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木屋
护林员原本不是在这里当护林员的,毕竟护林员虽然辛苦了些,但说到底还是国家公职人员。
有编制,福利不错,像他这么一个大专学历的老大粗,根本够不到这个职业。
他家世代都住在这里,供奉黄大仙,从小习武。不出意外的话,他原本应该在县城里开一家武馆,或者跑去其他地方的武馆当老师。
但是几个月以前,他发现这个世界发生了一点变化,或者说,不止一点。
忘了哪一天开始,自己的父母突然打来电话,说家里的供奉的黄大仙显灵了,叫他从镇上回来祭拜,但是他懒得理会。
虽然城镇离村里也不远,但是一来一回也要两三天,请两三天的假是要扣工资的。
自己仍然需要打工赚钱。
他找了个理由想要搪塞糊弄过去,父母不依,着了魔似的疯狂电话劝说,他索性直接将手机关机几天,顺利错过村上黄大仙的祭拜。
错过祭拜以后,怪事频发。
先是自己出租屋外半夜总是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打开门以后,门外空一人,再是屋里头一些无人的角落也总发出怪声,前去查看,什么也没有。
他猜测,应该是有什么动物进屋子里了,很有可能是老鼠。
除此之外,他接连倒霉。走路绊脚腿骨折,屋子里东西丢失,半夜怪响,直接将护林员弄成了精神衰弱。
听闻他腿部骨折在医院包扎,父母从村子里来到镇上,嘴里念叨着他一定是因为不来祭拜黄大仙,黄大仙恼怒,所以他才这么倒霉的,黄大仙这次只是略施小惩警告他,他要是再不去祭拜黄大仙,黄大仙就会要了他的命。
就这样,仗着他腿部骨折无法反抗,父母叫上亲戚,不顾护林员的反抗和医院里医生护士的劝阻,把他扛上面包车,回了村。
在村里的祠堂祭拜黄大仙之后,当晚在村上睡觉,护林员感觉到有东西进入了他的房间。
那个东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他床的周边来回游走,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很快就离开了。
在此期间,他能感觉得到那个东西的存在,包括它的游走轨迹,可是自己的眼睛却像有千斤重一般,根本睁不开。
直到第二天,他从床上醒来,发现自己骨折的腿部奇迹般的消肿一大半,而且后来再也没有其他怪事发生,一切顺遂,总能逢凶化吉。
他的父母说,是黄大仙在村里所有人之中选中了他,保佑他,他从现在开始,需要定期祭拜黄大仙。
他也开始相信了这个说法,之后这个传言在村里传开,甚至蔓延到了镇子上。
再后来,镇子上的公务人员找上了他,说给编制,要他进山里当护林员,期间他们也进行了一些交谈,护林员知道,自己是因为拥有黄大仙的庇护,国家才给自己这个职位的。
这也说明了这个世界是真的有不科学的东西,
他已经在这里任职护林员两个月了,时不时就会遇到一点危险,但是黄大仙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让他逃过一命。
这一次,他所在的事业编单位又给了他一个有奖金的任务,那就是带着面前这三个男人进入大兴安岭,不过不是要一直带着他们进入到深处,而是简单的带着他们穿过外围,讲解这里的一些事情就可以离开了。
说实话,护林员对这三个人充满了好奇。
他知道,这三个人一定也跟他一样是公职人员,这次应该是有任务在身,不然不会走官路,让上面的人给他安排接待引路任务。
一打照面,他就感觉到这三个人身上的不同。
被黄大仙庇佑的他拥有动物般的敏锐直觉,他从这三个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浓重的怨气,黑色的怨气透过白净的皮囊,无时无刻不从他们三人的体内散发。
跟在这三人身边,他的身上总是不自觉地汗毛竖起,就好像被大型食肉动物盯上的小动物一样。
如果他们三人不是上面人派下来的,护林员几乎都要以为他们三人是邪祟了。
三个人都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其他两人一直保持着安静,为首的男人衣领立起,面色苍白,如墨般漆黑的眼眸像一潭死水。
这个男人负责和护林员沟通。
带着他们三人穿过兴安落叶松景区,枝叶开始变得茂密起来,甚至四周开始变得黑暗,如同黑夜。
护林员在一旁解释,“其实那些景区一般都是挑选光线好的区域才让游客去参观,真正的大兴安岭大部分林区枝叶茂密,断掉的枝干也会被下面的枝干卡住,所以大部分林区黑暗是正常的,加上晚上时常有大雾弥漫,人们总会在林间迷失,我们这里又把大兴安岭一带的山脉统称‘迷山’。”
余清韵看着四周,和周力思源三人纷纷拿出手电筒,点头表示了解。
护林员也拿出自己的手电筒,照亮四周。
余清韵一进入这个黑暗地带,立即察觉到周围弥漫的怨气似乎变深了。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护林员一直带着她走,走到下午两点,他们在一个树下准备午餐。
余清韵把手电筒卡在背包上,低头拿出速食罐头,一个扭头,在手电筒闪过的晃悠悠的光线中看到了一个身影。
好像人的身高一般高,两肩歪扭。
她眯起眼睛再次看去,那个身影似乎举着双手,不断摇晃。
“怎么了吗?”护林员察觉到余清韵的目光。
被他这么一打断,余清韵再看过去,发现那不是人的身影,只是这片林区里再普通不过的一棵兴安落叶松,不是人一般高,而是直直向上,被枝叶遮挡看不见顶。
“没事。”余清韵说。
不管是什么东西也不能拖慢她找到风霁月肢体的步伐。
余清韵坐在一堆有些潮湿的枝叶上吃着饭,护林员早就吃完了,问了余清韵要了她准备的地图,在附近走走,找找前进方向,顺便拿出自己的笔,在余清韵的地图上勾勾画画着什么。
他拿出自己的指南针,看着地图,走着走着,走到了旁边一棵兴安落叶松旁边,脚底一空,掉进了一个深坑里。
地图被紧紧攥在手里,但是手电筒掉在地上,转了几圈,闪烁了几下,还没等他看清楚这坑里的景象,手电筒的光暗了下来,坏了。
护林员赶紧朝着手电筒所在的方向走过去,在地上摸索,期间摸到了一些冰冰凉凉的硬物。
他把手电筒捡了起来,整个人,包括他的手电筒,都沾上了这坑底里湿软的泥土。
护林员身子不自觉的轻颤。
黄大仙在告诉他,这里危险,快跑。
这里泥土湿软,他摔下来的整个过程无声无息,没有多少声音,也不知道余青他们三个知不知道自己掉下来了。
“余青!大力!丝雨!你们能听得到我的声音吗?”护林员冲着上方大喊。
没有回应,一片寂静。
护林员又是大喊了几遍,仍旧没有回应,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他最后选择不再发出声音。
他怕再这样下来,就不是余青三人先来,而是其他东西先来了。
护林员咽了咽口水,听到了周围响起一点硬物碰撞的声音,就在他的脚边。
他的周身腾升起淡淡的白光,萦绕着周围,仔细一看,身后的虚影就是一只白色的黄鼠狼。
身上的黄大仙感觉到了危险,化为白色护盾,庇佑着他。
护林员拿出身后一个胳膊长的棍子,将折叠棍拉长,白色气流从脚底升起。
耳边传来一道破空声,暗处的攻击被他周围白色的护盾挡住。
护林员趁机跳开,转身看去,看到了一具白骨骷髅。
裸露的牙床极高,那白色的骷髅头就像是在对着他微笑。
护林员拿着棍子,从骷髅的肋骨处卡过去,将它抵在旁边。
还好,他尚能对付。
紧接着,他听到自己背后黄大仙的惨叫声,与此同时,身上的白色虚光消失,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他小动物般的敏锐直觉在告诉他,快跑,这里还有其他的邪祟,不只是一具简单的骷髅而已。
但是他根本逃不掉了。
他是从上面掉下来的,除非上面的人发现他,不然仅靠他一个人,上去也是要耗费不少时间的,而且周围的邪祟可不会给他时间上去。
它们更希望护林员能永远留在下面陪着它们。
护林员架着盈白色的骷髅,被骷髅的巨力弄得节节败退,向后移动。
身后,不断下降的温度开始从背部脊柱深入骨髓。
护林员开始冷得打颤,脖颈处的汗毛竖起,一个冰冷的东西慢慢抚上后颈。
白色皮毛的黄大仙发出嚎叫,替护林员最后再挡住身后不知名邪祟的攻击,开始消散。
护林员受黄大仙庇佑,黄大仙重伤消散,他跟着吐了一口血,红血粘稠,部分粘连到对面的骷髅身上,黑洞洞的眼眶凭空多出几分贪婪的意味。
完了,余青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来。
护林员心里一阵绝望。
“唰唰”
头顶传来响动,与此同时,一道亮光从头顶上打落下来。
护林员仰头零碎的枯枝落叶伴随着土屑,纷纷落入他的头发和眼睛里。
随着亮光的出现,身后的阴冷消失,骷髅散架,在地上摊着。
掉下来的土屑进入眼睛,有些辣,视线开始模糊,眯着眼睛沁出眼泪,看着头顶上的亮光。
是余青一行人的手电筒。
亮光挡住他们的身影,就好像凭空立起来的手电筒,看不见人形,只能听到男人声音毫无波澜,“绳子扔下去,你抓着绳子上来。”
护林员还没从刚才的危机缓过来,脑子有些空白,听着男人一点也不慌乱的声音,有些木木地拉着绳子,从坑底出来。
出来以后,护林员直接坐在地上,身上还冒着汗。
一张洁净的纸巾递到他眼前。
“给,擦擦你嘴上的血。”那位名叫余青的男人面容平静,就好像刚才的撞邪算不上大事。
人家也算救了他,还贴心地给了张纸擦,护林员感激地接过纸巾,下一秒,男人问话,“我的地图呢。”
原来重点是最后一句。
护林员把手上已经皱巴巴的地图递过去,看着地图上部分被鲜血浸染的地方,有些尴尬。
余清韵没在意地图上的污渍,拿纸擦了擦,见血液没有将地图上的标记给遮挡住,这才放下心来。
只要地图没破损或者看不见标记就行。
护林员除了嘴巴上的红血,整个人身上狼狈不堪,小擦伤不断,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黄大仙把他护得很好。
他把擦完的纸巾放进自己口袋里,心里暗道今晚到家后已经要给黄大仙供份好吃的给它好好补补。
护林员说:“我拿着铅笔帮你在地图上标记了一下大兴安岭你沿途可以临时居住的地方。”
“这里并不是禁区,所以也时常会有一些喜欢冒险的人还有主播过来,加上有时候会有一些突发情况需要在山里寻找东西,所以这里保留了一部分以前住在这里的居民的木屋,给野外的人提供住宿地点。”
“地图上的标记都是你需要去的那个方向可以休憩的木屋地点,希望会对你有所帮助。”
这对于余清韵来说确实非常有帮助,她看着地图上的标记,心情变得好些,“你其实可以直接用黑笔标记的,我没有意见。”
护林员笑了笑,看得出来余清韵很满意这条信息。
余清韵已经背好了自己的背包,看着护林员拿上自己的布包,余光的树影婆娑,仍然摇晃如鬼影。
她无视暗中的动静,问护林员,“那你平时巡山的时候又碰上有什么怪事吗?或者说,最近这里有发生过什么怪事吗?”
护林员说:“有,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他有些担心余清韵他们三人在天黑之前还没到达第一个站点木屋。
“你来的这一带其实我们护林员很少来巡查,一是因为之前就有人员检测到这里怨气激增,二是前阵子其中一个站点木屋里发现了几个冒险者的尸体,早就死了半个月了尸体腐臭发烂。”
四人继续前进,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又走了两个小时,前方起了微光,靠近一看,他们已经走出了这片树林。
面前是一片刚没过石头子的溪水,清澈见底,但是足够寒冷。
有一个人背对着他们,穿着黑色的登山服,带着帽子,单手拿着一个设备在说着些什么。
方照天是一名户外冒险主播,最近国内怪事频出,部分人已经感觉到不对劲,开始减少出行次数,他们这些户外冒险主播的流量因此增多。
流量增多,那么做这一行的主播也开始多了起来,他就在为直播和视频的选题而烦恼。
好多主播也是户外直播,那他能有什么选题能在一众户外探险的主播中脱颖而出?
最后他想到了前往各个灵异地点打假探险。
这一次他打算去的地方是大兴安岭的站点木屋。
“你们看,我现在就在大兴安岭外围附近,刚出了片林子,估计下午晚上就能到第一个站点木屋了。这一带应该是有四个站点木屋的。”
他拿着设备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让大家看看大兴安岭的景色。
光影在镜头前掠过,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身后那篇漆黑无边的树林里有一个屹立着的身影。
弹幕里一片欢乐。
【方哥你真的去大兴安岭啊?说去就去,真男人啊!】
【这荒郊野外有野兽怎么办?】
【都有站点木屋,护林员应该也是在这里时常巡逻的吧?】
【还是回来吧,刚才我看到林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该不会是野兽吧?】
这下子方照天确定了自己没眼花,林子里确实有东西。
他向前走了几步,跨过那滩浅浅的溪水,和身后的树林拉开了距离,这才敢把目光正式向那片林子里望过去。
刚才镜头里的黑影让他想到了自己穿过那片林子时的一些事情。
每一棵树都异常高大,枝叶遮蔽天空,浓密的树林之下是一片黑暗,每一棵树伸直的枝干就像是一个个张开着双臂,不断摇晃的人。
他总感觉有东西跟在自己身后,可是一回头,什么也没有,当时他的一些异常被直播间的观众注意到,原本观众看着他在荒郊野外直播就有点紧张,他异常的举动也让眼尖的观众们猜测是不是有什么人跟在他后面,已经开始打算报警了。
“啪嗒”
突然有东西掉在方照天的帽子上,帽檐往下滑,差点把眼睛给遮住,方照天拿着设备的手差点不稳,镜头摇晃了一下又稳住了。
右手拿着设备腾不出来,左手往上一摸,冷冷的,有些湿润的树枝。
树枝的小分叉勾住了他的针织帽。
方照天松了口气,把树枝丢掉,很快就在前方看见了光,直接带着直播间的观众跑出树林。
记忆回笼,方照天看见弹幕里的观众还在说话。
【那个站点木屋不是说闹鬼死人吗?我感觉不是鬼,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鬼。】
【你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我有个表哥前段时间就是撞邪了,直接死了。】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真的有鬼,我看站点木屋死掉的那几个冒冒险者可能是被人杀害的。】
“大家还是不要胡乱猜测造谣的好,我来这里之前有在网上查过信息,目前网上没有过准确肯定的新闻有说过大兴安岭的站点木屋真的死了人,所以我这次带大家过来也就是为了打假,大家不用担心。”
虽然方照天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怵得慌,因为就算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也是有杀人犯的存在。
万一那是杀人犯怎么办?
紧接着,方照天就看到林子里走出来四个人。
其中有三个穿着黑色冲锋衣,背着包裹,拉链拉至衣领处竖起,看不清面容,只能依稀看见为首黑色冲锋衣男人冷淡的眉眼。
三人跟着穿着绿色反光条的男人。
方照天一眼就看见了独属于护林员绿色制服和工作牌,只是这一眼,就让他松了口气,赶紧打招呼,“你们好啊,是这里的护林员吗?”
他举止热情洋溢,可是那三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看起来却有些冷淡,只是朝着方照天微微点头,不愿多做交谈的样子。
护林员看到方照天在这里,第一个反应就是皱眉,走近方照天,说,“这里荒郊野外并不安全。”
他自然看到了方照天的直播设备,看了一眼镜头,然后说:“知道你在做户外直播,但是你也要清楚哪些户外是能做直播的。”
方照天被护林员说来说去,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一直应答。
护林员当然知道面前这个主播是在敷衍糊弄自己,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去限制人家自由。
余清韵则是无奈,反正这一次她不会再去带着那些人送死了。
而且护林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不走,那就尊重个人命运吧。
只是,她的心情略微复杂。
余清韵不愿和其他路人有过多的纠缠,站在一旁,双手插兜,等着护林员和方照天说完话就走。
方照天直播间的观众自然看到了自己喜欢的主播热脸贴冷屁股。
【什么鬼啊,不知道什么叫做相互尊重吗?】
【怎么了个招呼都这么冷漠啊……】
【不得不说,这三个人确实很拽。】
【只有我注意到他们三个居然让护林员给他们带路吗?】
观众们好奇,方照天自然要揭开他他们的好奇心,“那个,哥,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护林员说:“有点事。”
他不想说,方照天自然也不能刨根问底,最后尴尬地走了。
方照天走了以后,护林员又带着余清韵三人穿谷了一片小林子,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再往前走就已经脱离大兴安岭外围范围了。
护林员停下脚步,和余清韵三人分开,原路返回。
余清韵三人快步走着,在天黑之时,终于来到了护林员给她标记的第一个站点木屋。
木屋看起来大而简陋,只有一层楼,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维护了。
地基做的很高,木屋门前有三四步的小台阶,余清韵的脚一踏上去就发出刺耳的尖锐的木板吱呀声。
余清韵在木屋门前站定,木门在此期间一直被风吹动了,已经松动的木门不停拍打着门框,发出急促的声音。
余清韵的手握住门把手,把手粘腻,沾满了灰尘。
近段时间内应该没人进入过这个木屋。
周力和思源看着余清韵踩过的阶梯,木板制成的阶梯,部分斑驳,被这里湿润的气候浸润,长出苔藓。
余清韵按下门把手,打开木屋,迎面扑来潮湿陈旧的灰尘味。
她面不改色,走进去,手电筒打开强光模式,将一楼整个布局照得一清二楚。
入门就是一个大厅,左右两侧各有两个房间。
整个屋子大厅没有一个窗户。
余清韵今晚就要在这里暂时休息一晚。
同样是野外,这一次大兴安岭里的感觉却跟荆难洞窟,嘎拉贡吧完全不一样。
余清韵说不上来具体有哪里不一样。
大概就是后两者会有她的直觉来感应提醒,但是大兴安岭白天时那个林子里的鬼影却没能让她的直觉来提醒。
这一整天,除了时不时余光总能在阴翳灰暗的树林中瞥见那抹不寻常的鬼影和护林员的那次遇险,她的直觉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一片平静。
余清韵抿着唇,将木屋里的四间房子全部搜过一遍,四间房里,一间厕所也没有,只有两个房间还有几块组装起来作为床板的大木板。
一间在进门左手边,一间在进门右手边。
她选择了左边的房间。
—
方照天在经过一天的行走之后,也是在天黑后的八点半到达了第一个站点木屋。
此时周围已经一片漆黑,方照天一路上都是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拿着直播设备,靠着和直播间的观众一直聊天度过的。
终于来到了木屋,他看着面前的木屋,却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这个木屋,能住人吗?或者说,那几个死掉的冒险者就是在这间木屋死的?
面前的屋子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窗户,屋内似乎没有人,窗户玻璃紧闭,一片漆黑无光,破旧的木屋门一直“啪啪”作响。
看着面前这个屹立在荒山野岭的破旧木屋,方照天已经开始相信直播间观众一直说的死在站点木屋的那几个冒险者的事了。
没办法,今晚还是要找个休息的地方,野外实在太过于危险,还是睡在室内最好。
方照天走上木屋门前的小台阶,台阶随即发出拉长的尖细声音。
方照天一个不稳,直接摔倒在地,设备镜头侧着倒下。
他摔倒的功夫,就看见这个木屋外其中一个窗户里的窗帘动了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刚刚撩开过窗帘,看着外面的人。
方照天咽了咽口水。
他站起身子,把设备捡起来,下意识地看向弹幕。
这一看,方照天身子一僵。
【啊啊啊,快进屋!】
【快进屋方哥!!!】
【你右边有鬼!!!】
方照天向右看去。
站点木屋所在的位置是一片平地,距离四周的林子隔着十多米的距离。
就在这十多米距离的林子底下,站着一道身影,跟周围笔直的树干完全不一样。
肩膀歪斜,两条手臂像风干萎缩的腊肉,又像周围张牙舞抓树枝,来回摇晃。
方照天这才知道,原来白天时看见的鬼影,谁真的。
第142章 镜头
方照天拿着设备,慌不择路,两三步并作一起,直接一脚跑上好几个台阶,转开木屋的门把手就进去。
“砰”
木屋的门被狠狠带上,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设备的镜头影像散发着微光。
方照天跑路之间也没来得及顾上镜头,所以一直揣在怀里,现在他进了屋子,又反锁屋门,心脏剧烈跳动着,将头轻轻按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什么也没有,一点动静也无。
那个东西似乎没有进入这间木屋的打算。
方照天这时才看向镜头,镜头上飘过一个个弹幕,弹幕的微光将方照天微微睁大的瞳孔,脸颊上打出来的凹陷阴影映入眼帘。
【这个地方太邪门了!】
【该不会是主播自导自演吧?】
【方哥一直都是打着真实直播的口号,从不弄虚作假。】
【这种吸引人的噱头话术也就只能骗骗你们这些粉丝了。】
【刚才我们看到的东西会不会看错了?毕竟镜头也拍得很模糊,可能就是一棵小树而已呢?】
【要不方哥你还是出去看看吧?】
【现在这个社会谁还敢在另一方面弄虚作假啊?不怕直播间被封了?】
直播间里的人鱼龙混杂,有的只是无意义的发着害怕的弹幕,有的质疑方照天弄虚作假想要博得流量关注,有的还让方照天走出木屋给他们近距离去拍摄那个邪祟到底是不是真的,甚至于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见事情发展的趋势也来越有意思,砸上了礼物,直播间顿时被礼物特效刷屏,弹幕纷纷说来了个土豪。
方照天原本胆怯的心也被土豪刷屏的礼物给稳住了。
这个土豪发了个彩色炫目的弹幕。
【有意思,不管是不是假的,够刺激。】
看着消费记录和等级,在直播平台上也是陆陆续续花了几百万的土豪。
这个土豪给他打赏的是一个十万元的礼物,是这个平台里最贵的礼物,大约是深知与民同乐的道理,这种上万元的礼物通常也会在平台的大厅主页上飘过,吸引更多人进入主播的直播间,抢一抢这个礼物附赠的小红包。
土豪发完这个弹幕,又一连砸了三个十万元,直播间顿时涌进一大批观众。
方照天看着现在直播间上二十万人的在线观众人数,心情复杂。说实话,他撑死就是个小主播,整日兢兢业业播着户外探险,直播间在线人数最高峰的时候就是下午,他最多一次在线人数就是十五万人,这一次大兴安岭直接到达了二十万人,礼物也是空前的多。
这好像也是第一次他直面尝到流量的味道。
不过他这点人数在同频道那些大主播面前仍然算不上什么。
和他同一个户外探险频道直播的那几个顶尖主播,平日里的直播间在线观众数量几百万都是很正常的。
他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自己能达到那几个大主播一样的高度。
不过也只是梦想而已。
按照他现在直播的每日观众数量,还有礼物分成,一个月收入几万元,已经很满足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相伴,方照天心底里的害怕总算压了下去。
他打开手电筒,并不打算离开木屋。
外面那个东西也不知道是人为的恐吓,还是真的有鬼,方照天不愿以身试险,就算那个土豪再给他刷礼物让他出去,那他也不干。
不过为了满足直播间里观众的寻求刺激的心理,方照天还是决定带着他们查看这间木屋。
他拿着手电筒,有些小声地对直播间里的人说:“好了,现在大兴安岭‘迷山’这一带的四个站点木屋,我们已经来到了第一个。接下来就让我带你们看看这个木屋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看了一眼弹幕,看到了有个人说【也不知道那几个冒险者是死在第几个木屋里。】
方照天眼皮跳了跳,就当没看见这个弹幕。
镜头随着手电筒的光一转,将进门大厅的布局简单一览。
大厅里一个完整的家具也没哟,凳脚损坏的破木椅,一块残破的木板,木板上有一些深色的痕迹,方照天没有上手去摸。
墙角上方是一些蛛丝网,墙角里有些黑黝黝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方照天也是谨慎地没有靠近。
大厅里的气味有些腐臭陈旧,呼吸之间能够明显感觉到喉咙里有异物感的颗粒,方照天忍不住干咳了几声。
“看来这里是真的荒废很久了,灰尘很大。”方照天对直播间的众人说。
“好了,大厅看完了,总的来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墙角里黑乎乎的那几团到底是什么啊?方哥你凑近一点拍给我们看呗。】
【那个木板上的深色是什么?真的诡异。】
土豪没有再发言,扔了一个一千元的礼物。
方照天假装没有看见那几个让他近距离查看细节的观众,对直播间里给他刷礼物的人们道谢之后,打算带着他们看看木屋里面的房间。
镜头在大厅里左右转了转。
木屋布局简单,大厅正处中央,左右两边各有两个房间,房间门两两相对,没有厕所,要想上厕所,也许就只能在外面解决了。
方照天看着左边一个房间,犹豫了一下,带着观众们先去往右边的两个房间看看。
第一间房,里面也是只剩下几个拼接在一起的木板,应该是被扔下的床板,窗户处窗帘深绿,沉重厚实,看得出后面的窗户玻璃紧闭。
墙角里仍然是不知名的黑乎乎的东西。
弹幕里的观众再一次看见,重申了自己的诉求。
【给我们看看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吧?看见那么多次了。】
【不懂你们是真的没常识还是什么,这种老旧很久没人来的破房子,一般在墙角的就是那些饿死的虫子和老鼠,有什么好看的。】
弹幕上再次飘过一个彩色炫光的字体。
刚才一掷千金的土豪发言了。
【想看看墙角里的东西。】
下一秒,土豪打赏了三个一千元的礼物。
三条海盗船霸占直播间的屏幕,把镜头前方照天的脸照得五颜六色。
这一次想装作看不见也难了。
方照天其实也和直播间刚才有人说是死老鼠死虫子的言论想法一致,除此之外,他其实还有点隐隐担心墙角里的那些东西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尤其刚才还在木屋外面撞邪,这个地方有诡,墙角里的东西保不准会是什么邪肆的鬼魅东西,一旦沾上了就会被邪祟盯上。
所以方照天仍然站在原地,只是用手电筒对准那个墙角,镜头放大,对焦,让直播间的其他人看着墙角里的东西。
直播间里的观众看了看,仔细一瞧,看到了好几个堆叠在一起的疑似动物轮廓的尸体。
确实只是一些死老鼠死虫子的尸体,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照天给观众看了几秒,然后离开了这个房间,前往第二个房间。
第二个房间的布局和第一个房间一致,只是一个墙角处灰色的墙体多了一道漆黑的印记。
大概有一米高,从墙角底部蔓延至上方,边缘边界模糊。
一靠近那个墙角,方照天就闻到了一种又臭又香的味道。
这种香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有些腻味到让人想要犯呕,臭味夹杂着臊味和类似于发酵的酸味。
方照天无法跟直播间的人具体形容这个味道,只是难受的抬起胳膊捂住口鼻。
他从第二个房间里出来,镜头左转,将大厅和左边两个房间照入。
镜头里,所有人都看到其中有个房门阴影扩大。
“嘎吱”
房门被轻巧关上。
左边的房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屋子外面的邪祟该不会进来了吧???】
【看不下去了,剧本感好强啊。】
方照天现在看着弹幕是又害怕又生气。
放屁!剧什么本,他又不是真的想红想疯了。
他拿着设备,站在右边两个房间中间,脚下像是生了根,怎么也走不动路。
镜头一直对准着左边的大厅和那两个房间。
他想到了之前就看到的左边窗户那个皱起的窗帘。
之前在木屋里窥伺着他的究竟是人是鬼?
【实在不行还是别过去了。】
直播间里的土豪似乎也看出了方照天的为难,感觉应该不是什么剧本,好心发话。
方照天看着这么贴心的弹幕,差点喜极而泣。
他没有再和直播间的众人解释什么,只是在第一间房和第二间有着黑色印记的房间里选择了第一个房间,打算今晚就睡在这间房里,第二天一早就原路返回,说什么也不再直播大兴安岭这一带的木屋了。
他是真的觉得这些都不是人为的。
直播间的众人可以随意的发表评论,那是因为他们跟现实里的那些事情隔着冰冷的屏幕,隔着千山万水,方照天不一样,他直面着刚才屋外那个邪祟,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真的不是人。
他虽然是做野外冒险直播的,但他也不想作死,比起自己想要成为大主播的梦想,他觉得自己的小命更为重要。
进入房间,他轻声关门,把背包放在地上,拿出纸巾擦拭木板,打算将就一晚。
擦干净后,他拿出压缩饼干,就着水瓶里的水吃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照天这一天里体力消耗过多,压缩饼干过于香甜,隐约让他闻出了肉菜米饭的香味。
“扣扣扣”
正当他咽下一口饼干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敲响。
直播间的观众也听到了方照天房间门被敲响的声音。
不过方照天在吃饭前把直播间的镜头对准了自己,所以观众们只能看见盘膝坐在床板上的方照天,看不见房门那边的状况。
镜头前的方照天僵了僵,并没有出声,而是把手上的水瓶和吃到一半的压缩饼干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紧接着看了一眼镜头,没有拿着设备,而是从包里翻出一把小刀,接着离开了镜头。
剧情发展到这一步,直播间的观众们看着昏暗无人的灰色墙体,没有了方哥的身影,他们直接炸了。
那个土豪二话不说又砸了一个十万的礼物,并发言【如果是真的那我希望是假的,如果是假的,那我希望是真的,玩这么大,你看你的直播间还想不想要了?】
其他人纷纷发弹幕,这让因为这十万元礼物而新涌进来的新人看得有些茫然。
【什么情况?谁敲的门?】
【方哥怎么就拿着刀自己一个人过去查看了,别去啊这里荒郊野岭的。】
【我敢肯定门外的不是人,不然为什么敲了门还不出声,就好像知道方哥在里面一样。】
新人们看着这个直播间,光线昏暗,只有一个手电筒的亮光朝着天花板照射散光,灰白色的墙体,破旧的木地板,吃到半的水瓶和压缩饼干,潮湿又肮脏,画面里没有主播,偏偏弹幕火热,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似乎,好像,他们在说这个主播出事了?
过了一会儿,直播间的观众都要报警的时候,方照天回到了直播间的镜头里。
镜头里的男人一手拿着一把刀,一手攥着一个白色的纸巾,神情激动,在他离开直播间的这短短几分钟里,似乎发生了一件事。
见到男人出现,那些新人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没事就好,看到老人们纷纷发着弹幕。
【方哥这个表情和状态,怎么和刚才不太一样啊?】
【有点像中邪了……】
【看他在这种环境下的兴奋表情,我真的有些害怕了。】
接着,新人就看到这个主播把压缩饼干,水瓶和小刀收进背包里,背起背包,镜头摇晃,方照天把设备拿了起来。
接着,他们离开了这个房间,方照天似乎目标明确,带着直播间众人穿过大厅,直奔左边的两个房间。
弹幕里的观众紧张的一直发着【啊啊啊啊】的字。
镜头停留在了一个房门前。
木质的房门被打了蜡,一片光滑反光,但是里面深褐色的木纹像一个个刀划上的深痕。
弹幕里眼尖的人注意到这个房门的门把手干净,有人曾打开过这个房门。
接着,镜头前,方照天的手敲了敲门板。
里面一片寂静。
方照天不死心,继续敲门。
他这么大胆是有原因的。
刚才他拿着刀,壮着胆子打开房门,门外空无一物,四下张望,看到了门口地上白色的纸巾。
这个纸巾是平常擦水的普通纸巾,不是纸张。
拿起来一看,上面黑字清晰,在柔软的纸巾上沿着纹路扩散晕染。
【半夜听到什么动静,无论如何也不要出门】
这是谁给他的提示?
方照天凑近地闻了闻,纸巾上除了香精味,还附上了一点肉菜的味道。
看来不是他的味觉和嗅觉出了问题,是真的有活人跟他一起住在这间木屋里。
刚才在窗户旁观察他的人,还有左边房间关闭的房门,应该就是给他纸巾提示的人了。
这个人应该对他没有恶意。
孤身一人的方照天此刻急需同伴抱团。
于是他寻着味道来到了这个房门前。
敲一次不理,那就敲第二次,第三次。
最后在坚持不懈的第五次下,房门被打开了。
镜头直怼前来开门的人。
面色苍白,下唇被竖起的冲锋衣衣领遮住,墨黑色的碎发遮住一点眉眼,裸露出来的部分眼瞳如墨般毫无波澜。
乍一看就像一具尸体。
直播间的弹幕有那么几秒是空白的。
过了几秒,老人们反应过来,这就是白天里让护林员带路的人。
【wc,老熟人啊这是。】
【怪不得这么拽】
【什么啊你们在说什么】
【你是新来的吧?面前这人白天给方哥甩脸了,看样子就不好接近。】
【不只是不好接近吧,长这样,看起来也不好惹。】
余清韵站在门前,挡住放方照天探究房间里面的眼神,说:“有事吗?”
方照天拿着设备,自己一个人站在短窄的走廊里,看到余清韵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说:“我就是……你也知道这里不太对劲,那我们今晚或许能一起度过,你看怎么样?”
余清韵瞧着周围怨气弥漫,面前这个主播刚才虽然在外面遇到了邪祟,但是并没有触发杀机,今晚乖乖呆在屋子里睡觉,应该是能够平安度过的。
她道:“只要你安静睡觉,就不会发生什么事,不需要和我们挤在一个房间里。”
方照天听到“我们”两个字,更加兴奋了,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方,名叫照天。正方形的方,照亮的照,天空的天。哥,你叫什么啊?”
他努力往房间里面探头,看到了正在收拾碗筷的周力和思源,充满了人的房间看起来可比他刚才孤身一人冷清的房间安全多了。
见到他把自己的话置若罔闻,余清韵面无表情,直接关上房门,给方照天来了一个闭门羹。
方照天被这么对待,即使脾气再好也怒了,但是又想到这里诡异的事情,最后还是给自己换了个房间,住在余清韵的对门。
房间外木板“嘎吱嘎吱”,他来回走动过的声音被余清韵听得一清二楚,她也预料到方照天会睡在她隔壁,索性随他去。
方照天户外直播的时候是24小时直播的,到了晚上十点,方照天照例把直播设备放在地上,正对着自己,然后拿出睡袋,钻了进去。
他把自己缩在睡袋里,迷迷糊糊的,倒也睡觉了。
见他睡了,直播间的一些观众也走了,人数骤减,不过还剩下几百个人一边上着夜班,一边开着直播百无聊赖看着。
直到半夜,镜头里,直播间听到了一点啃噬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有观众打了一个问号在直播间里,无人应答,镜头里,被睡袋裹成蚕蛹的方照天一动不动。
第143章 冒险者死亡事件
在夜间还肯留在方照天直播间里的观众基本上都是工作上需要值夜班,所以开着账号随便留着,也根本没几个人一直看着直播间,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忙工作上的事。
只有这唯一一个观众在偶然间带着耳机,把方照天直播间里奇怪的声音给听了进去。
或者说,他可能也不是唯一一个听见的,但是目前直播间里发出问号弹幕的只有他一个观众。
在聊天频道内,他一个孤零零的消息,无人应答。
房间里的啃噬声越来越大。
【什么情况?主播真的睡着了?】
那个观众惊疑不定。
直播间的镜头被方照天睡觉之前放在了墙角的背包上面,镜头里的方照天整个人睡在睡袋里,黑色的睡袋根本看不出人形,睡袋后面是灰白色的墙体和深色的门板。
镜头里,墙体中央的留白最大,长方形的四个角边框比中间留白的墙面更加灰暗晦涩,画质模糊。
如果不是啃噬声越来越大,那名观众真的要以为这是一张色彩风格诡异的恐怖画作,而不是一个直播间了。
之后,啃噬声停止,一切都恢复正常。
“扣扣扣”
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蚕蛹般的方照天甚至连头都没有从睡袋里冒出来。
“扣扣扣”
房门再一次被敲响的声音
“睡了吗?我还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观众听到门外人的声音清晰,语调有些急促。
这个声音他也有印象,正是方照天白天敲门碰见的那人的声音。
方照天似乎是睡死了,压根没听到声音似的。
那名观众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于是把这个片段录了下来。
接着弹幕上也出现了其他人的留言。
【?#@!%#?&*开门】
【&%你,%?#?】
是一片奇怪的乱码,夹杂着一两个看得懂的汉字。
那名观众觉得奇怪,就在直播间里同样发了弹幕【老哥,你什么工作啊,这个点了还没睡。】
那个发着弹幕的人像是消失了一般,没再发消息。
那名观众看着那人同样是乱码的id,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点击他的id,想要看看那个人的主页。
点击过后,跳出来一个界面,不是直播平台用户的个人主页,而是一个直播间。
熟悉的深色的门板,中间最为明亮的灰白墙体,四角晦涩模糊,正下方一动不动的主播。
直播间上方弹出方照取的标题【方哥打假大兴安岭诡秘事件!】
观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口中呢喃着“肯定是风吹太大了”,接着站起来,把值班室的门被关上。
关上值班室的门后,他暂停录播,退出了直播间。
他不知道的是,直播间的人数在他退出以后,从76个跳到了78个,不见反增。
【#@?……&】
【?#@?%?…………&&#@】
【?#%%#@@@#@】
密密麻麻的乱码铺天盖地,似乎在对着直播间里熟睡的主播说着什么。
【主播你#@?#】
【怎么睡了,骗#@?@#?」】
【#?@肯定是假的,#@#@!《,好奇外面是什么】
【不是说打假吗?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快出去看看是@&*!】
那群乱码一般的话语到最后逐渐变得正常,一眼望过去,再也没有半点乱码的痕迹。
睡袋里的方照天紧紧蜷缩着,头部抵着柔软的睡袋和涤纶布料,封闭的睡袋和不断呼吸的热气将他整个人的脸弄得通红,呼吸困难。
但是他根本不敢探出头,甚至不敢转动身子。
耳边的啃噬声无比清晰,他自然也听到了。
类似于蛀虫啃噬着木料的声音,也像咀嚼声。
这里气候寒冷湿润,出现这些声音无可厚非,但是让方照天这么惊恐,更多的是因为那道敲门声和前来问话的人声。
观众能通过直播设备听到那个敲门声和问话声,但是方照天几千元的设备无法让直播间里的人听到这些声音的位置。
能在现场清楚的听到声音,并且意识到声音来源方向的,只有方照天。
他一直都是侧睡,面对着入门口处,背对着后面被厚重窗帘遮挡起来的窗户。
然而刚才的敲门声,人声,这一些的声音,全都来自于他背对着的那扇窗户。
窗外人绝对不是白天给他好心提醒的那位老哥。
方照天谨慎紧绷,一直听见奇怪的动静,那些动静徘徊于窗外,出现在门外,墙体内侧,他听从着白天里那位老哥的建议,没有理会,这些声音逐渐销声匿迹,这一晚,倒也这么模模糊糊地度过。
第二天一早,他睡到自然醒,在睡袋里拿出手机一看,早上九点。
看到是早上,他松了一口气,把头从睡袋里拿出来,寒风直接糊上脸。
身后的窗户大开,窗帘被吹到一边,室内微亮。
他保证,从昨晚进入这个房间到睡觉的时候,从来没有移动过这扇窗户根本没有移动过窗帘,更别说打开窗户。
方照天从睡袋里爬出来,把睡袋卷起来,收到背包里,拿起直播设备,看着上面零零散散的直播间观众弹幕,想通过弹幕里观众的反应来推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惜弹幕里没有他想要的信息,都在跟着他早上打招呼,偶尔有几条不舒服的弹幕发着【来看看主播活着吗】【恭喜主播活过了昨晚】
没有有用的信息,而且他现在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找昨晚直播的录播来看。
方照天对着直播间里的观众笑着说:“大家早啊!昨晚睡的挺香的,倒是没有什么事。不过我估算错误,带的食物都有些不够了,所以今天只能原路返回,打假大兴安岭这件事还是等下次准备充分了再说吧。”
食物估算错误是假,他怂了是真。
方照天的手稳稳地拿着直播设备,打开房门,首先要做的就是去看看对门那三人还在不在。
可惜的是,这一次他敲了好几次,里面的人都没有回应。
方照天心下一跳。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试着扭动门把手,顺利打开房门,进去一看,房间是空的,几个木板拼接而成的床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损坏,四分五裂,木地板上砸出了好几个裂口。
看起来像是经过一场激战的样子。
方照天看见地上有一个熟悉的纸巾,拿起来一看,是留给他的。
【再不离开,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他特意留了一个心眼,没有把镜头对准纸巾。
看完纸巾上的信息,方照天对直播间的观众们说:“这是人家乱丢的垃圾,我们还是帮他们收起来吧。”
他把纸巾收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拿出指南针,看着方向,带着直播设备原路返回。
在房子侧面,靠着墙壁,一直偷听着方照天选择的余清韵:……真有你的。
昨晚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方照天被邪祟找上门,幸亏他不笨且惜命,没有触发杀机。
在目送方照天离开的背影,确定了他真的要离开大兴安岭的迷山,余清韵这才离开。
这边,扎进了密林里的方照天还在和直播间的观众互动。
直播间里的观众很是不满他临阵脱逃的样子。
【你在来大兴安岭之前就说自己各种准备充分,又是查资料,又是准备补给,完了这才一天一夜,你就跟我说你补给不够了,骗小孩呢?】
【该不会昨天树林底下的邪祟就是你的剧本吧?拍一个似是而非的身影,再进一个破旧的木屋拍几个恐怖的场景就完事了?引流果然有一手】
昨天的那个土豪没有出声,也没有砸礼物,不知道还在不在直播间里。
直播间里的人因为方照天这一大早的决定,顿时走了好多人,现在只有两三万人在直播间里了。
方照天也知道自己的决定会带来什么影响,看着直播间里众人对他的冷嘲热讽,心底里失落,但全都装作看不见。
他一路上拿着手电筒和直播设备,挑着评论回复。
走着走着,他看到前方出现了几道声音。
回复观众的声音消失,方照天闭嘴,静悄悄地继续前进,等到靠近人的时候,听到了他熟悉的声音。
廖云,郑浩言,郑容和胡兴桥,四个人,拿着三台直播设备。
廖云拿着手电筒,笑容开朗,小麦色的肤色健康美丽,在镜头面前落落大方,她拿着直播设备,一直对准着周围笔直参天的大兴安岭落叶松,镜头与树干构图完美,直播间里的画面完美的将黑暗的树林里阴翳的氛围衬托出来。
每个主播吸粉的原因都是因为他们直播的独特风格,而廖云是一个户外冒险直播的大主播,其直播内容特色就是她的设备顶尖,直播间里的画面氛围每每恰到好处,比其他户外冒险直播的大老爷们粗糙的直播画面,摇晃的视角好太多了。
“我们今早起得早,脚程够快的啊。新来的观众肯定以为我们跑国外去了吧,怎么一片漆黑的,”廖云笑着说,“其实我们还是在国内,跟大家说一下,我现在跟大小郑还有胡大哥在我国北部的大兴安岭一带。”
旁边的郑浩言和郑容,还有胡兴桥也跟廖云一样,是户外冒险直播的主播。
这四个人同属一家公司,加上户外冒险经验丰富,每个人直播风格不同和公司的正确营销,在户外直播界也是一哥一姐的存在,每日直播在线观看人数达百万也是很正常的事。
郑浩言和郑容是一对亲兄弟,共同打理着一个直播账号,平日里都是一起直播户外冒险,经常会去一些不为人知的地点冒险。
胡兴桥也是户外直播冒险,不过他通常会去一些闹鬼的地方打假撞邪,主打的就是一个作死,也因此吸引了许多人的关注。
这一次四个人一起直播,流量结合,奔着大兴安岭木屋站点冒险者死亡事件来的。
他们几人有说有笑,廖云的镜头转向四周,以便给直播间里的众人更好的感官体验。
忽然镜头在右边的一个树后发现一个亮光。
“什么东西?”
四个人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都看到了。
四个人脚步一顿,没了说话声。
廖云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直播设备,谨慎地往后退,郑浩言拿着直播设备拍着,郑容拿出防身棍棒,胡兴桥则是拿着自己的直播设备朝前怼。
树后的人尴尬地走了出来,原来是方照天。
看到是个活人,四个人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什么野生动物就好。
“你好啊,”廖云首先开口问,“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来这里?”
“大兄弟,你这是迷路了吗?”郑浩言问。
他们四个人率先散发出善意,但是并没有贸然靠近方照天。
在这荒郊野外孤身一人出现,除开迷路了,还有一种嫌疑,那就是杀人犯,变态之类的。
方照天也是做户外直播的,看着面前的三男一女,不可能没有认出他们。
廖云,郑浩言,郑容和胡兴桥。
这四个人随便一个人的日平均直播间在线流量都是吊打他的存在。
他们不知道方照天,这很正常。
方照天尴尬地举起手中的直播设备,“我是来这里直播的。”
“居然是同行,相逢即是缘分,你在哪个平台直播啊?叫什么名字?”廖云笑着说,“直播间的朋友们可以去这位兄弟的直播间里支持一下他。”
方照天干笑几声:“我在竹子直播平台,叫方哥,正方形的方,哥哥弟弟的哥哥。”
在这几个大主播面前自称一声“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和这四位主播都是同一个平台的。
旁边的郑容收起防身棍棒,拿出手机搜索,果然搜到了他的直播间还有主页,粉丝数量10.3万,确实是一个主播没错。
也不怪他们四个人谨慎,毕竟户外冒险直播本来就很危险,这一次的大兴安岭迷山一带直播,更是危险重重,所以才要结伴而行。
廖云放松了下来。
“方哥,那你这也跟我们一样是要去迷山的那些木屋站点探险吗?”廖云问。
“啊,不是,”方照天说,“我是准备离开这里的。”
“离开?”胡兴桥说,“兄弟,你走的这个方向可不是离开的方向。”
“不是吗?”方照天按照自己看了指南针有,自己记忆力的方向,指了指自己的右后方,“这不是离开的方向吗?”
“兄弟你走错了,”胡兴桥说,“这是进入大兴安岭的方向。”
方照天的脸色变得难看,他直播间里的观众也是一阵【啊啊啊】
【不可能啊,我们亲眼看着方哥按照指南针的方向走的。】
【鬼打墙?】
【别吓我行吗?难不成这几个主播一起弄的剧本?】
方照天对着四人扯出一抹微笑,“那应该是我走错了,谢谢提醒啊。”
随后和他们四人告别,换了方向走。
郑浩言几人虽然也是有些纳闷,但面上没表露出来。
走了几步路,身后的方照天叫住他们。
四人转身,三个直播设备照着方照天,这个男人站在黑暗之中,衣服上带有反光的横条,面色模糊不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还是别去里面了,这个地方,真的有诡。”
方照天是真的好心想要劝告。
他的一番话没有让郑浩言四人改变想法,反而还更加的兴奋了。
郑浩言四人如果原本只是不在意这个名叫“方哥”的主播。现在反而要谢谢方照天了。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配合着他们直播的主题,气氛烘托,节目效果完美。
“谢谢提醒啊大兄弟,”胡兴桥很开心,“对了,兄弟你直播账号叫‘方哥’是吧,家人们多多支持他啊!”
他们四人直播间里的观众也很兴奋。
【气氛都到这了,不过去冒险对不起我们啊。】
【这是剧本吗?还来一个人好言相劝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刚刚去搜了这个方哥的直播间,人是真的少,他直播间里的人都在骂他怂货。】
方照天已经提醒了,四人毫不在意,他看着四人离开的背影,默默无言,最后摇头。
算了。
方照天转身走了。
过了二十分钟,他们四人再次和方照天相遇。
郑浩言和郑容的脸色已经变了。
这个小主播怎么还来吓人啊?
方照天的脸色同样难看,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和这四个人撞上了。
他直播间里的人也停止了对他的冷嘲热讽。
【这好像已经是第二次了吧?】
【真的鬼打墙了?】
【不可能,完全是剧本吧。】
【光线这么暗,方照天有没有偷偷绕路谁知道?真服了,我已经把这段时间的直播全部录屏了我后面就找技术帝过来看看是不是他搞的鬼。】
“方哥,”廖云仍然带着微笑,不难看出隐隐冷意,“恶作剧可不好玩。”
方照天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这怎么也说不清的。
“算了,”郑容已经把方照天当成了想要蹭热度的主播,“既然遇上了,那就一起走吧。”
胡兴桥脸上已经笑不出来了,他的直播间里一部分人在笑他现在也需要搞剧本这一套,节奏带的飞起。
方照天就这样跟着他们四人一起前行。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第一个木屋站点,也就是方照天昨晚居住的地方。
他们把木屋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没什么特别的,方照天居住过的房间被他们看出来有居住痕迹,除此之外,最令他们感兴趣的还是那个有着打斗痕迹的房间。
“方哥,你昨晚不是睡在这里吗?”廖云问,“那你有遇到过别人在这间房里吗?”
方照天摇摇头,“没有。”
余清韵一行人一看就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而且还有要事要办,还是不透露他们的存在好了。
没有得到有用信息的廖云有些可惜。
方照天直播间里的老人自然也知道余清韵一行人的存在,见到方照天否认,部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跑到这三个直播间里说方照天撒谎,可惜的是他们这点声音完全淹没在人山人海的弹幕里,没有被廖云四人注意到。
他们四人是真的很好奇这间房里发生的事情。
这几个拼接在一起的木板,即使以人类的力量,搬起来再狠狠砸下去都不一定会有那么大的裂口破洞,更别提这个裂口破洞还是木板中间,而不是边缘。
一看就是被东西砸破的。
要是能知道这个房间里的事,或许就能找到一个吸引人眼球的噱头了。
想到这里,郑浩言四人心底里更加瞧不起方照天了,连怎么吸引人眼球都不会,遇到点恐怖的东西就想着跑,还来蹭他们热度,怪不得还只是一个小主播。
这一路看下去没什么看头,他们脚程又快,直接商量着决定今晚赶到第二个站点木屋。
方照天在一旁默默不说话,已经麻木了,知道他们四个现在心底里对他不喜,所以学会保持沉默。
五个人继续走,郑浩言和廖云脾气最好,还搭理着方照天,胡兴桥和郑容是直接无视了他。
在去第二个站点木屋的路上,众人踩着湿润的树枝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几人的交谈声在漆黑的密林中回响,人一多,方照天总算没有之前那么担惊受怕了。
在一处大树下,几人停下来,说休息几分钟,方照天趁机把直播设备放到地上,蹲下身子给自己松开的鞋带绑紧。
耳边是其他四人的闲聊。
“我们已经走过了第一个站点木屋,也没什么发现的,可能那几个冒险者是死在其他的站点木屋里,方哥比我们还早来,应该也是冲着大兴安岭站点木屋冒险者死亡事件来的吧?”
“对了方哥,这么久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只知道叫你方哥。”廖云一边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互动,一边问。
终于绑好了鞋带,正好听到廖云问话,方照天拿起自己的直播设备,准备回答廖云的问题,一起身,就看到那四个主播早已经拿着他们的直播设备走了好几步。
方照天直播间里的众人视角也跟着方照天移动。
镜头前出现五个人。
一个男人穿着白色反光横条的羽绒服,带着针织帽,身形高大,背对着方照天,微微侧头去倾听着廖云的回答,微微垂下的眉眼和线条流畅一气呵成的自然脸型。
方照天听到那个男人用着他和直播间观众最为熟悉的声音回答着廖云的话。
“我的全名,叫方照天。”
男人的瞳孔比正常人的瞳孔还要小,那颗黑色的珠子在眼眶上移动到几乎太阳穴的位置,面对着身侧的廖云,却是在看着身后的方照天,冲他微笑。
那个名叫方照天的东西,代替了他的位置,正跟着他们前行。
第144章 通灵仪式
方照天站在原地,拿着直播设备,如坠深渊。
他还在这里,那另一个方照天是谁?
【我好像要开始相信方照天了,或许昨晚在木屋外面碰见的东西,可能真的不是剧本了……】
【快报警!】
【我不信】
【差点真的把我吓到了,光线这么暗,事先联系一个身形长得像的,再穿衣服一样,发型一样,确实就能以假乱真。】
【?你怎么不说为什么声音也一样?】
【谁知道这是不是事先就录好的声音?】
方照天原地踌躇,已经不敢再上前,就怕那个假的方照天被识破,当场把他们都给杀了。
他直播间的观众这几天对于他遭遇的一切已经半信半疑,之前就有人把这几天的事件全部剪辑成几分钟的视频,播放量几十万,所以现在直播间的人流量还算高,大约十几万人。
屏幕上闪出五颜六色的炫光特效。
是昨天那个给他砸礼物的土豪,土豪说【剧情不错。】
很讽刺。
一看就是不相信他,但是又乐意继续看下去。
有了土豪的这番话,直播间里的众人也更倾向于把这些事情都当成方照天的节目效果了。
廖云得到了身边人的回复,继续看着镜头,跟着直播间的观众互动,很快就看见一些直播间奇怪的弹幕。
【快跑!】
【你旁边的是鬼!】
旁边?
廖云随意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是胡兴桥,此刻正滔滔不绝和他自己直播间的观众们说着木屋冒险者死亡事件。
前面是郑浩言和郑容两兄弟。
右边,嗯?
刚才还在右手边的方照天突然消失了。
穿着白色反光条,及其明显的大活人怎么消失了?
廖云四处看看,在后面看到了拿着设备呆愣愣站着的方照天。
才几秒钟的时间差,已经离他们已经有三四米远。
他怎么跑到后面去的?
廖云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她压下心中的违和感,喊了一声方照天,“方哥,快跟上。”
其他三人也听到廖云的声音,不耐烦地停下脚步等着方照天。
方照天和直播间的观众亲眼见着那位假的方照天冲他微笑之后,没入旁边的树干之后,消失不见。
他赶紧快步跑来,走到廖云身边的时候,说:“你就不感觉奇怪吗?”
廖云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靠过来,直播间里的观众只能看到她面带微笑,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有方照天听到她压低了声音。
“不要在我们面前玩剧本,我们从来不弄虚作假。”
带笑的脸上隐隐泛着冷意。
方照天眼皮微微一颤,没有再说话。
廖云看着方照天几秒钟的时间,无声无息地就跑到后面去,当然知道这个时间差正常人无法完成。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其中的猫腻。
可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邪祟鬼怪,他们现在的直播主题也是倾向于正能量符合价值观的直播打假,方照天这么一番操作下来,很容易就把他们四人的直播间打上弄虚作假,搞臭招牌,被人诟病。
方照天也如她所想的那样,听到她的警告之后,没再说话。
廖云长舒一口气,继续直播。
她的镜头继续拍着前方的郑浩言和郑容,两个人在前面,拿着手电筒,手电筒的灯光照在前方,勾勒出他们两个的身影。
双肩开阔,背影直立,可是看着两人背对着他的身影,方照天越看越觉得像是昨晚在木屋里看见的歪扭着肩膀的邪祟。
他的眼睛移到直播间里,看着上面零零星星闪过的弹幕,大部分都是对他的嘲讽。
想离开这里,但又根本离不开,总能碰上鬼打墙,把他带到这几个主播身边,跟着他们送死,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还在不停的嘲讽,方照天有些恍惚。
都是成年人了,而且作为主播也是一两年了,面对弹幕的嘲讽和嗤笑,方照天内心波澜不惊,他害怕的只是死亡。
木屋外面歪扭着双肩的邪祟,晚上奇怪的响动,还有想要取代他的“方照天”,这一切都令他有些恍惚。
方照天再次看向直播间里的那些弹幕,心烦不已,反正自己也是要死了的,还管什么公司的直播时长?
他按下屏幕上的按钮,关闭了自己的直播间。
廖云的镜头持续对准着前方,右前方的黑色树林之中再次闪起熟悉的白色身影。
她眼睛一瞥,看到了方照天那张熟悉的脸,站在笔直粗壮的大兴安岭落叶松身后,看着她,笑容诡谲。
她的视力极好,根本不会看错,那就是方照天。
一模一样的五官,衣服和身形。
只是,这个方照天不是在自己身边吗?
廖云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方照天,发现他关了直播。
再看向右前方,早已没有了那个“方照天”的身影。
难不成这个方照天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廖云没说什么,也没有回应弹幕里部分观众询问的【旁边有白色身影,是什么东西?】的问题。
至于其他人则是压根没注意这个小插曲。
—
余清韵,周力和思源三人赶了一天的路,在下午五点时来到了第二个站点木屋。
木屋跟第一个木屋不太一样,它是两层小屋,八间房和外面的一间茅坑。
木屋左侧是一片大兴安岭落叶松林,右侧是一片湖。
余清韵站在木屋前,静静地看了那湖水片刻。
湖周围全是高大的落叶松,围绕着这片湖和木屋,落叶松树头尖利,堆叠在一起,映照在湖面边缘。
岭谷上的风从未停歇,湖水永远是泛着波动,配合着白山黑水的风景,说不出的以动衬静。
“挺美的。”思源看着余清韵静静站立着,看着那处景色。
余清韵摇摇头,选择了靠近大兴安岭落叶松林的二楼房间,而不是靠近那片黑水湖一侧的房间。
至少大兴安岭落叶林里面出现过的那个摇晃手臂的邪祟是已知的,而那面湖水,谁知道底下会藏着什么东西?
她把木屋里的所有房间都看了一遍,有的房间里有残缺的木板床,有木质的腐烂衣柜,打开柜门就有唰唰落下的黑黄色颗粒粉尘。
那间茅坑是由几根木板搭建起来的,底下有着一个深坑,应该是粪便的地方。
余清韵没走进去,大概在茅坑门口看了一眼就进入了木屋。
她回了自己的房间,脚步在木板上行走,咯吱作响的木板相互连接着,一脚踩上去,却能同时响起两三道声音,就好像在这间昏暗无光的木屋里,同时有两三个人在暗处一同行走着。
余清韵关上门,周力和思源变回了皮纸人形态,一个靠坐在房门门板底,一个坐在窗户窗框处,抵着透明且脏着污垢的窗户。
成功劝退方照天,今日心情不错的余清韵拿出自热火锅准备撕开包装,就听到坐在窗台上的思源突然出声:“小余,有人来了。”
余清韵眼皮一跳,把自热火锅放好一边,走到窗前,靠在厚重窗帘旁边,侧头看去。
木屋前一片平地上,有五个人正冲着木屋过来,目标明确。
余清韵一眼就看到了那几个人里面的方照天,他没有像前面几次那样拿着自己的直播设备,面带笑容,热情洋溢,而是双手插兜,微微低着头,眼眶下打出一片淡淡阴影。
他怎么没走?
还有,这浩浩荡荡一大群人怎么回事?
余清韵看到他们五人里有三人带着直播设备,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她离开窗户,把差点就要撕掉调料包的自热火锅收起来,打开了一包压缩饼干和矿泉水瓶,吃了起来。
希望他们别作妖。
压缩饼干的味道可比自热火锅的味道淡多了,余清韵打算龟缩在这间房里,尽量不和他们碰面。
过了一会儿,楼下传来开门声,腐朽的木板发出刺耳的声音,楼下几人嘈杂的声音传入余清韵耳朵里。
她两三口,将压缩饼干狼吞虎咽,接着喝了几口水。
“这就是第二个站点木屋了,除了多出一层楼以外,看样子跟前面第一个站点木屋没什么区别。”
“是啊,那里有面湖。”
另一道陌生男声说,“等下天就要彻底黑了,或许我们现在可以先去看看那边的湖,等到了晚上再来查看这里的房子。”
另一道男声似乎在跟他的直播间观众互动,“好,我听说那几个冒险者死在的站点木屋边也有湖水,不知道这第二个站点木屋是不是就是我们要寻找的木屋。”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在这里找个房间收拾一下。”这是方照天的声音。
没有人回答他,余清韵不知道是其他人都点头回应他了,还是说他和这四个人有矛盾。
接着,几人走出木屋,关上木屋的门。
余清韵吃完了一个压缩饼干,拿出包里的第二个压缩饼干继续吃着,静静听着楼下方照天的动静。
那是木板踩踏的声音。
“咯吱咯吱”
方照天在一楼来回走动徘徊。
“咿呀呀呀”
方照天打开了一楼的一间房,是余清韵所在房间的正下方,余清韵记得,她检查过那间房,那间房里也有一个衣柜和床板。
“砰”
没有脚步声,方照天仅仅只是打开了那个房间的门,没过几秒就关上了房门,没有踏入房间。
“哒哒哒”
方照天走两三步路,听着声音,似乎是刚才房间的对门。
“吱呀呀”
另一个房门的房间被打开,像是人的惨叫。
房门打开以后,仍然没有方照天的脚步声,他好像就只是打开了房门,在走廊外看着,然后又关上了房门。
接着他开始走向木屋另一侧的两个房间。
他把两个房间的门都打开,接着又关上。
“咯吱咯吱”
楼梯木板被踩踏的声音越来越近,方照天开始上楼了。
在余清韵吃完第二个压缩饼干的时候,方照天终于来到了她的房门前,扭动门把手。
门把手扭动卡住,余清韵早已经反锁。
皮纸人化的周力站在门板底部,如果方照天想强闯进来,周力会先抵住门板。
结果没有,门外响起礼貌的敲门声。
余清韵挑了挑眉,刚才听着这个方照天在下面一系列动作诡异至极,还以为是邪祟。
余清韵没理方照天的敲门声。
方照天又继续敲门。
“老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开开门。”
方照天压低声音说。
余清韵不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要装死。
“大哥,大哥给我开开门吧,我真的不想死,”方照天看着周围空荡荡的走廊,“我本来真的要听您的话走了,可是怎么也走不出去了,还碰上了其他四人。”
说完这句话,面前的门开了。
周力恢复成人形,给方照天开的门。
方照天一看,不是之前那个男人,而是另一个寸头男,慈眉善目,但是自始至终话都很少。
周力侧身让他进来。
方照天进入房间,看到余清韵坐在床板上盘腿吃着压缩饼干,另一个男生则是靠在窗旁边的墙体上,看着窗外。
三个人里,一看就看到余清韵是主事的。
方照天极为有眼色。
他进来以后,周力轻轻合上房门,方照天站在一边不说话,等到余清韵吃完第三块压缩饼干,慢悠悠喝了一口水下肚后,他才开口。
“哥,我刚才确实是要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撞见了鬼打墙,真的是一直都走不掉,正好就碰上了这群人,我怕我自己一个人走真的会出事,所以才跟着他们走的。”
余清韵点头,说:“我叫周青,这位寸头的哥们叫张成,靠在窗边的是蒙泽。”
余清韵随口胡编乱造。
方照天连忙向旁边的周力和思源问好。
余清韵说:“那除了鬼打墙之外,你还碰见了什么吗?”
方照天说:“想必周哥您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了,那四个人也跟我一样是同行,不过他们四个名气都挺大的,所以我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我。”
说着说着,想到了直播间里众人的嘲讽,脸色黯淡一会儿。
接着说:“和他们前往木屋的时候,我曾经蹲下来系鞋带,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到有一个邪祟扮成了我的样子跟着他们走。”
余清韵了然,怪不得这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感觉到他身上有了点怨气。
应该是被缠上了。
“你今晚就先睡在这里,听我指挥。”余清韵说。
听到自己算是成功抱上大腿,方照天终于松了口气。
方照天说:“那,周哥,过了今晚,我还要继续跟着你们吗?”
余清韵想了想,这才走到第二个站点木屋,部门给的通讯器还能用,或许能够联系一下护林员,护林员有生长自白山黑水的黄大仙守护,带人突破迷障,护送他们离开,应该是能够做到了。
“明天一早会有人来互送你和那四人离开的。”
听到自己明天就能得救了,方照天终于卸下了心底里的一块大石头。
在他们聊天的空档,底下四人已经从湖边回来。
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和直播间的观众们互动。
“那片湖水,真的很凉,用手碰一下就冷得要命了。”一个女声说。
“是啊,你们就别猜这湖水里有没有尸体了,那几个冒险者被发现尸体是在木屋里,不是在湖里。”一个男声说。
“好,我们的打假会在今晚的午夜十二点正式开始,大家可以在直播间里进行投票,让我们看看可以在这个屋子里做哪些通灵仪式。”
余清韵安静地坐在床板上听着下面楼的动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按道理来说,有了迷障,被困在这里,应该是没有信号的。
那么,那群主播,还有先前的方照天,为什么能够和直播间的观众们互动?
第145章 在线观看人数
意识到这一点的余清韵,眼睛慢慢转动到旁边方照天的身上。
方照天站在一旁,身上还背着自己的包裹,双手空空,直播设备早已经被他放进包里。
见到余清韵看他,他也望过去。
余清韵的眼睛黑白分明,瞳孔墨黑,眼白比牛奶还要白,睫毛浓密且直,一般正面看向人的时候,由于角度问题,常常让人忽略她的睫毛。
方照天曾听老一辈人讲过一些他们愚昧落后的面相知识,通常睫毛直的人,性格也跟睫毛一样直言不讳,做事井井有条。
余清韵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方照天,见他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邪祟,开口道:“你的直播设备呢?怎么不直播了?”
她挺好奇底下那四个主播都在直播,方照天怎么不跟着一起直播?
方照天苦笑:“周哥您说笑了,现在这种情况,我哪还有心情直播啊。”
想到直播间里那群观众嘲讽辱骂的言论,方照天也懒得直播。
余清韵把吃完后的三包压缩饼干包装袋收好,放进自己背包里,又把水瓶也放进背包里,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现在还能直播吗?我有些想看看你的直播间。”
方照天被余清韵这一出搞得有些懵圈,但是感觉面前这个神秘的男人这么说,一定是有他的想法,于是听话地从自己背包里拿出直播设备。
他的直播设备其实也就是他的手机,附带着一个小型麦克和手持支架。
余清韵看着他把手机拿出来,还没再多说什么,方照天当着她的面解锁完手机,就把手机递到了她手上。
“我这还有麦克风和手持支架。”方照天说。
余清韵摆摆手表示暂时不需要这两个东西,接着看着手机桌面上状态栏。状态栏上的信号条满格。
她又拿出自己上次川藏高原结束后新买的手机,手机上没有信号条,是无信号状态。
果然问题出在这方面。
余清韵说:“我可以看看你的社交软件吗?”
方照天有些纠结,迟疑了一下,余清韵没有催促,静静等着他的回复。
社交软件上面的消息繁多,一般涉及到隐私问题,他这么纠结,情有可原,余清韵表示理解。
好在方照天没纠结多久,点点头表示同意。
余清韵随便点开了几个社交软件,大致浏览了一下。
挺有意思的。
虽然说信号条满状态,直播软件也能打开刷新大厅,但是在所有的社交软件上,别人给方照天的回复全部停留在了前天,也就是方照天进入大兴安岭“迷山”一带的时候。
余清韵看到了方照天向别人求助的消息,可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回复过方照天,他还打过报警电话,但是通讯记录上显示一直没人接听。
就好像所有人把他遗忘了。
看来问题果然出在直播间上。
余清韵说:“你打开直播吧。”
她说什么,方照天就照做。
他打开了自己的直播间,调试了一下镜头,将镜头面对自己。
方照天的直播间开了,部分观众也进入了直播间。
【哟,胆小区博主直播间又开了啊。】
【我都说了,他费尽心机搞这么一套剧本,肯定舍不得流量,不会真的关直播间的。】
【居然还活着!】
余清韵瞥了一眼,弹幕里全是冷嘲热讽,她不知道方照天短短几天里经历了什么,说:“你把手机给我吧。”
方照天只是把手机架在了手持支架山,没有连接麦克风,所以在旁边的余清韵的声音被观众听到了。
男声声线清浅,有些冷漠,但是说不出的清脆。
【这不是之前那个拽哥的声音吗?】
【方照天不是跟郑浩言那几个人走了吗?怎么又跟拽哥碰上了。】
余清韵的声音还算好听特别,所以直播间的老人听出了她的声音。
紧接着,屏幕上的方照天那张脸晃了晃,镜头转移,余清韵的脸在直播间面前放大。
冷淡的眉眼,几近乎苍白得没有血色的皮肤,那双眼睛沉稳宁静。
【???】
【什么鬼,直播间送人?】
【不装了?自己人直接一起直播了?】
余清韵拿着直播设备,一直看着上面飘过的弹幕,眼神探究。
楼下,刚回来的四人在底下将四个房间转了一圈,没看到方照天。
“他是上楼休息了?”廖云跟旁边的胡兴桥说。
胡兴桥摇头,“不知道。”
郑浩言说:“应该是在楼上睡了。”
廖云有些担心,毕竟荒郊野外的,刚才只有方照天一个人在木屋里,没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上楼了。
“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去找找他。”
郑容赞同的点头,廖云的顾虑他同样也有,说到底,两人都是怕方照天出事。
胡兴桥看了他们一眼,其实他对方照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估计着直播间观众还在,所以也说:“我们也没看过楼上的房间,那就走吧,一起看看。”
一行四人上了楼,将三个都打开了,这才来到方照天所在的第四个房间。
他们已经确定了方照天应该就在这个房间里。
郑容,胡兴桥和廖云都是拿着设备直播的,只有郑浩言不用拿着直播设备,所以郑浩言上敲门。
“扣扣扣”
他敲完门以后,门很快就开了,方照天站在门旁边,说:“怎么了?”
郑浩言心想,还能怎么了,还不是怕你荒郊野岭出现意外。
他笑着说:“刚从湖边回来没看见你所以有些担心,对了,我们今晚要做通灵仪式打假,你要不要一起来?”
方照天听完,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他果断地说:“不了,我今天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
“诶你身后是有什么人吗?”郑浩言看到了方照天身后的房间里似乎有人,想到刚才在树林里他弄虚作假的行为,还有湖边廖云和他们说的事情,心中更加笃定方照天就是想借着剧本再蹭他们一波热度。
他先发制人,想要向自己直播间的观众们揭穿方照天,以此来证明他们四人对于方照天弄虚作假一事是不知情的。
他以为方照天会挡住后面的人,原本都做好了撞开他的准备,结果就看见方照天自然地侧过身去,介绍道:“这是周青,张成和蒙泽。”
“他们三个都是我的朋友,平时也喜欢户外冒险,这一次正好碰到他们。”
郑浩言心里冷笑。
“是吗,那挺巧的,还真是有缘分。”
后面三人的直播间镜头将房间里的四人照进来。
三人体型瘦弱,看上去甚至都没有方照天强壮。
喜欢户外冒险?谁信啊。
【果然是方照天的剧本】
【果然是小主播,需要弄虚作假蹭大主播热度,想红想疯了吧?】
郑浩言凑过去看直播间里的弹幕,看到他们果然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开始说起来,他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评论,四人直接和方照天道别,说他们晚上在二楼对面客厅那边的房间做通灵游戏,如果突然感兴趣了,那也可以来找他们一起。
方照天胡乱点头,压根没听去。
他现在不用看弹幕都知道那群“火眼金睛”的直播间家人们如何揣测他了。
关上门,余清韵仍然拿着他的直播设备,没有关闭直播,但是也没有在看他直播间里的观众弹幕,而是拿着他的手机,点开了廖云的直播间。
廖云的直播间画面构图和清晰度比其他两个直播间好多了,方便她观察。
接着,方照天直播间里的观众就看到余清韵那张放大的脸一直在盯着屏幕,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余清韵没有打开屏内直播,观众们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
【你在搞什么啊,还直不直播了?】
【还不如跑去看胡兴桥那几个人的直播间有意思,他们已经在讨论今晚要玩什么通灵游戏了。】
方照天凑过来,他手机屏幕上是廖云的直播间。
廖云手持直播设备,以第一人称视角,将旁边的胡兴桥,郑浩言和郑容照进来。
他们三人选了个房间,把布摊在地上,坐在地上商量着晚上的通灵游戏。
天色渐暗,他们直接把窗户上的厚重窗帘撩开,水垢脏旧的窗户外,是一大摊黑色的湖水,旁边深色的大兴安岭落叶松,树间参差不齐,像是一副儿童蜡笔随意几下作的荒诞画作,歪扭诡异,说不出的难受。
他们围坐在一起,三个手电筒放在最中间,手电筒的光束照着天花板泛光,光线说不上明亮,每个人的五官被照得模糊。
“午夜对着镜子梳头?”郑浩言读着弹幕上的字。
郑容没有发表意见,而是先看其他人。
胡兴桥说:“这个游戏我以前在别的地方已经做过好多次了,没劲,而且这里也没有镜子,没有厕所,只有一个茅坑。”
“我们正好四人,四角游戏?”郑容说。
廖雪摇头,单纯觉得房间有些小,根本没能走几步。
接着余清韵和方照天听到廖雪说:“笔仙吗?我又提前带过工具。”
就在这时,胡兴桥看到自己的直播间有一个弹幕飘过。
【那几个冒险者被发现的时候,有一个人的尸体好像是在门旁边的,要不然你们玩开关门游戏吧?】
这个不错,又跟那几个死去的冒险者有关系,又是他观众提出来的。
胡兴桥说:“我们来玩‘开关门游戏’吧?听说之前有冒险者是死在门旁边的。”
听到他这么说,其他三个人当然同意。
郑浩言,郑容和胡兴桥的直播大多都是这种打假或者冒险的视频,像‘开关门游戏’这种刺激的撞邪游戏他们自然是玩过的,廖云之前做的户外直播大部分都是露营,欣赏户外自然美景风光的,听说过这种撞邪游戏,但并不具体了解怎么玩。
“所以‘开关门游戏’怎么玩?”廖云说。
“在晚上十二点整的时候,有一个人拿着白色蜡烛,从房门里走出去,走到走廊尽头,然后再走回来,期间不能发出声音,也不能偏离轨迹。在他\她从房门走出来的时候,房间里的人要帮他\她把房门关上,等到他\她走回来敲门的时候,再帮他\她把房门打开,这个时候外面的人必须站在门口外面,他\她的身后会出现一些‘东西’,房间里面的人不能和外面的人交谈,也不能在里面发出声音,必须朝门外人的身后吹气,把‘东西’吹走后,才能示意,让外面的人进来。”胡兴桥说。
廖云听明白了,这个游戏其实说白了最考验的就是在走廊外面拿着蜡烛的人的心理素质,主要还是利用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前进的恐惧心理。
只要房间里面的人不使坏,其实对于他们这种胆子大的主播来说,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不过,虽然他们这次是打假直播,说到底还是需要一点精彩度的。
他们可以不弄虚作假,但是能借用直播间镜头的死角来弄出一些节目效果。
半真半假,可比那个方照天用力过猛的方法好多了。
廖云直播间镜头里,郑浩言,郑容和胡兴桥相互对视了一眼。
“那就这么决定了,大家可以在十二点的时候准时进入我们四人的其中一个直播间,观看我们的通灵打假!在十二点前我们就先打算睡觉补眠了,大家再见。”
廖云说完,镜头就变黑,直播间关闭了。
余清韵之后又点击其他三人的直播间,也关闭了。
行吧。
她退出直播间,回到方照天的直播间里。
方照天直播间的观众因为她这一迷惑行为早就觉得无趣,跑了一大半,现在只有两三百人在直播间里。
【主播刚才是去看其他人的直播间吗?】
【方哥怎么只露上半张脸啊?这不是方哥啊。】
【走了,到底还直不直播了,什么东西。】
【廖云几个的直播间关了,特意来看看这个主播又想出了什么剧本。】
余清韵没有回应上面的这些弹幕,但是方照天看到了这些弹幕,弹幕里面没一句好话,让他觉得有些尴尬,说:“周哥,要不咱还是下播吧?这也没什么好看的。”
直播间里的观众听到方照天这么一说,弹幕变得多了一点。
【不想直播就不直播,开了播还叫赶紧关了,脾气这么大?】
【886,不奉陪了。】
余清韵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的弹幕挪开,看向方照天,方照天莫名地,从她那双眼睛里读出了她的意思。
余清韵问,他为什么突然想要让她下播。
方照天抿了抿唇,压低声音:“直播间那些人,嘴里没什么好话,还是别浪费心情了。”
余清韵皱眉,看向手机屏幕上的那些弹幕。
“你看得出他们在说什么吗?”
方照天说:“他们不是都在嘲讽我吗?”
余清韵又仔细看了一下弹幕。
上面飘了七八个句子,其实全是乱码。
“你看不见乱码吗?”余清韵缓缓开口。
在她的注视下,方照天一脸茫然。
—
当晚十一点多,廖云几人准时开播。
余清韵和方照天一起拿着他的手机蹲在廖云的直播间里。
屏幕里,廖云笑着,两边的嘴角尖尖,向两道弯弯的利刀,背后一片昏暗,看不太清,但是能见到角落里的身上厚重窗帘。
他们把四人已经把房间里的窗户和窗帘关起来了。
廖云说:“大家好,现在已经是午夜,还差几分钟就要到十二点了。”
她的旁边,胡兴桥,郑浩言和郑容几人也在直播,都在跟着各自直播间里的观众打声招呼。
方照天坐在余清韵旁边,周力和思源一个一直靠在窗台的墙体边,闭着眼睛假寐,另一个则是靠坐在门板上,看着余清韵和方照天。
一个负责窗外动静,一个负责门外动静。
方照天和余清韵看着廖云的直播间,方照天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自己直播间的一些观众弹幕,缩了缩脖子。
余清韵是直接开着他的直播间,然后点进廖云的直播间里观看的,根本没理会他直播间那群真人和邪祟的评论。
同一时间,直播软件的平台负责人在公司大楼里,照例将大家留下加班开会。
可今晚的会议不同于以往,气氛沉重紧张。
公司负责人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什么情况?你跟我说你们封不掉那几个主播的直播间?”
“你们技术部每人每年的百万年薪还有各种奖金公司没少给吧?”
技术部组长有口难言,坐在旁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小何,你那边还是联系不到那几个主播对吗?”
小何被点了名,面如土色,只能点点头。
公司负责人一时间也是很难办。
其实一开始,他们根本没能想到这几个直播主播竟然能将事情闹得这么大。
起因是今晚网络上的两个视频。
一个是在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一动不动的睡袋,还有被录下的弹幕上的一个问号还有一串代码评论。
接着这个录像者打字询问那个代码,代码没理会他。
录像者点击这个乱码评论的用户,结果转换界面仍然是这个直播间。
画面里蚕蛹一般的睡袋仍然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那个录像者起初把这段视频放上去,只是想让广大网友看看那个用户怎么弄的高科技,点进去看不见主页。
之后就有一个真的技术小哥去看了,发现也是怎么都破解不了,甚至连那个乱码用户都没搜到。
技术帝都是有圈子的,这个人破解不了,就把视频发在了自己的朋友圈上,接着越来越多的技术帝去尝试,他们都把那个发布视频的人的现实身份都找到了也没有一个人找到过上面的乱码用户。
有人提出质疑,该不会是发布视频的人p的乱码用户,其实平台上根本没有乱码用户,但很快这个推论就被那群技术帝推翻了。
技术帝也不是傻子,当然有检查过这个视频是不是p的,但是很可惜,这个视频不是p的。
因为查的越来越仔细,渐渐的有人开始注意起了这个诡异视频的画面和声音。
经过一系列处理,他们发现,那个蚕蛹一样的主播其实根本没有睡着,而是一直有着小幅度的抖动。
这个主播在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
视频声音经过处理后,他们更加清楚的听到了现场的声音。
声音窸窸窣窣,有点像小动物在地上来回走动,口器时不时发出的一点响声,又有点像啃噬声,吃着一个流满汁水的东西。
紧接着响起敲门声,接着便有人询问屋内人是否睡着。
视频里的主播并没有回应。
之后便响起脚步声,那人离开了。
所有观看过那个处理好画面和声音的视频的所有人全都汗毛竖起。
因为他们带上耳机以后,发现视频里声音的来源全部来自于主播背后看不见的那片区域,而不是视频上的那扇门后。
也就是说,这些声音的来源全部都在这间屋子里!
之后又有不知名的技术帝逐帧放慢视频里敲门人的声音。
正常人的声音原本应该在放慢以后变得厚重拉长,但是那个敲门人的声音竟然是细长扭曲的。
他们仔细地把声音拉了一遍,将里面一些扭曲的音调拼接在一起,终于才明白了敲门人的意思。
那个看不见的敲门人在对视频地上的人说:“你看起来,真好吃。”
之后,这个视频就小火了一把,只不过发布视频的主人最后被搞得害怕极了,把自己发布的源视频删了跑路,只有那些被技术帝转载保存的视频还在网络上流传,所以大部分人其实也不知道是频频里的主播到底是谁。
第二个视频,是一个主播拿着手持设备的第一视角。
镜头开头就开始晃动,紧接着,往上一抬,就看到前面五人。
前面隐隐有光,在稠密黏糊的夜幕之中勾勒出五人的身影。
最前面的三人形态各异,人影绰绰,明明只有三人,却好像不只有三人。
后面两人在交谈着,彼此露出侧脸。
只是其中一个人,眼尾被笑起的苹果肌带起,眼角向上翘着,仔细一看,漆黑无比,原来是因为那个人的眼珠以一种人类不可能做出的角度,在对着身后手持直播设备的人笑。
那双漆黑的眼珠子比正常人的眼珠子要小一些,有些诡谲难辨。
之后,发布视频的人就说,这好像是一个小主播的自导自演,找了一个相似的人来扮演他,视频里那个诡异眼珠的人就是那个手持直播设备的主播找来的演员。
发布视频的人想找个技术帝把视频弄得精细一点,仔细扒一下这个到底是不是在自导自演,他发布了这个主播的直播账号,让大家可以在以前的录播里找对比。
也许是因为这个视频的画质和色调都和之前那个房间里的视频一样诡异,这个视频也被好多人注意到,接着就有人发现,视频里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假扮的,甚至于有人推算了身高,发现真的是一模一样的数据。
而且最令那些网友感到恐怖的是,他们后续扒出来,第一条视频里那个躲在睡袋里的主播就是第二条视频里的主播。
当然,这只是这两条视频火了,几十万几百万的播放量,能有一两万人特意因为这件事去主播的直播间去观看就不错了。
但是像直播平台公司的人还有一些“嗅觉”灵敏的人,已经在这几次网络小浪潮里察觉到了国家上面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原本像这类很有可能传播恐慌的灵异视频是肯定会被限流或者封禁的,可是这几次下来,上面一直没有出手处理视频的传播。
接着就有那群被两条视频变现爬去直播间观看的人跟平台反馈满屏的乱码,他们自己根本发不出评论。
直播公司摸不清楚上头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选择按照以往的风向政策,打算先讲这个主播还有其他四个在公司挂上名的大主播一起给封禁了。
很快,公司人员就发现,这四个直播间全都封不掉了。
其他四个主播的三个直播间也不可以评论,但是上面的弹幕可以看出来都是正常的字体。
而且他们也都给那几个主播后台发送消息,拨打他们的电话,也联系他们的家人,让家人一起帮忙联系。
可是电话一拨过去,全是对面无机制的人工智能声音在陈述着他们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内。
直播公司的负责人都快要疯了。
这边,方照天看着余清韵极不讲究的把手机屏幕怼脸观看着廖云直播,同时手机上的小弹窗显示,他的直播间在线观看人数激增,已经飙到了几百万。
他这是看花眼了吗?那个直播间的人数不应该是廖云的吗?怎么会是他的直播间人数?
方照天感觉到不可思议,眼睛瞪得老大。
他看向一旁的余清韵,说:“周哥,我是不是看错了?”
余清韵说:“三百零二万……三百二十万了,放心吧,你没看错。”
方照天想不明白,周哥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突然就有这么多人来他的直播间观看?
难不成周哥其实是他不认识的某位大明星?
方照天看着直播间上的在线观看人数,晕乎乎的,如坠云端,有一瞬间忘记了周围那些恐怖的诡异事件,还有先前弹幕上对他的冷嘲热讽。
他这是,要火了吗?
第146章 开关门
廖云看着直播间里激增的在线观看人数,以往都是三百万人,今天则是四百多万直逼五百万人。
“怎么今晚这么多人看我的直播间啊。”廖云说。
“我这边也是,人数比平常都要多。”郑浩言拿着直播设备说。
胡兴桥也看了看自己的直播间,确实比以往都要多。
他们直播间里的人回应他们。
【因为想看你们在这里打假啊。】
【想看看你们作死以后还能不能活下来。】
【阿哈哈哈哈哈】
【你们猜他们八个能活下几个?】
【哈哈哈哈哈】
廖云看着那些比以往弹幕不同风格的话,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看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分了。”
“你们谁第一个出去?排一下顺序吧?”
郑浩言说:“我第一个出去吧。”
郑容说:“那我第二个。”
胡兴桥看向廖云,廖云说:“那我最后一个去。”
胡兴桥说:“那我第三个。”
按顺序下来,先是郑浩言,郑容,再是胡兴桥,最后廖云。
23:59
胡兴桥拿出自己的打火机,拿起一根白色蜡烛,“咔哒”按动打火机按钮,点上蜡烛灯芯。
白色蜡质柱体上升起一个豆大的火点,蜡烛火点下,烛液沿着柱体缓缓下落。
周围已经很暗了,手电筒的光也被他们全部关掉,几张被映照的人脸就好像悬浮在空中,五官凹凸带起的阴影,诡谲难辨。
胡兴桥把打火机收回自己口袋里,将蜡烛递给第一个准备出去的郑浩言。
郑浩言接过来,站到门口前。
他们事先已经看过外面走廊地形布局了。
所在的房间是靠近那片湖的房间,出门右拐,一直直走,穿过客厅,走到另一头的尽头,然后再原路返回,左手边的房间就是他们要回去的房间了。
余清韵和方照天看着廖云手持直播设备,站在所有人的后面,所有人都只留下一串串粘连的背影,隐隐簇拥着最前面的郑浩言。
男人捧着蜡烛,站在门前。
方照天看着那群主播,甚至有些不忍再看。
这样下去,他们团灭,方照天都不觉得奇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短短一分钟里,所有人都觉得漫长如一个世纪。
00:00
时间到。
郑浩言打开房门。
老旧的房门螺丝掉出一颗,打落在地板上,发出声音。
生锈的房门被转开,发出“咿呀呀”的声音。
走廊外一片漆黑,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打着卷从腿部流动到面门。
不知道是不是郑浩言的错觉,门外似乎比刚才他们在外面查看布局的时候更加漆黑了。
甚至黑到,他拿着蜡烛也没有看见对门房间那个木门的颜色和轮廓。
一切都变得安静极了。
身后的几人也没有发出声音,听不见他们行动之间羽绒服布料的摩擦声,轻微走动的木板声,就好像这个房间,这个走廊,这层楼,甚至整座木屋只剩下他一个人。
郑浩言本来不应该想到那么多的。
但是周围真的安静极了。
明明在他打开房门之前,大家都有在聊天走动,拿着直播设备寻找角度的。
可是打开房门之后,自己身后就没了动静。
郑浩言很想回头看,但是遵循着游戏规则,没有走到尽头,他还不能轻易回头和说话的。
没事,可能是其他人为了直播间的节目效果恶意整蛊他的。
郑浩言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他已经跨过房门门槛,站在门外了。
身子慢慢向右转动,右边的眼角余光,可以看到原本房间里的光景。
他原本身后的那群人就静静地站在房间里,身形模糊,所有的脸部,发型和着装花纹在此刻都变得模糊甚至空白。
那群人举着他们的直播设备,直播设备发出一点微光。
莫名的,郑浩言从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陌生感。
就好像现在房间里的那群人并不是他的同伴,而是其他人。
“咿呀呀呀”
有人走上前,那种异样,让郑浩言差点以为是冲他而来,结果是帮郑浩言关上了房门。
“砰”
房门彻底关上,至此除了面前白色烛火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微光,郑浩言再也没有看见其他周围的东西,就好像此刻两边的墙也都消失了。
他换着左手拿住蜡烛,右手向右边摸索。
手臂稍微伸直一些,就触碰到了冰冷磨砂的东西。
郑浩言右手的手指相互摩擦,感受到了指腹下的灰尘感,墙体长年累月的肮脏痕迹此刻给了他安全感。
他确实还在走廊里。
摸着墙壁,郑浩言慢慢直走,很快右手摸空,来到了客厅。
他左右转动着眼珠,看着周围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客厅这里是有一个楼梯通往一楼的。
“咔咔咔”
左边楼梯口传来一阵木板楼梯的声音,好像一楼有人踏上了楼梯。
郑浩言心下一紧。
他站在原地,没有再走动,停在原地想仔细听听楼下的动静,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也许只是木板日积月累之下的木质松脆,自然发出的声音。
一片寂静,楼梯处没有再传来木板被踩踏的声音。
郑浩言重新抬脚向前走。
“啪嗒啪嗒”
他的脚步很轻,不过木板上响声巨大。
他继续向前走,巨大的木板声似乎掩盖住了黑暗中不为人知的动静。
很快,郑浩言的右手再次摸上了墙体,他已经穿过了大厅,来到了木屋另一端的两个房间的走廊处。
但是他却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在自己巨大的脚步声中仍然听到了木板响动的声音。
楼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继续踩着木板上楼。
他站在原地等待下一次声音的到来,可是久久再没有声音。
或许这一切只是其他人的恶作剧?
郑浩言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摸着墙体,继续直走前进。
走着走着,右手空了,紧接着摸到了门板,划过门板,再次碰到墙体,之后一路顺利,来到了走廊尽头。
在看到烛光照着前面的墙体后,郑浩言松了口气,赶紧回头想要回去。
不知道是他过于敏感还是怎么样,郑浩言总觉得这次打假通灵游戏跟以往的游戏都不太一样。
那种属于隐约感知到气氛不对的感觉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一路继续直走,穿过客厅,回到门口前,一路再没有发生过什么动静。
郑浩言在门前站定,敲响三声,告知房内人,他已经到了。
“扣”
“扣”
“扣”
敲门声响起后,房间很快就开了。
郑容,胡兴桥和廖云,拿着各自的直播设备,看着门外的郑浩言。
郑浩言在外面来回,自己感觉不出什么,可是郑容几人和直播间里的观众却能看见门外的男人面色难看蜡黄,有些紧张兮兮。
郑容皱了皱眉,他哥的胆子不可能这么小,他在外面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浩言拿着白色的蜡烛,站在门外,身后一片漆黑,那个通灵游戏里背后会出现的“邪祟”根本没有。
房间里的人们朝着他的背后吹了三下气,蜡烛上灯烛摇曳。
郑浩言等着他们吹起结束后,门内人朝着他点头,他这才进屋。
“啪嗒”
房门关闭,郑浩言的神态被三人用直播设备拍下来。
镜头里,郑浩言将蜡烛递给了郑容,想要接过他手中的直播设备。
郑容避过蜡烛,镜头仍然对准着郑浩言,直播间里的观众听见他嘻嘻哈哈问着郑浩言:“在外面有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吗?”
郑浩言硬生生扯出一抹微笑:“什么都没有,就是黑了点。”
【哈哈哈脸色真难看啊。】
【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再说话啊哈哈哈】
【真幸运啊第一个】
郑容点头,这才把直播设备递给郑浩言,从他手上接过蜡烛。
在两人身体接近的时候,郑浩言躲过镜头,在郑容耳边低声说:“在外面走路声轻点,走快点,快点回来。”
郑容一愣,接过蜡烛,打开了房门。
对面暗色的漆木木制木门紧闭,身后的房门被很快关上。
不一会儿,郑容很快回来了。
几乎是在他敲门三声的下一秒,一直紧紧守在门口处的郑浩言立刻打开了房门。
门外,郑容拿着白色蜡烛,完好无损,面色平静,他看起来并没有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东西。
他静静站在门外等着房间里的人帮他吹气三下再进来,可是房间里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郑容的身后,对面的另一间房,那个漆木涂上的木制房门,不知为何,开了一条能够供人侧身而入的门缝。
那个门缝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可是所有人都记得,对面那扇门是关着的,没有人将他打开过。
他们三人赶紧对着郑容的身后吹气三下。
一下。
郑容身后的门没有动静。
二下。
那扇门变小了一些,但是一双手伸了出来,抓住门板,似乎要出来。
三下。
门彻底关上,压在那只手上,手背被门板压住,向内凹陷,发出骨头被碾碎的声音。
郑浩言将郑容赶紧拉进屋,关上房门。
胡兴桥大脑快速飞转,会不会是郑容在外面自己偷偷打开房门自导自演的?
他和廖云看向郑浩言,郑浩言冲着他们摇头,表示不是他和郑容弄出来的。
既然不是他们弄出来的,那对面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胡兴桥简直不敢看自己直播间里面的弹幕了。
明明是一个打假视频,变成了灵异直播,他的直播间该不会要被封了吧?
廖云则是看向直播间里面的弹幕。
【这样就怕了?还没见到里面的东西呢。】
【继续啊,万一那个是恶作剧呢?】
【快快快,准备第三个人。】
直播间里的弹幕并没有想象中的嘲笑,反而兴致高涨,在线观看人数不减反增。
只是这样子,直播间不会被封吗?
廖云有些担心。
“你在外面的时候有什么感觉吗?比如说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或者摸到什么?”郑浩言问郑容。
郑容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走廊外面时的情形。
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墙体,安静的四周,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郑容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很快就回来了。”
胡兴桥突然出声,“你们忘记了吗?这个房子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
所有人听着胡兴桥的话,这一刻不约而同想到了方照天,还有他那三个帮手。
胡兴桥走到门口处就要直接打开房门,越想越气,“都不一起走了还要故弄玄虚,这个玩意肯定还在我们直播间里看着我们。”
郑浩言上前就要拉住胡兴桥,一个稳不住,手上的直播设备就掉在地上,顾不上直播设备,没有让胡兴桥打开这个房门。
他是第一个出去的人,感觉这一切越来越不对劲,而且游戏已经开始,胡兴桥直接这样出去。
……会不会真的会出事?
郑容见到自己哥哥拦住了胡兴桥,他蹲下捡起直播设备。
另一个房间里,蹲守在直播间里的余清韵和方照天听到了胡兴桥的分析。
有点道理,但也只是部分正确。
方照天说:“怎么办周哥?他们等下直接过来找我们,感觉会打起来。”
尤其看到胡兴桥那个气愤的样子,真的怕会打起来。
余清韵摇头,“不会,他的同伴不会让他打开那个房门的。”
“一旦打开了,他们全部都会死,他们不能出去,但是我们可以进去。”
他们已经“开始游戏”那就不能随意破坏游戏规则,不按照规则出门,真的会死。
余清韵几人没有参与这个游戏,他们在外面的活动就是自由的,他们主动进入房间,并不会触发杀机,不过一旦进入房间参与到这场游戏,一切都要按照游戏的规则来进行了。
方照天明白余清韵的意思:“周哥,你要进去?”
余清韵转头,纠正他,“不是我,是我们。”
方照天早就被直播间里的邪祟缠上了,就算现在不过去,等到那四个人团灭了,邪祟还是会找上方照天的。
还不如主动过去,或许还能救下那几个作死的人,减少伤亡,少死几个人。
方照天有些不想过去,在他看来这就是送死,而且他们自己作死,他为什么要跟着过去?
余清韵叹了口气,说:“你一开始遇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本来可以不用管你的,你还记得吗?”
方照天被余清韵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他只记得那些人看向他时眼睛里暗藏的鄙夷和不屑,但是却忘记了那些人也担心他孤身一人在野外出事,所以一直默认着让他跟着他们。
余清韵是权衡利弊后才做出的决定。
她并不认为她是圣母,决定进入房间也只是因为几个人安全逃离一直都比自己一个人逃离危险要更加安慰得多,只要那几个人不背刺,她还是很乐意看到多活下几个人的。
再者,这个直播间一直开着,几百万人的在线观看人数,弹幕未免过于少了些。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外界的那些活人也能看到他们的直播,只是不能发弹幕而已。
她这个易容过后的形象是跟部门经过审批的,她出现在了直播间里,部门的人肯定也在盯着她的所作所为,作为一个公职人员,在这种情况下明明可以施以救援,却选择冷眼旁观,回去以后恐怕不只是部门处罚那么简单。
也不能百分百肯定外界的人到底能不能看到直播,但是余清韵不敢赌。
余清韵说:“并不是说一直待在这里就是安全的,他们团灭以后,你以为邪祟不会来找你吗?”
方照天沉默了。
最后,他们四人从房间里出来,路过客厅,穿过走廊,一切正常。
走廊尽头,那个伸出手的房间,房门紧闭,什么东西也没有,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敲了敲胡兴桥几人所在的房间,过了半响,胡兴桥几人才打开房门。
他们只是打开了一条门缝,谨慎地探出头,看见方照天四人。
胡兴桥说:“刚才房间里的那只手是不是你们做的?”
余清韵直接伸手,卡住房门,将房门打开,让走廊外面的方照天,周力和思源进去。
在外面站久了,容易出事。
见到面前男人伸出手,房间里面的胡兴桥几人猜出了他的意图,用力抵门想要关闭,没想到门外人像是有巨力一般,推开门的速度完全没有丝毫减弱,还把房间内的几个人逼的不断向后倒,直接跌在地上。
这个力气,是怪物吧?
胡兴桥几人坐在地上。
余清韵几人进入房间,关上房门,方照天在一旁听话地拿着直播设备。
余清韵看了看他们几人,打算先把这个游戏弄结束,然后再看看弹幕直播间里那些邪祟的反应。
她猜测,那些邪祟应该就是引诱这群人进行通灵游戏,触发杀机的。
那些邪祟只有在游戏开始的时候才能出现。
而大兴安岭落叶松外面的邪祟,是另一种邪祟。
看着方照天拿着直播设备,带着余清韵三人不容拒绝地进入房间,胡兴桥问:“你们想干嘛?”
他们看向方照天,以为方照天才是主事的人。
方照天拿着直播设备,后退一步,站在余清韵身后,他们这才发现余清韵才是他们四人里主事的。
余清韵说:“你们不是说我们搞的鬼吗?那就一起玩吧,看看是真的有鬼,还是假的有鬼。”
迫于刚才推门这一举动体现出来的武力值,胡兴桥几人同意了余清韵的提议。
余清韵几人在后面排着,胡兴桥几人按照他们刚才商量好的顺序先来。
第三个人,轮到胡兴桥了。
他拿着蜡烛,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出房门,余清韵上前,将房门关闭。
房门关闭后,胡兴桥只看得见自己手上微弱的烛光周围的一点景物。
他还没忘记刚才那个夹住手的漆木木制房门,忍不住看去,什么也没看到,房门紧闭。
他抿了抿嘴巴,拿着白色蜡烛继续向前走。
走到客厅时,楼梯口似乎传来了一阵风,风不知吹在了那个物体的夹缝里,发出似人的吼叫声。
或者说,那不是风声?
胡兴桥顿了顿,随即没敢在客厅多做停留,快步匆匆走过。
但就是走的太快了,他忘记了楼梯口的那阵风,忘记了用手护住那摇摇欲坠的火苗。
烛光在他面前“扑哧”熄灭就好像是被人吹灭的。
耳边的风声似乎更加地大了,楼梯口再次传来木板吱呀呀的声响。
胡兴桥想到了之前郑浩言在房间里说过的楼梯口的疑似脚步声。
也许只是风太大了,这并没有什么。
胡兴桥胡乱地把手放进自己口袋里,寻找着之前的打火机。
打火机被拿出来,手一抖,又掉在了地上。
怎么这个时候手抖?
胡兴桥急得冷汗直下。
他赶紧蹲下来,摸着冰冷粗糙的木质地板,寻找打火机。
“咿呀呀呀”
他听到了自己后方独属于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只有生锈的房门才会发出的声音,尾音断断续续。
同时,楼梯口的风声似乎变大了些。
找到了!
胡兴桥这次终于找到了打火机,赶紧将蜡烛点燃。
火光重燃在这黑暗一片的地方,在亮起的那一刻,胡兴桥总觉得自己的余光看到了一些东西。
一些暗处的东西。
随着火光的升起,那些暗处的声音消失了。
他目不斜视,抖着身子,很想要不管不顾地直接往回跑,用力敲门,进入房间。
但是他不能。
因为游戏规则不允许。
胡兴桥并不相信鬼神一说,但也许是此刻的氛围,种种的一切,至少现在的他是相信的。
只要遵守规则,走完这一路,他一定能安全过去。
胡兴桥继续向前走,走到了尽头,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紧张了。
他很担心自己转头,会不会看见一些诡异的东西。
胡兴桥深呼吸,一个转身。
除了他在地板上的脚步声,这层楼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了。
什么也没发生。
胡兴桥带着重新点燃的白色蜡烛走到房门前,敲了三下门。
很快,门开了。
胡兴桥不知道自己身后站着的是什么东西,他只能通过房间里众人的反应来判断。
给他开门的依旧是那个给他关门的余清韵,面前的黑色冲锋衣男人面容平静,似乎自己身后什么也没有。
胡兴桥刚要放松下来,就见除了那三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以外,所有人的脸色像是见鬼了一样。
可不就是见鬼了吗?
方照天看着胡兴桥身后的门已经开了一半,一个肩膀和手臂已经伸了出来,就要够到他肩膀。
余清韵是第一个吹气的,其他人先是愣了愣,然后赶紧跟着一起吹气。
吹了三下,胡兴桥进来了。
他进来之后,那个给他开门的男人像是猜到他或许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问:“你在外面的时候做了什么?”
第147章 木屋之外
“我什么也没做,”胡兴桥犹豫之下,又说,“就是蜡烛突然灭了,我用打火机重新将蜡烛点上。”
这叫什么也没做?
众人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这分明是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幸运极了。
余清韵看着紧闭的木门,若有所思。
“蜡烛熄灭了多久?期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余清韵说。
胡兴桥说:“大概不到十秒吧,期间我听到客厅楼梯口传来一点风声,而且我们对门那间房门好像传来了开门声。对了,你们在屋子里有听到对面的开门声吗?”
众人摇头,胡兴桥立刻失去说话的欲望。
他刚才竟然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余清韵看向方照天的直播间,那一大片黑色的乱码像一个个会扭动变化的蛆虫,霸占屏幕,似乎要将屏幕里的所有人全部拆入腹中。
她问:“方照天,弹幕上都在说些什么。”
方照天看着直播间里那一堆话语,读着上面的部分话:“肯定是剧本,不然你们再多派几个人出门。太幸运了吧这个主播。后面的人死定了哈哈哈哈哈哈。”
越读下去,周围所有人的脸色越差。
廖云几人看着自己直播间上陌生的说话风格,上面时不时也有礼物打赏,可是仔细一看,那些礼物打赏的人没有一个是眼熟的昵称,以前那些固定的土豪观众,没一个人现身。
再加上余清韵这番作态,他们已经意识到直播间里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了。
怪不得在线观看人数这么多。
他们纷纷把直播间给关了,设备收起来。
余清韵见到他们把直播设备给收起来,倒是没有让方照天把直播间收起来。
那些邪祟的弹幕能让余清韵知道他们的动向,同时也能让外面那些普通人透过直播间明白这些事。
部门那边已经准备充分,也是时候向人们露出真相了。
刚才弹幕里有条信息已经说明了一切,下一个人必死。
前面三个人的遭遇不难看出来,他们在外面的时候有两道保障手段,一是亮着的蜡烛烛火,二就是开门以后门内人吹气将邪祟赶跑。
可是随着游戏深入,后面邪祟的加强,估计烛火不再起到威慑作用,人拿着蜡烛,还没走回房间敲门,恐怕就要出事。
余清韵对廖云说:“我先来吧。”
廖云也听到了方照天刚才读出来的弹幕,知道下一个人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余清韵敢这么主动提出,这也说明了她是有把握的。
她冲余清韵点头,说:“谢谢。”
余清韵没有回应,而是从胡兴桥手上接过白色蜡烛,看向周力和思源,两者对她点头,表示一定会看好这里。
余清韵拿着蜡烛,走出房门。
周力上前关闭房门,直播间里的众人就看着这个男人走出去,拿着个白色的蜡烛,高高瘦瘦,笔直如松柏,又像一把出鞘的利刃,手上那根白色蜡质柱体照亮身前,冷淡的眉眼多出几分温柔。
这副模样,在直播间的普通人眼里又多出几分决绝。
他们一开始对于这个男人并没有太多的好感,因为他神情冷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目的性极强,可是现在看下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尽可能的保全所有人。
方照天的直播间不出意外上了各大平台的热搜榜,所有人都在纷纷议论,以前各种积而未发的灵异事件和视频一时间全部登上各大平台。
方照天的直播间在线观看人数激增,甚至达到了几千万人的地步。
部门的人已经连夜发布文件,派人前往事发地区,争取将那几个主播救出来,专家组早在这几个夜的时间里商讨过因为邪祟频发渐起所需要的教育,科技,经济等方面的体质改革,现在正开着会议决定试验示范区域试点。
全国人民在这一刻纷纷明白了,真的要有大事发生了。
李仁贵几人身为余清韵身边最亲近的人,即使她变了容貌,身形和声音,仍然能从一言一行之中看到她的身影,认出这就是余清韵。
“李总,朱总和合作商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是否……?”秘书在一旁提醒坐在车上看着直播间发呆的李仁贵。
李仁贵如梦初醒,赶紧回神,关注好这个主播以后关闭手机,调整静音,下了车。
身后秘书为其关闭车门。
私立学校高中部,二人宿舍间,陈杰开着笔记本电脑,看着屏幕出神。
“哟,李大学神几天怎么没有按时睡觉啊?居然在看电脑,该不会是打游戏吧?”他的室友见到陈杰一反常态没有按时睡觉,很是诧异。
“嗯。”陈杰根本没仔细听室友说了什么,只是随意应了应。
“我看看你在玩什么游戏,”室友凑过来,看到是一个直播间,“这有什么好看的。”
陈杰室友是一个玩咖,今天白天睡了个饱,醒来以后也没有刷其他平台软件,穿了个衣服就打算直接出去夜生活,虽然他们这个私立学校是寄宿学校,但实际上学校也并没有限制这些少爷小姐晚上出去玩。
他们只是住宿在这,只要白天上课的时候到教室就行了,自由度很高,毕竟每个人以后都不缺出路,不需要过多束缚。
听到室友这么说,陈杰不喜,直接反驳:“比你的那群狐朋狗友好看多了。”
室友被噎住了,自知自己说话确实有错在先,而且陈杰出了名的毒舌,只能闭嘴自认倒霉,惺惺出门。
陈杰看着直播间里拿着白色蜡烛的男人,越看越觉得跟余姐很像,于是截图下来,发在他们几个人的群里。
相亲相爱一家人(4)
小杰:【图片.jpg】
小杰:这像不像余姐?
暂时没人回复这条消息,陈杰也不急,毕竟李叔和刘姨平时确实都挺忙的,上次为了跟余姐一起吃饭还是特意腾出时间来的。
突然群里来了个消息。
倩倩:小余姐姐不长这个样子的,哥哥是真的笨蛋。
刚看完消息,李倩然撤回了这条消息。
陈杰眯了眯眼睛。
小杰:这个点过了十二点你怎么还没睡?
李倩然没有再发出任何消息,陈杰直接给上晚班的保姆打了个电话,叫保姆帮忙上楼没收李倩然的手机。
—
余清韵拿着蜡烛一走出去,就察觉到外面的不对劲。
灰暗的墙体,暗处的角落时不时发出声音,隐隐约约的熟悉的窥伺感,暗地里的邪祟不止一个。
余清韵面不改色,一路前行,豆大的烛火微微摇曳,好似下一秒就要熄灭,有一瞬间,火苗小到几乎没有,就在余清韵以为火苗要消失的时候又冒了出来。
余清韵盯着火苗看了几秒,很快移开眼睛,因为刚才多看了火苗一会儿,眼睛移到暗处,也隐隐印上了火苗的印子。
一路直走,顺利得可怕。
她一直直走,感觉自己走了好久好久才走到尽头。
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堵墙,余清韵转身,似乎在右边客厅楼梯拐角处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她目不斜视,走到客厅时,看到楼梯口底下平面台已经站了一个人。
那人的下半身都被一个又一个的台阶遮住,只留下两边肩膀和一个头颅。
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三庭五眼俱全。
五官立体度合适,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可偏偏那张脸说不出的扭曲,嘴角高高翘起,死死盯着余清韵。
它没有上前,余清韵也没有退缩。
余清韵继续走着,终于来到了终点————房门前。
她弯曲着手指,关节轻敲三下。
“咚咚咚”
房门被打开,屋内所有人都看向门外人,表情各异。
每一个人围在她面前,就好像恨不得挤出去,可他们只是站在门内,看着门外人。
他们开始朝着余清韵身后吹气。
一下。
两下。
三下。
余清韵看着他们。
周力,思源和举着直播设备拍着她的方照天,廖云,郑浩言,郑容和胡兴桥。
三个直播设备拍着她。
余清韵没有自动进入房间,她是被他们拉进房间的。
看着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余清韵没说话。
他们自说自话。
“轮到谁过去了?”
“到我了吧?”
“那就到你了。”
于是廖云站了出来,想要从余清韵手上接过白色蜡烛。
那双小麦色的手腕被一个匕首给轻轻划开,像一个断掉的胡萝卜一样落在地上。
浓墨粘稠的黑色血液拉长成一根细丝,完整的延长至地上。
余清韵手中的白色蜡烛随之落地,火舌蔓上黑色腥臭液体,逐渐遍布整个房间。
房间里的所有人卸下了整个面部伪装,像一具具僵硬的尸体,朝着余清韵走去。
明明火焰在疯长,火势极大,周围的温度却比川藏高原上的零下几十度还要冰冷。
余清韵侧身从其中一个邪祟身边闪过,手腕一翻,匕首一转,利刃锋尖亮起一道漂亮的黑色圆弧。
经过这么多次实战和后天培训的技巧,余清韵没有了一开始匕首还会卡住骨肉这种尴尬的事件发生。
她将匕首狠狠扎进它们的天灵盖,身上的伤口也变得多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简单的皮肉伤,后面逐渐变成了皮肉翻开,露出筋骨,最后甚至深至白骨。
余清韵放倒最后一个邪祟后,左手胳膊关节肘断裂一半,骨头勉强将两处连接,脖子上一道伤痕狠狠划开至胸口处。
周围火舌肆意飞舞,攀附汲取着黑色血液,发出灼烧的“滋滋”声。
余清韵的腿部,手部和头发发尾也被烧焦,她喘着粗气,匕首锋尖三两下破开木门,最后直接一脚将木门踹倒。
木门被打开,外面的寒风吹入,火焰像是拥有生命一般,非但没有被风吹起蔓延,而是渐渐减弱熄灭。
只是房间里难免浓烟滚滚。
余清韵咳嗽着踏着一地残骸出来,看到对门房间大开,所有人消失不见。
果然,她刚才被扰乱了方向,走到了对面那个露出肩膀和手的房间。
现在房间里的人都不见了,余清韵感知到周力和思源两人在楼下。
“啊啊啊啊啊”
楼下传来尖叫声。
余清韵拖着残破的身子赶去,同时,右手一边拿着匕首,一边扶着还没完全痊愈的左手胳膊肘关节。
这些疼痛她甚至都有些麻木了,只是身子仍然会下意识的因为疼痛而带来抖动。
她跑下楼,看到了木门朝外的大门大开,似乎有人跑了出去,又或者外面的东西进来了。
她往右边看去,刚才那个在楼梯口看到的邪祟此刻正在用力地撞击着一扇木门,木门里的人正抵着门口垂死挣扎。
余清韵原本就在楼梯口看到的邪祟,当时没看到下半身,现在邪祟的下半身展露在她面前。
胸口以下的皮肉残缺不齐,就好像被什么动物东一口西一口挑着鲜美的地方啃咬,腹部更是几乎被吃空,残破的肠子掉落出来,挂在腹部洞口。
余清韵跑上前,将匕首扎进邪祟太阳穴,没想到它居然还能挣扎,将余清韵甩在地上。
余清韵右手一直死死拿着匕首,早已不堪重负的左手胳膊“啪嗒”一声,被它扯断。
钻心刺骨,余清韵整个人脸都是白的。
她倒在地上,背后抵着被周力几人关上的门。
这扇门突然打开,周力拎住余清韵的衣领,在邪祟还没扑上来之前将她拖进房间。
余清韵被拖入房间,周力把她扶起来,思源一直守在门前,挡住一直被邪祟撞击,砰砰作响的房门。
方照天的直播设备早在慌乱之中不知道飞到哪去了,在这场混乱里,所有人都挂了彩。
方照天的脚腕崴了,肩膀和虎口撕裂流血,廖云一直很机灵,身上只有些许擦伤,郑浩言和郑容中间有去抵挡过邪祟,还没碰到一根毫毛就被邪祟挥开,两个人撞在一边,肋骨都断了几根。
一行人里,只有高高瘦瘦的周力和思源在邪祟的攻击下周旋,带着他们跑下楼,这是廖云几人都没能想到的。
他们真的好强。
特别是看到余清韵已经断了一个小手,仍然能站立行走,几个人已经被震撼到了。
“快快,这里,我找到一个密道!”廖云本来只是想找一找衣柜之类的地方藏身,没想到有意外之喜。
她打开衣柜,衣柜底部破了一个裂缝,地下漆黑一片,不过有风从底下吹来,底部连通着外界。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钻进去,思源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等到他们将衣柜门关上后,又将底部的小板合上,房门终于被破开。
几个人躲在地道里,不敢动弹,怕发出声响,将邪祟吸引过来。
“呼呼”
邪祟的喘息声在周围徘徊。
“砰砰砰”
巨大的脚步声在周围回响。
最后声音渐行渐远,邪祟离开了这个房间。
众人还是没有动,担心着邪祟还会返回。
过了一会儿,仍然是安静着的,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地道下传来的冷风让廖云几人忍不住发抖。
“我们是不是该顺着这个密道走下去,跑出去就好了?”郑浩言说。
“不能出去。”周力说。
“木屋里面有邪祟,你以为外面就没有邪祟吗?”思源说。
廖云,郑浩言,郑容和方照天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白天在落叶松林里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的方照天。
地道里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余清韵的呼吸声最大,她被周力搀扶着,靠在墙角。
“他的手臂断了,我会一点包扎,要不要帮忙?”方照天说。
“不用。”周力撕开裤脚布料,包住余清韵又痒又疼的胳膊关节。
“胡兴桥人呢?”廖云说。
“他刚才想要撇下我们,直接从木屋大门跑出去了。”郑容想到他刚才跑下楼时把自己往后推的动作,眼神一暗。
“看来我们今晚要在这里呆上一晚,等到天亮了才能出去。”郑容说。
就这样,他们打算今晚先在这里度过。
睡了不知道多久,再次醒来,是被外面的敲击声弄醒的。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拍打着房门,在寂静的夜里刺耳极了。
不过拍的不是他们所在房间的房门。
他们锁在房间的房门早被邪祟撞开了。
外面的东西一直敲着,敲完一阵过后,又是一片寂静。
“咚咚咚”
敲击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被敲击的房门从木屋另一端的房门,变成了他们对面的那扇房门。
还是没有动静。
“需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吗?”方照天虚声说。
周力和思源摇头,余清韵现在元气大伤,他们还是不要乱动,免得发出声响。
谁知,郑容满满半弯着腰站起,跨过周力几人,蹲守在衣柜口边,透着缝隙去看。
“你在干嘛?”郑浩言赶紧拉住郑容,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弟弟胆子大,没想到这种时候胆子还这么大。
“我在看外面的情况,如果不看,到时候邪祟真的闯进来,我们根本想不出什么应对措施。”郑容皱着眉头甩开郑浩言。
“那你有看到什么东西在外面吗?”思源突然出声,眼睛幽幽地看着郑容,就好像将他整个人看穿。
郑容顿了顿,摇头,表示什么也没看到。
思源收回眼神,闭着眼睛靠在周力身上。
余清韵已经懒得理会其他,闭上眼睛休息。
她的手断在了外面,一时半会接不回来,而且她还很害怕一件事,那就是邪祟将她的手啃食,没了那只手来接,她会不会真的残疾了?
胳膊肘断口又疼又痒,余清韵心下烦躁。
等到第二天一早,众人察觉到衣柜口外微亮。
周力和思源要带着人打开柜门往外走,郑容却说:“既然天亮了,我们顺着地道往下走离开这里也可以啊。”
周力说:“也可以。只要你们不想上楼拿自己的包裹和补给。”
郑容没再说话。
他们小心翼翼原路返回,打开衣柜门,逐一走出。
一出来,就看到了胡兴桥残破的尸体,倒在门槛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眶目呲裂,不甘地看着房间的窗口处。
那里,一直窗户紧闭,窗帘合上的窗此刻大开着,被风吹得翻动的窗帘啪啪作响。
第148章 见面
原来昨晚阵阵的敲门声并不是邪祟在外徘徊阴魂不散,而是跑出木屋大门的胡兴桥在濒死状态下的求救。
廖云只看了一眼,在触及到尸体上血肉断裂处的根筋,干涸的红血和肉裹挟的隐约白骨,终于忍不住转头干呕。
她几乎能想象得到,在他们躲在衣柜里瑟瑟发抖不敢动弹的时候,外面给他们带来恐惧感的竟然是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胡兴桥。
胡兴桥拖着残破的身子,匍匐在地上,地板上留下长长一道血痕,从木屋大门延伸到走廊各个房间门口,部分木地板的倒刺狠狠刮下好几个小碎肉,到最后甚至血痕已经变得稀薄。
他就这么一直在外面拖动着身子敲门求助,他们就这么一直躲在衣柜入口处不敢查看。
不对,郑容有去查看过。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廖云看向在旁边沉重表情的郑容,后者看着胡兴桥的尸体,脸上露出惋惜,愤怒和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觉。
廖云的心有些凉。
郑容当时为什么不跟他们说那是胡兴桥在敲门求救?为什么要说自己没看到?
“你当时不是在衣柜口看了吗?为什么说什么也没看到?”廖云直接问了出来。
“你是在怀疑我见死不救?”郑容说,“我们进了衣柜,又下到密道底下,在衣柜口怎么看视野也会受限,我根本没看到胡兴桥,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对他见死不救?”
廖云想张口反驳他,当时那种情况如果他真的看到了,要是出于害怕所以才选择见死不救的呢?
人性本恶,不是吗?
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把这句话说出来。
她不能去直接把自己的猜想加在郑容身上,因为这只是猜想,后者不承认,倒打一耙说她把别人想坏都是有可能的。
他们这边还在争论,大有一种玩狼人杀抓卧底的无用功,余清韵则是借此观察起胡兴桥的尸体和周围环境的改变。
肢体弯曲曲折,腹部破开一个洞,像是被人用手捅进去的,五脏六腑已经半空,还有一些挂在伤口处,腹部瘪了些,趴在地上,背部的脊椎就有些向下凹陷,他的肩膀歪扭,像是被人用外力一点一点掰过来的,余清韵看了看,肩膀处的骨头已经粉碎骨折。
他瞪大眼睛,眼白充满了红血丝,死不瞑目地看着大开的窗户和啪嗒作响的窗帘布。
余清韵走到窗户看了看,窗户上成垢的灰尘都在,没有人用手触碰过窗户,使其打开,濒死状态的胡兴桥更不可能了,他拖动的血痕都没到达过窗户边。
胡兴桥在看什么?
余清韵走出房间,又去看了看胡兴桥敲过门的其他房间。
那些房间的房门自然都没有被敲开,但无一例外,房间里的窗户和窗帘大开。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个一直藏在落叶松林的邪祟一直在窗外看着胡兴桥垂死挣扎。
事情到这里其实已经很明了了。
之前护林员落到坑洞底下,余清韵不是没有感觉到坑洞底下的那几个邪祟,只是她一露面,那个邪祟就消失了,之后方照天在木屋外看到的那个邪祟也是这样,余清韵当时是打算出面解决的,可是方照天跑进木屋以后那个邪祟就消失了。
余清韵猜,那些邪祟应该不能进入木屋,而且当只有一个人在的时候就会触发它的杀机。
郑容还在向廖云辩解,余清韵看着他们,说:“事情已经过去了,既然争不出个所以然,那就别纠结了,只会影响彼此的信任。”
她多看了一眼郑容,郑容没有看向余清韵,余清韵知道他是不敢看。
因为他心虚。
余清韵刚才也在地上找了找自己的断肢。
已经不见了,或许真的被邪祟吃了。
不过她也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么烦躁了。
她的手又痛又痒,天一亮,查看的时候,断口处已经发着粉色肉芽,开始再生。
不过血肉再生比不上断肢重接,估计要将近一个月才能把手臂完全长出来了。
可能这一个月里都不能回家看爷爷奶奶了。
余清韵说:“现在天亮了,你们还要继续你们的直播吗?”
廖云几人统统摇头,之后余清韵带着他们上楼,把各自的背包补给找回来,打算带着他们原路返回,看看能不能把他们送到护林员手上。
“老胡的尸体怎么办?”廖云问。
余清韵说:“都别动他的尸体,保留现场,出去以后,会有专门的人过来查看检查。”
廖云几人似乎好像明白了什么。
余清韵站在木屋外,看着他们几人收拾好东西赶上来,扭头一看,就看到远处有几个小黄点朝着他们跑过来。
“那是什么?”方照天眯着眼睛看过去。
“是几只黄鼠狼。”余清韵视力极佳,早看得一清二楚。
那几只黄鼠狼目标明确,很快跑到了他们跟前。
方照天几人有些害怕,谁知道这些动物会不会突然发疯咬他们一口,现在荒郊野岭的,万一伤口细菌感染,那就是要命的事。
那几只黄鼠狼皮毛光滑柔顺,但是体型又比普通的黄鼠狼硕大,行动之间肌肉线条流畅,一看就不是人工饲养繁殖。
它们像是通人性一般,在余清韵脚下转了个圈圈,然后站起来给余清韵鞠躬。
黄鼠狼弯腰三下,接着几只跑远,又在远处停下,站起身子往后看向余清韵几人。
像是在给他们带路。
余清韵知道,这是护林员的黄鼠狼。
“跟着它们走。”余清韵说。
这一幕把廖云几人看得连连称奇。
先是和邪祟打斗不落下风,后又是通灵性的黄鼠狼为其带路,余清韵几人的身份在他们心中愈发的神秘起来。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人异士。
他们只以为自己的直播间连通着那些邪祟,却不知道外界也能正常查看他们的直播间,昨晚的一切早已经炸开了锅。
余清韵带着他们一路穿过落叶松林,天黑后抵达之前第一间木屋。
期间,方照天脚崴,思源给他擦了擦酒精,拿来那些落叶松掉落的枯叶,把方照天的脚腕包住,枯叶寒冷,给方照天来个冷敷,慢慢走着,廖云搀扶,倒也还行,郑浩言和郑容两兄弟的肋骨都断了,思源拿出医药箱紧急处理了也不能长时间走动跋涉。
所以周力和思源分别把这两兄弟抱起来,一行人慢慢前进。
方照天和余清韵在第一间木屋住过,余清韵早在第一晚就把第一间木屋的邪祟给清理干净了,可以说,只要晚上不作死出门,呆在木屋里过夜就是安全的。
只是这样速度太慢了,余清韵有想过要不要直接唤出鬼车载着他们离开,但是举目四望,群山的落叶松林密布,能容许鬼车这样庞然大物的道路压根没有,只能依靠徒步走出这里。
而且黄鼠狼们带着他们走了一整天都没见到护林员他们派人前来救援,或许迷山这一带因为风霁月肢体引起的迷障根本不能让护林员几人进来,所以只能指使着迷山一带的黄鼠狼,让动物把他们引到迷障边界,这样才好把这几个人带出去。
余清韵带着他们一起在同一个房间里拿着睡袋过夜,那几只黄鼠狼就蜷缩在墙角睡觉,等到第二天一早,众人继续返回,在夕阳落山前到达了迷障的边界。
这还是余清韵第一次见到迷障的边界。
毕竟每一次每一个地方的迷障边界都不一样。
有些迷障能找到边界,有些迷障却找不到边界,只能说余清韵这次运气好,碰到的护林员能力跟迷山里的黄大仙有关。
迷障的边界就在一个不起眼的山坡,这里的落叶松意外的有些少,视野开阔,残阳落霞,晕红一整片天际。
余清韵一行人站在这里,黄鼠狼在旁边打转,迟迟没有下一步。
没有护林员,也没有救援人员。
只有一片开阔的视野。
紧接着,方照天就见余清韵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睁开眼睛,对着周围的空气喊出声:“我们到了。”
“我们在这里。”一个男声在方照天附近响起,可是却没有人,把他吓了一跳。
接着余清韵说:“我们看不见你们,你们也看不见我们,怎么把他们弄出去?”
那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不一会儿就商讨出了方案。
“你让他们几个站在一起,围成圈。”
廖云几人站在一起围成圈,接着,那几只黄鼠狼开始围着他们站立起身子。
那些皮毛光滑柔顺的黄鼠狼扭动着身子,像是古时候祭祖跳舞祭祀的祭师,随着黄鼠狼的舞蹈,被围在一起的廖云几人身形逐渐消失,最后也只剩下余清韵,周力和思源三人。
就连黄鼠狼也不见了。
余清韵知道他们还没走远,问:“第二个木屋衣柜底下有一个密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国家让那些居住在山里的居民们搬迁出来,那些临时建成的木屋被遗弃布置成冒险者的站点临时居所,余清韵不相信国家没有派人检查过那些木屋。
“哦那个啊,荒山野岭的,每家每户都会腾出一个类似于地窖的地方储存东西食物,那不是密道,就是纯粹的地窖之类的东西。那个地方是不是还通着风?”护林员的声音响起,他们果然还没走远。
“嗯。”余清韵说。
“那就是了,是地窖,每一间木屋都会有一个地窖。”护林员说。
解开了余清韵的疑问之后,又确认了余清韵不需要救援,护林员就带着人走了。
余清韵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下天边的红霞晚艳,重新继续向前走。
就跟荆难洞窟里那些流连在洞窟隧道里的邪祟,川藏雪域上那个白毛罗刹一样,大兴安岭的断肢也吸引来了一些邪祟。
余清韵在这里除了那群主播以外就没再见到了其他人,风霁月那群人也没有见到。
前面几次在他的断肢封印的地方总能见到风霁月,这一次却见不到,看来风霁月已经猜到了她就是根据肢体怨气的浓郁程度来选择前往哪个地方的。
风霁月这次或许是特意和她岔开,先去拿了其他的东西。
只是余清韵很好奇,不是只有她才能无视肢体封印的那些阻碍吗?没有她,风霁月是怎么先去拿到其他肢体的?
余清韵原路返回,没了方照天几人,她晚上甚至都没有在木屋居住,直接前进。
她已经浪费了这两天,事情必须抓紧。
余清韵花了一天一夜,最后在白天的时候,漆黑一片的落叶松林里遇见了一个人。
高大的身形,带着一个针织帽,白色的反光条印在羽绒服上。
方照天和她说过的,那个伪装成和她一模一样的邪祟。
“周哥!”他看起来有些狼狈,脸上带着擦伤,脚上还绑着思源给方照天包过的枯叶,看起来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追逐,看到余清韵的时候很开心,脸上露出微笑。
余清韵看到他的时候也很开心。
因为这意味着,能有人明确的带着她直接前往肢体被封印的地方了。
余清韵就不相信了,这些被肢体里的怨气吸引来的邪祟会不知道肢体封印的所在地?
面前的邪祟还不知道余清韵心中的打算,笑着靠近余清韵。
余清韵在它靠近的那一刻,直接拿出匕首,将两边肩膀削掉,之后只给它留下了一个能说话的头颅。
余清韵说:“带我去你们这里怨气最浓郁的地方。”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半个月后,大兴安岭迷山一带发出震动,余清韵拿到肢体,离开迷山。
一出来,手机里就不断发出信息弹出的声音,接连不断。
余清韵不解,平时根本没那么多人找她,这一次半个月怎么就那么多人?
她拿出手机一看,基本上都是李仁贵,刘梅,陈杰,晴空七八个人的消息,基本上前面因为撞邪相互留下联系方式的都给她发了消息,基本上问的都是直播间的事情,他们都是看了直播间的,一眼就认出了余清韵的伪装。
余清韵有些纳闷,自己真的那么明显吗?
看来以后需要做出一些不一样的伪装了,她还以为伪装成异性,一般人都不会想到的。
余清韵大致看了看他们的消息,一一报平安后,点开那些社交软件。
#□□关于展开为适应邪祟渐起制定新制度试点方案意见#
#冲锋衣男子#
#直播间撞邪#
#大兴安岭木屋冒险者死亡事件#
……
诸多热搜,几乎全是关于邪祟的事,这件事公开后确实需要在各个方面进行试点改革,国民对于这一切是又恐慌又新奇,一时间留言舆论四起,有些人在网上嚷嚷着世界末日,所有人在邪祟面前手无缚鸡之力,人类迟早灭亡,有些人冷静分析国家前几个月的种种不对劲举动,猜测国家留了后手,有些人则是抱着乐观态度相信国家改革,人类没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倒是让余清韵没想到的是那个【冲锋衣男子】居然是他,她的面容身高已经在直播间上暴露,全网截图寻找她和周力思源,他们一群人也算是让人们看到了在邪祟面前人类还是能有一战之力,能生存下去的。
因为这不是余清韵的真实面容,三个人的脸和身形全部都是她捏造的,所以全网根本没人找出她的任何信息,部门那边看到他们三个人在这次舆论之中起到一定的稳固民心的作用,所以在征得余清韵同意后,并没有撤下热搜。
余清韵现在已经走出迷山,走到山岭公路边,期间愣是一个来往车辆也没看到,她把自己的面庞和身形变回自己的模样,就这么走到附近的城镇上。
在城镇里,余清韵租了一间宾馆房间进行休息和复盘。
她这段时间在迷山,食物吃完以后就抓了邪祟来吃,吃着吃着,断掉的残肢提前半个月长出来了。风霁月肢体封印的地方说来也巧,居然是余清韵之前特意避开的第二间木屋旁边的湖底。
如果不是那个邪祟带着她靠近湖水附近,她彻底感应到东西在湖底,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她可能会觉得湖边又会有一些棘手的邪祟,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会直接前往第三第四个木屋,打算深入寻找,而不是走到湖边查看。
余清韵还有一个诅咒,那是风霁月让她失忆的时候获得的诅咒,那就是能在水底下自由移动呼吸的能力。
这个能力在之前一直没什么大用,所以余清韵先前复盘的时候发现自己把这个诅咒给漏掉了。
而这一次,这个诅咒帮了她一个大忙。
余清韵看着自己包裹里的这个东西。
居然是风霁月的腿。
这可是个大物件。
余清韵包上有这么个东西,一路只能包下那些面包车,跑长途回到苏州。
回到苏州,已经是下午四点,不是晚饭时间,余清韵和周力思源三人风尘仆仆回到家里,初夏还在浇着花,打算待会看看花园池塘里的鱼。
她穿着余清韵上次在川藏雪域给她买的连衣裙,裙摆飘飘,在花园里有些怡然自得,根本看不出邪祟模样。
余清韵有问过她呆在家里闷的话怎么不出去玩,她会给零花钱,爷爷奶奶也很喜欢初夏陪着他们出去。
看着初夏十四五岁的模样,余清韵知道她死前就是这般如花的年纪,更是一直把她当成妹妹。
谁料初当时初夏听完后,摇摇头,说:“其实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想出去社交。”
说白了,初夏更喜欢宅在家里,所以也造成了爷爷奶奶两个老骨头整天往外跑不亦乐乎,初夏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家家呆在家里整天浇花,照顾池塘里的鱼,打扫打扫卫生。
一看花园和沿途的拱桥没人,余清韵就知道爷爷奶奶还没有回来,又是在小区公园里。
“初夏,初夏,帮忙把罐子拿过来。”余清韵喊着。
初夏连忙去一个隐秘的隔间,把罐子拿出来。
余清韵看了看这只腿,又看了看罐子,最后勉强塞了塞,把腿塞了进去。
很好。
她先是在原来的家里得到了风霁月的手,荆难洞窟里得到了另一只手,大兴安岭处又得到了一边腿。现在她身上一共有三个残肢。
余清韵在回来的途中当然也关注了这半个月里是否还有其他的地方发生了自然灾害,类似于地震,暴雨,山体滑坡之类的,最后注意到了国家版图上有个小型海岛发生了海上漩涡,差点把本就海岸线低迷的海岛全部淹没。
而这个海岛也是白面皮影小人先前给余清韵标记过的其中一个肢体的所在地点。
看来风霁月带着他的人去了海岛,而不是大兴安岭。
这也意味着接下来余清韵再也无法预测风霁月会选择在哪一个地方先拿肢体。
风霁月那边只拿到过两个肢体,一个就是他自己的头颅,另一个就是川藏高原里的肢体。余清韵回想着那个莹润洁白的器皿,实在是想不到那个器皿会是哪一个部位炼化的。
接下来还有四处地点。
一处是国内某个海域,一处则是离她这里最近的,苏州某处开发失败的别墅区,另一处则是一个苗家寨,最后一处则是桂市首府。
余清韵先前是有想过先去离她最近的荒废别墅区寻找肢体的,但是先前她和风霁月一样都是按照肢体怨气的强弱程度去寻找肢体的,她担心自己去晚了会失了先机,所以一直赶着先去其他地方寻找肢体。
这次风霁月已经不按套路出牌,那余清韵也只好先改变自己的计划,苏州这里的肢体最近,先把这里的肢体拿到手再说。
拿到苏州这里的肢体,她就去那个海域寻找肢体。
把东西放进罐子里,初夏帮忙着把罐子放进隔间,余清韵让初夏,周六和思源三人在家里等着,正好今天周日,陈杰应该也从学校回来了,想着李仁贵和刘梅两夫妻可能还在忙不能及时查看消息,余清韵就先给陈杰发了消息,问他在不在家。
陈杰回复的很快。
【刚接从德语班下课的倩倩,余姐你是回来了吗?】
【嗯,今晚一起吃饭吗?李叔刘姨那边有空吗?】
【他们两个一般这个时候都还在忙,只有我和倩倩有空,倩倩很讨余爷爷余奶奶的喜欢,一般情况下我们也是跟余爷爷余奶奶一起吃饭的。】
【那正好,你带着倩倩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好的。】
余清韵拿了钱给周力三人,让他们一家出去采购东西,回来和他们一起做顿好吃的,自己则是先去公园里找爷爷奶奶。
走到公园,就看到爷爷站在一群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旁边看着下棋,时不时还摇头,就差冲上去自己下棋了。
奶奶仍然坐在那个凉亭底下,只是这一次,凉亭底下不止有一群衣着讲究的老太太,还站着一个青年。
青年背对着余清韵,不知说了什么,将周围的老太太们哄的开心极了,其表现在于,每一个老太太看着他的眼神里都带着笑意,像是看着那些极为优秀的后辈。
“囡囡,你回来了。”余奶奶看到余清韵,很是开心。
不过余清韵总觉得她高兴的点不是因为看到自己。
“囡囡快来,真是太有缘分了,这个小星就是你瑶奶奶说的那位大孙子,没想到他这次一过来,你也跟着过来了。”
那位青年听闻,转过身来,和余清韵四目相对,他眼带诧异。
第149章 别墅群
公园里种着当季开放的银桂树。
十月中旬的银桂,树梢枝头,白花点点,夕阳落山,万里无云,乳白色的花瓣被风一吹,如雨点般洋洋洒洒,桂花蜜香萦绕着整个公园。
青年的头发落了些白色花瓣,整个人身形挺拔,面容俊逸,双手插兜,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看见余清韵后,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你好。”余清韵点头带笑,假装不认识。
这么多人在场,奶奶也在一边看着,余清韵并不想多生事端。
“你好,你就是余奶奶的孙女吧,我叫祝星遥,祝福的祝,星月的星,遥远的遥。”面前的青年也看出来余清韵的意思,顺着她的话来个初次见面自我介绍。
“囡囡你回来的正好,我今天约了瑶语来我们家里吃饭,她孙子来看她,你也正好回来,那不如就一起吃饭,热闹一点好。”余奶奶乐呵呵的。
余清韵拒绝不了,毕竟奶奶之前就约了人,她也不能扫了老人家的兴致。
“我都可以的奶奶,正好周叔和思姨出去买菜了,一会儿我给他们打下手做菜,你们只管在客厅里等着好了。”余清韵说。
她说完,看向旁边的祝星遥,发现他也一直在看着自己。
见到余清韵这么说,祝星遥说:“需要我一起帮忙吗?”
余清韵本身就只会做一些家常菜,主要做菜的还是苦练厨艺已久的周力和思源,有了周力和思源,哪还需要客人来帮忙的道理,她摇摇头,表示不用。
余清韵站在这里,听着奶奶和其他人聊天,聊些刺绣织品之类的,除此之外,奶奶还喜欢和其他人说自己在家里种的一些土豆,番茄,小辣椒,养的鸡鸭鱼之类的。
种那些土豆,番茄,什么农作物基本不需要浇水,什么农作物需要时不时浇水,养的鸡鸭鱼需要注意哪些地方,奶奶如数家珍,那些老太太听着也乐在其中。
奶奶以往生活和他们完全不一样,导致了两边人有时候话题不一样,这也是余清韵一开始让爷爷奶奶他们搬来这里所担忧的问题。
余清韵怕他们聊不到一块去。
不过这个乐观的老太太总有一种独特的魔力,让周围的人乐意倾听着那另一个和他们不一样的世界。
奶奶最近喜欢上的绣花做织品也是这群老太太教的。
余清韵在一旁看着奶奶已经年老萎缩的嘴唇笑的合不拢嘴,自己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她又想到自己身负诅咒,命不久矣的事情。
如果,余清韵想,如果她到时候真的和风霁月博弈失败了,她只希望周力他们能照顾好爷爷奶奶,李叔和刘姨不是还有倩然和陈杰吗,爷爷奶奶那么喜欢小孩子,有了倩然和陈杰的陪伴,一定不会孤单的。
“余奶奶人很好,她带着我奶奶也在院子里开始养起了鸡。”
祝星遥在余清韵身边说。
余清韵笑着“嗯”了一声。
祝星遥继续说:“毕竟自家养的土鸡味道确实比外面卖的肉鸡好吃许多。”
余清韵还以为像他这样从小家境优渥的公子哥会觉得这样的事情肮脏无聊。
见到爷爷奶奶还不急着回家,余清韵已经把回家吃饭的话带到,就先提前离开,到家准备一下食材处理的事情。
毕竟今天这一餐人还挺多的。
余清韵和这些老太太们先行告别,没想到祝星遥倒是也跟着她一起道别,追了上来。
余清韵无奈,知道他是想要帮忙一起做菜,“你不用跟着一起的,你是客人。”
祝星遥说:“你救过我,我不能只是单纯做客。”
余清韵说:“你奶奶也对我奶奶很好不是吗?她帮了我大忙,我们两清了。”
余清韵一早就看出来瑶语奶奶在公园里这些老太太之中很有人缘和话语权,也是她一开始接纳自己奶奶的。
祝星遥摇头:“这不一样,那是他们的事,和我们之间没关系。”
余清韵懒得再说什么,祝星遥也跟着她来到了她家门口。
正好这个时候陈杰接李倩然回来了,两人刚下车就看见余清韵和祝星遥站在门口。
“余姐。”陈杰站在家门口,冲着对面喊道。
两栋别墅相对而立,两个别墅的大门中间相隔百米。
余清韵转头过去就看到了陈杰和李倩然。
陈杰和李倩然原本是打算回家放书包的,见到余清韵直接站在那里,就打算带着书包直接过去了。
余清韵站在原地等着两个人过来,祝星遥也跟在旁边。
“余姐,这是……?”陈杰看着祝星遥,有些好奇。
这好像也是他第一次在余清韵身边见到一些日常上的朋友。
之前不管是公交车上的那些人,还是酒店里认识的钟世荣,全部都是因为撞邪结交的,而且大部分都没有在一起吃饭叙旧的后续了。
当然,前段时间川藏高原的钟世荣那次除外。
面前的人陈杰还真的没见过。
“这是祝星遥,奶奶在公园朋友的孙子。奶奶今天邀请她的朋友来家里吃饭,正好他也在,所以就过来一起吃饭。”
陈杰当然被李倩然事先告知余奶奶今天要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听说是余奶奶朋友的孙子,暗地里偷偷打量了一下祝星遥。
青年穿着白色短袖,黑色长裤,脖子上红绳挂玉坠,挺高的,目测一米八几。
长得确实不错,就是看着有点拽,好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感觉。
陈杰对祝星遥友好招呼:“祝哥好,我叫陈杰,是余姐的堂弟。这是李倩然,余姐的堂妹。”
李倩然甜甜地笑,小脸肉乎乎的,神似李仁贵和刘梅:“小余姐姐我好想你。”
余清韵捏了一把李倩然的脸,看了一眼陈杰,没有说什么。
祝星遥并没有纠结他们三个亲戚三个姓的问题,顺着陈杰杆子往上爬:“你们好。”
之后几人进入大门,穿过侧堂长廊,来到后院主楼。
主楼一楼就是一个大厅和三四个小厅堂,厨房和吃饭的厅都在一楼。
初夏已经浇完花,喂完鱼,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
见到余清韵几人回来了就打了声招呼。
“初夏姐姐!”李倩然跑到她旁边放下书包和她一起看电视。
陈杰问余清韵:“余姐,待会一共有几个人来家里吃饭啊?”
余清韵想了想。
爷爷奶奶,她,陈杰,周力,思源,初夏,李倩然,祝星遥和瑶语奶奶。
十个人。
“你去储物间找找其他椅子,到时候一共有十个人要吃饭。”余清韵说。
“好嘞!”
余清韵转头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祝星遥说:“别拘束,你就坐在客厅里等一下吧。”
祝星遥说:“我可以在这里周围转转吗?”
余清韵说:“可以,不过我怕到时候找不到你。”
“我就在附近走走。”
“你随意。”
周力和思源还在外面买着食材没回,余清韵来到侧堂,穿过一个小花园,来到了奶奶养鸡养鸭的地方。
鸡圈用着和周围典雅格调的苏式园林毫不相衬的蓝色网格围住,围的还挺高的,顶部太高了,有些向外歪着,正好被旁边种植着的高大芭蕉树抵住。
里面是几块砖头和瓦片搭成的鸡窝。
一见到有人过来,这些鸡苗苗鸭苗苗全部叫起来,靠近蓝色网格围栏,以为有人又来喂食。
果然都是些鸡苗苗鸭苗苗,还没长大,不然初夏也不会看着她让周力和思源出去买食材了。
余清韵看一下就离开了。
回到大厅,周力和思源买好食材回来了。
今天来吃饭的人有些多,余清韵告诉过周力,所以他买了两只鸡和一些猪肉,猪排骨,一些油菜花,白菜,豆腐和部分调料。
他打算做一个做盐酥鸡,一个做泥巴烤鸡,猪肉买了好几斤,做三道肉菜,三道素菜,排骨炖汤,放点香菇和养生调料。
余清韵在旁边帮着他们两个打下手。
“清韵,你把这个肠子洗干净,”周力把鸡的内脏全部掏出来,“然后顺便把肾,肝之类的摘出来,放在框里。”
余清韵拿着一个盆接住这些内脏,内脏之间有黄色的油脂粘连,是需要用刀切割分离的。
她还需要另外的盆来装这些被分好的内脏。
就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一般,旁边递来了一个盆。
“谢谢。”余清韵说完,侧头看过去,是祝星遥。
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厨房里。
“你怎么进来了,”余清韵看到思源在旁边已经准备起锅烧油,“这里油烟味重,你一个客人不用来这里。”
“帮帮忙总是好的,”祝星遥不由分说,冲周力问,“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周力背对着余清韵,拿着菜刀砍着鸡,头也不回:“你在旁边切一下葱姜蒜,分成三个小碟,然后把那几斤猪肉切成片。”
余清韵没辙了。
最主要是,余清韵后来发现祝星遥干这些活居然比她还要利索。
余清韵说:“你怎么比我还要利索?”
“也没有,”祝星遥笑了笑,“就是从小就跟奶奶一起生活,多多少少打下手习惯了。”
“这么说你也会做菜了?”余清韵说。
“都会一些。”祝星遥说。
余清韵帮着周力和思源,大部分菜都做好了后,像踩着点似的,听到厨房外面多了些声音。
半开放式的厨房,余清韵抬了个头就看到爷爷奶奶和瑶语奶奶回来了。
“准备做好了,你们先入座吧。”余清韵喊着。
她撇头想看看周力那个泥巴烤鸡怎么样了,就看到祝星遥已经把他手头的事情做完,洗了个手出去帮着陈杰布置碗筷。
陈杰挺诧异的,这人比他还积极。
饭菜飘香,所有人落座,碗筷声碰撞齐响,爷爷奶奶今晚是最高兴的,一边吃着饭一边说个不停。
长辈们的话题,聊着聊着就能自然而然转到小辈们的身上。
“我这孙子啊,小时候他父母离婚,父亲当兵,母亲另嫁,他从小就一直跟着我这个老太婆过日子,我老头走的早,也就他平日里能陪陪我。再大一点的时候啊,他那个爸在部队里混出头了,把他接到首都上学去了,就留我一个老太太在这。”
“但是小星这孩子啊,孝顺!逢年过节放假什么的都要回来陪着我,这次考上了大学,直接考来这要陪着我呢!”
“是嘛!孝顺好啊!”奶奶乐呵呵的,“我家这个也挺孝顺的,小的时候命苦啊,孩子爸妈去世,话也变得少了起来,整个人安安静静的,有时候被一些村里的孩子欺负去了也不跟我们说。”
“现在大了就好些了。”
……
老人家聊他们的,小一辈聊自己的。
陈杰在饭桌上悄声问:“余姐,你这次回来之后多久才走啊?”
余清韵想了想,动作快的话今晚就要去那个荒废别墅区了,“今晚或许就走了。”
“好吧。”陈杰说。
“怎么了吗?”余清韵说。
“我这次开学考试年段第一,还进了竞赛班,如果我再努努力,或许能保送。”陈杰迫不及待地说自己的事。
毕竟是余清韵和李仁贵成就了今天的他,这两个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一般。
“那挺好的,如果你还想深入发展的话,有考虑过国外吗?我想李叔和刘姨都会很支持的。”
陈杰摇头,“没那个想法,我想要学习的方面,国内领域比国外前进一些,而且以后想进一些国家单位,国外留学的话不太好。”
余清韵点头。
“对了余姐,你和……”陈杰偷偷看了眼余清韵斜对面的祝星遥。
青年垂着眉眼吃饭,怡然自得,半点不像是在别人家吃饭,好似在自己家吃饭一样。
“他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觉着他有点过于积极了。”
余清韵直接掐断陈杰发散展开的思维,见他眼神揶揄,直接给他一个冷眼,“他之前被邪祟缠上,我恰好把邪祟灭掉,救了他而已。”
“不要想太多。”
见到余清韵完全没有半点那方面的想法,陈杰闭了嘴,只是眼珠子一直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
这顿饭吃完,陈杰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陈杰皱了皱眉头,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你别乱去,现在邪祟都爆发了你还去作死,嫌活得太久了吗?”
打完这个电话,陈杰甚至都来不及送李倩然回家,匆匆对初夏说:“初夏姐,你帮我送倩倩回家,我有点事情要忙。”
说完,又跟其他人一一道别,很快就走了。
这让余清韵不得不感慨,陈杰能适应这里,还多了许多朋友,真好啊。
吃完饭以后,爷爷拉着周力在院子外面下棋,美其名曰“外面有树有花,更有感觉”,奶奶也是拉着瑶语奶奶进房间看她这些日子做的绣品,思源则是带着初夏和李倩然先在楼上的影像室玩耍。
到最后,收拾桌上残羹剩饭的责任就落到了余清韵身上。
余清韵把桌上一些剩下的肉菜用食品级薄膜包起来,祝星遥又是上前。
余光看见他走近的余清韵连忙把手上的东西拿开,整个人挪了几步远离他。
她真是怕了他了。
天知道刚才奶奶领着人进屋,见到本该作为客人的祝星遥就在厨房里帮忙做菜的时候,瞪余清韵的眼神有多凶恶,以至于祝星遥见到爷爷奶奶回来以后很快就出了厨房,一度让余清韵怀疑他是不是早注意到这边了。
“你今天在厨房已经帮的够多的了,你就在客厅那里看电视呆着吧。”余清韵拒绝。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祝星遥挺能干的,打下手做的活比她多多了,要不是今天周力和思源做主厨炒了许多菜,余清韵怀疑祝星遥可能都要亲自下厨做菜。
“你没必要这么客气,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奶奶和你奶奶玩的好,那是他们的事,”四下无人,祝星遥很认真地说,“但是你算是救了我一命,帮点小忙不算什么的。”
“如果你一直拒绝的话,那我们真的分不清了。”
余清韵被他说的有些尴尬,也就这几秒的空档,手上的东西也被他接了过去。
“这些东西就放在冰箱右边的隔层吗?”祝星遥问。
余清韵:“嗯。”
之后她就看着祝星遥把剩菜剩饭全部打包好,又把空碗筷和沾有油渍的碟子盘子一一放进洗碗机里,摁下按钮,机器启动。
他把手洗干净,一切都收拾好了。
余清韵让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着瑶语奶奶,为了不让他一个人尴尬,余清韵也坐在另一边沙发上陪着他,不过即使是这样,余清韵也在处理着自己的事情。
余清韵拿出手机,不忘招待他,“这里都有水果之类的,你想吃什么自己拿。”
余清韵拿着手机,看了看社交软件上有没有人给她发来消息,又搜索了近期废弃别墅区的一些新闻,这才点开部门制作的专属app。
这个app上面包括了各个地区发布的一些任务,还有部门里面各个单位所属板块,跟这些同事的交流基本上只能在这个app上进行,国家并不放心其他社交软件上的隐私问题。
余清韵一点开app就看见了邹怡年给她发来的信息。
一个小地图上的坐标,是风霁月带人去的海岛坐标。
【邹怡年:岛上居民和军队在这里发现了杨羌和第十封的痕迹。】
余清韵回复收到。
接着她打开苏州这一带的任务栏,找了几下,看到了废弃别墅的委托任务。
这个任务大致就是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有邪祟聚集在这个别墅区里,请求一个专人彻底将邪祟清除掉。
就是她要去的地方了。
余清韵接下了这个任务。
沙发桌上放了一个盘子,盘子上满满一盘切好成片的西瓜。
她一接下这个任务,app那边委托任务的人就立刻打来电话。
“您好,请问是接受委托的余小姐吗?”电话那头的人说。
“是。”余清韵下意识拿了个签子,吃了一片西瓜。
她回应以后,那边就再没有说话,不知道在干什么。
余清韵说:“喂,还在吗?”
过了一两秒,那边又说:“真的是余小姐吗?”
说话的语调和一开始完全不一样了。
助理看着手机屏幕上接下任务的人的资料信息,级别为S,整个人都傻了。
他好像听老板说过,这个部门刚建立不久,S级清理人员好像还不到二十个来着。
原本以为来个B级清理人员就好了,没想到居然来了一个S级。
看着自家老板发布的任务奖赏上的五十万,助理觉得待会可能要跟老板说一下是否要进行调整了。
如果不是老板现在正忙着派人收拾他儿子,助理可能就要直接联系老板和余清韵进行谈话了。
“嗯,”余清韵看了一眼祝星遥,说,“你现在在苏州吗?今晚方便的话直接面谈。”
“这个,我们老板现在正有事要忙,待会我能再给您答复吗?”助理说。
“可以,到时候打电话就行。”余清韵说。
挂掉电话,余清韵才发现这盘切好的西瓜是祝星遥切的。
他好像一刻也闲不下来似的。
“谢谢,西瓜很甜。”余清韵说。
西瓜甘甜多汁,如果不是现在情况不对,以往的余清韵早就一边看着小说一边吃着西瓜和薯片了。
余清韵暂时处理好这些事情,就跟着祝星遥一起看电视,看着看着,竟也入了迷,直到瑶语奶奶从房间里出来。
祝星遥和余清韵道别,跟着他奶奶走了。
奶奶这个时候看到余清韵桌子上吃完剩下的空盘子,一边拿起空盘子放进厨房,一边絮絮叨叨:“诶哟这瑶语,绣工实在是太好了,刚才在屋里帮我改线……”
余清韵一边帮她按摩肩膀,一边应和她:“是是是。”
“那个,奶奶,可能今晚我就要和周力他们出去了。”
奶奶沉默了一下,因年老而逐渐变得瘦弱矮小的身躯在灯光的照耀下看得余清韵心酸不已。
她背对着余清韵,将那个空盘子放好。
她摆摆手:“去吧去吧。记得忙完了回来看看我们。”
余清韵上前抱住她的胳膊:“奶奶你说的这是哪的话啊,等我以后终于把这些事忙完了,我就带你和爷爷出去旅游,一直陪着你们。”
等哄好奶奶,她回房间里继续刺绣,余清韵的手机响了。
是刚才那个电话。
余清韵接通电话,电话那头已经换了一个人说话。
相比起第一个打电话的人,后面的这个人应该就是主事的人了,如果余清韵猜的没错的话,应该就是这个废弃区别墅的项目负责人了。
“你好你好,是余小姐吗?”
“是。”
“真是很抱歉啊余小姐,我刚才有些事情要忙,所以不能亲自打电话给您,事情一忙完就马不停蹄给您打了这通电话。如果您现在有空的话,咱们就约沉静轩这里吃顿饭见一面吧,如果余小姐您有什么任务上的要求需要我们配合,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吃饭就不用了,我刚吃完饭,就在沉静轩见一面,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今晚我就能出发。”
两个小时后,从项目负责人手上拿到废弃别墅区的总体局部图的余清韵来到了目标别墅前。
这个别墅区其实主打的是庄园式别墅,所以整个别墅区非常大,大约有三千亩,每个庄园式别墅大约是一百亩。
其实邪祟并不是出没在别墅区,而是在这些别墅区里的其中一个别墅。
这个别墅区自从施工到竣工一直闹鬼,搞得那些有钱人也不敢住在其他别墅里,庄园式别墅区项目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黄了。
老板差点就破产,幸好是富n代,勉强撑过这次危机。
有钱人的圈子是相通的,老板的这个委托任务被余清韵接下,只要等余清韵这个S级清理人员将邪祟解决了,那些有钱人都会知道这件事,庄园式别墅区这么大一片地,政府不可能不管,到时候老板再和政府进行对接,得到扶持,这个项目还是能盘活的。
这也是为什么老板这么重视余清韵的原因。
委托任务的奖赏也从原来的五十万变成了一千万。
余清韵现在是衣食无忧,多少钱已经无所谓了,最主要的还是这个别墅里面的肢体。
余清韵看着眼前的别墅大门,走上前,拿出老板给她的钥匙,打开大门,带着周力和思源走了进去。
庄园式别墅,布局复杂,进入大门以后还有需要走上一条长长的道路才到主楼,除了主楼,这里还有酒窖,保姆和管家住的独栋楼房,马棚,马场,游泳馆之类的。
这就是余清韵为什么要跟老板拿别墅布局图的原因。
很麻烦,非常麻烦。
第150章 陈杰
夜间十一点接近十二点。
余清韵,周力和思源站在别墅大门。
这是别墅区的三号别墅。
余清韵打开了大铁门的锁头,“哐当”一声,锁头被扔在地上。
这扇铁质的竖栏大门上雕刻着金属花枝。
泛着冰冷光泽的花枝延长,一路沿杆而上,像是带刺的荆棘,将庄园别墅与世隔绝。
夜幕森然,无人打理的名贵树林和花草肆意疯长,在一个个狰狞扭曲的花树线条之上,依稀能看见远处主楼的身影。
余清韵拿出建筑布局图,看着繁多的布局和复杂缭绕的路线,感慨着这个别墅区的大手笔。
一个别墅占地一百亩啊。
她要在这一百亩里面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余清韵早就想过了,风霁月肢体在这里都经过上千年的时间,现在又被夷为平地,肢体肯定是被埋在了泥土底下。
她铁铲和锤子全部都带好了,锤子负责将一些水泥用地敲碎,铁铲负责底下的泥土挖掘。
多带了好几把,就怕锤着锤着挖着挖着,工具都被磨坏了。
手上建筑布局图显示,经过大门以后,面前会有一条精心修建的水泥路,路的两边是老板公司特意移植过来的名贵树花草。
3号别墅正好是他们这个项目的样板房,所以道路两边确实有着花花树树。
部分的树藤和杂草已经开始蔓延至道路上。
余清韵带着周力和思源二人进入。
三人一路前行,一边走,一边拿着镰刀将挡路的枯藤花草拨弄到一边,耳边全是枝叶划着地面的窸窸窣窣声。
一路直走前进,左右两侧的大树固定间距着十几米的距离。
数不清的树藤攀附在上,好几次走过,余清韵都觉得这一根根从树梢垂下的虬枝树藤好似被茧作缚的尸体。
密密麻麻,化作最浓重的暗色,勾勒在晦暗的树影之中。
树枯藤时不时摇晃摆动,也不知是风吹动,抑或是什么在动。
余清韵情愿相信这一切只不过是风的小把戏,但是满目萦绕着的怨气告诉她,要小心。
一直走着,前方别墅主楼仍然只有着远处屋顶尖尖的幢影。
周围树林枝叶的婆娑声不复存在,死一般的寂静。
余清韵看着地上挡路的枯藤死枝,左右两侧如鬼影一般细细密密好似要向他们覆压上来的树林,抿了抿唇。
看来是鬼打墙了。
心念一动,远处亮起一道晶蓝色的火光。
没过几秒,底盘极高的鬼车一路将地上的枯枝碾压,把顶上垂落下来的树梢枯藤撞过一边,停在余清韵三人面前。
鬼车的透明车玻璃门精准的在余清韵三人面前停下,引擎咆哮声巨大,几乎能把整个别墅掀翻,尾气排出一股股黑色的怨气,就好像得了余清韵的授意,鬼车的排气口尾气巨大,直接将挡在尾气口旁边的枯枝树藤给吹翻到后面去。
既然是鬼打墙,那么余清韵就打算让鬼车载着他们一路碾过去。
不是说鬼打墙的真正道路,往往不是自己眼前所见到的路吗?
余清韵三人上了车,安稳坐在鬼车舒适的软坐垫上。
鬼车启动,直接冲出道路,无视着周围的一棵棵大树,飞速进入其中。
鬼车毫不畏惧,一路直面那些大树,直接撞上去。
树根断裂,树梢上垂挂的一具具“尸体”纷纷落下。
鬼车调转方向,像发了疯似的继续冲向其他地方。
余清韵知道,鬼车在带着他们寻找真正的出路。
可还没嚣张过一分钟,鬼车不动了,周围晶蓝色的鬼火悬浮在空中,不断跃动,表示着鬼车的烦躁,深陷在泥土里的车轮胎用力转动的,许多的土壤飞溅。
余清韵下车查看。
一般情况下鬼车不可能会被普通的土壤地坑给困住,毕竟余清韵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遇见鬼车时被它车轮滚着土壤劈头盖脸落到全身的滋味。
有什么东西卡住了鬼车。
余清韵一下车,一脚踩下去,接触到的不是地面的泥土,而是厚厚的,覆盖住泥土的一堆枯枝树藤。
车轮有三分之一被困在了土坑之中,底盘和地面之间仍然有一大段空隙。
困住鬼车的一定不是鬼车车轮胎表面上的那个小土坑。
余清韵在周围转了一圈,死寂的空气之中响着她踩断一个个枯枝,跨过一根根树藤的脚步声。
身穿黑色短袖,黑色袖套的余清韵沉思片刻,慢慢跪在鬼车一边,把头低下,看向鬼车的底盘。
一个照面,和底座下面的东西直直对上。
血红色的瞳孔,硕大到让人怀疑下一秒就要爆裂的眼珠,女人横死,背部却紧紧贴在鬼车底盘上,就好像鬼车底盘才是真正的地面。
余清韵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缠住鬼车的这个邪祟从鬼车底盘上弄走。
余清韵拿出匕首,换了好几个姿势对准鬼车底盘,思考着怎么样进入鬼车底部。
底盘和地面之间的距离相差半米左右,余清韵能钻进去,甚至还能翻个身,但如果是要清理邪祟,少不了一番打斗。
车底盘之下那个横死的女尸一直看着余清韵。
余清韵思考片刻,把铲子拿过来,将匕首用绷带裹在铲子头部,接着拿着匕首戳向车底盘。
“噗嗤噗嗤”
利器戳入□□的声音不断响起,余清韵面不改色,直到鬼车车轮胎再一次响动,这一次,轮胎从土坑之中抬了上来。
余清韵把匕首拿出来,解下绷带,匕首上的墨黑色及近乎到了吞噬一切亮光的地步。
余清韵从没有见过匕首被光映照时的反光。
余清韵的手抚上剑锋刃的平面,平面干净如新,匕首将底盘下邪祟的血液吸收了。
它跟着余清韵杀过太多邪祟,余清韵感受得到匕首身上的怨气越来越重,而且正在发生质的变化,最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余清韵不知道。
余清韵将匕首放在腰间腰带之中,重新上车。
鬼车发动,这一次,他们驶出了那条道路。
余清韵歪头看了看后视镜,后面矗立着的一个个树影,垂挂下来的树藤摇晃,没有想象中那样上前拖住鬼车。
鬼车很快载着余清韵一行人来到了主楼。
余清韵一行人下车,鬼车慢慢消散。
欧式拱门,高三米,宽两米。
余清韵从包里拿出老板给她的钥匙串,找了找,终于找到了主楼门的钥匙。
她拿出钥匙,打开屋门。
屋门厚重,向内推开,带起空气中的陈旧因子,扑面而来的就是室内灰尘的气息。
打开手电筒,向前照去,光线照向正前方,大厅正上方有着一个巨大的台阶,台阶之上分为左右两个楼梯,台阶墙壁上挂着一个巨幅油画。
这是一副庄园别墅正面画,可以看得出来画的是余清韵所在的这个别墅。
深沉色调的夜幕,墨黑色的树影和远处若隐若现的主楼。
余清韵拿着手电筒往下移,目光定在了油画下方的别墅大门前。
大门前站着三个人,那是她,周力和思源。
不意外,毕竟这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一个诡异的油画再正常不过了。
接着油画上的三个小人动了。
他们朝着别墅走去。
又过了几秒,余清韵看到了远处那个黑影模糊的尖角别墅主体上掉下来的六个身影。
其中一个身影让余清韵瞪大了眼睛。
熟悉的黑蓝色制服。
那是陈杰学校的制服,白天吃饭时,他穿的就是这件制服。
—
陈杰现在正躲在阁楼里,其他几个人早已和他走散,生死不明。
他心中暗恨,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多管闲事了。
余姐又不在,莫时这个废物自大又无能,该不会他这条小命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事情是这样的。
陈杰刚被李叔转来这所私立学校的时候,挺多的人和他玩不到一块去,也不算是什么校园欺凌,毕竟每一个人从小物质优渥,没有太多的烦恼,自然也没有什么需要宣泄的地方。
只是陈杰刚刚一来,瘦骨如柴,面黄肌瘦又矮小,明显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所以话题总聊不到一块去,玩也玩不来。
这个时候,和他同一个宿舍的蒋钦天就出现了。
蒋家算是苏州知名家族企业,底蕴深厚,蒋钦天从小被众星捧月,加上又是家中独子,所以整个人就是一个说话不过脑,也不动脑,只顾着吃喝玩乐的马大哈。
这个马大哈算是陈杰在学校里算玩得来的朋友了,只不过现在可能要降级成为同学了。
陈杰如今落到这个田地,说到底还是因为蒋钦天。
蒋钦天最近状态不好,据说是因为家里做生意亏损,他这次正好旷课在宿舍哈哈大睡,学校报告到家长这边来的时候就撞上了木仓口,他被家里收拾了一顿。
蒋钦天气不过,查到了他家亏损的项目就是这个因为撞邪闹鬼而废掉的别墅区项目。
撞邪闹鬼?蒋钦天也是注意到了新闻,现在证实了这个世界上确实有鬼,蒋钦天的脑子就是一抽,打听到同一个学校的莫时是玄学世家,就和莫时一拍即合想要一起去探险。
蓝成则在学校里经常和蒋钦天一起玩,两个人典型的狐朋狗友,听说他们俩要一起去蒋家前段时间风大的著名庄园式别墅项目探险,竟然跟着也要一起去。
陈杰作为蒋钦天的室友,在余清韵家饭桌上吃饭的时候就被蒋钦天告知这一活动,蒋钦天还傻乎乎的邀请他要不要一起去。
陈杰骂完之后就急匆匆跑去他家找上了他,把事情直接告诉了蒋钦天家的管家,管家再打一通电话给蒋钦天父亲,于是蒋钦天就被收拾了。
陈杰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他等到屋子里的蒋钦天被揍了一顿,关在房间里禁闭后,这才在蒋爸爸的一顿感谢下离开了蒋家,之后他还不放心,查到了蒋家别墅区位置,蹲守在别墅区外面。
果不其然,还是看到了偷跑出来的蒋钦天,莫时和蓝成则。
他看到了蒋钦天,蒋钦天几个人也看到了他,为了防止他再次告密,几个人拉着他一起进入了3号别墅。
陈杰当时看着里面荒草丛生,人影闪动,顿觉不妙,挣扎过后就被武力值最高的莫时拉着一起钻了狗洞进入别墅。
其他的别墅看着空荡荡的,杂草也没这么多,干嘛非要进3号别墅?
进入别墅之后的陈杰出奇愤怒。
蒋钦天竟然觉得自己还很无辜:“因为3号别墅才是样板房啊,你没看到这些花草吗?那都是样板房标配,到时候那些主楼里还有配套家具,探险去空房子有什么意思?”
陈杰没忍住,上去就想给蒋钦天一拳,蓝成则见状,上前制止,也被早就记恨上的陈杰趁机一拳挥开,最后还是莫时拉住了陈杰。
“莫时,不要觉得自己学会一些东西就带着这么多人来探险,要是出了事情谁负责?”陈杰瞪着莫时。
莫时脸色沉了下来,他是莫家分支这一脉最有天赋的子嗣,况且他来这之前已经用符纸探查过了,怨气并不是很重,都是些小邪祟,陈杰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陈杰转过身去。看着底下的狗洞就要重新钻回去,这一次没人再拉住他。
他把场面搞得这么难看,其他三人懒得管他了。
可是陈杰再次钻进去的时候却卡住了,任凭身子扭来扭去也出不去,最后还是蒋钦天看不下去,把他重新拉了回来。
蒋钦天愿意拉人,蓝成则和莫时见了也不好不帮忙,于是陈杰就这么被拉了回来。
这一下子,陈杰自己尴尬了。
行吧,刚才的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
看着三人坚持还要继续进去,不放心的陈杰也只好跟着他们一起进入了。
他们走在前往主楼的必经之路上,道路两旁全是已经无人修剪的树木花卉和杂草,路上有许多掉落的树藤,陈杰静静走着,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忽然,他顿了顿。
这里安静得过头了。
刚想转头和身边的人说点什么,就看见莫时手持一张符纸,符纸无火自燃,奇异的是,符纸像是一直烧不完似的,火苗摇晃却丝毫没有燃烧殆尽的势头。
“继续走,不用管,看到什么东西也别出声,不要老是盯着奇怪的东西看。”莫时说。
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一行人一直走着,顺利走出了那条东道路,来到主楼。
蓝成则和蒋钦天两个倒霉催的,非要忍不住好奇心往后看着走过的那条道路,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两人脸色煞白,赶紧靠近莫时。
陈杰无语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没有跟着一起回头,而是观察着着这栋主楼,思考着要从哪里进入。
“你怎么这么淡定?”一旁的莫时倒是有些好奇了,陈杰一个转来的转校生,顶多算是励志逆袭的学霸,半点看不出和他们玄学邪祟沾边的样子,怎么一副老成在在的样子。
莫时其实答应蒋钦天来别墅探险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从来没有处理过邪祟。
他前十几年的人生里一直跟着家族学习这些功法和武功,家族总说这些都是历代流传下来的,对付邪祟很有一套,可是莫时一直都没有见过邪祟,对于这类功法之类的练习也很少上心。
可是几个月前,主家传来消息,天要变了,所有个分支子弟必须严抓功法武功修习,话里话外透露着邪祟出世的消息。
这下子,莫时激动了,原来他们真的是玄学世家,自己所学习的符纸和罗盘真的能派上用场。
这一次别墅冒险还是他第一次实战,前面十几年的人生,全是纸上谈兵。
最后是蒋钦天找到了二楼一个小阳台下面有一个小亭子,可以从爬上小亭子,再跳上二楼的小阳台。
几人说干就干,很快爬到二楼。
一进屋,就发现这个小阳台是卧室的小阳台。
这是一件双人床的卧室,被套昏暗看不清颜色,上面有些花纹,看不真切。
浴室里,雕花雾面玻璃门紧闭,透露着里面一团黑影,陈杰不知道这个黑影究竟是光线问题带带来的,亦或是真的有什么东西。
总之像这类邪祟高发地带的地方,陈杰一律不去,也一律不许这几个善于作死的小伙伴去。
床铺正对面就是一个电视柜,电视柜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电视机,电视机的黑色荧屏给陈杰的感觉就像是一面黑色的镜子,手电筒打开,照在电视机上方的墙体,电视机的屏幕将他们几个人的神色照得一清二楚。
屏幕里,所有人都拿着手电筒,陈杰照着电视机上方的墙体,莫时一手拿手电筒,一手拿着罗盘,低头看着罗盘,不知道在看着什么,蒋钦天则是直接把手电筒的光对准了厕所的门,蓝成则已经想要开门出去看看。
忽然陈杰眼睛一凝,眼皮开始忍不住的颤抖。
他就站在双人床尾部,双人床被单长至及地,触地的被单下,伸出了一只手,就在他的脚边。
陈杰一动也不敢动。
他也不敢出声直接告诉其他人,特别是蒋钦天和蓝成则,这两个人一定会弄出大动静,直接把邪祟惹毛了。
所以陈杰只能拉住旁边的莫时,示意他往脚下看去。
莫时低头一看,有些纳闷:“怎么了吗?”
陈杰见到他没有反应,自己也大着胆子低头看去。
旁边床单遮得严严实实,哪来的手?
他再一看那个电视屏幕,屏幕上床单垂落,什么也没发生。
陈杰知道这一定不是他眼瞎,于是小声地和莫时说了这件事。
莫时听完以后直接摇头否认他:“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看罗盘吗?我就是在看这间卧室有没有怨气,这间卧室并没有怨气。”
陈杰听完一脸不可置信,他跟着余姐好歹经历了这么多,自己的感觉不会有错,而且自己也绝对不会眼瞎。
能错怪他人,就别反省自己。
更何况他确确实实就是看到了床底下冒出了一只手,他没错。
不过陈杰也没有傻到这个时候去反驳莫时,免得莫时激动起来和他争吵。
陈杰控制了自己的毒舌,但是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莫时见到他一脸不相信自己的样子,叹了口气,拿着罗盘就直接挑开了那个床单,一切发生的很突然,陈杰都来不及阻止。
“我都说了,我的罗盘不会出错的。”莫时说。
话音刚落,陈杰就把他和身边最近的蒋钦天拽走,撞开挡在门口前面的蓝成则,打开房门,大喊着:“蓝成则快跑!”
他的逃跑反应是真的快,颇有一种身经百战的感觉。
跑出了房间,陈杰也顺势放开他们两个,想着这样相互能跑快一点。
蓝成则突然被撞开,原本还很窝火,但是一看到陈杰三人慌忙逃窜的样子,想到了自己刚才往后看那条道路时看到的东西,立马也跟着跑了起来。
一行人并不熟悉地形,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跑,整个楼道间都是他们的踩踏声,混乱不已。
这些踩踏声似乎还把楼里的其他东西给吸引出来,陈杰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后有多少脚步声是蒋钦天几人的,有多少脚步声是那些邪祟的。
跑着跑着,理所当然的就散开了。
陈杰跑上了一个小阁楼里,阁楼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大的纸皮箱子,顾不了那么多,藏身于箱子里,两三下盖好自己,整个主楼很快就恢复了安静。
陈杰在箱子里努力抑制着自己粗声粗气的呼吸声,刚才真是跑太快了,剧烈运动过后气息不稳,这股呼吸声在他耳朵里堪比一百分呗,是吸引邪祟的最佳利器。
冷静,陈杰,保持住呼吸。
陈杰闭上眼睛,努力不去从纸皮箱子上的缝隙观察外界,而是专注于自我,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这一平静下来,某些感官就开始格外的明显。
他感受到了地板的轻微踢踏声。
这个声音很是细微,但是绝对逃不掉陈杰的耳朵。
邪祟追着他来到了阁楼。
陈杰努力保持着一动不动,好漫长,漫长到他全身四肢僵硬,血液不流通而开始慢慢变冷。
最后他终于听到邪祟下阁楼的声音。
陈杰就这么保持了一段时间,确保了邪祟不会再返回,自己才动了动身子。
箱子发出了一点声响。
“哒哒哒”
阁楼下面突然响起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甚至逐渐变大。
脚步声直冲他而来,原来那个邪祟一直在阁楼底下未曾离开。
陈杰也慌了,赶紧从箱子里出来,可刚从箱子里出来,阁楼通往楼下的入口就伸出了一个头颅。
五官扭曲所带来的阴影凹陷,被搅碎的眼眶注视着陈杰。
它在对着他微笑。
他逃不掉了。
陈杰真正面临这个的时候,反而真的平静下来。
他四下看了看,看到了阁楼斜角上的巨大天窗。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愿意被邪祟折磨而死,他更希望跳楼。
“咚咚”
邪祟踩着楼梯又往上走了几步,露出它的上半身,步步紧逼。
陈杰跑到了天窗底下。
就在这时,陈杰听到了熟悉的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他往通往楼下的入口看去,那个邪祟早已倒下,入口处取而代之的是余清韵那张熟悉的脸。
她的脸相较于陈杰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不再是白里透粉,更像是死人一样的苍白,青绿,原本偏粉的嘴唇也变成淡淡的紫色。
看着她的模样,气质,在此刻的光线下和邪祟也没差,可是就是令陈杰感到一阵安心。
余清韵深呼出一口气,紧张的心终于落下。
好在是赶上了。
还没来得及松懈,面前的陈杰像是绷不住,直接哭了出来。
“都多大岁数了还哭哭唧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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