,五颜六色的廉价染色膏加上没有很好的打理,早已经将他的头发发质破坏,软软塌塌,发尾分叉,到现在还没养好。
他想,如果不是碰到了余姐和李叔,他压根都没有养好头发的机会。
他当然知道是自己的错,所以他根本没有辩解,他知道自己应该忍住不要动手,但是当他听到莫时质疑死去的周哥的叮嘱,还有否定余姐活着的事实时,真的忍不了,脑子一热直接就上了。
场面安静了下来。
陈杰突然开口:“你继续说,你想干什么。”
莫时静静看了他一眼,说:“我这里有个破障的针法和符纸,我们或许可以折返回到别墅的铁质大门,让我试试破障,说不定就能直接出去了。”
陈杰忍不住嗤笑,莫时也懒得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了。
陈杰当然还记得当初一起在瑰梦酒店的莫立鹤。
莫立鹤和他们一起被困在瑰梦酒店时,连他这个本家的天之骄子都知道这么简单的破障术根本破解不了瑰梦酒店的迷障,那这个连余姐都特意赶来的别墅迷障是莫时这个小毛孩能破解的了的吗?
陈杰不想再和莫时做他的分析,因为他知道莫时根本不会听进去。
陈杰只问旁边的蓝成则和蒋钦天:“你们两个呢?你们是怎么想的?是要跟他折返回到大门那里还是跟我去南方找我姐姐?”
蒋钦天面色却犹豫,蓝成则沉默不语。
两人的顾虑都是同一个。
现在只剩下他们四个人了,莫时说的对,陈杰姐姐现在不知生死,如果死了,那去南方寻找他姐姐根本就是盲目愚蠢的送死举动。如果还活着,去寻找他姐姐的路上不可避免的会遇上其他邪祟,他们能和陈杰姐姐顺利会和吗?
还不如跟着目前四个人里最有本事的莫时安全一些,万一莫时真的破障成功了呢?
陈杰扯了扯嘴角,知道了蒋钦天和蓝成则的未语之言。
他甩开蓝成则的搀扶,说:“谢谢。那我们还是分道扬镳吧。”
他也懒得去猜想这次分开以后他们三人是生是死,反正和余姐的这几次相处,陈杰明白,要想活下去,还是要听余姐的话,做个不带脑子的人会好得多。
余姐那么信任周力和思源,以她神鬼莫测的能力,他们之间一定哟一些特殊的联系方式。
陈杰选择自己一个人前往南方寻找余清韵。
看着伤痕累累,嘴角挂血的陈杰,蒋钦天几人当然是不乐意让陈杰一个人走的,他这一走,在蒋钦天几人看来无异于自杀。
莫时刚想动手,学着周力劈晕他的方式劈晕陈杰,陈杰就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直接朝着南边跑去,钻进树林里找不见踪影。
“愣着干什么,追啊。”莫时循着陈杰跑开的方向跑了几步,停下来,冲着愣神的蒋钦天和蓝成则喊道。
蒋钦天和蓝成则叹气,原本说要折返,现在又追着陈杰跑了。
几人跟着莫时钻进树林里,跑了没几步就出了树林,来到了几个小石子铺就成的道路。
莫时三人站在原地张望。
周围无风,树林里垂落下的虬结树藤轻轻摇晃着,黑暗之中总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莫时四下张望,耳朵听到了左侧一点哒哒哒的脚步声。
他扭头看去,一个横栏在地上的巨大树藤后,灰色的人影一闪而过。
是陈杰的身影。
莫时带着人往左侧跑去,跨过树藤,陈杰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莫时回想着,刚才见到陈杰身影的去向。
好像是在,树藤右边。
莫时带着人继续右转,三个人的脚踩在枯死掉落的树叶和枝干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蒋钦天是跑在最后面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些繁多杂乱的脚步声中,不止有他们三个人的脚步声。
他扭头往后看去,高大阴翳的树林和垂落下来的树藤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一切是那么的平静,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
可能是他太敏感了,毕竟这里鬼气森森的,不怪他敏感。
莫时继续带着人一直往右边跑,这个时候已经听到前方的声音了。
那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应该是陈杰的衣服擦到树干或者树藤上了。
他们三人加快脚步,本以为会看到站在树旁边的陈杰,没想到跑着跑着,他们再一次出了树林。
这一次不是树林里面的小道了,是一个屋子。
‘嘎吱’
来晚一步的莫时恰好看见了陈杰开门进入屋子的身影。
这个时候,即使再迟钝,莫时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这几次追着陈杰东跑西跑,陈杰应该也是能察觉得到的,以陈杰的性格恐怕早就停下来让他们不要追,而不是每次都跑一下停一下,弄出声响,再等着他们追上来。
就好像在引诱着他们跟上去。
现在这个假陈杰已经按耐不住,带着他们来到了最后的目的地。
莫时停下脚步,身后的蒋钦天和蓝成则也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蓝成则说。
莫时脸色难看:“那不是陈杰。”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蒋钦天说,“你们,要不要转头看看后面?”
莫时被蒋钦天说的不敢往后看了。
蒋钦天的声音听着诡异极了,声线颤抖,显然在后面发生了什么。
蒋钦天会不会也是假的?只要他们一转头到后面去,就会触发杀机?
“我们身后跟着一个东西!”
蒋钦天眼睛瞪得老大,在他面前,一个黑色的鬼影站在树后,只露出一点肩膀。
他发现自己只要一转身背对这个黑影,黑影就能够逼近他们。
惊恐的蒋钦天现在根本不敢转身和莫时几人走了,他把他的发现告诉了莫时和蓝成则。
莫时捏紧符纸转身,看到了不远处树林底下的鬼影,还有一直面对着鬼影的蒋钦天。
蒋钦天是否是邪祟这件事已经得到答案,但是这个鬼影也让莫时感到恐惧。
莫时看了看树林底下目标直指着他们的鬼影,又看了看假陈杰进入屋子后留下的掩虚的屋门。
莫时心下苦涩。
这是邪祟都算好的吗?逼迫着他们进入屋子,躲避着外面的鬼影。
可这样一来,他们就会在屋子里遇见那个假陈杰。
两头都有危险,被夹在中间的三人有些惶惶。
最后,莫时像是做好了决定,左手夹着三张黄符,喊道:“不用理鬼影,我们快进入屋子里。”
蒋钦天和蓝成则听着莫时的话,直接扭头就往屋子跑。
莫时留在最后面,三张符纸很快在指尖烧完第一张,这个时候他们离屋子还差五米。
烧完第二张,还差三米。
再快烧完第一张时,蒋钦天和蓝成则进入了屋子里。
莫时紧随其后,在快要进入屋子时,指尖三张符纸已经全部烧光。
这个时候他大半个身子已经进入屋子里。
莫时感觉到自己还留在屋外的右手一凉。
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右手。
第153章 电话
手上一瞬间一凉,接着就是一阵剧痛,像是一把刀狠狠将手上的皮肉给刮开。
莫时发出一声疼痛的嚎叫,蒋钦天和蓝成则连忙将卡在门口处的莫时拉进来,“砰”一声关上屋子门。
莫时疼得蜷缩在地上,像一个虾米,弯曲着身子,恨不得将身子完全折叠起来。
他弯着腰,低垂着头,身子挡住蒋钦天和蓝成则的目光,冒着冷汗,完好的左手狠狠掐着自己的右手手腕,就好像这样疼痛就会消失。
被邪祟抓住的右手此刻露出了里面红肉和白骨,青绿色的血管爆裂,鲜红的血液一路顺着手臂蜿蜒而下,被腐蚀开的薄薄一层皮边缘呈现出焦黑的味道,空气里全是他血液的腥味。
可以说,手掌手背上的皮大面积被腐蚀,指骨隐约可见。
血液大量的流出,滴落在地板上。
太痛了,莫时整个手都是颤抖的,连带着身子也在发颤。
可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容许莫时沉浸疼痛之中,因为他听到了蒋钦天和蓝成则的说话声。
这两个人将他拉进屋子里以后也没闲下来,甚至也没空关心莫时的伤口,而是反锁屋门,一人死死抵住砰砰作响,好似下一秒就要被破开的屋门。一人在旁边四下寻找能够抵住门的重物。
门缝底部和左右两侧的缝隙逐渐渗透进黑色的腥臭液体。
门外的邪祟想要破门而入!
莫时爬起来,颤抖着右手垂在身侧,左手从斜跨包里再次拿出几张符箓。这次的符箓不是前面两次红色和黄色符纸,而是五张绿色的符纸。
符纸上不只是用什么颜料来书写的,金色流光的线条透露着说不出的神秘。
还在抵着门口的蒋钦天就将莫时站起来,整个人脸上满是严肃,冲他大喊:“让开,”
蒋钦天连忙闪开,就见莫时将左手指尖一挥,指尖之间的直直飞上门板,在没有任何粘贴物的情况下牢牢贴在门板上。
那五张绿色符箓一贴上,门板外的撞击声变弱不少。
“别放松。”莫时看了看门板上的五张符箓,其中一张正在缓慢燃烧着,燃烧散发出的白色青烟飘摇而上,不知道复制是有什么特殊材质制作而成的,散发出一种莫名好闻的熏香。
蒋钦天和蓝成则都知道,一旦这五张符箓烧完,门外的邪祟就会进入。
他们又看了看自己身后这间屋子的格局,他们左右两侧各有三个房间,直走过这个走廊,能一眼看到开阔的空间和游泳池。
原来这里是一个游泳馆。
谁也不知道那个进入屋内的假陈杰此刻正藏在游泳馆的哪里。
莫时的手还在流血,伤势严重,蒋钦天看了看还在不停发出撞击声的门板,又看了看他们身边两侧的房间,说:“我们先进入一个给他包扎一下,然后赶紧找个窗户跑出去。”
三个人大大咧咧站在这里,就好像一大块吸引着暗处东西的肉。
蓝成则点头,不过看到还在冒烟燃烧的符纸说:“莫时,你不能再多贴点符纸吗?”
“你以为我带了很多张吗?”莫时没好气地说。
他考虑到各种突发事件,符纸是带了不少,将斜挎包塞得满满,但是这些符纸都是应对不同事件的,比如贴在门板上镇宅的类型的就带了几张,还是参杂了朱砂和研磨成粉的金色香来画的符纸,本来想着这个小别墅里的都是一些小邪祟,这五张符纸足够用了,甚至一张符纸都能撑到天亮,谁又能想到碰到的尽是一些怨气极重的邪祟。
其实莫时身上还有三张镇宅符纸,但是秉承着后续可能还需要在其他地方用到镇宅符的想法,还是只贴了五张,希望这五张就能撑到他们离开这个游泳馆。
莫时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极了。
“咿呀呀”
右侧第一个房间突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莫时三人现在只有蒋钦天和蓝成则是有手电筒的,莫时的手电筒刚才掉在了屋外面。
打开的门缝恰好只有一个头颅大小的宽度,里面伸出一个头,黑漆漆的,看不太清面庞,但几人还是凭借着发型认出是陈杰。
不过,是假的陈杰。
蒋钦天和蓝成则的手电筒向下垂着,甚至没有勇气看清房间里陈杰的脸,就怕看到的不是那个熟悉的五官,然后被房间里的邪祟恼羞成怒杀死。
“你们快进来吧,躲在走廊外的话,外面的邪祟进来以后就完蛋了。”黑暗之中,假陈杰的声音夹在砰砰作响的门板声之中。
莫时三人无人敢应假陈杰的话,毕竟谁也不知道进入房间以后就会触发假陈杰的杀机。
几秒过后,房间里的假陈杰见他们不回应自己,直接拉开房门,将离他最近的莫时拉入房间里。
莫时心下惊异,但是手臂上冰冷的拉力巨大无比,他根本反抗不了,蒋钦天和蓝成则就看到莫时直接被拉进了房间里,接着里面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假陈杰将莫时拉进房间里以后并没有关上房门,他们可以看到莫时被拉进来以后假陈杰将他的手臂放开,莫时连忙走了好几步和假陈杰拉开距离。
“这……”蒋钦天说。
莫时见到自己没事就知道自己没有触及到杀机。
“你们快点进来吧,那个门撑不了多久的。”假陈杰转头和门口外面的两人说。
虽然是转头说,可是莫时隐隐约约感受到假陈杰隐藏在隐隐出的那双眼珠子在注意着他。
或者说,不是注意他,而是在看着他手上滴血的手,那道目光极具存在感,贪婪,怨毒,恨不得直接将他吃了。
莫时咽了咽口水,主动走出这个房间,远离这个假陈杰,打开左边房间的门,说:“还是左边好的一点,左边吉利。”
蒋钦天和蓝成则连忙跟上,走进左边的房间。不料假陈杰顺着他们即将要关上的门缝中钻进房间里,紧闭房门的房间里,假陈杰的声音隐隐带上一丝笑意,“不是兄弟吗?怎么都不让我进来。”
“你这不是进来了吗。”莫时呐呐地说。
假陈杰没有再说些什么,但莫时三人也没敢再让它出去。
见到一直没有触发杀机,旁边这个邪祟应该是还不能动手,几人暂且放下心来,给莫时包扎伤口。
三人各带了一个小挎包,莫时跨包里都是他的符箓还有一些特殊东西,蓝成则包里是一点一点食物和水,蒋钦天包里是一些消毒水和绷带。
蒋钦天把消毒水沾上棉签,想要给莫时的伤口边缘消毒,这一看就犯了难,莫时整只手血肉模糊,应没有完好的皮了。
“直接擦上去吧。”莫时说。
他们这边还在包扎,蓝成则则是拿着手电筒看了看房间里的布局。
这应该是游泳馆的换洗室,旁边有一透明的玻璃洗浴小间,一面镜子贴在洗漱台上,还有一个很大的柜台在旁边,负责装着换下来的衣物和浴巾。
整个室内是深褐色大理石质地,也许是因为样本房的原因,没有多余的沐浴露,洗发露或者衣物,透露着一种简约精致。
最主要的是,这里有窗。
蓝成则撩开窗帘,看到了外面依旧朦胧黑暗的树林和夜幕。
他有些激动,想要转头和莫时几人说,这个时候已经给莫时包扎结束的蒋钦天打开房门看了一下外面屋门符纸的情况。
这一看蒋钦天就开始紧张起来。
五张绿色符纸只剩下一张不到了。
莫时赶紧出去又是贴上两张绿色的符纸。
“你不是说贴完了吗。”耳边是蓝成则的吐槽。
莫时已经没有功夫去呛人,他手上只剩下最后一张镇宅符了。
他看了看房间里的那扇窗户,原本打算一起将窗户打破,就在这时,旁边的假陈杰突然出声:“门外面的东西快进来了,我们现在破开窗户的话,声音也会吸引它,它依旧能顺着窗户追出去,我们根本甩不掉他。”
“要不然我们一起躲在柜台里吧,那个东西没看到目标明确进入,或者听到声音,它是不会打开柜台的,顶多在游泳馆里徘徊一下就走了。”
假陈杰的出声提醒了在场三个人。
蒋钦天看着假陈杰,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假陈杰说的没错,他们破开窗户以后,外面的东西依旧可以顺着窗户追出去,最主要的是,他们跑出去了,这个假陈杰也会跟上他们,他们身后依旧追着两个邪祟。
蒋钦天看向莫时和蓝成则,两人一时间没有和假陈杰搭话,显然也在思考,蒋钦天相信自己能想到的事情,这两个人不会想不到。
“你说的对,那你打开柜门,我们一起躲进去。”莫时突然出声。
蒋钦天和蓝成则不明白莫时在想什么,但是他这个样子明显想到解决方法。
假陈杰听到莫时这么一说,有些开心,然后走到了柜台边,打开柜子,嘴里说道:“说好了,让我打开柜台的人是你……”
几人就站在假陈杰身后,看着它打开柜门,刚一打开,就看到柜子里有一个黑影卧在里面,蒋钦天和蓝成则瞬间想到了尸体。
比他们反应更快的是莫时,莫时直接撞向背对着他的假陈杰。
不料假陈杰整个人仅仅只是身形不稳,压根没有莫时想象中的被他撞进柜子里。
假陈杰在柜门被打开以后像是卸下了伪装,缓缓转身,声音开始变得沙哑如厉鬼,“你们都看到了吧,都看到柜子里的我了吧……”
原来假陈杰的杀机就是柜子里的尸体被看到。
“快把它弄进柜子里!”莫时只能冲着身边两个同伴喊道。
假陈杰还没完全转过来,就被三人撞进了柜子里,发出闷闷的撞击声。
三个少年均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肩膀感觉下一秒就能脱臼。
莫时赶紧将最后一张镇宅符贴在柜门上,镇住柜子里的假陈杰,绿色的符纸飞速燃烧着。
“快跟我跑出去!”莫时带着蒋钦天三人换了个房间进去,在快要进入另一个房间的时候,蒋钦天还抽空看了看屋门上的符纸。
符纸燃烧剩下的最后一点符面和房间里柜门上的符纸差不多大小了。
莫时三人换了斜对面的房间。
一关门,屋外的门不堪重负,被游泳馆外的邪祟撞开。
同一时间,三人还听到了邪祟面房间传来的巨响,那个假陈杰也正好撞开了柜门。
莫时已经能够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了。
他算的时间很准,给游泳馆外的邪祟门贴了两张,和假陈杰扯皮了一下,又贴了最后一张,这样当他们躲起来的时候,这两个邪祟破开各自的门后就会相互遇见。
一山不容二虎,这两个邪祟又是在争夺他们三块肥肉,两个邪祟肯定会先打起来。他们就可以趁着这个时间空档破开窗户跑出去,运气好的话还能和它们拉开距离,甩掉它们。
莫时想的很好,蒋钦天和蓝成则现在也完全明白莫时的想法,三个人进入房间后没有将时间浪费在讲话上,直接用另一边完好的肩膀用力撞着窗户。
窗户晃动了几下,窗框被撞得晃响。
可是还不够,这窗户实在是太结实了。
他们今晚怎么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撞窗户上。
蒋钦天这个时候开始暗骂自家太老实了,连样板房的窗户都用的特制窗。
窗户外原本是一片灰黑,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张脸,将所有人吓了一跳。
脸型和身形歪扭,非人的变形身体,身上像是没有骨头支撑一样,所有的肌肉走向奇怪混乱,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情绪,像一具站立的死尸。
窗外的人,是他们三个都认识的人。
是为他们断后死去的周力。
周力这个模样,根本不像是人类的模样,特别是当莫时三人的眼睛触及到他脸上和身上部分破开的皮下皱巴在一起的黄色东西。
他变成邪祟了?
房门外是两个邪祟厮杀打斗的声音,伴随着凄厉嚎叫,可是房间内的三人却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叫声,他们此刻听不到那些鬼哭狼嚎,眼里只剩下窗外已经不成人样的周力。
他们三人都知道,完了。
现在解决了一个假陈杰,又来了一个已经变成邪祟的周力。
就算他们能解决到周力,他们也肯定受伤得跑不出多少步,这别墅里到处都是邪祟,他们还能活下去吗?
“噗呲”
窗户被周力三两下砸破,周力将窗户砸碎,却没有走进去,而是一直站在外面。
“你们傻了吗?”陈杰在一旁走出来,“周叔都把玻璃砸破了,还站里面愣着干什么?”
又是陈杰,暂时解决了一个假陈杰,有来了一个假陈杰。
三人还是没有动。
周力动了,将三人从房间里拉了出来。
陈杰看到自己身边伤痕累累,身形扭曲的周力和思源,瞬间了然,“周叔和思姨本来就不是人,我也不是邪祟,你们三个快点跟上我们,赶紧跑吧。”
事情是这样的。
陈杰当初一跑开后,就直接跑到了一条小道上,他左看右看都觉得周围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所以他一刻也没停下来,一直跑着,后来就碰到了没有被邪祟撕裂的周力和思源。
周力和思源也是一直往南边的方向赶过去,所以碰上了陈杰。
这也算是陈杰幸运了。
陈杰之后和他们一起走,就听到游泳馆传来声音,一看就知道是莫时三人被困在游泳馆里,所以赶了过来。
见到周力和思源没有伤他们,加上陈杰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三人终于确定这几个人都是真人了。
“……谢谢,你们走吧。”莫时看了看周力和思源,又看了看陈杰。知道有了周力和思源,陈杰更加不可能跟着他们折返去到原来的小道那里破障了。
莫时仍然打算破障,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下去了。
陈杰有些无语地看着莫时,周力又是一个上前,莫时有经验地往后退,这一次他不会再被打晕了。
刚这么想着,莫时就感觉后脖颈一个剧烈疼痛,不省人事。
悄无声息站在莫时身后的思源扶住了莫时瘫软下来的身子。
蒋钦天和蓝成则两个墙头草见事已至此,没有任何异议,跟着陈杰几人。
周力带着陈杰几人去往别墅南边的路上,不知是幸运还是什么原因,陈杰没有再遇上其他的邪祟,这一路上莫时醒了好几次,周力和思源完全没有想要给他清醒的意思,一旦见到莫时有醒过来的迹象,立马又在莫时的后脖颈劈上一记手刀,莫时的后脖颈完全红肿,看的蒋钦天和蓝成则心惊胆战的,毕竟他们还记得网上有医学研究人体后脖颈的脆弱,一个掌握不好,直接把人劈死也是有可能的。
一路平安,他们经过了好几个建筑物,有马场,花园,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建筑。
马场里时而传来马匹的嘶鸣声和马蹄声,但是陈杰几人听着总觉得不像马叫,像人模仿马匹的嘶鸣声。
花园里传来阵阵萎靡的吟唱声,没有任何歌词,只有哼出的不知名曲调,在寂静的夜里添上几分诡异。
酒窖紧闭的木门里总是传来木桶被敲击的咚咚声,酒桶里装的不是酒,似乎是其他的东西。
周力和思源并没有带着他们进入这些建筑里,仅仅只是路过,但光是路过就已经让陈杰几人头皮发凉。
幸好他们遇见周力和思源早。
不知不觉中,蒋钦天和蓝成则没有再惧怕周力和思源可怖的外表,而是心里有了这个想法。
周力和思源目标明确,带着他们走了很久,大概是一个半小时,来到了一个地下区域的门口。
一看这熟悉的构造,几个富家公子立马明白过来这里是别墅的地下停车场。
站在地下停车场入口处的几个人被地下吹来的冷风吹的一个哆嗦。
这里的温度明显比其他地方还要冷,比其他地方还要安静。
这让陈杰三人想到一件事,只有足够强大的邪祟,才会被其他邪祟退避三舍。
那这个地下停车场底下会存在着怎样的邪祟?
周力停下步子,转个弯,带着肩膀上昏迷的莫时走下地下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内一片黑暗,没有任何的亮光,很快就将周力,思源和莫时三人的身影吞噬殆尽。
陈杰几人见状,连忙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手电筒被他们拿在手上,照在前方,看到了周力几人的身影。
周力目标明确,一路向前走,下到平地,接着又转了右边,就好像很熟悉这里的路。
走着走着,越来越深入,陈杰几人心里越来越没底,为什么其他邪祟都没有靠近这里?这里会不会存在着更加厉害的邪祟?周叔带着他们来到这里,是不是说明余姐也在这里?
陈杰回头看,自己身后也是一片漆黑,只有两个手电筒的光在自己身后,看不清拿着手电筒的两人的脸庞,思姨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们来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没有像之前一样选择走在最后面,而是跟着周力走在了前面,好像很放心他们几人,笃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可是周围过于黑暗寂静,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陈杰看着自己身后两道不断随着主人晃动的手电筒亮光,越看心越慌。
那两道手电筒的光线像两个冰冷的光束,泛着白光,刺激着陈杰的视网膜,余光周围的黑暗也印上了一点点微微白色的痕迹。
一个恐惧的念头逐渐爬上陈杰的脑中,让他手脚发凉。
思姨的反应过于反常,这是不是意味着身后的人已经不需要保护了,或许身后的也根本不是人?
“你怎么了?”
陈杰听到自己身后的蒋钦天出声,一道手电筒直直照上陈杰脸庞,将他发白难看的脸色照映出来,陈杰眼睛被白光一照,眯了起来,连忙扭头回去。
蒋钦天的手电筒移到陈杰脚边,陈杰听到了蒋钦天和蓝成则的脚步声加快,身后两人走到自己身边。
“什么情况啊,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陈杰听到蒋钦天说。
蓝成则更是贴近陈杰,低声说:“你告诉我们,你是不是在后面看到什么东西了?我就说这里很邪门,阴冷就算了,半天也没见一个邪祟。”
蓝成则一凑近,温热的呼气声喷洒在陈杰耳边,陈杰才发现自己只是紧张过度了。
“没事,这里太诡异了而已。”陈杰说。
“那你怎么那副表情,”蒋钦天说,“活像见鬼似的。”
那还不是因为以为你俩是鬼。
陈杰心里腹诽。
几个人说话期间,开始听到前方传来敲击地面的声音。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声音沉闷,在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里回荡着,声音源头就在他们的前方,与此同时,几人都发现了前面升起了一丝亮光。
前面有东西在敲击的地面。
声音规律,不紧不慢,丝毫没有因为周力等人的靠近而停止。
陈杰几人想要去看前面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但是周力高大魁梧的身躯将他们三人的视线完全挡住。
陈杰无奈,绕过周力几人,看到了拿着锤子敲打着地面的余清韵。
她拎着铁锤,高举着锤子,重重的敲打着地面,一下又一下,地面上坚硬的水泥路已经被敲得坑坑洼洼,露出底下白色的水泥。
“你们来了。”看到他们到来,余清韵停下手中动作,一点也不意外。
目光一一将几人狼狈的模样扫过,余清韵看到鼻青脸肿的陈杰,顿了顿,“你不是没撞邪吗?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陈杰看了看周力肩膀上的莫时,觉得自己打不过他有些尴尬,“意外意外。”
余清韵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莫时,莫时的脸靠在周力肩膀上,看不清现在是醒还是继续昏着。
周力将莫时放到地上平躺,少年右手被白色绷带层层包裹,白色绷带裹的歪歪扭扭,可以看出包扎者并不熟练,红色的血液将绷带浸染,透出殷红一片。
余清韵走到他身边,低垂着脑袋,看着紧闭双眼的莫时,说:“起来了。”
莫时仍然没醒,就连眼皮也是一动不动,陈杰觉得他可能还在昏迷。
但是余清韵早就听出莫时的呼吸声不对,他呼吸不稳,早已经醒了,只是在装昏迷。
“别装了,你的呼吸声根本不对。”
莫时一听就知道陈杰姐姐真的不是炸他,只好在人家耐心告急前睁开眼睛。
“既然来了,闲的没事干,你们四个就跟我们一起挖东西吧。”
余清韵根本没有给他们四个解释的意思,周力从包裹里拿出几个锤子分给陈杰四人。
莫时一看见陈杰姐姐还活着,就知道自己折返回去的计划泡汤了。
实力相差太大了,人家可没有给他逃脱的机会,只好老老实实接过周力给他的铁锤,郁闷地说了声谢谢。
周力松手,铁锤柄被莫时拿在左手,右手想要靠一下左手的铁锤柄,不小心碰到右手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余清韵可没有因为他右手受伤就给他免掉这项活动。
在她看来,莫时是莫家的人,从小习武,右手这点小伤算不上什么,左手照样可以作业。
莫时没有心思去探究陈杰姐姐为什么要他们敲开地下停车场的地面,总归是寻找东西,不然人家也不可能来到别墅这里闲的没事干吧?
倒是蒋钦天和蓝成则好奇,又是凑到陈杰身边询问:“你姐姐几个在找什么东西啊?咱们到底能不能逃出这里?”
陈杰也不知道余清韵具体在寻找什么东西,他只知道余清韵这几次出差全是因为要寻找东西,估计这次也不例外。
陈杰说:“我也不知道,反正等我姐找到了,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放心吧。”
他对余清韵,周力还有思源还是很有信心的。
之后几人开始敲击地面。
几个人抡着锤子猛砸了几下,地面也只是砸出几道轻微的白色粉末,莫时还好些,每次也都能砸出一个坑。
反观余清韵几人,每一下都能砸的水泥粉末飞溅,不少结块的水泥块飞出来。
莫时是练家子,力气比陈杰几个人打,好歹知道怎么使力,陈杰几人是又没有力气,又没有技巧。
余清韵有些看不下去,想要纠正一下陈杰几人的发力技巧,莫时自己主动上前和陈杰几人说话,“你们仔细看我的手拿在锤子柄哪里,手腕和手臂怎么转的……”
被周力和思源一路打昏过来的他现在反正倒是有些认命,还知道去教陈杰几人了。
余清韵收回眼神,继续手上作业。
她能感觉得到风霁月的残肢就在这地下,至于多深,她不能肯定。
几人在一起锤着,在锤到一定的深度以后,底下不再是灰白色的水泥,而是深褐色的泥土。
几人都从锤子换上了铁锹和铲子。
这个时候陈杰三人已经累的不行了,只有莫时的状态看上去还好。
余清韵让陈杰三人从坑底里爬上去休息,顺便拿着包里的绳子给他们扔下来,现在坑还算浅,能够上去,等再继续挖掘,就需要借助工具绳索来上去了。
陈杰几人上去以后很快扔下了绳索,正好四根,余清韵,周力,思源,和莫时各一根。
四个人将绳索绑在腰间,继续挖掘。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时也开始支撑不住了,余清韵并不放心让莫时上去,让他在坑底里一边看着他们三人作业,一边休息。
莫时有些无语,没想到自己刚才都这么表现了,陈杰姐姐还不肯放过他。
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地下停车场一片黑暗,陈杰看着自己的手机时间显示,已经是早上八点。
他们在别墅里从晚上十点带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陈杰不是很担心周一早上学校逃课,毕竟余姐后面会和李叔他们说的,但是蒋钦天和蓝成则两个人本来就属于整日吃喝玩乐的,父母在学业方面特别是上课逃课这件事看得极为重视,早上的课是赶不上了,现在学校的老师肯定在联系他们的管家,管家发现他们没有呆在房间里,进而联系他们的父母,这下子挨打是肯定的了。
“余姐,你们还在吗?”一晚过去,底下的人没有传来声音,陈杰有些担心。
“没事。”底下传来莫时幽幽的声音。
余清韵没有回答陈杰的话,看着脚边泥土上露出的红布一脚。
这是他们几个人挖了一夜的东西,终于挖到了。
余清韵蹲下身来,用手小心翼翼地将红布周围的土壤挖开。
沉积在地下多年的土壤湿冷粘稠,有些粘手。
连夜的折腾已经让每一个人全身上下都沾上汗水和泥土。
莫时站在一旁,看着余清韵像是在考古一样,将冒出红布一角的东西周围的泥土一点一点挖开,挖下,最后将整个红布拿出来。
这个红布所包裹的东西有些小,但是比余清韵摊开的两个手掌还大一些。
余清韵终于拿到风霁月的残肢,松了一口气。
莫时还在一旁,她没有直接将红布拆开,但是拿在手上一摸,已经大致知道是风霁月的哪一个部位了。
接着,周力和思源在莫时瞪大的眼睛中慢慢缩小,五官变的扁平,化为巴掌大小的猪皮纸人,站在余清韵两边的肩膀上。
余清韵对莫时说:“你在底下等着。”
说完,脚底一蹬,挑上旁边一侧的泥土,借力再继续往上跳。
莫时已经已经看傻了。
挖了一个晚上,他当然知道这个坑洞非常深,忧虑过如何上去,毕竟守在坑洞上的陈杰几人不可能能把他们一个个拉上去。
坑洞这么深,拉到一半,估计陈杰几人就要脱力了。
莫时没想到余清韵几人会是以这样的方式上去的。
这样的身体素质,加上罗盘上检测到的浓郁怨气。
陈杰家里到底是什么背景?莫时觉得他的那些哥哥姐姐不像人类,分明是邪祟。
一直守在坑洞上面的陈杰见到余清韵直接上来,肩膀上面的两个猪皮小人跳下,重新变成周力和思源。
余清韵走向背包,把红布包裹着的东西放进包里,周力和思源拿起属于莫时的那根绳索顶端,一点一点往上拉,最后把坑底里的莫时拉了上来。
也就在莫时脚站上地面的时候,整个别墅开始晃动。
“这是地震了?”
“假的吧,我们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地震啊!”蒋钦天觉得离谱。
不过事实就是,确实地震了,不过是小范围的地震,也许只有别墅区这一片地震。
“这里可是地下停车场,我们赶紧跑上去。”蓝成则说。
几人左看右看,忘记之前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四面八方全是一片黑暗。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后方亮起一点幽蓝色。
这道幽蓝色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大,伴随着独属于机器的轰鸣声。
这分明是一辆车。
车型巨大,有些像他们见过的公交车,可是这辆车周围萦绕着蓝色鬼火,每一块车窗上灰色阴暗,依稀瞧见里面许多“乘客”排排连坐,黑影粘连在一起。
鬼车来势汹汹,好像要把他们给全部撞成肉泥。
蒋钦天和蓝成则已经闭上眼睛,绝望的等待着死亡降临。
轰鸣声越来越近,他们已经能想象得到巨大的尾气管道喷洒出来的墨黑色滚烫尾气。
在轰鸣声到达耳边时,他们听到了紧急刹车的声音,没来得及睁眼,两个人都感觉手上一个拉力,一睁眼,踉跄几步,被余清韵拉上车内。
这一次召唤鬼车,把余清韵这几个小时里刚刚养回的精力再度消耗殆尽。
余清韵坐在副驾驶上,根本来不及安顿好车上几个人,双眼紧紧盯着车的黑暗,指挥着鬼车在一块块掉落的石块下前行。
鬼车一路风驰电掣,一会儿摆尾,一会儿加速,完全不带减速,车上的人像一个个物品一样因为惯性东倒西歪,惨叫连连。
余清韵最后成功将所有人带出地下停车场来到外面的平地上。
鬼车消散,震动也消失,余清韵举目四望,别墅里的大片树林倒塌,部分建筑也倾毁。
她脑袋发疼,忍着疼痛,面不改色,拿出手机查看信号条。
很好,信号满格,大片大片的新闻和信息在手机屏幕上方刷新。
余清韵看了一眼已经趴在地上干呕的蒋钦天,先打电话给这次任务的委托人。
不出意外的话,任务委托人就是他爸了。
陈杰也在一旁干呕,止不住的呕吐,关键是肩膀和腹部的伤口也在一直隐隐作痛。
莫时脸色苍白,捂着嘴巴,最后也忍不住吐出来。
余清韵刚和蒋钦天的爸爸聊完,挂完电话,呕吐的莫时又提醒了她,她看了一眼莫时,又看了看鼻青脸肿的陈杰,转头在部门的app上联系邹怡年,询问莫立鹤的电话号码。
邹怡年没有多问余清韵想要干什么,直接将莫立鹤的电话号码甩来,回复得很快,可以说什么时候回复都很快,快到让余清余怀疑她全天24h不睡觉高强度工作。
余清拿到电话号码,一打过去,等待半分钟。
莫立鹤定定看着手上显示的余清韵三个字样的来电,随后接通,将脸贴在手机屏幕上。
“谁?”
电话那头,莫立鹤的声音平稳,似乎没有在出任务。
“莫立鹤,你们在苏州是不是还有分家?”余清韵看了一眼已经吐完的莫时,早上的风有些大,太阳已经升起来,这让已经习惯黑夜的余清韵忍不住眯起眼睛。
莫时吐完,就看见陈杰姐姐一直在打电话,和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没有听清楚陈杰姐姐在和谁打电话,也不想听。
他后退几步,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家里人的电话。
陈杰这几个哥哥姐姐一看就不是人类,他觉得有必要和家里的长辈说一下这件事,看看家里那些人怎么处理,或者说,这件事或许还会上报到部门里。
莫时当然很感谢余清韵几人将他救出去,但余清韵几人终究不是人类,他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莫时打给自己父亲,和父亲说明事情以后,挂断电话,等待家里的人前来。
过了一个小时,倒是蒋钦天的父亲先来了,和蓝成则的父亲一起来的。
两个人就像没看见狰狞扭曲的周力和思源,领着蒋钦天和蓝成则对余清韵又是赔笑,又是道歉,特别是蒋钦天的父亲,对自己公司做的别墅残骸视而不见,对着余清韵说:“真是见笑了,也很谢谢您能将犬子救出来,回去以后我们就确定任务,将报酬打到您的账户上。”
余清韵说:“不急,我后面几天还会将别墅这片区域走一遍,确保将所有邪祟清除。”
蒋钦天和蓝成则走了。
到这个时候,莫时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一辆加长版豪车开过来,莫时看着车上特制的家族标志,眼皮跳了跳。
怎么开着这么贵的车过来?
紧接着,车上下来两个人,却不是莫时的父母,而是莫时家中的和主家有联系的两位叔公。
莫时心底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那两位叔公一下车,不动声色地扫了一遍。
连一点眼神都没有分给莫时,径直走到余清韵面前笑着说,“余小姐,您怎么到苏州来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要知道您来了,我们一定好生招待您。”
陈杰看了看车上属于莫氏家族的标志,又看了看莫时的表情。
莫时的脸裂开了。
第154章 送船王祭祀
“没事,”余清韵并不想和这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精客套寒暄,“目前已经有定居苏州的打算。这次叫你们过来也只是正好救下莫时。”
两位叔公面上恍然大悟,这个时候才看向余清韵身旁面如土色的莫时。
莫时扯起嘴角,对两位叔公恭敬招呼:“二叔公,三叔公好。”
他已经感觉到两位叔公隐约在瞪他了。
两位叔公有些冷淡地点点头,想着刚才主家的莫立鹤打来的那通电话,恨不得当场敲烂眼前这位平日里令他们满意的后辈。
想着莫时这次别墅里展现出来的鲁莽,自大,狂妄,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两位叔公暗自思索明年开春,分支子弟推举进入主家的候选人是否该换一换了。
莫时有些尴尬,也隐约猜到氛围不对,打过招呼后沉默寡言,安静过头,不敢再出声。
接着就听到自己身边这位陈杰姐姐对自己两位叔公说:“莫家与莫家培养子弟的能力我是信服的,只是青年一代的培养或许还需要多费些功夫,最好刚开始出来历练的时候能派家里的长辈照看一二,不然实力不济,稍有不慎就会人丁凋零。”
后面那句话可以说是有些不客气了,可是莫时见两位叔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忍了下来,说:“余小姐说的在理,这件事确实也是我们莫家的疏忽。莫时,还不快谢谢余小姐?如果这次不是遇见余小姐,你死多少回了?”
莫时转身对余清韵说:“谢谢余小姐的救命之恩。”
余清韵说:“没事。二位回去以后可能还需要花些心思在莫时身上,让他好好控制一下力道,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误伤同伴。”
这一刻,莫时想到自己之前和陈杰的打架,识趣地对陈杰说抱歉,陈杰摆摆手,说:“没事没事。”
两位叔公看见陈杰身上鼻青脸肿,就知道这两个小辈准是相互打架了,连忙点头称是。
这一番操作下来,余清韵的脸色缓了缓,说:“那你们忙的话就先走吧,我这里还有些后续事情需要处理。”
两位叔公带着莫时走了。
余清韵目送车子离开,转身就看见陈杰有些呆呆傻傻的表情,顶着一张青紫色的嘴角,眼眶淤青,鼓着大包的脸傻笑。
余清韵知道陈杰在笑什么,但是她必须要给陈杰泼凉水:“莫时确实有错,所以我说他也是应该的,为了你说他也只是占了一部分小原因,不要得意忘形,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陈杰表情僵住。
余清韵是知道陈杰脾气的,莫时虽然狂妄自大,但绝对不会是先出手的那一方,只能是陈杰先动的手。
从寺庙和公交车那几次陈杰的言行中,余清韵就知道他很鲁莽。
“你和他打架都没打过人家,你不觉得丢人?”余清韵给了陈杰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陈杰面色涨红,低下头。
“我刚才打电话给李叔了,正好他这几天刚忙完项目,待会就来接你去医院看看伤口,养好伤后李叔就给你报班。”
“什么班?”
被人打成这样,还能是什么班?
“训练体能,搏斗技巧的班。”
不一会儿李叔开着自己的私家车过来,一下车就看见狼狈凄惨的陈杰,全身泥土的余清韵,周力和思源。
李仁贵瞪了一眼陈杰,“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乱逛,如果不是学校那边打电话,小余正好打过来,我还不知道你跑去哪里。”
陈杰缩了缩脑袋。
李仁贵又在这里一直絮絮叨叨,最后说完了,似乎感觉有些口渴,停下来休息一下,接着对余清韵三人说:“你们三个今晚辛苦了,现在要不要回去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下?”
余清韵摇头:“我这里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毕,你先带着陈杰回去吧,记得给他报个班。”李仁贵心领神会。
陈杰走了,余清韵在别墅这里逛了一天,将一些被残肢吸引过来的邪祟全部处理干净,确认再没有其他邪祟以后,让周力和思源幻化成猪皮纸人的形态钻进背包里,一人背着一个大包,拎着两个大包,打了辆出租车回家休息。
到家以后,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余清韵小心翼翼地进门,确认爷爷奶奶没有回来,救回到房间洗了个凉水澡,神清气爽,身带馨香地出来,又去厨房冰箱找了找猪皮,重新给周力和思源换好新皮。
之后周力和思源准备做饭,初夏在鸡圈那里拿鸡蛋,余清韵终于有空查看自己拿到的残肢。
她坐在房间的书桌前,桌上放着站着深褐色泥土的红布,装着发风霁月残肢的骨灰罐子被余清韵一同放在书桌上。
余清韵一只手慢慢挑开一层层包裹着的红布,直到红布里的东西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那是一个盈润如玉的脚。
完美的足弓,如玉般的脚背皮肤下没有血管浮现,脚腕与小腿部位的切口平整光滑,甚至还能看见大大小小圆形横截面的血管和筋骨,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唯一不足的是,红布被长年累月的深埋在泥土之下,这只脚上也沾上一些泥土。
余清韵面无表情地看着桌子上风霁月的残肢,再一次感叹到风霁月皮囊的完美。
这么完美的人,为什么内里腐败不堪到极点。
余清韵有些嫌弃地拿着这只脚冲了一下,又用爷爷奶奶超市大促销买的纸巾擦干,接着将脚放进骨灰罐子里,开始数了数自己手上现在有哪一些风霁月的残肢。
在【家】时获得的一只手,【荆南洞窟】里获得的第二只手,【大兴安岭】获得的一边腿,还有这一次【别墅】获得的一只脚。
除开风霁月的头颅,余清韵还有躯壳,第二条腿,第二个脚,两条胳膊,五样残肢没有拿到手,但是白面皮影小人留给余清韵的地点只剩下三处地方没有去了。
风霁月手上现在也有三样东西,分别是他的头颅,【川藏高原】获得的不知道哪个部位炼化而成的器皿,还有那个海岛上的某个残肢。
残肢一共十样,现在有四样东西在余清韵手上,三样东西在风霁月手上,还有三样东西需要他们争抢。
这最后三处的地点就在沿海地区某处远海海域,苗家寨,还有桂省首府。
余清韵将骨灰罐子盖紧,放回隐秘隔间里,把早就买来的地图铺在书桌上,看着地图上被自己画的五颜六色的标记,犹豫之下选择休息过后先前往海域。
原因很简单,风霁月几人上次前往的海岛位置距离苗家寨比较接近,余清韵赌风霁月会带着他的人前往苗家寨寻找残肢,而不是这片远海海域,加上她身上还有一个能在水下呼吸自如的诅咒,前往海域也许会比较效率。
不过前往这片海域的准备工作会有些麻烦。
这片东南远海海域距离东南海岸超过六百海里,首先就要考虑前往远海海域的交通工具。
毋庸置疑,肯定是选择船只航行。
但是超过六百海里这么远的距离,只能选择大型船只,余清韵并不了解船只方面的选择和研究,在网上的搜索引擎搜索半天,最后还是一知半解,决定待会询问李叔有没有认识船只售卖公司的人,咨询专业人士会好一些。
出行工具暂且确定好,就要确定驾驶船只的专业人员。
出海也是需要航海证件,首先就是四小证,具体是指精通救生艇筏和救助艇培训合格证,一些船上消防合格证和精通海上急救合格证。
再然后就是船员证,有了这个证件才能在船上担任船长,船员,水手,还有值班机工一些船务工作。
出海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像船上的值班水手,值班机工这类职位,余清韵可以让她还有周力,思源三人充当,但是驾驶船只这种事情,还是只能交由专业人士进行操作。
大致确定好需要准备的东西,余清韵拨打李仁贵的电话。
过了十几秒,电话被接通。
“小余啊,怎么了?”李仁贵说。
余清韵听到电话那头有陈杰,刘姨的声音,知道李仁贵现在不在公司,就放心地说:“李叔,你这里有认识售卖船只的公司吗?”
余清韵搜索过大型船只的售卖价格,都是千万上亿级别的,等到这次的任务负责人钱拨到账户上,大型船只的起步售卖价格刚好在她钱包的负荷极限之内,余清韵不要贵的,就要便宜一些的就行。
“你要出海?”李仁贵有些诧异。
“嗯,”余清韵说,“有认识的公司吗?有的话把联系方式发我一下。”
“有是肯定有,不过我和人家不是同一个行业的,不是很熟,可能价格降不下来。”李仁贵说。
余清韵说:“没事,你把联系方式发我就行,剩下的我去咨询一下。”
“好。”
和李仁贵挂断电话后,过了五分钟,李仁贵发给余清韵一串电话号码。
余清韵直接拨打这串电话号码。
电话那边的人立刻接通,似乎等待已久。
“您好,请问是来咨询船只售卖的余清韵小姐吗?”
“是。”
“是这样的,刚才李总也跟我们说过一些事情,余小姐您是想要购买大型船只是吗?可否将您出海的一些要求告诉我们,我们好确定您适合哪些类型的船只。”
“我要到远海去,速度不要太慢,剩下的没什么太多要求。”
那边沉默了几秒,纸张翻页的声音响起,过了一下,对面的人说:“是这样的,大型船只一般都会需要提前一年预定,我们到时候才好给您制作,大约一年后才能将货送到您手里,结合余小姐您目前的要求来看,大型游艇是能够满足余小姐您的要求。”
“不过余小姐,您有跟海事部门那边做过登记吗?只有办理船舶登记还能购买游艇。”
余清韵并不担心这些登记和出海证件之类的事情,到时候可以跟部门那边争取获得支持,部门会跟海事部门进行沟通,令她感到棘手的是售卖船只的公司人员说的船只预定。
这说明她的船并不是给钱就能开走的现货,还需要等上一年。
不用一年,再等上那么几个月,余清韵相信风霁月已经把最后三个残肢拿到手了。
“你们的船只没有现货吗?”余清韵说。
“余小姐,如果您要的是小型或者部分中型船只,我们公司有现货。但是大型船只确实只能预定再制作,毕竟我们不可能制作出大型船只后,每年都要花费许多前来进行保养维护,而且大型船只一般船舱内部还有功能区分类这些细节我们都需要与客户反复沟通核对,一年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余清韵不死心:“你们没有哪些大型船只是被客户退回的吗?”
那边没有立刻回复,余清韵察觉到对面人的犹豫。
“我不是一个讲究的人,只是有急事,近期就需要立刻出海,如果你们有被客户退回的大型船只,我可以购买。”
“确实是有,但是余小姐,这艘船我们不能卖……”
不知道为什么,电话那头的人有些为难。
“能问问是什么原因吗?”余清韵察觉到一丝有戏。
“余小姐您是知道的,现在国家已经证实有邪祟存在,客户当时在船上开趴撞邪死了人,所以才被退回,所以这艘船我们是不可能对外售卖的,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处理船只了。”
“是这样啊,”余清韵听到是这么一个原因,眼睛都开始发亮,“如果我说我能解决船上的邪祟,你们能把船卖我吗?”
“抱歉,我们不能用您的生命打赌,”电话那头的人毫不犹豫拒绝余清韵的提议,“一旦您发生什么意外,我们无法承担责任。”
电话那头的人见这个样子或许是做不成生意,加上余清韵这副不怕死的样子有些吓到她,说:“这样吧余小姐,这艘船我们是不可能对外售卖的。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忙,如果余小姐想好是否要预定船只了再来打电话给我吧,谢谢余小姐的理解。”
余清韵挂断电话,皱了皱眉头,还是再次打给那个船只售卖公司的人,问:“你们公司的老总都有谁?”
那人有些懵,就把公司负责人的名字说了一下,余清韵又问了电话号码,售卖船只的人就把几位老总名片上面的工作号码发给余清韵。
余清韵挂断电话以后,查了查这家公司的地址,确定是福州市的公司,然后拨打了邹怡年的电话。
—
郑楚是福州船只售卖有限公司的老总,今天下午他照例开完会议,一出会议室,其他老总三三两两鱼贯而出,郑楚和其中一名老总边走边聊,正要商量着这个季度报表上的一些事情,秘书赶了过来,“郑总,有两名警察来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老总都停下来看向郑楚。
郑楚也很诧异,自己遵纪守法,怎么会有警察找上门。
其他老总也很纳闷,该不会是那艘鬼船的事吧?不应该啊,已经证实是邪祟作怪,不是谋杀,而且他们公司也准备将船只销毁,警察怎么又来了。
下一秒,秘书又说:“两位警察说,老总你们全都要去警局一趟。”
这下子,所有人都察觉事情的严重性。
那些老总来到派出所以后,本以为会是关于鬼船上撞邪死亡事件的事,没想到会是警察作为担保,确认一名客户具有能力能够承担鬼船,然后征求他们的意见,是否将这艘鬼船卖给这名客户。
几名老总有些身在梦中,本来什么事情没做就被叫到派出所,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件好事,船卖出去了,不用担心如何销毁的问题,还能促成一笔大订单,真是太好了。
就这样,余清韵第二天下午就收到那家船只售卖公司人员打来的电话,这一次,电话那头的人极为恭敬,措辞挑不出任何毛病,再确定好交易金额后,公司那边的人说今晚就连夜发合同急件,保证明天就将合同送到余清韵手上。
船只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开船的船长人选了。
船只要不眠不休开出六百海里以外,不可能只需要一名船长,正常的大型船只出行远海,一般都是一名船长和两名副手标配,轮流休息开船。
余清韵直接在部门的任务界面发布任务,聘请一名船长和两名副手跟她一同前往东南海远海海域一个月。
她在任务里有明确说过会有生命危险,需要应对各种危险,船只上有邪祟。
不过部门里能人众多,很快就招到人。
一位名叫张德海的老船长和两名年纪轻轻就考上船长证件的年轻人。
老船长是真的很老了,大约六七十岁的样子,这让余清韵很是担心,余清韵打电话询问那位老船长是不是手滑点错任务了。
老船长说没点错,他就是要参加这个任务。
余清韵说:“可是,张船长,我们此行前往远海就是为了出任务的,船上也有邪祟。”
“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的,但我也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我的孙女前些日子开着货船消失在东南远海海域,我想去那里看看我的孙女是否还活着。”电话那头的老人家说。
余清韵最后仍然狠心拒绝了他,“不行张船长,算了吧。”
说完,余清韵就在任务界面上取消掉对张德海的委托。
一取消,就有一个新的电话号码打过来,余清韵一接听,是刚才接下任务的两名年轻人之一,“您好,请问是余小姐吗?”
“我是。”
“是这样的,其实我们两人都是张师傅的徒弟,这次接下任务也是跟着师傅一起的,您就看在我们师傅他老人家一把年纪只剩下这么一个孙女,可怜可怜他吧,让他一起来吧。”
余清韵气笑了,说:“你们简直是胡闹,以为这是过家家吗?正是因为他一把年纪了我才不让他出海,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你们也是船长了,自己清楚远海海域失踪已经过了好几天还是没有音讯的意思,老人家的孙女是找不回来了,不要再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了。”
“我们自然是知道师傅的孙女是回不来了,可是老人家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哪怕是让他去一趟回来了却一桩心愿也好啊。”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如果你们还是执意这么劝说我,你们两个也别接下这个任务了,部门里有的是其他人。”
余清韵刚要挂断电话,那头说出了一个让她有些无法拒绝的条件,“余小姐,我们能让师傅老人家去也是因为我们有底气。我们家世代在海上做海巫,我可以在海上准确分辨出方位,寻找来去的方向,我弟弟可以控制部分海底生物,除此之外,张师傅本人也是一名符阵师。”
“我们三个就呆在驾驶室那一层,布置好阵法和符箓,不会有意外的。如果您继续招其他的人,短时间内可能找不到我们几个拥有这样的能力的人。”
余清韵被他说的心动了。
海上情况瞬息万变,即使船舶机器可以分辨方向,但是邪祟这类东西一旦出现,干扰磁场,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好,但是你们最好就是一直呆在驾驶室那层楼里。”
“那就这么说定了,谢谢余小姐。”
余清韵挂断电话,叹了口气,又拨通邹怡年的电话号码。
邹怡年刚刚和专家组技术科那边的人开完会议,余清韵先前大兴安岭那次直播的信号漏洞让他们越发急迫起来,重视起了撞邪以后信号全无的问题,这次的会议也是围绕确定好手机信号发射站后的一些技术核对调整确认。
她一个什么技术都不懂的人员照例听着那些科研人员报告完一些参数和名词,签好部门之间相互协作的合同就结束会议。
专业的事情就该以专业的人去干,她现在是管理层的人,只需要拍板决定支持自己手底下的人,确保物尽其用就好。
看到余清韵又打来电话,邹怡年就知道是询问她关于出海证件的事情。
邹怡年接通电话,说:“放心放心,事情已经办好了,你明天技能收到急件了。”
余清韵笑着说:“谢谢啊。”
挂完电话,余清韵庆幸自己加入了部门,有了邹怡年的支持,她的许多事情都能得到解决。
—
十一月初,福州沿海一带,这里街巷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国家治理的不错,即使证明邪祟存在,在这初期也没有造成社会秩序的混乱。
沿海一带旅游盛行,路边小摊吆喝,店面大开,来来往往的游客却是在急匆匆赶往同一个方向。
余清韵,周力和思源三人走在街上,看着周围挂着大红宫灯,陶瓷人脸面具,还有一些红色绳结,甚至还能听到远处其他街道传来的阵阵鞭炮声,就像在过节一样。
她好奇地看着周围,欣赏陌生城市的风土民情,周围的游客和店家也在好奇地看着他们一行三人。
无他,他们三人实在是太瞩目了。
中间的女人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但是眼瞳漆黑如墨,苍白着一张脸,气质沉稳得根本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左边的男人身形高大如小山,让所有人退避三舍。
右边的女人看起来最是面善,穿着无袖白t,裸露在外的肌肉线条劲瘦有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三个人气质特殊,每个人都背着巨大的旅行背包,看起来却没有半点吃力的样子,一看就不像是平常那些普通人该有的样子。
这街上每一个见到他们的人都觉得,他们应该就是国家所说的能人异士。
余清韵随便进了家酒楼,因为背包过大,影响厅堂内其他就餐客人,所以被招待进二楼靠窗的隔间。
旁边接待他们的服务员看到他们这架势也有些兴奋起来,说:“三位应该是刚到我们福州这里来的游客吧?”
余清韵点头。
“那三位选的时间真是巧了,现在游客这么多,说白了也是来看我们这里三年一度举办的送船王祭祀。”
送船王祭祀?
余清韵想到她即将要出海,对这送船王祭祀也来了兴趣。
第155章 船肚
“送船王就是我们这里一直流传的习俗,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我们这里沿海一带,每个人的祖上都是打渔的,打渔出海需要乘坐船只。”
“可以说,船只和渔网就是每个渔民的命。相传,每当海上有渔民被风浪拍进海里,就会有龙船将渔民救下,所以我们每三年就要举行一次送船王祭祀活动,用纸做成一艘巨大的,能在海面上航行的大船,这艘船就叫龙船。接着人们在这三天里杀鸡杀鸭,带着龙船游街,最后一天就在海岸边上将龙船烧掉,以此来祈祷未来还会有龙船救下海上人的性命。”
余清韵点头,耳边底下游人的嘈杂交谈声逐渐被另一种声音替代。
熟悉的敲锣打鼓声,热闹喧天,震耳欲聋,一股更为密集庞大的人流朝着余清韵所在的这条街道而来。
密密麻麻的人相互摩肩擦踵,余清韵低着头,看着那些人,每一个人脸上有洋溢着相同的笑容,高高矮矮的人,大大小小的头颅,千篇一律的四条肢体,不停地挥动着。
有点像一个个蚂蚁。
他们的头颅像是突然长出来的畸形部位,这让余清韵心底里突然升起一种冲动。
想要一镰刀下去将每个人的头颅齐齐切断的冲动。
“客人们看,这就是我们今年准备要祭祀的龙船了。”店员说。
他的声音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余清韵拉回现实,意识到自己刚才无意识间想法的余清韵脸色阴晴不定。
周力和思源看了余清韵一眼,接着又继续望向窗外的景色。
人潮如织,像一个个起伏不定的海浪,鞭炮响冲天,前面的队伍穿着齐整统一的服饰,载歌载舞,后面则是一个巨大的船。
这条街道其实很宽敞,是政府近几年新扩建的商业街,两排店铺之间相隔十几二十米,店铺前面三米还种植着当地的树木,保证城市绿化率。
那艘船几乎几乎就要碰到街道两排的树木了。
宽有十几米,高有三四层楼高,余清韵所在的二楼恰恰好能看到龙船的甲板。
龙船采用的是古代帆船结构,甲板上有一根巨大的桅杆,桅杆上的白色风帆迎风飘荡,在正午的阳光底下亮眼得刺目。
余清韵的眼睛刺痛,移开眼睛。
这艘船只说是用纸制作出的,可是余清韵看着却像是用真正的木头一根一根做出来的,似乎真的能够在海上航行。
那船身上一根根木头的纹理,深褐色的甲板和符纹花雕,整艘船散发着一种出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可能是周围人们脸上过于热切的眼神,飘香的香火味,还有鞭炮的火药味,即使余清韵知道这场祭祀是美好的,也不由得在这艘龙船上嗅到一丝邪性。
人流经过余清韵所在的酒楼,接着渐行渐远,刚才的一切喧嚣逐渐恢复平静。
“客人,您看你们需要点些什么吃的?”店员见送船王的队伍离开后,拿着菜单放在桌面上。
余清韵拿起菜单看了起来……
—
下午三点十分,张德海和张家两兄弟准时来到南口海岸边上。
虽然张家两兄弟也姓张,但是和张师傅只有师徒关系,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同样姓张,也只是缘分一场。
南口海岸上早已停泊其他的船只,有小型游艇,中型游艇,还有一些货运船只。
福州位于东南沿海地区的版图,南口海岸上的货运船只往往都是一些大型的远洋跨国货运船只,所以雇主的大型游艇在这些船只面前并不怎么起眼。
不过也挺好认的,毕竟现在南口海岸上停泊的大型游艇,只有一艘。
那艘船的岸前站着好几个身穿黑色职业西装的人,张船长一看就知道是售卖大型游艇的那家公司的员工。
那群人在等着余清韵过来交接,他们也在等着余清韵过来。
张船长三人靠近公司人员。
公司人员为首的人上前询问:“请问是余小姐的人吗?”
张船长说:“是,不过我们同样也在等人。”
对方心下了然,双方安静下来。
三点十分,是他们自己心急来早了,余清韵和他们约定的时间是三点半。
在等待的期间,海岸上也有部分人好奇地看着这艘大型游艇。
这艘游艇是可以轻松容纳几百号人休闲游玩的大型游艇,长达接近千米,高度从船肚底部到顶层的船长室几百米,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庞然大物。
船身是白色涂料,海岸上的人看不见甲板上的颜色,但是能够看见游艇上每层的墙壁都涂上蔚蓝色的颜料,船身周围有悬挂的救生圈,看起来不像是救生圈,反倒像是修饰船身的装饰物,整艘船看起来美轮美奂,让人一看便心生向往。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周围,纷纷议论这是哪家的少爷或者小姐准备出海游玩。
出海游玩,还是这么大一艘游艇,不禁啧啧称奇。
同时眼睛也都聚焦在游艇入口处的两拨人。
售卖船只公司的人和张船长三人。
就是在这时,余清韵三人拨开人群,走到大型游艇的入口处,看到张船长几人。
看着张船长几人大包小包,还有公司人员身上的西装,余清韵有些诧异:“来得这么早啊。”
当然了,能人异士接手棘手的撞邪船只,能不重视吗?
船只公司人员上前和余清韵握手:“想必您就是余清韵小姐了吧?”
余清韵看了看周围的人群:“要不,我们上船说?”
船只公司的几个人脸色煞白:“就在这里吧,也没什么好说的,主要就是给您一些船上格局图纸,还有几句话。”
给完图纸,余清韵就把图纸递给身边的张船长,张船长几人接过来,翻了几张,确定图纸给全了。
公司的人给余清韵带了话:“余小姐,这艘船上的信息有些隐秘,所以我们没有在电话里还有快递纸张里说出来,还请您能谅解。这艘船当初发生命案的地点就在甲板,餐厅,船舱,游泳池还有休息室里。”
“余小姐,你们现在可以上船查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救生设备,我们就不跟着上去了,如果是有什么设备需要的话,就下船和我们沟通,公司就在福州这里,我们会立刻调设备过来给你们补全。”
余清韵点头,船只公司的人贴心的帮余清韵疏散在场旁观的路人们。
余清韵几人上船,走到甲板上,边走边看图纸的张船长说:“余小姐,我刚才大略看了一下图纸,大型游艇上的功能室似乎挺多的,帮手只有我们几个人,我和两位副手都只会呆在顶层,那么基本上每天在船上做事的就只有余小姐你们三人,人手方面会不会有些少了?”
“不用担心,我知道你在思考换班轮值的事情,”余清韵说,“我和我的同伴们都可以高强度的不眠不休,基本上不需要换班轮值,您只需要给我们安排相应的工作就好。”
甲板之上,船只微不可见的摇晃,张船长几人早已经习惯,但是余清韵却突然间觉得有些晕眩。
她轻皱眉头,强行压下头脑里面的晕眩感。
“余小姐。”张船长注意到她脸色不太对。“您该不会是晕船吧?”
这说到点子上了,余清韵从来没有坐过船,所以并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会晕船的。
“余小姐,晕船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张船长说,“尤其是我们还需要出远海。待会我们先一起将船上所有地方巡视一遍,确认好船上是否需要其他设备,待会下船和公司的人核对设备的时候,你们还是需要自己去买一下晕船药。”
余清韵点头,就这点功夫,余清韵刚刚被食物填饱的胃已经翻江倒海,“你们五个一起去检查游艇上的各个房间吧,我现在就下船去买药。”
余清韵还是很放心他们几个人去检查的,先不说周力和思源的实力有目共睹,余清韵是在部门的任务栏招到张船长三人的。
部门的委托任务,一般委托人本人的信息都是隐藏的,只有接下任务的人自身的信息会向委托人公开,张船长和他的两名徒弟都是B级清理人员,三个B级,相当于一个A级,基本上检查这艘船轻轻松松。
余清韵观察过这艘船上的怨气,浓重,粘稠,但是并没有什么大的邪祟,五个人完全可以应付。
余清韵匆匆走下甲板,回到海岸上,一下来就被船只公司的人团团围住,“余小姐是检查完毕了吗?”
“不是,我下来买点晕船药,”余清韵说,“待会会有人下来跟你们核对设备,我先走了。”
余清韵赶紧去买药,船只公司的人员站在原地,等待着船上的人下来核对。
张船长拿着图纸,看了看周力和思源两人。
高大魁梧的男人站在仅仅只是站在他们三个面前就已经把绝大部分的海风给遮挡住,沉默寡言。
女人一直都是笑着,个人的感觉很和蔼,但是张船长活了大半辈子,怎么看不出女人眼里的笑里藏刀,这个女人和男人只有在涉及到余清韵的事情时才会有较大的反应。
张船长开始考虑起游艇上的分工安排。
余清韵既然晕船,那么即使吃了晕船药也减轻不了多少症状,顶多是能够短时间内自由行动一会儿,以张船长多年的出海经验来看,安排的这些任务就可以排除余清韵了。
身边两个大张和小张都是他的副手,一个船长配两个轮班换值的两名副手,是出远海必备,三人也和余清韵保证过,只会在最顶层活动。
既然这样,到时候出远海,真正能够在船上行动的就只有周力和思源。
“请问怎么称呼二位?”张船长说。
“他叫周力,周围的周,力气的力,”思源说,“我叫思源,饮水思源的思源。”
“好的,我叫张德海,张开的张,品德的德,海洋的海,”张船长说,“这是我的两位徒弟,张平和张远,叫他们两个大张和小张就行。”
“二位也知道现在我们人手紧张,”张船长说,“现在余小姐这个样子,或许到时候出海可能就只能呆在房间里,我们三个也只会呆在顶层,那么二位就要多多辛苦一些了。”
“周力你就负责水手的活,每天巡逻船上的每一个房间,检查船舱底部的设备,还有一日三餐的送饭,其余的在对讲机上听我们指挥。”
“思源你也跟我们一起呆在顶层,不过你不是在船长室,而是在集控室负责检查船上各项指标仪表上的数据是否一切正常,担任机工的活。不用担心专业性的问题,现在船上大部分的仪表设备都是自动化,你只需要每天核对一下数据是否正常,还有每天清理一下机器上的残渣就可以了。”
“剩下的具体操作,等我们现在一个一个房间去检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该怎么操作,如何保持船上一切正常运行。”
余清韵在街道上的药店买好了一堆晕船药,又去超市里买了许多的食物,余清韵在手机上有跟张船长沟通过,游艇是24h不间断航行,游艇开到600海里以外的远海距离大概只需要三四天,那么最起码就要准备两周的食物。
余清韵在超市里买了一堆食物,水果,零食,有的没的,都买了一遍,最后东西太多了,超市经理亲自叫了超市的送货货车开到南口海岸,送走余清韵的时候脸都是笑歪的。
余清韵跟着货车司机开到南口海岸,海岸口检查完货车上的东西放行,下午五点,余清韵带着东西,来回搬了七八趟,把第一层餐厅的厨房堆满才作罢。
期间张船长带着周力和思源已经把船上的每一个地方都走了一遍。
周力和思源说,他们有感应到其他的邪祟,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的缘故,又或者是什么缘故,那些邪祟都没有露面。
至于船上的设备,张船长把一些老化的,需要更换的设备回报给了船只公司的人员,所有东西置办好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五点四十分,张船长三人已经在船长室准备就绪,周力已经在腰间配备好对讲机和手电筒准备巡逻,思源已经坐在集控室的椅子上看着船上的所有监控。
船长室和集控室都有船上所有的监控。
甲板上的人基本上都走了,只剩下一个余清韵站在甲板上。
一个小时前她已经吃了晕船药。
张船长没有给她布置任务,看来是有经验的,因为她现在仍然很恶心想吐。
比起反胃,最令余清韵感到有心无力的是头晕。
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浮浮沉沉的,让余清韵的注意力无法集中起来。
不过比起刚才已经好很多了。
海风很大,吹得余清韵低绑的头发发丝凌乱。
鼻尖环绕着海上特有的潮湿,海腥味。
南口海岸的夕阳真的很美,但是余清韵已经见过太多次这样如火如血般的残阳了。
她回想起白天自己看着人群没来由的那股烦躁感。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
余清韵在这一刻对自己感到陌生,和恐慌。
她想起风霁月先前还在自己身边时说过的那些嘲弄话语。
“你以为受到这么多诅咒的你还会是人类吗?”
余清韵一直坚信自己不是邪祟,不是从生理上坚信,而是从心理上坚信的。
她知道自己的道德感很高,知道自己面对像陈杰那样的人仍然会伸出援手。
但是自己现在开始变得厌烦人类,厌烦他们脸上的微笑了。
余清韵已经发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
【滋滋……小余,天准备黑了,你快进三楼房间休息吧。】
腰间的对讲机传来思源的声音。
余清韵转头,看向一层楼上面的监控,冲监控点了点头,走到船上三楼,选择最近左边楼梯的一间房休息。
船长室内,已经上手的张船长掌舵,身边的大张小张在船长室的门口和前窗布置着符阵。
两个作为海巫的人,从张师傅身上学到的就是一手的符阵。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最基础的符阵,镇宅符阵,符阵经过他们的改良,大张和小张使用的是海上的一些草汁,配合着他们海巫的血液写上的符纸,贴在门窗上,符阵微微散发着蓝色的光晕。
这样邪祟就进不来了。
贴好符阵以后,大张和小张以自己门口为原点,打开房门,向走廊外面慢慢扩大符阵,准备将整个顶层都用符阵包裹住,这样船上的邪祟就上不来顶层。
大型游艇一共有一个地下层和甲板上的四层楼。
地下层就是地下船舱,地面堆放着船上的一些救援设备还有应急机器。
第一层是餐厅,宽大的餐厅可以容纳几百人在场内自由活动和进食,即使是白天也需要开灯才能看清餐厅内部。
第二层到第三层都是房间,越往上,房间越大越豪华。
第四层就是顶层,有船长室,休息室和集控室。
余清韵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房间灯被打开,室内布置简约,色调温馨舒适,如果不是闻见外面吹来的海风咸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地方的大平层套房。
余清韵皱着眉头接了杯热水,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就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下来,没什么可看的景色。
走廊外的灯光已经亮起,游艇上的大灯照着甲板,甲板围栏上挂着一些救生圈,空荡荡的,四下无人。
意外的平静。
余清韵更乐意称之为暴风雨前的宁静。
关闭窗户玻璃,拉上遮光窗帘,余清韵关上房间灯,恹恹地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头太晕了,以至于她一闭上眼睛就能更加真切地感受到头晕。
余清韵感觉很恶心。
她必须要在这几天内快速适应晕船。
最后是怎么陷入睡眠,余清韵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醒来时,天仍然没有亮,拿起手机一看,凌晨三点半。
船身仍然被海浪托举着,无时无刻不在摇晃,有些像哄着婴儿睡觉的摇篮。
可是余清韵已经不困了。
她又晕又恶心,但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做。
一切显得很宁静。
自从开始撞邪,余清韵的睡眠一向很浅,在她睡觉期间,对讲机也没有传来很大的动静,这就说明在这十个小时里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着不该是一艘有着邪祟的船该有的样子。
余清韵感觉奇怪,起身,床板咯吱咯吱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内响起。
接着响起拖鞋在地板上的啪嗒啪嗒声。
“啪”一个清脆的开关声。
房间的灯亮了。
余清韵扭了扭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拖着身子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
洗手间的洗手台上贴着一面镜子。
余清韵走到镜子面前,看着自己里的自己。
一模一样的眉眼,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色和紫色的嘴唇,原先漆黑深沉的眼睛因为头晕而两眼无神,看起来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好像她身上的诅咒越多,自己的气色越来越差。
余清韵原先也很担心,所以每一次撞邪回来以后都要去医院进行一次大体检。
可是每一次的体检都表明,她的数值越来越健康,细胞活跃度越来越高,超出正常人的范围。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医院恐怕早就把她的信息上报给有关部门,研究她的身体构造了。
镜子里的自己明明模样相同,举止也一样,余清韵却是越看越陌生。
就好像镜子里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东西。
那双无神的眼睛下,是怎么都藏不住的贪婪。
“啧。”余清韵有些不爽。
抽出一直不离身的匕首,扎进镜子里。
镜子支离破碎,锋利的镜子碎片破裂,掉落在洗手台上,地板上,还有余清韵的部分手背上。
余清韵将手背上的碎片拂去,打开水龙头,将大片的镜子碎片丢到地上,然后将水尽数泼到自己脸上。
冷水将面部沾湿,毛孔被刺激,尽数收缩,余清韵打了个激灵,感觉到头晕似乎有那么几秒的减轻。
余清韵抬头,滴水的睫毛让她眨了眨眼,破碎镜子里五官扭曲的人脸也跟着眨了眨眼睛。
匕首是扎在人脸的左上方,左边眼睛和头部的碎片缺失,只露出镜子里黑洞洞泛着些许红褐色的铁锈。
余清韵转身离开洗手间,关上洗手间的门,想了想,又拿着毛巾锁住洗手间上的把手,确保里面真的有东西的时候打不开门。
做完一系列事情,余清韵随便抓了一把外套出门。
周力见她睡得早,没有送晚餐,她现在又晕又饿。
一打开门,海风呼啸,外面已经下起小雨,小雨沥沥,打在海面上,一片沙沙声。
走廊外面的光仍然明亮稳定,面前的甲板被大灯照着,刚出门一抬头的余清韵就看见甲板围栏上似乎坐着一个人。
没来得及看清楚性别,甲板上的人就消失了。
余清韵拿起对讲机,“听得见吗?你们刚才有看到甲板上有人吗?”
对讲机里传来沙沙声,不一会儿,集控室里的思源说;“没有,没有任何异常。”
余清韵皱眉。
“你在甲板上看到什么了?”思源问。
“看到甲板围栏上坐着一个人,性别没分辨就消失了。”
“我后面会重点关注甲板,”思源说,“周力你现在巡逻到哪里了?待会巡逻一圈结束后去甲板上看看情况。”
“收到。”周力说。
得到思源和周力回复的余清韵稍稍放下了心,转身走下楼梯。
楼梯不算狭小,余清韵一步步走下去,楼梯间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从三楼走到一楼,楼梯间自始至终都没出现任何意外,每一个楼梯里的灯光都是常亮状态。
余清韵顺利走到一楼的餐厅门前。
餐厅前面的一处平地就是甲板了。
余清韵没有将多余的眼神分给甲板,她先看了看餐厅。
餐厅门口仍旧是由玻璃做的,里面一片漆黑,倒是把站在外面的余清韵给映在玻璃上。
余清韵拉开餐厅的大门,进入餐厅,大开餐厅的灯。
晕黄色的暖调灯光将整个餐厅照亮。
红色的桌布,红色的毯子,半开放式的吧台,满满一柜子的酒架。
一切都和余清韵白天放置食物的时候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余清韵走进厨房,厨房里每一个菜刀都安安静静的被放置在刀架上。
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袋柠檬,放在案板上。
余清韵先是从刀架上随便拿了一个菜刀,切了几下,有些使不惯,转了转手腕,又拿着自己的匕首开始切柠檬。
切好柠檬,余清韵泡好柠檬水,加了好几块冰,直接将柠檬水大口灌进嘴里。
一仰头,余光就见到厨房门口似乎多了些什么。
为了美观起见,原本设计就是厨房门口外面是餐厅用红布遮盖起来的,只会是一片红色,外面见不到里面,里面见不到外面。
整个厨房并不小,毕竟是需要为几百号人处理食材的厨房,厨房里的台面和碗柜都是冰冷的金属质地,看起来空荡荡的。
现在,厨房门口处似乎有着一个黑影。
余清韵咽下柠檬水,没有添加任何糖分的酸涩柠檬水刺激着大脑,大脑皮层上的每一个毛孔都炸开。
她看向厨房门口。
松了口气。
是周力。
周力在这里看到余清韵也很惊讶,说:“去检查甲板的时候看见餐厅亮着灯,所以过来查看情况。”
余清韵点头。
既然是周力,那就没事了。
她说:“你要喝吗?我新弄的柠檬水。”
周力看了看被余清韵浓得一片狼藉的平台,沉默了。
照余清韵这么弄,柠檬水好喝不到哪里去。
“你是因为头晕才想弄的柠檬水吧?”周力说,“你现在回房间休息吧,我在这里弄给你,待会顺便给顶层那的人也送点过去。”
“好,”余清韵说,“不过我不要甜的。”
“放心。”周力说。
余清韵收起匕首,走出厨房,然后离开餐厅,走上左边的楼梯。
这个时候左边的楼梯一片漆黑,余清韵看着漆黑的楼梯,像是一个摄人的黑洞。
她拿着匕首的手紧了紧,走回厨房。
厨房里,周力拿着菜刀正在切着柠檬,看到余清韵折返,有些诧异,还没来得及说话,余清韵直接将匕首扎进他的喉咙里。
周力诧异,一双眼睛瞪的老大,看着余清韵,死不瞑目的样子。
余清韵冷静的看着周力喉咙里不断喷洒着鲜红色血液,直到喉咙里的血开始凝固。
地上那滩血就好像一个蜿蜒流动的液体,不断扩大,无视地形,在余清韵的视网膜里扩散,最后将余清韵的整个世界笼罩住。
余清韵站在原地,眼前一片猩红,最后变为黑暗,又逐渐有光。
眼前不再是厨房还有倒在血泊中的周力,而是黑漆漆的楼梯。
余清韵踏了踏脚,脚步声响起,头顶上的楼梯间灯光开始亮起。
果然,楼梯间设计的是声控灯,只有发出声音才会亮起,刚才从她走下楼梯开始就进入邪祟的秘境。
这个楼梯就是邪祟的利用秘境侵入她内心的一个媒介。
如果余清韵刚才没有反应过来,而是继续进入黑漆漆的楼梯,说不定就会进入邪祟布置的第二重秘境,越陷越深。
余清韵现在还在第三层下第二层的楼梯间,准备前往餐厅的路上。
她已经回过神来,冒了一身冷汗。
幸好这次碰到的邪祟是利用心理秘境,而不是注重搏斗!
不过刚才的事情也给余清韵提了个醒。
她返回自己房间,关上房门,重新躺上船,在对讲机里跟周力说:“周力,你在甲板上检查完了能不能帮我去厨房做柠檬水?我有些不舒服。”
“行。”周力在对讲机里回答的很爽快。
之后余清韵等来了周力的柠檬水,喝完一杯后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亮,余清韵醒了,仍然是熟悉的配方,很恶心,很头晕,余清韵又吃了点晕船药,在肚挤眼上贴了草药,在对讲机上跟大张小张说:“你们不是海巫吗?有没有什么能减轻晕船症状的方法啊?”
大张和小张听了很是无奈,“余小姐,我们是海巫,但是我们祖上都是在海岸边为即将出海的渔民们占卜吉凶,还有在海上迷路以后寻找出路,操控部分海上动物的辅助,并不能帮忙解决晕船问题。”
那些渔民都不是会晕船的人,与渔民打交道的海巫们又怎么会解决晕船问题?
余清韵叹了口气,起来拆掉洗手间把手上面的毛巾,进去上了个厕所,又洗漱,然后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透透气。
一打开窗户,大片阳光照进来,余清韵就看见远处似乎有什么黑点点。
对讲机里的对话也证实她眼睛看到的东西。
张船长说:“船只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过了几秒,似乎是查看的副手小张说:“我们前面的东西是一群人,他们全部都抓着一个翻了船的船肚。”
没办法,既然遇见了,那就不能见死不救,而且才开了一天一夜,他们救下那群人以后可以联系最近的海上救援队进行救援。
游艇一路向前开着,距离那群人还剩几百米的时候停下,周力开着小型救生艇下海去接那群人。
那群人一看到余清韵的游艇接近就在呼救,这个时候周力开着船过来,一个个无比配合,积极上船。
但是他们一直用手努力扒着翻了船的船肚,早已经没了力气爬上船。
周力将救生圈一个个套在他们头上,然后将他们一个个拎起来,放在救生艇上。
周力的手将他们一个个放进来,每个人的皮肤黏腻细滑,好像在海水里浸泡许久,好几次周力都差点滑得脱手。
最后周力将所有人全部救回,回到船上,三男三女喜极而泣,每个人都忍不住相拥大哭。
看起来心理素质并不是很好。
余清韵倚靠在三楼的围栏上,病怏怏的样子,旁观着楼下人的动静,又把眼睛移向海面上那个已经翻了船的船肚。
船肚白白,静静浮在水面上,看上去有些像浮在水面上的,白花花的尸体肚子。
会不会有人被压在船肚下窒息?
余清韵拿起对讲机,对周力说:“你问问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同伴落下?”
周力询问那群人。
那群人的代表上去不知道和周力说了什么,余清韵只听到零碎的话语,具体清晰的话全被耳边的海风稀释,根本听不清字眼。
周力和他们说完话后,安排他们住进二楼的房间。
那群人的脚步声在楼下响起,偶尔有他们的交谈声,脚步声,充斥在船上,将船上一直寂静无人的氛围打破。
直到他们全部走进自己的房间,游艇这才安静下来。
果然人多的地方才会热闹。
余清韵这个时候想起了苏州的爷爷奶奶还有李仁贵一家。
对讲机里,周力等着他们全部进入房间以后才对余清韵说:“他们确实还有其他同伴,是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在昨晚就已经遇难了。”
余清韵若有所思地点头,走回自己房间。
中午的时候,对讲机里的张船长说:“今晚所有人都不要离开房间,大风暴要来了。”
“周力怎么办?”思源在对讲机里问。
“他就呆在船舱里,如果甲板上出现什么意外,他需要在自己腰间绑好安全带,然后顶着风暴作业。”
余清韵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外面湛蓝的天际,如果不是张船长他们说,余清韵根本看不出今晚会有大风暴。
周力现在就在厨房忙活着午餐和晚餐,打算一起送过去,这样晚餐的时候就不送餐了,赶紧巡逻完赶紧回到船舱里。
二楼房间里,被救下的三男三女都被周力分配好房间,一人一间,只是现在六个人,没有一个人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是全部聚集到一个房间里。
所有人都已经在自己房间的洗手间洗完澡后才来到这里集合的。
“为什么他会突然问我们有没有其他遇难的同伴?”有人说,“难不成他们知道我们昨晚的事情了?”
“不可能,这么大一艘游艇在附近的话,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们或许只是保险起见随口问一句,然后想着多救些人而已,不是吗?”一个女生说。
她感觉自己身上有些痒。忍不住抓了抓手臂,这一抓,或许是因为太用力,手臂上的皮都被抓出一个伤口。
“你也感觉到痒?”有男生说,“我身上也有点痒。”
“该不会我们所有人都一样痒吧?”
这下子,六个人都发现他们身上都一样痒。
“没什么,可能是因为我们在海水里泡太久了细菌感染,待会问问那个救下我们的人有没有医药箱,消毒一下。”
“但我还是感觉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这个大型游艇,不应该是哪个少爷或者小姐开趴用的吗?我们到现在为止有见到过其他人吗?”
“确实人很少,不过我刚刚看到三楼有一个女人站在围栏上看着我们,或许我们可以去问问?”女生回想着一脸不好惹的周力,觉得还是找找楼上的女生问问比较好。
几个人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有人上前开门,只开了一条门缝。
那人看到站在门外,推着餐车的周力。
明明没有看到房间里的众人,周力却像是知道那群人都在这间房间里一样,说:“你们今天的午餐和晚餐全部都在餐车里了,今晚过了五点就不要擅自离开自己房间,不然出什么事情我不保证你们的安全。”
“对了,你们现在最好也只在这层楼活动,不能去其他地方,我们已经帮你们联系到海上救援队的人,明天应该就能将你们接走了。”周力说。
几人被周力一番没有缘由的话语说得头皮发麻,只顾着点头应下。
周力留下餐车,离开了。
房间里的人将餐车拿进房间里,掀开餐布,每个饭盒里的饭菜鲜美喷香,肉汁洒在米饭上,看的人食欲大开。
整整十二盒米饭,包含了今天的午餐和晚餐。
六个人面面相觑。
不知是谁问,“还去楼上找那个女生问话吗?”
第156章 滑腻
“既然那个送餐的人说已经帮我们联系海上救援的人,”有女生说,“而且明确警告我们不要随意走动,那还是不用再去找楼上的女生问话了吧?”
确实,这艘大型游艇现在明摆着就是有问题,他们也就是担心自己上了贼船所以才想找人问话。
但是送餐的人都说了联系海上救援队的人了,应该不会打他们六个人的主意,本着不要多生事端,还是别找楼上女生问话。
游艇上的房间只有面向走廊一侧有窗户,房间没有足够的光源,即使是白天,游艇上的房间也需要开着灯才能够将房间内所有景物收纳眼底。
他们六人原本就是秘密聚集在这里商量的,自然没有打开灯。
女生说完自己的想法以后,环顾四周,看着自己的五个同伴,或者说,五个凶手。
五个人相互围绕,奇异的形成一个圆圈,所有人都洗了头,湿答答的头发耷拉下来,每个人的头型不一,有的头歪过一边,有的头向脑袋里凹陷,有的头低低垂下来。
在他们交谈期间,每个人的头发丝不断滴落下水滴,啪嗒啪嗒,将游艇上的防水地板打湿,雾蒙蒙的湿气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
没有同伴是立刻回应那个女生的,他们每个人都做错了事情,每个人心怀鬼胎。
最后有人表态:“你说的对,不要多生事端。”
“我也赞同。”
之后几人都决定今晚好好呆在自己房间里,等到明天得到海上救援队的救助,离开这个鬼地方。
三楼房间里,余清韵倚靠在窗边的椅子上,窗户大开,海风吹进屋子里,房间的灯被余清韵全部打开,明亮宽敞。
她眯着眼睛,喝下周力刚才送饭过后送上来的柠檬水,酸而不涩的柠檬水清凉爽口,缓解了她的头晕。
听着海风在耳边的声音,还有楼底下六个人自以为隐蔽的商议声,余清韵放下柠檬水,叹了口气。
看来这六个人口中那个同伴的遇难和他们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余清韵并不打算伸张正义,她不是什么圣人,也没有伸张正义的权利。
想了想,拿起对讲机,询问船长室的人:“张船长,我记得您会制符是吧?还有没有符箓可以贴在门窗上抵挡邪祟入侵的。”
“镇宅符是吗?有的。”
“待会周力可以去跟您们多拿几张符纸吗?我担心这几个刚救下的人今晚可能要出事。”
“没问题。”
同时,余清韵在脑海里和周力沟通。
【周叔,待会拿到符纸麻烦贴在那六个人的门窗上,等明天海上救援队的人来了,和他们说一下这六个人和他们遇难同伴的一些事。】
【明白。】
酿下的错误,会有法律来制裁。
余清韵做好这一切,又喝了一口柠檬水。
周力做了满满一大壶的柠檬水,放进许多冰块保持低温。
余清韵现在只能每天吃点晕船药加上周力的柠檬水续命了。
再一转头,窗外远处的海上已经有些暗沉,似乎正有乌云聚集。
余清韵感觉空气比先前多了一丝闷热。
大风暴就要来了。
关上窗户,紧锁门窗,余清韵再拉上自己的窗帘。
距离他们上船出海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可是余清韵永远都在晕船和昏睡之间来回跳转,枯燥无味。
她先前走过那么多地方,十天半个月的无人之境,也是枯燥无味,但至少她还在走动着,还能有其他人偶尔说说话,现在到了船上,那是真的枯燥无味了。
每天就是睡醒了吃,吃完了头晕又睡,睡的还不安稳。
余清韵已经躺回自己的床上,百无聊赖地想着,风霁月和他的人现在在哪里?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在远海上遇见他们吧?
下午五点半,游艇外面乌云密布。
黑压压的云层似乎下一秒就能将游艇全部压进大海深处,飓风呼啸着,远处隐隐能瞧见翻涌海浪,窗户被大风刮的不断晃动,拍打着窗框,发出类人的呜呜声。
所有人,包括下午仍然睡眠的余清韵此刻已经醒了,全部望着窗外。
大自然真的令人恐惧,滔天的海浪,天上乌云之中时而亮起的闪电和雷鸣,这一切都是人类触不可及,远远用肉眼看见都能心生恐惧的景象。
余清韵觉得大自然的暴怒其实比邪祟还要恐怖。
面对邪祟或许还能躲藏,回避,但是面对大自然,人们根本不能反抗,只有提前撤离和提前预防。
人或许能够反杀邪祟,但绝对不能改变大自然。
船长室内,张船长已经指挥好周力将船锚抛下海,停止航行,三个饶有经验的船长安安静静的呆在船长室里,室内隐约能听见室外海浪拍打着船身和声音和飓风咆哮的声音,室内却是一片祥和,甚至弥漫着周力做的饭菜香味。
三个人拿着饭盒,满满品尝着佳肴,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一直照着甲板上的大灯也被周力提前关闭,窗外只能看见远处的灰,头上和下面的黑。
黑色和灰色构成了今晚大风暴的主要色调。
大张看着自己的师傅,说:“师傅,要是我们这次前往远海,还是找不到您孙女,那该怎么办?”
小张听闻,也看了过去。
他们两个虽然是张师傅的徒弟,但是一直和师傅远在外地上学的孙女没有什么交集,自然谈不上熟稔,也没有感情基础。
只知道张师傅的孙女学业繁忙,除了节假日,一般也没能陪在张师傅身边,祖孙两人的相处也说得过去,没有什么矛盾。
但是去年他们两个吵了一架。是因为师傅孙女未来就业方向的事情。
张师傅作为老船长,一直都知道航海的艰辛和危险,所以并不赞同他孙女毕业以后打算去一家跨海货运公司当跨海远洋货运船长。
跨海远洋的货运最低几个月,最长一年都回不了家,何况海上情况瞬息万变,路途遥远,除开一般的海上风暴和鱼群攻击以外,开离国家海域还会有相当一段漫长的公海要跨越,公海上随时能够遇到那些海盗。
好多人平时并没有出远海的需求,所以一直以为影视剧里的海盗在现代社会已经很少出现,其实不然。
当今社会两百多个国家,只有不到一半的国家能够保持国内人民的幸福生活和发展,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还生活在人间炼狱里,公海上的海盗一直很猖獗,每一个国家都拿他们没有办法,每一艘远洋货运船只最害怕的其实不是海上的大风暴,而是海盗,还有和海盗勾结的一些产业链的公司,甚至是国家。
张船长的孙女在远海海域上消失,整艘船的货物,包括船上所有人,全都消失不见,最有可能是遇上海盗。
张船长的孙女自然是有自保能力的,但是大张和小张一直都记得这姑娘极富有正义感还有勇往直前向前莽的热血,谁知道在遇上海盗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意外。
师傅已经老了,一把年纪还要跟着他们一起出海,大张和小张只感觉到心酸。
已经花白头发的张船长吃了一口饭,看着窗外乌云蔽日,隐藏在胡须底下的嘴唇颤了颤,“如果真的找不到,那就回去吧。”
他已经尽力了,远海海域这么大,如果自己的孙女知道自己为了她跑这么远,她也不会想看到的吧。
张船长一向看得开,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也就为孙女这么任性一次。
大张和小张的眼眶红了,吃着饭没说话。
即使师傅的孙女没有发生这样的意外,他们也会把师傅看作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好好对待,让师傅能颐养天年。
二楼房间里,六个男女早就安分地呆在自己房间里吃着周力送来的饭菜,看着外面越来越高的海浪,甚至到最后每一层的海浪都比甲板高,层层叠叠全部拍打上甲板,不断有海水打在一楼餐厅的门上。
六个人再一次庆幸他们白天被顺利救上来,不然的话今晚必死无疑。
房间里的男生狼吞虎咽吃完饭,一本满足地拉上窗帘,打算好好睡上一觉。
这个男生就是先前六个人聚集的时候最先开口的男生。
当初也是他说动五个人,对那名遇难的同伴见死不救。
要他说,他们六个人又不是让那名同伴溺水的凶手,他们只是选择了见死不救罢了。
当初他们七个人的船在大雨之中被海浪掀翻,所有人都抓住了船肚底下的把手,半夜的时候,那个人力竭,已经拿不住把手,向水下沉下去。
当时那个人怎么说的?
“救救我!拉我一把也好啊!”
他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他们已经抓着把手将近一夜,每个人的身子都已经泡在海水里变滑发皱,每个人都很累。
已经开始往下沉的那个男人并不会游泳,尝试着想要抓住身边的人。
肌肤滑腻,已经碰到手腕,却根本抓不住。
六个人,每个人都想着省下力气,抓着把手多活几个小时,万一几个小时后碰上好心人来救下他们了呢?
抓着船肚周围的六个人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慢慢沉下海底,冒了许多气泡,咕嘟咕嘟,接连不断,最后到寥寥几个,水面恢复平静。
“轰隆”
窗外响起闷闷的雷鸣声,把房间里的男人思绪拉回。
他怎么又想到那件事了。
男人无意识地抓着自己发痒的脸颊,脖颈和手腕,肌肤滑腻,又扯破了皮。
他朝着厕所走去。
第157章 海上救援队
脚上穿着拖鞋,拖鞋后脚跟一搭一搭有的没的拖在地面上。
窗外雨水和风不断拍打着,叫嚣着,仿佛要把门窗撞碎,将拖鞋声完全掩盖住。
游艇也在越来越高的海浪之中不断摇晃着。
在男人的手快要触及到厕所的玻璃门时,船身一个剧烈晃动,男人站不稳,摔在墙上,疼得爆了句粗口。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不断揉搓着自己疼痛的肩膀,在越来越摇晃的船上扶着墙面慢慢进入厕所。
二楼房间的厕所并不大,六平米的厕所,简单的做了干湿分离两个区域。
淋雨的区域用一个透明玻璃遮挡着,被一个厕所帘子遮住,剩下的空位就是干燥区。
一进入厕所,左侧就是一面镜子,镜子之下是一个洗手台。
随意松开厕所门,厕所门被墙壁后的吸磁点吸住,厕所门大开着。
男人站在洗手台前,观察一下自己肩膀上的伤口。
肩膀刚被这一下撞的极为疼痛,不过样子看上去只有一点一点淤黄,可能过段时间就会转变为大块的青紫色。
男人心烦意乱,在厕所里又是爆了句粗口。
他看着镜子面前的自己,暴躁易怒,一双眼珠子有些浑浊,整个人狰狞可怖,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人,更像是一个怪物。
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现在是这副模样,饶是男人也有些被吓到。
自己现在是这个样子的吗?
男人突然觉得镜子里面的自己有些陌生。
门窗外仍然想着噼里啪啦的,闷闷的雷雨声,给人带来的感觉却不是白噪音的舒适感,像是某种东西即将到来的铺垫声。
或者说,许多小声奇怪的声音就藏在雷雨声之中,在雷雨声里进行着。
脚底下的船板还在摇晃,男人的身形也在跟着微微晃动。
他的呼吸加重,变短,急促,不知道是因为此刻环境莫名的压抑还是自己想到了什么,他有些心慌了。
他打开水龙头,水流像一个柱子一样哗哗留下,冰冷的水落在男人的手上。
只是白天里水龙头的水还是透明澄清的颜色,现在就有些红褐色,像是稀释过后的血。
男人皱着眉头闻了闻,有些生锈的味道,但并不是血。
这艘游艇的水管怎么有些不对劲?
过了不到一分钟,水龙头里的水才在男人的目光下渐渐转变为原来透明的颜色。
男人低头,用水泼了泼自己的脸。
做这个动作时,男人需要闭着眼睛,在镜子面前弯下腰。
他将自己最脆弱的脖子和后背完全暴露出来,自己面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意识到这点的男人瞬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自己。
他连忙起来,满脸水渍,大口喘气,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周围的东西。
厕所有些狭窄。
纯白色的瓷砖墙角,干净的厕所门下端,所有的角落是如此的干净,这一切都在说明着,之前从未有人在这艘游艇这间房间里住过。
头顶上并没有白炽灯。
这个游艇上每个房间的灯都采用了入墙式的恶布局,确保打开灯以后整个屋子里都是明亮的,没有阴暗角落。
但是男人此刻却觉得这间厕所里有太多阴暗的角落,看不见的盲区了。
自己身侧半开半掩的布帘后面是看不见的淋浴区,布帘遮住的范围正好能够站下一个人,洗手池是嵌墙的悬空式,脚下有一大片空地,完全能够让一个人蜷缩着蹲在洗手池底下。
还有自己面前的这块玻璃。
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的,这么的陌生?
男人眉头皱了起来,烦躁的外表下是一颗紧张不安的心。
“轰隆”
外面不知道又是第几次的雷鸣,整片天都好像要被雷声打下来。
男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害怕。
镜子里的自己是这样子的吗?
面色浮肿,脖子连接肩膀的部位像是被人狠狠打过,歪扭过一边,头也有些变形了。
镜子里的他正在慢慢变化着。
越来越浮肿的脸颊,青黄色的皮肤,像塑料布一样稍稍一动就被扯下一大片的皮,露出皮下红色和白色的肌肉和脂肪层。
镜子里的男人对着厕所里的男人缓缓展开一个微笑,那双像青蛙一样鼓起来的双眼眯成一条缝隙,缝隙之中,全是一片黑色。
又是一声雷鸣,男人一个腿软,被惊倒在地上。
不可能,他只是见死不救,自己又不是杀人凶手,凭什么六个人里这么多人,不找被人索命,就找他一个人索命?
男人赶紧爬起来,手掌又被狠狠摩擦到,扯下一大片的皮肉。
手掌之下的肌肉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只是这片肌肉下,隐隐有着一些灰黑色的细长物质。
那是蛆。
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的男人只觉得自己的手掌还是很痒,但是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男人跑出厕所,将厕所门狠狠关上,随后用一条毛巾锁住厕所的把手,又用床单的布将门口底部的缝隙完全卡住。
男人站在地上,有些慌张地看向门窗外面。
外面已经一片漆黑,船上的人似乎已经提前将船上的大灯和走廊灯全部关闭,今夜所有人在大风暴的胁迫下,静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在外面走动。
厕所门已经响起了撞击声,厕所里的邪祟正在试图出来。
男人有想过跑出去,但是外面风暴将降临,肆虐的狂风加上层层叠叠翻涌的浪潮,轻而易举就能将船上走出房间的每一个人弄出船外,落入海中。
厕所门的撞击声愈演愈烈,男人听见门框已经破裂的细碎声。
顾不了那么多了。
再不出去,一直躲在房间里也会是死路一条。
男人咬牙,跑向门口,想要冲出去。
可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手掌上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
“啊!”
男人的手被快速弹了回来,手掌上的肉毁了一大半,伴随而下的还有不知名的黑色血液。
自己的血什么时候变成黑色的了?
男人既迷茫又害怕。
但是身后不断响起的撞击声容不得他多想,既然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不开,那他就换另一个方向。
男人两三步跑到窗前,想要扒开窗逃出去。
手一碰到窗户,照样被灼烧。
男人又气又急,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自己身后的那间厕所,厕所的门缝底下的床单已经被黑色的液体浸透,变成一团墨黑色的东西。
男人此刻手和脚都是软的,见已经打不开门窗,干脆躲进床板底下。
他钻进床板底下,藏在最里面的床头深处,这样可以观察到外面门口处的动静。
如果厕所里的邪祟以为他出门了,然后接着撞击那扇门的话,对男人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
男人擦好自己滴落在地上的黑血,静静躲在床板底下,听着那个门框声越来越大,最后完全破裂的声音。
厕所的门破开了。
意识到这点的男人浑身发抖出汗,他缩在床板底下,目光紧紧盯着门口的动静,耳朵静静听着房间里的声音。
自从厕所里面的邪祟破开厕所的门以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
男人不知道那个邪祟现在在哪里,总归不是在床铺周围。
如果床铺周围的话,男人一定会看到的。
男人等待了差不多一分钟。
在这短短的一分钟里,男人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已经停止流通,四肢变得冰冷无比。
他知道,自己应该换个姿势了,但是他不敢。
门窗外的暴风雨虽然很大声,但是他稍微一动,邪祟要是耳朵灵敏,能够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的话,那他先前的躲藏就功亏一篑了。
男人知道邪祟现在没有出现,也没有出声,是因为它在迟疑,迟疑男人是跑出去,还是仍然呆在房间里。
男人在等,在等邪祟做出决定的那一刻。
他赌对了。
趴在地下的浮肿的男人仰着头,看着不远处房门的底端。
房门前站了一个人,床底下的人看不见身形和脸庞,只能看到一双惨白的腿脚。
腿脚浮肿,踩在地面上,肉看起来软塌塌的,紧紧趴着地面垂下。
接着男人如愿以偿听到了撞击声。
那个邪祟以为他已经走出房间了。
除了撞击声,男人还听见血肉被腐蚀的声音,看来那个邪祟也被门板上不知名的东西给伤到了。
又过了几分钟,在男人觉得自己全身血液不流通,一动也动不了的时候,房门终于被那个邪祟撞开。
伴随着房门被撞开,那个邪祟咆哮着跑出了房门,消失在风雨中。
房门被风雨不断吹响着,残破的房门啪啪作响。
男人扭动着身子想要从床板底下出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子完完全全卡在床铺底下,和他一开始轻而易举钻进床铺底下完全不一样。
男人用力地在床板底下扭动着,和他手掌上那条肥大的蛆如出一辙。
最后他终于扭出床底,僵硬的手脚活动了一下,没有理会一直发出巨大声响的门板,准备走出房门。
他担心邪祟在外面游荡,没有看见他后可能会原路返回寻找他。
总之,一直呆在床板底下并不安全,刚才邪祟没有探查房间完全是他走运。
他先伸出一个头观察着外面。
巨大的风雨和摇晃的窗体让他不得不仅仅扒着门框。
他感觉得到自己脸颊上两团越来越大的肉被风吹得向后皱去。
走廊外面一片漆黑,但是能够看见一点轮廓。
走廊两侧都没有人,也没有邪祟。
男人赶紧走出房间,扒住外面的围栏,慢慢挪步到隔壁房间。
他们六个人的房间都是挨在一起的,男人打算躲进隔壁同伴的房价里,今晚先在同伴房间里过夜。
只要撑过今天,明天海上救援队的人就要来了。
这样想着,男人慢慢来到了隔壁房间门前。
他一手拉着围栏,一手想要拍门。
“砰”
门板才被拍了一下,男人就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手掌又是一阵熟悉的刺痛。
男人这才记起来,他不能触碰门窗。
该死,为什么会这样?
男人满脸阴沉,这个时候看到了门板的窗户上的一张黑色符纸。
符纸上墨绿色的符纹荧光流转,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肆虐的风雨根本没有让这两张符纸有半点的动摇。
直觉告诉男人,门窗上贴着的这两张符纸就是阻止他触碰门窗的罪魁祸首。
男人一时间竟忘记了邪祟的存在,或者他认为风雨声足够掩盖他的声音,男人怒吼着,仍然不顾疼痛用力拍打着门板。
一下,两下,三下。
门板和符箓纹丝不动,甚至窗户边半掩着的窗帘可以看到房间内部连灯都没有打开。
房间里的人似乎都不知道外面的动静。
可是男人不信,虽然风雨声很大,但是他们在他隔壁,怎么可能连撞门声都听不见。
男人来到窗户边,已经肿胀的肥脸似乎就要贴在床上,透过细小的窗帘缝隙之中,男人垂下的眼皮里,浑浊的眼珠子不断扫视着昏暗的房间内部。
最后,眼珠锁定在一处不动。
男人找到房间里的同伴了。
同伴就睡在床上,盖着被子,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但是男人分明看到了床单之下不断抖动的身体,还有床单缝隙之中望向他的,有些反光的,玻璃一般透亮的眼珠。
他的同伴就缩在床上,没有半点要为他打开门的意思。
男人怒吼着,想要拍打窗户。
他没想到同伴居然打算对他见死不救。
但是男人没有没有这么做,没有像自己预想的那样撞击窗户。
不是因为他怕疼,他已经想好了,既然房间里的人想要见死不救,那就撞开他的门窗,即使邪祟被吸引过来,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他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东西。
玻璃窗的玻璃是透光的。
当一面的光比较暗淡,另一面的光比较明亮时,明亮的那一面就会映出明亮那方的事物,颇有点像镜子。
而男人所在的那一面就是较为明亮的那一面。
男人在玻璃窗上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面容已经肿胀得看不出人样了。
整个人像一具泡在水下好些时候的尸体。
他和那些尸体最大的不同是,他会动。
但是这不是让他停下动作的原因。
最主要的是,透过窗户,看见了自己身后的东西。
一张同样浮肿的脸。
湿答答的头发像海草一样缠着脸颊,那颗头颅不知何时贴在他的脖颈处,像情人呢喃。
男人脸部的筋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房间里的同伴同样惊恐,看到两个肿胀不堪的怪物在自己房间前相互厮杀,最后渐渐平息下来。
两个怪物都向后倒去,消失不见。
这是,走了?
同伴长舒一口气。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浑身发痒,不停的抓挠,却没看到窗户处响起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张墨色的符纸正在一点一点销毁。
他浑然不觉,窗户的角落,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房间里的人。
—
余清韵半躺在自己的床上,头晕眼花,白天睡饱,现在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整个房间的灯光全部亮着,房间宽敞,布局简约有格调,即便外面风雨交加,房间内仍然一片岁月静好。
床头柜上放着周力白天拿来给她解闷的一本书,还有没喝完的一壶柠檬水。
余清韵拿起杯子,到了一杯柠檬水,喝了一口。
经过了一大半天的柠檬水,已经有些苦涩,不过眼下条件也顾不得讲究。
余清韵拿起这本书。
这本书是一本恐怖小说,小说封面上以黑色为底调,一个浑身发白的腿脚躺在一个不知道是手术台还是停尸间的板子上。
也许是这段时间经历的多了,也许是余清韵有些头晕,她看着书上的内容,根本感受不到字里行间作者想要营造出来的恐怖氛围,只觉得有些无聊。
可是以前的她最喜欢消遣的方式就是看小说了。
可能是因为今天状态不佳吧,余清韵安慰自己。
她原本是睡着的,只不过被楼下的一点点响动给吵醒了。
余清韵大概能猜到楼下此刻正发生着什么。
不过她现在身体抱恙,外面风雨交加,符箓都已经给那六个人贴好了,如果那六个人本身没有问题,今晚是能够安全度过的。
反正她已经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即使别人死去也和她没有关系,自认问心无愧。
对讲机里传来滋滋声,接着小张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二楼似乎出现邪祟,在走廊上,还不止一个邪祟。】
思源的声音响起。
【看到了。】
【我们要去救人吗?】
【不用。】
周力现在呆在船舱里看着设备仪器,二楼早就贴好了符箓,如果出事那也只是六个人的造化,聪明人在这种环境下会知道怎么活下去的。
余清韵听着对讲机里的对话,没有出声。
【你们快看窗外!】
对讲机里再次传来声音,不过不是小张和思源的声音,而是张船长的声音。
余清韵起身,掀开窗帘,看向窗外。
房间的门窗都是面向游艇正面的。
游艇正前方一片乌云,云雾之间还能看见时不时划过的闪电。
云层之中,他们隐约看见了一点微红。
似乎有什么东西隐藏在云雾之中。
那是什么?
余清韵即使视力再好也看不清楚远处的东西。
她拿起对讲机。
【你们能看清云雾之中的东西吗?】
过了半响,船长室里的人似乎用仪器查看了一下,说。
【似乎,是一艘船,一艘红色的船。】
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能从云雾之中看到一艘船。
“什么情况。”余清韵看着远处微红色的身影,喃喃道。
她想到了出海前的送船王祭祀活动。
不会这么巧吧?
船长室内,小张拿着仪器继续观察着远处的云雾之上的那抹红色,看了一会儿,拿起对讲机继续和众人汇报着自己看到的东西。
【那艘船似乎不是在云雾上,只是因为离我们太远,船体又很大,所以我刚才有些看花了。】
对讲机里的所有人都没说话。
众人都在担心那艘船的出现对于他们此次出海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这一晚有些平静的度过了。
第二天一早,等到暴风雨停止,海面上仍然只有一些小雨的时候,周力巡逻检查完一楼船上的其他设备以后,来到厨房给每个人都做了一份早餐。
他将餐车推上楼梯道一侧专门给餐车腾出来的平面,来到二楼。
二楼上,有一间房的门已经被破坏,只有一点点残破的门板还在连接着门框。
那个房间里走出一个男人,男人看到周力,有些讪讪地笑了笑,“抱歉啊,昨晚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船上的这个门自己就破了,我只能在厕所里过夜了。”
周力定定地看着男人不说话,直到把男人看得头皮发麻,“这真不是我弄出来的,我不会赔偿的,不信你们自己看一下昨晚的监控……”
话没说完,周力把男人的早餐递给了他,“你的早餐。”
男人接过早餐,周力推着餐车,继续送往其他五人的房间。
每个人的房间不是门破了,就是窗破了,无一例外。
周力只是安静地将六个人的早餐送完,继续推着餐车上到三楼。
只留下二楼的六个人拿着自己的早餐盘子面面相觑。
“真是个怪人。”有人看着周力推车上楼的身影。
“他根本都不说我们要不要赔偿的事情,该不会到时候我们回到陆地上就收到要赔偿的通知吧?毕竟这可是游艇诶。”
“确实是个怪人,”一个男生说,“不过我们确实不是自己损害门窗的,这完全就是昨晚的风暴太大自己把门窗弄坏的,他们后续要我们赔偿也必须拿出监控证据。”
“对啊,而且这个门窗质量这么差,一个风暴就能损坏,我们昨晚没有被吹进海里喂鱼都不错了。”
余清韵倚靠在围栏边上听着那群人的对话,挑了挑眉。
周力在一旁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余清韵拿起对讲机询问船长室里的人。
【船长,我们的卫星电话还能用吗?】
【用不了了。】
既然用不了,那就说明迷障已经展开了。
“不用担心,海上救援队应该来不了了,毕竟迷障已经展开了。”
余清韵继续听着楼下六个人的动静,“再观察观察,我看他们六个的状态挺有意思的。”
但是下午的时候,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来了。
不过余清韵却并不觉得很有意思。
因为海上救援队的人来了。
第158章 等待
余清韵中午的时候又在休息,醒过来的时候是被对讲机里大张和小张的声音吵醒的。
从朦胧之中醒来,床头柜上的对讲机一直发出声音,人声不断从机器里发出,等到余清韵彻底清醒的时候,才听清楚对讲机里的人在说些什么。
先是大张说船身侧后方出现一个快速朝着他们移动而来的物体,接着就是小张说那是一艘游艇,是海上救援队的人来了。
可是海上救援队的人不是来不了吗?毕竟迷障已经展开了。
余清韵从床上起来,拿着对讲机推开房门,被外面刺眼的阳光弄得眼珠子发痛,她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好半天也没能完全睁开。
海上的水面较为平静,一片深蓝不见底,根本看不见游鱼在下,正午的太阳很大,也很晒,也夜晚的温度像是两个极端。
海上的夜晚的温度总是降得特别快,温差大。
视线转移到前方的甲板上,余清韵已经看到船侧水面上的小型游艇了。
估计是从附近哪个驻扎岛屿上派来的人员,国家标准的搜救小型游艇,小型游艇的标准,体积却比一般小型游艇大许多,可以容纳十几个人站在上面。
游艇上坐着几个身穿海上救援队制服和救生衣的人员。
甲板上站着七个人,分别是周力和昨天救上船的三男三女。
那六个人看见海上救援队的人来了十分开心,在叽叽喳喳地说话,这个距离和昨天的距离差不多,余清韵仍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周力站在登船口边,将船上的绳子往船下抛,让六个人顺着绳子往下滑,滑到救援队的小型游艇上。
游艇上的救援队人员在底下负责接着六个人。
余清韵眯着眼看了看海上救援队的那几个人,所有人身上无一例外带着若隐若现的黑色雾气,余清韵挑了挑眉。
海上救援队的人果然有问题。
既然有问题,那就让它们顺利接走这六个东西吧。
只要不在她船上呆着就好。
余清韵就这么靠在围栏上,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袖,甲板上的六个人嘴唇不停动着,扭头看到了楼上的余清韵,冲她摆摆手,似乎在告别。
余清韵抿了抿唇,没有冲他们摆手。
那六个人有些尴尬地转身,然后被周力一个一个照看着向下滑到小型游艇上。
余清韵站在围栏边上目送着小型游艇上的他们离开,游艇的发动机在海面上启动着,划开两道波纹,波纹卷起的微微阴影弧度在海面上极为清晰。
那六个人随着海上救援队的人离开了。
余清韵一时间也摸不清楚这一茬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有些心烦。
不是在心烦那已经离开的六人,而是心烦自己。
坐在床边,余清韵随手拿起昨天刚刚看了一点的恐怖小说,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先前在酒楼上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她以前从来不会有这么暴戾的想法。
把底下的人们看成一个个蝼蚁,随意处置他们的生死。
这根本不是她会冒出来的想法。
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诅咒变了?
余清韵扪心自问,如果她看见无辜之人遇难,还会选择上去帮忙吗?
拿着恐怖小说书页的手指顿了顿。
会的。
她不可能见死不救,她会在自己最大范围内去帮助他人。
所以余清韵更倾向于自己当时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受到诸多诅咒过后,自己的性情有时候会有些偏颇。
自己现在早已经拥有了异于常人的能力,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人,当时她有那样的想法过后却没有真正实践,说到底自己潜意识里根本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想清楚自身的问题以后,余清韵松了口气,整个人半躺在床上,拿着小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船长室内,还在操控着船只的张船长一直按照着既定的方向开船,小张在一旁辅佐,只是他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大张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作为海巫的后代,他们对于海上航行的方向和行程最为灵敏,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海巫会是路痴,每一个海巫都拥有着绝对的方向感。
大张和小张看着前方的玻璃窗外一望无垠的海面和白花花的天空。
没有海鸥,除了湛蓝的大海和天空,这里什么也没有。
船长在海面上,通常都会通过卫星定位导航来确认船只航行的正确性。
现在卫星电话用不了,代表着卫星导航也用不了,眼下就只能靠着大张和小张两个海巫后代来确定航行方向和已经航行的里程。
大张和小张此刻却隐隐感觉得出他们根本没有离开过这片区域,可以说,他们的船在原地打转。
“师傅,我们似乎一直在原地打转。”大张说。
张船长看着永远平静的海面,皱了皱眉,“确定吗?”
“师傅,你等等,”小张说,“我确定一下。”
他从副手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旁边柜子上,拿下自己的包裹,从里面取来几片墨绿色的叶子。
接着他跪坐在地上,面对着游艇前方,揉碎那几片叶子,将那几片叶子吃了下去。
与此同时,船上所有人都感觉到船身晃了晃,似乎有鱼类在撞击船身。
余清韵关上恐怖小说,拿起对讲机。
【发生了什么?】
【没事,我弟弟他在控制鱼群查看周围情况。】
大张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控制鱼群?余清韵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能力。
她慢慢起身,再次来到走廊上想要一探究竟。
船身周围的海面下翻涌着一条条银白色的鱼,这些鱼就像是一张画布上缝制的鱼群,每一条鱼的鱼身都紧紧缝合在一起,鱼鳞在海面和空气中不断翻涌浮现,海面波光粼粼,
之后鱼群的sao动渐渐平息下来,对讲机里传来小张的声音。
【我们现在已经被困在这片海域了。】
小张回忆着鱼群里面每一条鱼在周围游动过后的反馈,明明船上的机器也在启动,海水也在活动,但是这艘船却一直在这片海域里打转,连带着这片海域的鱼群也被困在这里。
余清韵感觉奇怪,虽然说迷障展开说明他们已经开始接近风霁月的残肢,可是迷障的范围一向很大,余清韵好些时候都要花费十天半个月在迷障里打转,直到感应到风霁月的残肢为止。
可现在她根本都没有感应到风霁月的残肢,他们就已经被困在这片海域里了。
而且困住他们的这片海域范围很小。
这么说来,问题不是出在风霁月残肢所升起的迷障上。
余清韵现在根本做不了什么,也不敢贸然让周力潜水查看,因此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这几天里发生的一切,除开船上原本就有的一些邪祟,就只有昨晚大风暴上的龙船和刚刚乘坐海上救援队离开的那六人了。
所以说,问题出在哪里?
众人想了一整天也搞不明白被困在这里的原因,就这样一整个白天过去了。
傍晚时分,对讲机里传来大张的声音。
【今晚仍然会有大风暴,预计在半夜。】
所有人严阵以待,思源时刻注意着监控,查看着游艇上各个位置上是否会出现邪祟的身影。
余清韵则是打开自己的手机,查看先前警察早已经给她的文件,文件在上船前就已经下载完毕,是关于这艘大型游艇的文件。
其实如果船只售卖公司的人不告诉余清韵这艘船上先前发生命案的地方在哪里,余清韵也能够从警方给的文件里知道这些事情。
之前没有看文件是因为余清韵身体不佳,看什么东西都看不下去,睡觉也根本睡不着。
现在已经在船上游行两三天了,余清韵的身体正在快速适应游船晃动的频率。
文件上有标注之前游艇上撞邪过后的死亡人数是七人。
而他们先前救下的是六人,人数对不上。
余清韵一目十行,文件上面的文字和配图。
随后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她似乎给忘记先前六人说过的那个已经遇难的同伴。
加上那个同伴,正好是七人,和船上死亡的七人相互对应。
余清韵又往最上面翻了翻,翻到第一个死者的死亡记录。
是游泳池,死法也很巧合。
是溺死在游泳池里的,最奇怪的是,死亡现场的游泳池里,死者边上正好有一个可以载着成年人的大型游泳垫圈。
之后陆陆续续就开始死人,一共死了七个,可把船上的其他公子哥和小姐们吓坏了,在报海警过后连夜叫人开船返航。
莫名的,和救下的六人对上了。
看来那六个邪祟没有真正的和海上救援队的邪祟离开。
它们仍然躲在船上的某个角落里。
余清韵又看了看那几个发生命案撞邪的地点。
一共有五个地点。
游泳池死了一个,甲板上死了两个,船舱里死了一个,餐厅里死了一个,休息室里死了两个。
五个地点,七具尸体。
加上今晚半夜的大风暴。
恐怕是个不眠夜。
余清韵拿起对讲机,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其他人。
之后,该加固符阵的加固符阵,该检查船舱设备的检查,该盯着监控的盯着监控,直到最后周力放下船锚,灭掉船上的大灯,回到船舱底部,一切准备就绪。
余清韵喝了最后一口柠檬水,吃了晕船药,肚挤眼也贴上药片,口含柠檬片,太阳穴点涂风油精,等待着晚上的到来。
夜幕渐渐降临,开始下起了小雨。
第159章 游泳池
风暴即将到来前的小雨下得平静又寂寥,淅淅沥沥,洒落在海面和甲板上,发出细碎安逸的声响。
余清韵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检查好自己门窗是否反锁关闭,然后又看了看厕所里那片被她弄碎的镜子。
镜子仍然破碎着,镜中的人就站在厕所门口处。
余清韵站在厕所门口,定定看了看镜子,上前挥动匕首,将原本就残破的镜子尽数弄碎。
镜子全部掉了一地,余清韵将匕首放在腰带上,拿着扫帚将满地的镜子碎片全部扫进垃圾戳里,然后将厕所门给关上,在外面仍旧用毛巾将门把手给锁住。
如果今晚出现意外的话,余清韵应该会选择上到顶层去辅助上面的人,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自保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脑袋里的晕眩感会让她在实战中实力没有之前发挥的那么稳定。
床边的女人静静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墨色出神。
在等待风暴的过程中是极为漫长的。
余清韵一下子坐在窗边椅子上看着小说,一下子站起身来去床铺上想要小憩一下。
人一旦心里装下某件事,就会日夜难寐,在知道半夜会有风暴到来,乘坐着小型游艇离开的几个邪祟还在暗处伺机而动,余清韵就连小憩也做不到了。
她在自己的房间内来回折腾走动,同时也在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并没有太多的声音,只有闷闷的小雨声透过玻璃进入到她的耳朵里。
余清韵在自己房间内,感知不到太多的东西,也不想耗费精力现在就进入【口不能张,眼不能开】状态。
顶层的人已经开始着手注意起游艇上的每一个角落。
游艇上的功能室很多,所以监控也很多,集控室和船长室都有游艇上各个角落的监控。
不过船长室的三人现在更多的是在准备着符阵,还有今夜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集控室里的思源正在扫视着一块块小屏幕上的监控。
余清韵曾经在对讲机里说过那七个人死去的场所。
游泳池,甲板,餐厅,船舱和休息室。
游泳池在船长室后方,也就是背面的甲板上,餐厅就在第一层楼,休息室算得上是室内的娱乐室,里面有许多娱乐设施,比如台球,游戏机之类的,休息室和船舱一样都在船肚中,休息室是在地下一层,船舱在最底部的地下二层。
甲板上的大灯为了防止灯泡破损进水触电,早已经被周力关闭,外面的游泳池和甲板一片漆黑,只能看到黑暗之中一点点游泳池凹陷的阴影轮廓和甲板上白色的围栏。
余清韵一直呆在自己房间里休息,思源在集控室看监控和核对仪器数值正常,船长室三人需要一直呆在顶层,周力每天需要将船上所有的角落检查一遍然后给所有人做饭送餐,没有一个人是来度假游玩的,所以游泳池一直没有放水。
周力在进入船舱之前启动了游艇的备用紧急供电,除开余清韵和顶层室内的灯还亮着,只有餐厅,休息室,船舱这几个地方的应急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思源现在重点看着监控上的餐厅,休息室和船舱的几个监控。
监控上,角落里的应急灯绿光恒定,也仅仅能够将周围的东西照亮。
餐厅里一共有四个监控,监控上,每一个长桌布边的椅子静静摆放着,就好像每一个椅子上都坐满了人,正中央给乐队腾出的舞台被红布包裹着。
舞台上也有监控,思源看了看,舞台空空。
餐厅无异常。
接着再看休息室。
休息室里一共有五个监控,对准四个游玩区域,一个沙发休憩区。
四个游玩区域,第一个抓娃娃机区域,娃娃机有七八个,排成两列,堆在角落里,没有死角,因为后续一直都没人夹娃娃,玻璃橱窗里的娃娃棉花柔软,挤在玻璃窗上,针线缝合而成的娃娃眼睛乌黑。
第二个区域是台球桌,四五个台球桌,每个桌下一片漆黑,是监控死角。
第三个区域是游戏机区域,大概有六七台游戏机靠墙,五颜六色的游戏机机身在绿色应急灯的照耀下像是五颜六色颜料泼上去的几台破烂玩意。
第四个区域是卡牌区域,给人打牌娱乐的,六七张方桌排成三排,几十张椅子胡乱放在旁边。
休息区里放着沙发和桌子,绿色的应急灯照在旁边,可以清晰地看见沙发上没有人。
休息区无异常。
思源看向船舱,船舱底部分有七八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不同的设备,设备被分类放进不同房间里保管,这些设备基本上都是供游艇在应急时所需要使用的设备,包括备用救生圈,备用气垫船,备用绳索,维修工具,游艇应急燃料等等。
所以船舱最底部一般都不会给游客们进入。
思源在船舱的每个房间每个监控里都看了一遍,最后在倒数第二个监控里停下。
A室里有几根船柱的背面是监控的死角,现在左侧后方的船柱旁多出了一个黑色的东西,那个东西有些矮小,黑黑一团,藏在船柱后面,一动不动。
已经连续几天日夜不休查看监控的思源清楚的记得,A室船柱的周围从来没有东西。
地上的黑影,就像是凭空出现的。
思源,周力和余清韵三人信念相通,根本不需要对讲机的通知,坐在船舱楼梯口的周力就已经站了起来,拿着手电筒朝着最深处的A室走去。
余清韵关上了恐怖小说,等待着周力的回音。
船长室内,张船长在布局完善着大张和小张的符阵,此刻外面的雨已经开始变大,冲撞着门窗。
身穿雨衣的船长,大张和小张站在走廊外面检查好符阵的完整性,将酸痛的腰慢慢直起来。
大张和小张抹了抹被雨水糊上的眼睛,想着总算检查完了。
感受到身下船体的摇晃,风雨的加剧,两人感觉到不妙,催促着张船长,“师傅,我们快进去吧,呆在外面还是不太安全。”
张船长眯着眼睛拍着自己的后腰,余光感觉到身侧走廊楼梯的尽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扭头一看,看见了一个人。
顶层两侧都有上来的楼梯,不过楼梯上来以后。还需要通过顶层的栅栏门才能靠近船长室和集控室。
栅栏门有锁,只有张船长和周力有钥匙,除开周力送餐时会打开门,其余时间一律上锁,不让任何人上来,也不让任何人下去。
现在,那个人就站在栅栏门后面,透过一根根铁质栅栏,看着走廊上的张船长三人。
栅栏门上的几张黑色符箓牢牢贴在上面。
那人浑身上下也被雨水打湿,整个人呈现出向下垂落的感觉。
只是一个照面的瞬间,那个人就消失了。
“怎么了,师傅?”两个徒弟纳闷地朝着师傅看的方向看过去,栅栏门后什么也没有,一片干净。
张师傅说,“赶紧回船长室。”
感觉不妙的两个徒弟连忙跟随着师傅进入船长室。
进入船长室后,思源的声音在对讲机中响起。
【甲板上出现邪祟。】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张船长站在船长室宽大的双层玻璃窗前看着甲板,看到了白色围栏上坐着的一个身影。
邪祟陆续出现了。
张船长记得余清韵说过,甲板上曾经死了一男一女。
现在甲板上已经出现一个了,那么另一个现在会在哪里?
大张已经拿出他的鱼骨放在地上念念有词,为周围的符阵再次放上一层屏障,小张抽出长棍。
这跟棍子还是他小时候,父亲被前来感谢的渔民送的一条巨型鱼骨头。
渔民知道海巫需要这些东西,也算是投桃报李。
大张作为哥哥,他的鱼骨只是一个精致小巧的鱼骨头,用来给身边的人祈福保护,弟弟的鱼骨则是父亲将巨型鱼的其他骨头给剔除,只留下鱼的那条最长最直的根骨作为棍棒。
船长室里的人已经开始警戒。
与此同时,周力已经打开A室的门。
厚重的门被无声地打开,A室墙壁上的应急灯闪了闪。
门口处,周力的手电筒晃了晃,切换强光模式,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周力直接走向A室的最里面一处船柱边上,绕着船柱走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思源所说的黑影。
他又看向堆放在A室里的设备,那是几个巨大的银色箱子,里面装着应急用的气垫船。
张船长教过周力怎样使用这个箱子。
当船要翻的时候,周力需要把箱子拿上来,掰开箱子上的安全栓,箱子就会立刻打开,里面的装置会在一瞬间打开,给里面的气垫船充气。
游艇背部的甲板上一直绑有小型的应急游艇,A室内的应急气垫船是到最后关头,连应急游艇都靠不住的时候才会使用到。
周力皱着眉头从A室内出来。
A室无异常。
刚检查完A室,思源的声音又在对讲机里说甲板上出现邪祟。
现在风暴即将来临,甲板上的邪祟只要不跑进船舱里,周力就不会选择上到甲板寻找并清理邪祟。
余清韵在知道周力已经检查完A室,A室无异常后,已经在自己房间里坐不住了。
这还是她这段时间忙碌奔波中算是较为清闲的一次旅程了。
余清韵有些习惯了事事亲力亲为,现在整个人闲下来,只能通过脑海里和对讲机里的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中得到现在外部环境的信息。
这让她多多少少心下有些不安,总感觉自己一个不注意,外面就会发生什么大事。
余清韵再三考虑,还是决定出门前往顶层和其他人一起。
反正今晚也注定是个不眠夜。
余清韵起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站在走廊上,外面的雨水被风猛烈的吹动着,打在身上和脸颊上,这在余清韵看来说不上疼痛,有些痒。
她看了一眼左右两边黑漆漆的走廊楼梯口处,想到前晚的的遭遇,最后决定不走寻常路。
她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头顶,游艇每层楼和房子每层楼高差不多,都是三米。
走廊还算宽敞,不然周力那个大个头也不能推着餐车每天送餐。
余清韵打算从走廊边跳上顶层。
现在风雨越来越大,船身已经开始有明显的晃动感,再不上去就来不及了。
余清韵踩着围栏,手臂抓到顶层的围栏,荡着身子,完美的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腰身一压,侧身落在顶层的走廊上。
短短几秒,顺利到达顶层,还能免掉楼梯间邪祟带来的威胁。
余清韵想着,看来自己以后可以在很多地方上不走寻常路。
到达顶层后,余清韵就看见船长室里目瞪口呆看着她的三人。
大张和小张没想到面前这个被他们定义为晕船病弱的女人竟然是通过这种方式上到顶层的。
走廊上的女人身子纤细高挑,刚才一系列动作丝滑利落,只有他们才知道那套动作在摇晃的船只和晕船体质下要做出来有多么困难。
即使是他们自己也不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上来。
他们的身体素质根本不允许做出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这个女人的身体素质简直非人了,她究竟是哪家的人?他们从来没听过有哪个姓余的著名玄学世家。
船长室里的人给余清韵开门,让她进来,余清韵走进船长室。
之后余清韵就呆在船长室里,船长室内四个人都没有什么心思聊天,一时间室内也安静下来。
就这样过了几个小时,海浪已经开始攻击游艇,船内的所有人东倒西歪。
余清韵扶住旁边的墙壁,没忍住开始干呕。
不行了,太恶心了,这一次过后她再也不要碰船了。
整艘游艇左摇右晃,海浪打进甲板之上,不断有海水涌入船上。
所有人再一次在乌云之中看见那抹艳红的光芒。
那艘龙船比起昨夜更加的清晰了,余清韵已经能够看见那艘船身上的金黄色颜料图纹。
“哗啦”
海浪从四面八方而来,将游艇弄到半空,后半部分高高翘起。
所有人全部向一边倒。
余清韵看到张船长即将倒向的那侧一个柜子角,赶紧伸出手护住张船长。
张船长的头压着余清韵的手臂,磕在柜子角上。
余清韵手臂骨头剧痛。
大张和小张连忙拉起自己的师傅冲余清韵道谢。
余清韵揉了揉自己的手臂,破了皮,骨头疼,但是不至于骨折。
也幸亏是她,如果换作其他人,估计已经骨折了。
就在他们道谢的时候,思源在脑海里就对周力说,“周力,海水已经进入船只,你和我一起出去把甲板还有进入船舱的水全部弄出去。”
海水那么多,光靠周力一个人是不够的。
船长室内的三人专业知识比他们高,少了船长室的三人,他们不可能自己驾驶船只前往寻找残肢,所以必须有一个人在顶层保护船长室的三人。
余清韵晕船,要她在这样的条件下到甲板跑来跑去捞水简直是不可能,所以保护船长室三人的任务就落到她头上。
思源走出集控室,跳下,直接落到甲板上,腰间绑着固定绳的周力从船舱出来,连忙将固定绳绑在思源腰间。
两个人,四个水桶,站在甲板上,不断将甲板上的水捞出去。
周力已经启动船舱里的设备,设备会自动吸取流入船舱内部的水,然后排出去,他们只需要将甲板上的水捞出去就好。
“哗”
又是一个大浪,船高高翘起,周力和思源飞在半空,即使知道他们还可以用猪皮重新制作出来,余清韵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周力和思源一个掉落,卡在甲板围栏上,一个直接飞了出去,被绳子绑着腰部,挂在船身。
思源从围栏之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折着自己的四肢,从围栏中出来,拉着周力的绳子,将周力拉上来。
两人继续作业,但是船只仍然在摇晃着。
下一个大浪即将来临。
余清韵看着甲板上的两人,不对。
不是两个人。
是四个人。
死在甲板上的两个邪祟出现了。
这个时间简直是雪上加霜。
“我来。”小张这个时候从背包里再次拿出几张不知名叶子揉碎,将叶子吞咽而下,接着开始盘坐在地上。
接着余清韵感觉都自己面前这片大浪到来的前一刻,船身底部像是突然升起一股脑托力,将船一端高高翘起,与到来的大浪正好相撞,两个相互抗衡的力让船只这一次没有像前面两次那样被海浪托起一端直到半空。
余清韵立刻意识到是小张在操纵着鱼群将船拖托起,隐隐与海浪抗衡。
因为鱼群的帮助,船只虽然还会随着海浪摇摆晃动,但不会像之前那样几乎要翻船的地步。
可是甲板上的周力和思源仍然需要捞水排水。
甲板上,死去的两个邪祟,一个坐在围栏上,腿部晃荡,一个攀附着围栏,一副要爬上甲板的样子。
“我带了弓箭。”张船长说。
他近身的刀,远战的弓箭都带了一套,就怕出现意外。
张船长拿出弓箭,拿着箭搭在弓上,大张和小张打开门,余清韵却拦住张船长,“您在里面呆着吧,让我来。”
张船长把弓箭递给余清韵。
余清韵拿过弓箭,走出船长室。
在走廊上站稳,侧身拉弓,瞄准。
“咻”
一箭,围栏上晃着腿部的邪祟被一箭爆头。
余清韵的身子晃了晃,胃里翻江倒海,长舒一口气。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余清韵抹了把脸,继续拉弓搭箭。
“咻”
又是一箭,射偏了。
扒着手想要爬上甲板的邪祟没有被射中。
那个邪祟已经爬上了围栏,准备来到甲板上。
余清韵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拉弓搭箭。
“咻”
箭头将那个一只脚已经触碰到甲板的邪祟穿透。
也不知道张船长的箭是什么做的,被射中后,邪祟像一尘土一般立刻消散。
余清韵返回船长室,将弓箭还给张船长。
小张还在继续操纵着鱼群,甲板上的危机算是解除了,余清韵却一刻也没闲下来,而是坐在监控前,扫视着一个个监控。
甲板上的邪祟已经开始按耐不住现身了,那么其他地方的邪祟呢?
游泳池里,或许是因为海水不断灌进,余清韵总觉得原本空荡荡的游泳池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再看餐厅内部,余清韵看了好几个监控,看到了一个坐在椅子上背对着监控的身影。
那道身影的手部平平放在红桌布上,保持着一个用餐的姿势不动。
餐厅里的东西出现了。
余清韵看向休息室,休息室死了两个人。
先看娃娃机,娃娃机没有死角,没有人。继续看台球桌,台球桌也没有人。再看游戏机,游戏机也没有。然后看卡牌桌,看到了桌上的人,那人面朝地,背朝天,呈大字型瘫在卡牌桌上。
找到一个了。
余清最后看沙发区域。
沙发区域有几个沙发侧对着监控,可以看到那几个沙发上没人。
不过沙发区域有一个死角,有一个长沙发是背对着监控的,长沙发的沙发垫板挡住监控,看不见沙发上是否有人。
余清韵看了半响,看不出沙发上是否有人的踪影。
她皱着眉头。
如果没人的话这可不太好,这说明休息室里有邪祟跑了出去,谁也不知道那个邪祟会在哪里,会去攻击谁。
余清韵再次看向有死角的台球桌,卡牌桌区域。
台球桌的底下是一片阴影,有可能会在那里。
看了半响,余清韵感觉到右边一个监控上有东西在动。
她看过去,看见了那个背对着监控的沙发上伸出了一只手。
手臂惨败,诡异的细长,垂落到地上。
第二个邪祟找到了。
余清韵确定好这两个邪祟都呆在休息室里,继续看着下一个地点,船舱。
余清韵记得思源之前有说过A室有邪祟出现。
于是她先看了A室的监控。
监控上有不少的死角,看不见邪祟踪影。
余清韵看向下一个房间B室,B室的东西有些杂乱,像是后备杂物间,绳索,餐车,工具箱,什么都有。
东西杂乱,应急灯微弱的发着光,不少黑暗阴影处,余清韵依旧没有看到哪里有人。
余清韵看向C室,愣了一下。
C室一片黑暗,但是监控上时间和分秒仍然在变化着,说明并没有出问题。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个邪祟此刻就呆在C室里,挡住了C室的监控。
除了游泳池里的那位,余清韵在监控上已经把其他的邪祟都找到了。
第160章 得意
稍加思索,很快余清韵就不再纠结游泳池里的那位是否还在原地。
想明白船长室里的几位和甲板上的周力思源目前不会被邪祟攻击以后,余清韵松了口气,在椅子上瘫软着,头晕目眩,
高度紧绷过后带来的恍惚感过于强烈,余清韵感觉自己的脑花都在震荡。
“余姐,”大张说,“游泳池里的邪祟看不见,会不会来攻击我们?”
“不会,”余清韵说,“你注意到甲板上那两个被射杀的邪祟吗?被邪祟盯上的前提是需要触发杀机的。它们刚才也是对甲板上的周力和思源有攻击倾向,这是因为周力和思源站在甲板上步入他们的攻击范围。”
“加上刚才我在监控里看着其他三个地方,三个地方的邪祟根本没有离开他们的死亡地点,这就说明这几个邪祟只会呆在它们的死亡地点,并且只有步入他们的死亡地点过后才会触发他们的杀机。”
“所以说我们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余清韵说着,觉得今晚也就这么过去了。
大张想了想,脸色为难,看了看椅子上脸色难看好像下一秒就能升天的余清韵,又看了看蹲在角落里不给他们添麻烦的师傅,犹豫之下,还是说:“可是余姐,你忘记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吗?”
“是它们几个将我们的船困在原地的,它们平常都没有现身,只有今晚出现,我们只有在今晚将它们给解决掉,明天一早才能继续启程出发。”
这话一出,余琴韵睁开眼睛,狠狠皱了眉头。
对啊。
她看向角落里的张船长,老人家头发胡须全部花白,穿着老头衫蹲坐在角落里,又看了看盘坐在地上双目紧闭,全神贯注控制鱼群的小张,最后又看了看旁边手上拿着符箓随时准备修补符阵的大张。
张德海老人家就不考虑了,大张和小张现在手头上也有事做,今晚清理邪祟的活就交给她了。
余清韵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或许就是劳碌命。
原本想着船上的邪祟都是一些小虾米,不足为虑,结果出海没几天就被这几个邪祟给缠住了。
以后做事不能太急了,需要先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才能出发。
余清韵思考着现在船上目前已知出现过的邪祟。
现在船上似乎就只剩下这七个邪祟了。
楼梯里的邪祟在第一晚的时候制造环境,在环境里假扮周力,被余清韵一把扎死,也不知道是被消灭了还是暂时蛰伏起来,总之这几天周力巡逻送餐无事发生,思源也没有在镜头汇报过这个邪祟的出现,余清韵来到船长室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选择从楼上跳上来。
厕所镜子里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邪祟,余清韵并不清楚是自己在特殊环境下过于紧张的假想还是说真的有邪祟藏在镜子里,镜子里陌生的自己,余清韵之前在“家”里时也碰到过这种感觉。
目前来说,船上明面上只剩下这七个邪祟了。
余清韵还是觉得自己很晕,难以集中精力行动。
她看了看盘坐在地上的小张。
青年身上还穿着先前在走廊上的雨衣,在走廊时雨势很大,不少雨水顺着雨衣间隙将发丝,脖颈和裤子打湿,狼狈不堪,闭着眼睛,嘴角上还有着刚才咀嚼草药的汁水。
草药?
草药是不是很苦?
余清韵问大张:“你们还有草药吗?”
大张愣了一下,说:“余姐你是要吃草药吗?这个草药只能对海巫操控鱼群的时候起到辅助作用,其余的就是解清热的作用,没什么大用处了。”
余清韵说:“不是,我,算了,这个草药苦吗?”
大张好像理解余清韵的意思,连忙将背包里草药抓出一把:“很苦很苦。”
苦就行了。
余清韵拿过草药,一把塞入嘴里,浓郁的苦涩配合着草药的植物味道瞬间侵占整个口腔。
是真的很苦,和咖啡不一样的味道,但绝对比加浓黑咖啡苦多了。
余清韵差点控制不住想要吐出来。
她做了个干呕的动作,右手及时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将草药含在嘴里。
嘴巴中极为清晰的苦味将余清韵整个人弄的极为清醒,鼻腔像是通了,连同头皮上的每一个毛孔筋脉全部舒张开来。
余清韵的脸皱成一团,站起身,拿着匕首就要走出船长室。
大张侧身给余清韵让路。
女人走到门口,手搭上把手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嘱咐:“我走之后记得反锁门,守在你师傅旁边。”
免得待会儿船只颠簸,张船长又被柜子或者其他东西磕到。
大张点头,面前的女人虽然看着弱不经风,但是刚才走廊上露的一手表明她并不简单。
余清韵侧着头,凌乱的头发被低绑着,不少碎发垂落在脸颊一侧,见到大张点头后,右手稍稍用力,打开船长室的门。
一打开门,船外的风雨声变得大声真切,打在脸上和身上。
余清韵将门关上,扶住围栏,选择利用最为快速的方式赶去游泳池。
她左手抓住围栏,观察了一下甲板上的情况,仔细感受着脚下船板摇晃的幅度,抓住时机,整个人腾身而起,绕到走廊之外的半空,左手向下发力,将她整个人狠狠向下抛,使其滞空的时间变少,减轻被船只摇晃出海上的可能性。
余清韵落在甲板上,鞋子和甲板上的水摩擦力度不够,整个人向前划出一段距离,勉强拉住旁边的围栏稳住身子。
余清韵扶着甲板围栏站起来,慢慢绕开轮船第一层楼,通过船侧走廊,走到背面甲板上。
背面甲板上只有两三个应急游艇被绑在围栏上,巨大的游泳池里盛满了雨水和海水。
雨水狠狠落在上面,游泳池水面激荡,一片昏暗。
余清韵走近,看到游泳池底部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黑影沉底,墨黑色的身子随着变化的水流而晃荡。
余清韵站在游泳池边,俯视着游泳池下的东西,一双眼眸黑白分明,沉静稳当。
游泳池下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腕,将边上站着的人拖入水中。
游泳池里寒冷如冰,水流侵入鼻腔进入喉咙要将整个人窒息而死。
可是自从得到失忆撞邪那次的诅咒以后,余清韵最不怕的就是水。
她已经能够在水下自由行动和呼吸了。
腹部发力,整个人向下弯去,余清韵反手抓住自己脚腕上的鬼手,鬼手牢牢抓着脚腕不放,余清韵用匕首将鬼手割断,墨黑色的血液在水下大量散发着,将水下的东西全部包裹并且朝着余清韵而来。
余清韵已经尝出了属于邪祟的那股腥腥臭臭的味道。
她紧紧抓住断掉一个只手的邪祟,手臂,将整个邪祟提到自己面前,匕首,扎进邪祟脑壳之中,像绞脑花一样,匕首扭动,随后拔出,又带出一片墨色,余清韵从游泳池中爬出,身下的水已经全部变黑,真个池子跟章鱼喷墨似的。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这股池子散发着一股子腥臭腐烂味。
池子里面的水染了黑血,余清韵的脸上也满是水渍。
墨黑色的水慢慢被雨水打下,露出余清韵惨白的肤色。
她站起身子,感受着最终的苦涩,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甲板上和游泳池里的三个已经被清理了,还剩下四个。
清理起来并不困难,就是需要跑东跑西,麻烦。
余清韵最讨厌麻烦,和她的劳碌命不同,她本人其实很懒。
不过,余清韵想,这天底下怎么可能有人是不懒的?
余清韵拿着对讲机询问大张:“餐厅里的邪祟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吗?”
对讲机没有立刻回答余清韵,她抬脚走去,前往餐厅。
在快要进入餐厅的时候,对讲机响起大张的声音:“它还在原来的位置上,进入餐厅右手边第二排第三个座位上。”
拿着周力途中给她的钥匙,打开餐厅的门,余清韵的匕首挂在腰间,将钥匙放入口袋,踩着一地的雨水进入餐厅。
“轰隆”
恰好一道闪电划过,余清韵的身影被拉长,直直延伸到对面红布拉上的餐厅舞台。
餐厅的地面上全是浅浅的一滩水,都是从门缝底部流入的。
余清韵向着右边看去。
右边墙上的监控可以看到座位上邪祟的手,所以大张刚才和余清韵说邪祟还在原位上。
可是就在余清韵赶来的这短短一段功夫,那个邪祟消失了。
余清韵咽下嘴里苦涩的水,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身后的门拉上,钥匙放入,反锁,抽出钥匙。
腰间的对讲机发出滋滋声,说明船长室的人现在正打开对讲机的对话按钮,有话要说。
“啪啪啪”
雨水和海浪疯狂拍打着甲板和船身,闷闷的浪潮声充斥耳边。
余清韵四下扫视,在轰鸣的雷电和浪潮声中,余清韵听到对讲机里传来大张的声音。
【找到了,它在舞台上!】
舞台上?
余清韵看向自己的正前方,舞台被红色的幕布拉上遮盖,完全看不见后面的光景。
【它动了,它……】
话还没说完,余清韵就听见一道细微的清脆声,是从舞台红布后传来的。
余清韵知道大张想说什么了。
那个邪祟将红布后的监控给弄损了。
余清韵走上前,用匕首将红布割开。
匕首划过,在红布上留下一个大口子。
同时,余清韵感觉到前方一缕风吹来,她向后倾倒,在地上打了个滚,和红布后的邪祟拉开距离。
邪祟本想来个出其不意,没料到眼前这个散发着浓重怨气的同类动作居然如此迅速。
余清韵起身,朝着邪祟快速冲去,邪祟张开嘴巴,脸颊两侧的皮肉绽开撕裂,想要将余清韵吞入腹中。
余清韵将匕首送入它的口中,顺着裂口的嘴角向后划过,将脸上的颚骨割裂,一路划到太阳穴,再往脑补方向狠狠刺入。
邪祟被巨力压倒,倒在地上,匕首顺利从太阳穴刺入脑中。
余清韵依旧老样子,拿着匕首搅烂邪祟脑花,确认死透,起身离开。
还有三个,船舱一个,休息室两个。
已经解决掉几个邪祟,邪祟的血液沾染在她身上,顶着嘈杂浑浊的气息,余清韵出了餐厅,下到休息室。
船肚部分的休息室只有应急灯在角落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余清韵一来到休息室,就察觉到不对劲。
一推开休息室的门,鼻尖就萦绕着腥臭腐烂的味道,按理来说,这里不应该会有这种味道。
是有谁来过这里吗?余清韵在门口处站定,没有选择立刻进去,而是进入【口不能张,眼不能开】状态。
休息室的风在缓慢流动着,风中弥漫着余清韵再熟悉不过的邪祟的味道,耳朵一动,余清韵听到了咀嚼声。
余清韵睁开眼睛。
居然还没等她过来,休息室里的邪祟已经开始同类相食了。
余清韵可不会等着它们相食后实力大涨再来解决她。
快步跑到右边,余清韵绕过沙发区,看到了在应急灯前的邪祟。
被啃食的邪祟躺在地上,肢体扭曲瘫在地上,因为身上邪祟的啃食而时不时被拱起。
“噗呲噗呲”
匍匐在地上的邪祟整个上下抖动着,大快朵颐。
绿色的应急灯正好被它们挡住,地上和站着的两具肢体相互交缠,就好像是粘连在一起的怪物。
可能是听到余清韵靠近的时候,正在啃食着的邪祟身子停顿,随即继续被地上同类的尸体所吸引,不管不顾继续吃了起来。
直到余清韵将匕首送入它脑袋的那一刻,这个邪祟连头也没回,看都不看余清韵一眼。
余清韵拿着匕首的手垂在身侧,看着地上交叠的两个邪祟,只觉得恶心。
因为这也让她想到了她自己,她之前也吃了不少邪祟的肉。
她没有邪祟的天性,没有那种想要吞噬同类想要变强的欲望。
自从被诅咒以后,过了这么长时间,余清韵还算了解这些邪祟。
邪祟只有相互吞噬才会变强,至于它们喜欢吃掉人类,那是因为人类在它们看来就像是解馋的小零食,即使不能够增长实力,那也美味可口。
每个邪祟的脾性也不尽相同,有些邪祟喜食人类,有些邪祟喜欢虐杀人类,有些邪祟更喜欢吞噬同类。
但是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在人类触发到它们杀机的时候,它们都很热衷于虐杀人类。
休息室里的女人没有理会地上两具可怖的尸体,转身离开休息室,继续向里走,走下一片楼梯,来到船舱。
船舱两边房间里都是一排排的房间,每个房间里都装着不同的工具,余清韵的脚步踩在地上,地上湿漉漉,发出水声,整个船舱的走廊空荡而狭窄,两侧船壁还能听见船舱底部机器抽水的轰鸣声。
余清韵一时有些摸不准最后也邪祟藏在哪里,拿起对讲机询问船长室里的人。
“帮我看看船舱的邪祟现在在哪里。”
对讲机那头的人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复,所以余清韵只能先选择她在监控上看到的A室。
她记得那个邪祟挡住了A室的监控机器。
余清韵推开A室的门,有些厚重的门发出沉闷的拖地声,室内一片漆黑,唯有角落里的应急灯闪着微光,绿幽幽的,透着几分阴冷。
余清韵的眼睛早已经适应黑暗。
她左右望去,只看到一堆堆在地上的器材,没有看到邪祟。
等等,挡住监控?
那岂不是?
余清韵抬头往上,和一双赤红的眼珠子对上。
一个拉丝的唾沫滴到余清韵的脸颊上,冷冰冰的,邪祟口器上的奇怪味道扑面而来。
余清韵向旁边闪开,邪祟扑了个空。
她反身朝邪祟而来,那个邪祟知道挡住监控,智商不低,反应过来余清韵的目标是它的头颅,双臂相互交叉挡住自己的头,同时向后退去。
余清韵向上抛匕首,匕首抛至半空旋转,双手穿过它的下腋,抓住两边肩膀,同时双腿钳制邪祟的下半身,整个人带着邪祟向后倒去。
“砰”
她带着邪祟倒地,发出巨响,邪祟挡在自己头前的双臂被迫打开,余清韵接住下落的匕首,狠狠扎向邪祟头颅。
“叮”
她使的用力,邪祟的头被锋刃贯穿,刀锋扎到船舱的铁板上。
余清韵拔出匕首,放回腰间,整个人气喘吁吁,汗水和雨水湿透头发和衣服,发丝和布料紧紧贴着肌肤,很不舒服。
她有些累了,但更多的还是晕。
余清韵又一次咽了一口自己分泌出的苦水,将嘴巴里的草药吐在一边,没有任何嫌弃,躺在邪祟尸体旁边。
现在除了风暴,应该不会有任何的意外了。
她懒得上去了,打算今晚就躺在这里休息一下好了。
刚这么想着,余清韵就感觉到船身开始剧烈的摇晃,整个人滑向邪祟,倒在船舱墙壁上,身下有邪祟尸体作为缓冲。
什么情况?
自从小张开始操控鱼群稳住船只晃荡程度以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摇晃了。
余清韵又想起刚才没有对应的对讲机。
余清韵从地上起身,拿着对讲机:“船长,大张小张你们在吗?”
对讲机那边迟迟没有声音,这会就算是再迟钝的傻子也该发觉不对劲了。
余清韵赶紧朝外面走去,同时脑海里呼叫周力和思源,询问他们外面是否有什么异常。
脑海里的周力和思源也没有回应,外面的所有人似乎全都消失了。
余清韵唇角下垂,面色严肃,走出船舱和休息室,来到甲板上,雨点打在她的眼皮上,顺着眼眶骨相慢慢滑落进入眼睛里,余清韵眯了眯眼睛,胡乱在眼上抹了抹。
她看着船上甲板上,周力和思源两个人早已经被撕碎,雨水和海水浸透过后皱巴巴的黄纸碎片堆在甲板上,粘着甲板。
不妙!
余清韵赶紧上到顶层,一到顶层,余清韵就看见没有被关闭的船长室的门被狂风暴雨弄的啪啪作响。
风和雨水无情的灌入船长室内,里面一片死寂。
余清韵跑进船长室,看见里面一片狼藉。
散落一地的物品,背包,张船长的弓箭也掉落在地上,大片的血迹被雨水冲刷稀释,船长室内空无一人。
“嗡嗡嗡”
余清韵听见了独属于擂鼓的阵阵余音,有些奥秘,参杂着某种韵味。
她有些失神,转身看向船长室前方那块大片的玻璃上。
游艇正前方的红色光晕似乎更亮了,那艘龙船正在全力朝着他们前进。
那么,其他人呢?
余清韵走出船长室,想要再仔细观察龙船,猜测着龙船的靠近是否和船长室消失的人有联系。
一走出去,在走廊上看到了旁边的海面。
她先前上到甲板,因为视野问题,并不能看到船身旁边的景物,上了顶层反而急于进入船长室,根本没有左右观察的时间。
但是现在她看见了,看见了那群人。
余清韵面无表情的面具下隐隐能够窥见到她的怒气。
海面上,一艘被银鱼鱼群不断翻滚托起的小型游艇上,小张正坐在船前头双目紧闭,操控鱼群。
在他的身后,是杨羌和第十封。
杨羌身后背着一个包裹,环手抱胸卡着自己用红布裹着的苗刀,第十封蹲在船尾,低头看着海面,一如既往的安静自闭。
看见顶层之上的余清韵终于瞧见了他们,杨羌扬起笑容,抬起手臂冲余清韵打招呼。
他张了张嘴巴,对余清韵似乎说了什么。
隔着电闪雷鸣,惊涛波浪,余清韵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但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大概是一些道别的话。
船尾的第十封听到旁边同伴的声音,抬头看向余清韵,和余清韵精准对视。
第十封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余清韵。
余清韵胸口仿佛有一团熊熊烈火。
又是他们,怎么每次都是他们?
她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闲情雅致来控制自己的表情了。
很得意?
余清韵返回船长室,从地上拿起张船长之前递给她的弓箭,返回走廊,挽弓搭箭,瞄准小型游艇上的人。
杨羌和第十封的脸色终于变了。
“哗”
又是一个比甲板高出不少的海浪拍来,余浪甚至飞溅到顶层,打在余清韵身上。
船被海浪再次高高抬起,弓箭偏了偏,脑袋里的晕眩加重。
余清韵狠狠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刺痛和铁锈般的味道让她整个人瞬间清醒。
余清韵双目锐利,弓箭对准小型游艇。
很得意?
余清韵要他们得意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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