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朵帮里的头颅
周围都是月色照耀下的一片雪白,只有身前这棵不算高达的老枯树给寂静的夜里渲染着墨色,多则嘎低头呼气,眼角余光撇见地上一个小凸点。
似乎是一个小物件,被吸细雪覆盖上薄薄的一层,看不清楚轮廓。
这个东西就在枯树的另一头侧面。
多则嘎探头过去,绕过老枯树,看到老枯树的另一面。
老枯树的另一面堆满了许许多多的石块,积雪平整,没有任何人踩踏过的痕迹。
石块一点点堆垒,依靠着不算粗壮的枯树树干,四周散落着其他的石块与石板。
他们这一路过来,真的遇到了许多辟邪朵帮啊。
多则嘎看着地上石板石块堆积起来的大型朵帮,凭白想到了昨天凌晨破晓时其他朵帮石堆里的羔羊头颅。
这个朵帮石堆依靠着树干,由下往上,石块逐渐变小。
看着这个朵帮石堆,多则嘎突然升起一个冲动。
他忽然想搬开这些石块看一看,看一看这个辟邪朵帮里是否也跟上一个朵帮一样有没有其他头颅。
“你在干嘛?”
一个雄厚的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打破多则嘎的想法。
他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大棒槌突然砸中脑袋,猛然清醒,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自己身侧的周力。
身旁的周力比他这个一米七五的大汉子还高了一个头,如今正和他一起看到了这个辟邪朵帮,周力神情不变,看不出他的态度。
“别碰这个东西。你忘记之前的那些事情了吗?”
多则嘎想到了先前那些事情。
他收回了伸向石堆的手,惶惶不安,“你说的对。”
这些辟邪朵帮在多则嘎原来的思想里是拿来辟邪镇邪的,可是接二连三的怪事都联系到这些辟邪朵帮身上,能不碰还是尽量少碰。
刚才他怎么就跟中了邪似的想要作死搬开这些石块呢?
多则嘎心里戚戚然,直到现在才发现身边的光亮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比刚出帐篷的时候暗太多了,就连地上满目的雪白也变得暗淡深沉,周围视线一片模糊,周力的脸也看得不再清晰。
多则嘎仰起头,头部和颈部几乎折成一个九十度直角,看着夜幕中一片漆黑,月色已被遮挡起来。
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追溯到最早以前,那夜羊圈里出现怪物的时候,那晚的月色也和现在一样。
仰头看着夜空时,头顶上枯树延伸的枝桠也映入眼帘。
只是,这个本该一片枝叶也没有的枯枝出现了一点亮白。
多则嘎凝目看去,似乎有些毛绒的白。
难道是他丢失的羊?
羊本身就会上树,这并不稀奇。
他还要再仔细看看,透过一片白色,看到的不是熟悉的黄色羔羊的眼睛,而是一片猩红。
暴虐,怨毒,像看着一个可口的鲜肉一样看着他。
不是他的羊,而是那个将他的羊变成怪物的罗刹。
多则嘎下意识吼叫一声,“快跑!”
旁边周力的反应力显然比他快多了,早在他吼出声的那一刻直接扯着他快速朝余清韵几人驻扎的地方跑去。
这一片高原离那些雪山有着好几座大山的距离,巨大的声响还不足以让远处几座雪山雪崩。
多则嘎一边仓皇奔跑,一边大喊,“罗刹来了!”企图让远处那点黑夜之中唯一亮光的火堆旁边的人听到他们的声音。
雪花早已经飘了许久,积雪在地上阻碍着他们前行,每一步都需要把腿从雪地里拔出来,他们简直不像是在奔跑逃命,反而有些像小丑一样大步在雪地上蹦着。
耳边是呼啸的雪风声和身后罗刹毫不掩饰的雪地上穿行的簌簌声。
多则嘎根本不敢往后看去,只能一直目视着前方火堆边的余清韵和思源。
火堆的光不算很亮,小小的一簇,就在他们眼前,火堆旁边的人身形不清晰,小小一个点,此刻却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多则嘎大喊大叫,火堆那处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呼救声。
“草!”多则嘎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
“别喊了,保存体力。不是他们听不见,是后面的邪祟肯定用了某种手段。”周力在一旁很冷静地说。
这还不是最绝望的,最绝望的是多则嘎一直跑着,眼前那簇火焰的光芒始终如一,没有变大。
这意味着,他们根本没有靠近余清韵那群人。
看得见终点,却跑不到终点。
周力扭头看向身后,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直接一把抱起多则嘎。
多则嘎心下有了不好的想法,不停扭动着身体,“你想干什么?”
他该不会要把自己丢给后面的罗刹,好拖延时间吧?
“你他妈……”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完全失重,被周力狠狠砸进前方雪堆里。
多则嘎奋力地扒拉着雪站起来,满脸复杂地瞥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周力。
周力像一座小山,遮住了罗刹雪白的身体,头也不回地朝罗刹跑去,只丢下了一句话,“你只管往前跑,找到余清韵,我们就有救了。”
周力其实长得很凶神恶煞,配合着高大魁梧的身形,对他人冷漠的态度,多则嘎虽然和余清韵一行人一起走着,却一直提防着他们,不然也不会在之前看到余清韵把人分尸,察觉不对的时候果断放冷枪木仓。
多则嘎不敢再多做停留,继续朝着那处光亮跑去。
嘴里呼出的白雾不断奔涌,身后不再只有单调的风声,还有听不清楚的打斗声。
身后的周力自从断后以后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因发力而喊出的怒声,因疼痛而抑制不住的痛呼,这些全都没有。
多则嘎自认为他没有周力那么勇敢。
他用尽全力地奔跑,身上没有带□□,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周力他应该活不下来了吧?
多则嘎心里一时间说不清楚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他对不起周力,他欠周力一条命。
他一直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自己的腿部像是被注满了铅,变得缓慢下来,眼前远处的火堆亮光一直持续着,火堆边的人影有一半身子都被照亮着,小小一团,看不清楚到底是谁。
身后早已经没有了声音,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多则嘎早已跑不动了,他大口呼吸,被大衣包裹的身子黏腻着汗水,双腿深深扎进白雪里,肺部像一个破旧的手风琴,发出残旧的喘息声。
不行了,估计他也要跟着周力一起死在这里了。
他跪坐在地上,雪埋至臂部,垂着脑袋,等待着后面罗刹的赶来。
等不到两秒,身后已经传来了一道踏雪的脚步声。
风雪的怒吼并没有能够掩盖住这存在感极强的脚步声。
脚步声并不清脆,因为是踩在积雪之上,有一种很沉闷的声音。
声音由远至近,由小到大,重重地踩在多则嘎的心脏上。
多则嘎喘息两秒,闭着眼睛,像是早已经认命。
他起皮干涩的嘴唇不断嗡动着,嘴巴里念叨着就连风雪都听不见的声音。
他在祈祷,也只能祈祷,祈祷着高原雪域里的山神能够保佑他。
他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背部脊椎被一个东西狠狠踢住,整个人划着雪往前飞出一段距离,多则嘎前面整个身子直接埋进雪堆里。
剧烈的疼痛一时间让他动弹不得,吐了一口殷红的鲜血,落入白雪之中,不见踪影。
他把头从白雪之中抬起来,看向刚才将自己踢出去的怪物。
全身白毛,猩红怨毒的兽瞳,没有羊头人扭曲的犄角和不正常的直立身体,体态反而像人类靠近。
它戏谑地看着雪堆里的多则嘎,就好像想要欣赏着猎物临死前的垂死挣扎。
这就是桑格达所说的“野人”吗?
罗刹没有再上前,而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多则嘎。
它是不是在等着自己逃跑,然后再将他杀死,给他希望,又灭掉他的希望?
多则嘎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手臂在积雪里摸索着,找到地面,支撑起身子。
多则嘎整个人背部脊椎疼痛难忍,甚至延伸到五脏六腑。
这一系列动作又让他忍不住再吐了一口血。
罗刹仍然没有下一步动作。
猎物终于站稳,踉踉跄跄继续奔跑。
睫毛沾上了许多白雪,冰冷使得多则嘎眼睛眯了起来,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堆火的亮光仍在前方。
即使知道罗刹是在戏弄他,多则嘎还是决定继续站起来逃跑。
罗刹猜中了他心底里的那一丝奢望。
万一呢?万一他真的成功摆脱掉这个怪物了呢?
多则嘎脚步浮虚,脑子里面的思考变得缓慢下来。
他以为自己仍然在快速奔跑着,实际上他只是在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腿从雪地里艰难地拔出来。
这个速度,跟在平地里走路没什么区别。
多则嘎仍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山神保佑,让他逃过这一劫。
越来越多的风雪像是有生命一般,朝着他的面门而来,糊上他的眉毛,睫毛,眼睛,鼻子和嘴巴,冰雪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给冻住。
诡异的风雪使得多则嘎再也看不见前方堆火的亮光,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灰色的人影。
这道身影像是泼了墨,被风一吹,影影绰绰,周围的风雪像是簇拥着那道身影而来的,身后罗刹的脚步声消失不见。
原来它早已经在前方的“终点”等待他了吗?
多则嘎再也受不了,彻底跪在了地上,死死地一直看着前面那道灰色身影的靠近,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垂下自己的脑袋。
他不敢看,真的不敢看,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猎物发出绝望凄厉的叫声,垂死挣扎。
落下的脑袋,地上雪白的积雪,他等待着死神降临,嘴唇仍然嗡动着祈祷。
最后,一道阴影笼罩住他,多则嘎迟迟不见罗刹动手,抬起头一看,双眼空洞无神,倒映着女人微微泛紫的不健康唇色和消瘦利落的下颚线。
不是罗刹,也不是山神,是余清韵来了。
第132章 石堆里的头颅
余清韵看到多则嘎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叹了口气,没有第一时间将他扶起来,而是抽出匕首,看向多则嘎的后方。
全身长满白毛的罗刹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的女人。
在它猩红的兽瞳里,余清韵周身总是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黑色怨气。
这股气味,是同类的气息,比刚才的猎物强得多,也比那个猎物好吃的多。
余清韵动了。
她一个侧身,整个人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雪地上印着的清浅脚印。
多则嘎站了起来,继续慌忙地逃跑,因为就在余清韵消失的前一秒,他听到余清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往前跑,不要回头。”
这让他一瞬间想起了周力。
多则嘎一边跑,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之前周力的举动,余清韵的面庞,这两个人明明跟他只是萍水相逢,但是却都选择了救下他,为他断后。
明明他们可以不必管他,大可以扔下他自己跑路。
多则嘎有些想不明白,如果是他是周力或者余清韵的话,他会选择丢下别人自己跑掉,而不会像周力和余清韵那般,有些傻乎乎的,有些愚蠢。
这一次他终于回了头。
身后一片空白,余清韵和罗刹全都不见了。
多则嘎咬牙,继续迈着步子跑去。
余清韵开启了【口不能张,眼不能开】模式,感受着罗刹的方位,想要一击中重创它。
刚才一个照面,罗刹从余清韵身上闻到了同类的美味,余清韵也从罗刹身上感受到了以前在鬼街里碰到的黑裙女人的那种压迫感。
余清韵现在是成长了不少,要是让她再一次遇到那个黑裙女人的话,或许能将黑裙女人杀死,不过面前的罗刹明显比黑裙女人强太多了。
余清韵没有把握能将罗刹杀死。
周围寒风如猎刀凛凛,碎雪逐渐变成大片大片的下,没有任何多余的脚步声。
那个罗刹也隐藏起来,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但余清韵还是发现了它。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唯独侧后方的风有些不同。
风告诉余清韵,它在那里。
—
多则嘎一直跑着,前方的堆火亮光仍然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边上。
显然鬼打墙还没解除。
不一会儿,多则嘎就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
他身子一僵,扭头看去,看到了浑身滴血的余清韵。
天还没完全亮,云雾飘渺,月色显露出来。
多则嘎不知道是光线问题,亦或者是自己眼珠糊上了太多白雪,他看见面前的女人身上滴落下里的血液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暗沉。
那个白毛罗刹没有出现,多则嘎一时间也不敢靠近余清韵,因为他还记得,罗刹是可以吞食别人,并把别人变成怪物的。
他不知道面前的余清韵是否已经变成了怪物。
女人穿着黑色的冲锋衣,低绑的头发被风吹的飞扬,凌乱的发丝拂过脸颊,滴落的血液就好像是这个如墨般女人身上洒落下来的墨点。
她缓慢抬起脚,朝着多则嘎走来。一举一动很是困难,不难看出先前经过了一番苦战。
那双沉静漆黑的眼瞳倒映着面前中年男人惊恐的表情。
两人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
最后,女人先撑不住了,“砰”地一声倒进雪地里。
中年男人挣扎许久,上前将雪地里的女人搀扶起来。
多则嘎感受着手上余清韵衣服布料传来的冰冷感,还是决定把余清韵拉起来,一起跑回营地。
他环顾四周,警惕四周,拖着死尸一样丝毫没有动弹的余清韵,慢慢朝着营地方向靠近,这一次,鬼打墙消失了。
远处的思源成功看到了狼狈的两人,赶紧上前从多则嘎手上接过余清韵。
“我来吧,你也累了,待会我拿个医药箱给你擦一下药。”思源说。
“周大哥,周大哥他死了。”多则嘎有些不敢看向思源,毕竟是因为他,周大哥才会死的。
“……你别想太多了,”思言沉默了一下,“人各有命数。”
谁也没看到,余清韵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感觉到自己从一个冰冷的怀里落入另一个冰冷的怀里,听到思源的声音,余清韵终于放松肌肉,安心地昏了过去。
她赌对了。
时间倒退回周力掩护多则嘎离开的时候。
早在他们被罗刹困住的那一刻,周力就已经给余清韵发来消息。
周力给多则嘎断后,那是因为周力不会真正死去,余清韵抵达嘎拉贡巴那一带县城的时候就去集市上买好了几张猪皮冷冻放进背包里,加上这里高原雪域的天气,猪皮能完好保存下来不至于腐烂,确保了周力和思源可以再次被制作出来。
周力断后的时候还不忘把罗刹往后面枯树的方向逼退,好跟前面逃跑的多则嘎拉开距离。
就在他全身皮肤和四肢的皮下黄色符纸被撕得粉碎以后,终于没有双腿支撑住躯干,直直撞倒了枯树旁堆起来的辟邪朵帮。
石块和石板滚落,倒下的周力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从朵帮石堆里骨碌碌掉到他面前的,多则嘎睁大眼睛的头颅。
原来第三个辟邪朵帮里的头颅是他的。
余清韵被困在鬼打墙外面,周力把这最后一个信息传给了她。
不过眼下看来,多则嘎还不知道他已经死去的事情。
多则嘎这个时候盘坐在火堆边,一旁放着思源拿给他的医药箱,边擦着药水,边看着思源将余清韵安置进女生那边的帐篷里。
他叹了口气,决定这几天说什么都不再喝水。
等到天亮,众人也完全醒了,黎雪义几人在思源和多则嘎的话语里知道了刚才的事情。
所有人都醒了,唯独余清韵还没醒,众人等到了中午时分,余清韵这才恢复过来。
她从帐篷里出来,身上冲锋衣的血渍冷得凝固下来,衣服一动,就跟皮屑一样唰唰往下落。
多则嘎看到她裸露在外的脸颊和手一点伤口也没有,心里猜测她受伤的部位应该是在衣服里的。
余清韵重新背起背包,行走之间看不出受伤的痕迹,面对着众人看向她奇怪的眼神,说:“走吧,我想去第三个镇邪朵帮那里看看。”
黎雪义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走到思源身边:“思源姐,余姐的身体还可以吗?”
思源说:“其实没那么严重,小伤而已,不然早就走不动路了,别担心。”
黎雪义“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余清韵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些人,面色不显,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说:“昨晚的罗刹并没有被杀死,但是被我重创了,大家还是要小心它后面还会不会出现。”
也不知道自己队伍里还有多少人是活人。
几人收拾好了东西,继续前进,很快就到了枯树底下。
没等所有人完全靠近枯树旁,余清韵出声:“你们先在旁边呆着别过去。”
顿了顿,她说:“我想亲自给周力收尸。”
众人表示理解。
余清韵只身一人走近枯树旁,扫视了周围一圈。
果然让她所料,经过了一整个上午,一直飘着的雪花已经将周力破碎的黄色符纸遮得干干净净,只能依稀看见周力躯干倒在一边,被雪白覆盖。
余清韵拿出铲子,在树边挖了一个坑,把周力的躯干埋进去。
之后她四下翻找着多则嘎的头颅,最后在周力躯干旁边找到了多则嘎头颅。
头颅断口处是被撕裂的痕迹,没有任何刀剑之类切割的样子,低温之下,一时半会还没有出现尸斑,从血液含量来看,死亡时间并不长,至少他们从一开始遇见多则嘎时,他还活着。
余清韵用着她从部门里紧急找人临时培训几天的三脚猫业余知识推断了多则嘎死亡时间应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大概也就是前晚羊群混乱和白天多则嘎和杨羌寻找羊了。
白天罗刹出不来,应该是前晚时候死的,前晚正好也是没有月亮,罗刹出现的时候,余清韵当时还纳闷怎么月亮不见了,罗刹也没有找上门。原来是没有找上其他人,找上了多则嘎。
余清韵记得当时他们几个人说了羊群混乱的经过,多则嘎也是在后面才遇到了周力和思源的。
应该是在遇到周力和思源之前就被杀死了。
起初想着入土为安,她打算也把多则嘎的头颅埋进泥土里,但是又想到每一个镇邪朵帮都安放着一个头颅,或许是开启阵法的需要。
因为上次荆难洞窟让她知道了邪祟们都会被风霁月的肢体所吸引,这个罗刹想必也是被吸引的。
罗刹第一晚就把藏獒的头颅割下来放在第一个朵帮石堆里。
第二个朵帮石堆放的是羔羊的头颅,是变异分裂的张子华做的,应该也是罗刹的意思。
罗刹这么做,应该是为了开启阵法,拿到风霁月的肢体。
她把头颅重新放进辟邪朵帮里,用石块和石板重新堆垒,这一次,她把多则嘎的头颅埋在了最深处,确保不会在发生石块倒下,头颅滚落出来被发现的事情。
余清韵做完这一切以后,收起铲子,朝着众人走去。
黎雪义,桑格达还有多则嘎几人的表情有些沉重,更多的是忍不住看着余清韵和思源的脸色。
毕竟死的是他们的同伴,这段时间下来,明眼人也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有多么的牢不可破。
可偏偏,余清韵和思源的表情都没有半点悲伤,面色如常,平静的可怕,就好像周力不是死了,只是短暂的睡了一觉。
感觉是心理作用,黎雪义几人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藏在余清韵和思源悲伤的面庞下是难以言喻的悲伤。
黎雪义走到余清韵和思源身边,忍不住说:“别难过。”
正准备拿出地图标记第三个辟邪朵帮位置的余清韵听到了黎雪义的安慰,转头眨了眨眼,“谢谢。”
思源点头不说话。
一行人继续走着,没有了周力,这一次换扮作刘强的杨羌和思源在最前头了。
余清韵拿着地图,看着这三个辟邪朵帮的位置。
目前来看,这三个辟邪朵帮正好连成了一条直线,而不是什么图形形状。
或许阵法的终点正是他们的目的地。
三个点确定好了以后,余清韵这一次倒是能够明确地带着人走了。
正走到半,黎雪义又从队伍中跑到后面,找到余清韵。
她看起来有些偷偷摸摸的,面色犹豫,不知道看向前方队伍的什么人,最后还是选择和余清韵说:“余姐,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你也知道,那个野人能够把人变成怪物。”
余清韵“嗯”了一声,继续听着她说,果不其然,她说,“我觉得,吴燕和刘强有问题。”
“吴燕和刘强吗?”余清韵看向前面第十封消瘦的身影,长而黑的假发,还有最前头的杨羌。
黎雪义能够怀疑第十封和杨羌,她并不意外,毕竟同为女孩子,第十封即使早早和真正的吴燕对了细节,一些同为女孩子方面的共同话题显然是没有的,杨羌也是,演技太差了,这几天下来也没见他真情实意地在黎雪义面前扮演刘强,看来是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演不演都无所谓了,需要打架的时候总要暴露的。
所以先前余清韵对于黎雪义亲近她而不是第十封和杨羌,只是小小的怀疑了一下她可能是风霁月的人,之后便暂时把这个怀疑放下了。
或许黎雪义只是不信任他们两人而已。
黎雪义还认真地继续在耳边分析吴燕和刘强不是真正的吴燕刘强,“我之前早早就感觉他们不对劲了,按理来说,燕子根本不会对我这么生疏。每天晚上睡觉也是,她直接躺下来,一言不发就睡了,一动不动的,说实话更像是死人一样,我每晚都胆战心惊的。还有那个刘强……”
余清韵听了进去,但是不过脑,“嗯”地应了一声,为了不打断行进速度,还是打算等到晚上驻扎的时候再拉着第十封和杨羌和黎雪义坦白。
只是这样的话,到底谁才是风霁月的人?
第133章 驾驶鬼车
到了晚上,驻扎好两个帐篷,又跟着思源一起生好了大火堆,众人纷纷围着火堆取暖。
黎雪义朝手心哈了一口热气,冷得直哆嗦,头发上全是白雪,整个人大半部分脸颊被埋在围巾里,缩着脑袋,不知道的人看上去还以为是一个老太太。因为这几天发生了许多事,她通红的手上也全是细碎的伤口,还有了冻疮。
思源拿出医药箱和润肤霜给她擦手。
思源说:“你们有谁身上不舒服的,或者是长了冻疮的,都来找我看看。”
其他人的食物或多或少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只有余清韵身上还有着最后四包速食包装食品和六包压缩饼干,罐头也已经被吃完了。
余清韵,黎雪义,杨羌, 第十封,桑格达和多则嘎。
思源已经不需要隐藏自己的特殊了,在这种时候,也就不用像一开始那样在众人面前吃东西了。
现在一共有六个人要分,满打满算,明天就开始不够吃了。
这个时候桑格达作为余清韵专门找人雇佣的向导的作用就出来了。
早在白天的时候余清韵就找过桑格达说了食物紧缺的事情,桑格达就带着余清韵一行人沿途挖开那些积雪之下的泥土,找着泥土里当地能吃的植物野菜,又捡了捡地上一些不知名动物的骨头,留作晚上烧成炭。
从桑格达身上,余清韵学到了当地一些野菜的寻找途径和辨认方法。
思源在给黎雪义上着药,桑格达和多则嘎见状也上前去擦药。
余清韵没带碗盆之类的,黎雪义几人就更不可能会带这种东西。
所以她只能从包里拿出一个速食包装,把里面的配菜配料和生大米拿出来,先用里面的自热包把今天找到的野菜热热。
水已经不够喝了,随手抓起地上的积雪,一把放进速食包装盒里充当水,又拿出速食包装里一个配料放进野菜里加点味道。
幸亏余清韵的饭量大,李仁贵当初托工厂制作这些速食包装和罐头的时候,型号都往大的制作,所以这个速食包装盒刚好能装下这一大把野菜。
等到野菜熟了,余清韵把野菜分了分,又把米饭煮熟,凑活了今晚,剩下的留着明天白天赶路的时候再吃。
黎雪义忍不住感叹:“要是没有你们,真的要饿死了。”
余清韵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想着,要是没有我,你们会在饿死之前先被罗刹杀死差不多。
想到这几次撞邪下来偶遇到的路人,余清韵心里无奈,真真不是一般的拖后腿。
下一次撞邪要去哪里来着?
余清韵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大兴安岭。
下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其他人一起同行了。
几人热菜热饭下了肚,气氛一时间融洽不少,余清韵抬眼给了杨羌和第十封一个眼神,白天早早商量好的两人这个时候放下了碗筷,来到帐篷里,不一会儿,帐篷里走出来两个身形高挑的男生。
因为身形变了,刘强和吴燕的衣服也不合身,两人换回了自己准备好的衣服。
黎雪义看着变了模样的两人,嘴角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她问:“我的朋友们呢?”
“不用担心,他们两个都没有事,从这次上山开始,自始至终都是我和第十封在扮演你朋友。”因为不用隐藏,杨羌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自己的苗刀,刀身被红布裹着,顶开了背包的拉链,露出刀柄。
“什么意思?”黎雪义面无表情,身子忍不住朝着余清韵和思源靠近。
余清韵没有拒绝她的靠近,给足安全感,思源安抚地拍了拍黎雪义的后背。
“这件事说来话长,这几天的事情你也经历了,自然发现了这个世界上有邪祟的存在。起因就是你的两位朋友早发现了张子华身上的不对劲,跟一个xie教有关,他们然后报了警,我们算是警方派来的人,过来调查这件事。”
黎雪义听到是警察,又看了一眼余清韵。
余清韵对着黎雪义点头,确定杨羌说的话没错,黎雪义放松了下来。
一旁的桑格达和多则嘎倒是面色精彩,将杨羌和第十封从头到脚,上上下下全部扫视一遍,跟当初的余清韵差不多。
这两个人无论是从身形还是身高来说,跟刘强和吴燕都没有半毛钱关系。
现在国家都这么厉害了吗,这些能人异士居然真的存在。
由于杨羌和第十封两个大男人看起来颇有实力,其它人对于今晚的忧虑减少了几分,只是余清韵还在想着到底要用什么方法甩掉多则嘎,那晚她选择救下多则嘎只是因为意识到多则嘎还不知道自己邪祟的身份,为了防止多则嘎和罗刹一起联手对付她,她才先让多则嘎跑掉。
现在么罗刹跑了,多则嘎取代了张子华的地位,成为了新的定时炸弹。
余清韵白天的时候也老早跟杨羌和第十封说了多则嘎的事情,几人吃完了饭菜,余清韵说了一下守夜的事情。
第十封是子母鸳鸯钺,擅长隐匿和刺杀,近战能力极强,负责在男生帐篷里守着桑格达和多则嘎,狭小的空间更能发挥他的作用。
思源呆在女生帐篷里守着黎雪义。
余清韵自己和杨羌在外面守夜。
众人纷纷进入帐篷,祈祷着一夜平安,早点天亮。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到了凌晨三点,一直无事可做的杨羌有些困了。
侧头看去,身旁的余清韵还在对着火堆的亮光看地图和手机时间。
“你不困吗?”杨羌说。
“不困。”余清韵说。
她看了看天上的皎月。
圆月矗立在雪山之巅旁,宁静祥和,散发着光芒,今晚的月格外的亮。
“困的话你可以先眯一会儿,”余清韵考虑到他身体,“有事我叫你。”
“不用不用。”杨羌好歹也是习武多年,出过许多任务的,这一点点的困其实并不算什么。
余清韵没有心思闲聊,心里忧虑过重。
早在寺庙撞邪的时候,她就感觉得到自己能分辨出邪祟和真正的人,但是这一次嘎拉贡巴撞邪,罗刹可以把人和动物变成怪物,她却分辨不出来了,甚至于后面多则嘎死亡变成邪祟,要是没有周力,她还不知道这件事。
直觉告诉余清韵,这跟这个阵法有关。
这个阵法能够让他们找到风霁月肢体最终所在的地方,也在变相地削弱着她的感官。
又过了一段时间,月色开始变得暗淡。
余清韵和杨羌开始警惕了起来。
第十封在帐篷里头,蹲在角落,擦拭着子母鸳鸯钺,看着熟睡的桑格达和多则嘎,思源也在帐篷靠近门口处坐着,看着对面躺在睡袋里,整个人跟蚕蛹一样的黎雪义。
余清韵抬起头,脖子发出骨头清脆的“咔嚓”声,眼睁睁地看着夜幕中瞧不见的云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圆月遮住。
杨羌抽出了苗刀,思源拉开了女生帐篷的帘子。
余清韵低头,已经被体温捂暖的匕首一直藏在袖口里。
昨晚已经被重创,罗刹今晚还会来吗?
整个世界只剩下火焰的光亮,渺小又顽强。
出乎意料的,距离月亮被完全遮盖住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周围仍然一片宁静,什么大事也没有发生。
余清韵心里头总是不安,心脏不停跳动着,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在这期间,杨羌也担心地进入过安静的男生帐篷里查看情况,里头的桑格达和多则嘎没有丝毫影响,呼呼大睡,第十封在角落里摇头,表示什么怪异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余清韵皱着眉头也看向早已经被思源打开门帘的女生帐篷,黎雪义也没有发生任何事。
难不成罗刹没有来这里?
唰唰————
余清韵耳朵一尖,听到了雪地上的一点声音。
好像是从后面男生帐篷传来的声音。
她侧头看去,暗红色的男生帐篷,正面小部分被火光照耀,后面一大截,有部分暗红色映入眼帘。
暗红色朝着后面的黑暗延伸,就好像是黑暗中汹涌而出的血水。
“怎么了?”一旁的杨羌注意到余清韵的动静。
思源也静静地看着余清韵。
第十封在帐篷里没有动静。
除了余清韵,所有人都没有听见刚才雪地里发出的那细微声响。
唰唰————
在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余清韵再一次听见了那道声音,这一次她听清了。
声音不是男生帐篷里面发出来的声音,而是男生帐篷后面发出来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正在朝着帐篷靠近。
余清韵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杨羌,你去男生帐篷后面看看。”
杨羌心领神会,掂了掂手上的苗刀。
余清韵说:“注意点。你刚才可没听到它的声音。”
杨羌开始走到帐篷侧面,身影先是被暗红吞噬。进而消失在黑暗中。
余清韵开启【口不能张,眼不能开】模式。
两侧帐篷遮住了些许风。
它们的脚步声并没有被风雪很好的完全掩盖,并不像昨晚的罗刹那样隐藏的那么完美。
看来不是罗刹。
突然传来一声动物高声的嚎叫,凄厉尖声,隐隐含着求饶的含义。
余清韵扬了扬眉毛,脱离【口不能张,眼不能开】模式。
“是桑格达的藏獒。”杨羌一手提着一只藏獒,从后面帐篷里走出来,那只巨大的藏獒下半边腿被拖在地上,奋力挣扎,却不敢张口咬人。
另外一只藏獒警惕地跟在杨羌附近看着,冲他低吼。
“怎么了怎么了。”
桑格达和多则嘎也被藏獒发出的声音弄醒,赶紧穿好大衣,提着□□从帐篷里跑出来。
“大黑,达努!”看到自家的两只藏獒没事,桑格达松了口气。
自从羊群混乱那晚藏两只藏獒走丢了,他嘴上和余清韵说着藏獒会自己找回来,实际上这几天发生的诡异事情也一直让他心里惴惴不安。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藏獒要是真的不见了,也很正常。
见到藏獒主人来了,杨羌放开了藏獒后面的脖子皮。
两只藏獒连忙朝桑格达跑去,发出叫声,很是激动。
桑格达这边摸摸,那边摸摸,嘴里喃喃道:“瘦了瘦了。”
他想到了余清韵给的丰厚酬劳,说:“这次回去以后,肯定给你俩加餐,好好养回来。”
其中一只藏獒一直在蹭着他的裤脚,他蹲下身子要好好摸摸这只藏獒。
藏獒配合地把那颗巨大的松毛头凑过去。
余清韵在一旁看着他们主仆三人其乐融融,无聊地把头扭到一边去,看着其他的地方,随时注意有没有其他危险。
等等。
余清韵猛地转过头去,看向被两只藏獒包围着的桑格达。
抽出袖中的匕首,直接甩过去,扎进离桑格达最近的一只藏獒。
所有人全都没反应过来,杨羌甚至因为这个变故还愣了一秒。
在这一两秒里,那只被匕首扎进脑袋的藏獒非但没有倒下去,直接对着桑格达张开了血盆大口。
余清韵离他们有点距离,正是因为不能快速赶过去,这才急忙甩出了匕首。
她有些无能为力地看着接下来的一切。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厚长的刀身从藏獒的头顶扎入,用力一甩,这只藏獒被甩飞出去。
桑格达一时间被吓得腿软,动弹不得。
他身边还有另外一只藏獒!
这个时候,余清韵已经赶了过来,拎着这只藏獒的后脖颈就往后拽。
藏獒已经咬上了桑格达的手臂,怎么做都不松口。
桑格达痛得大叫,杨羌在应付着另一只藏獒,这只藏獒被余清韵的匕首扎入,杨羌的苗刀穿透,结果根本没死。
这两只藏獒明显就是被罗刹分裂出来的怪物。
余清韵撇了一下桑格达被咬中的手臂,他的大衣足够厚实,预计只是咬到了皮肉,不至于到骨头。
她喊道:“你忍忍,抱歉了。”
说着,不再收着力道,直接把藏獒拽开。
“撕拉”
桑格达大衣的衣袖直接被藏獒咬碎,血液从衣袖中飞溅出来,滴落在雪地上。
他哀嚎着,旁边的多则嘎赶紧拉着他跑到一边。
黎雪义也早已经醒了,看着混乱的现场,为了不添乱,跟在思源身边。
这边余清韵把藏獒拉开,她的匕首还在另一只藏獒头上。
杨羌把这只藏獒的四肢砍断,想要拔出余清韵的匕首扔给她。
不料,匕首刚刚触碰,杨羌的手瞬间被怨气腐蚀到足以见到白骨。
余清韵见他触碰不了自己的匕首,索性直接把藏獒扔到杨羌旁边,让他来对付剩下的这只藏獒,自己则是赶紧拿到自己的匕首。
第十封守在桑格达和多则嘎身边,黎雪义在旁边看着,见到多则嘎和桑格达成功脱离藏獒,跟思源拿着医药箱给桑格达上药。
桑格达手臂上的一大块肉被咬掉,衣服布料粘连着清晰可见的白骨,看得黎雪义都替他感觉到疼痛。
思源眼睛眨也不眨,把绷带连通破碎的衣服布料全部缠住,防止桑格达持续大出血。
在这期间,黎雪义感觉到周围的声音逐渐变小,那些搏斗声有些小声了。
她左右张望,身子一僵。
她似乎知道余清韵和杨羌的声音为什么逐渐减小了。
周围的黑暗之中多出了许多双眼睛。
浑黄,浑浊,贪婪,暴虐。
黑暗中,多则嘎丢失的那些羊已经全部找回。
不过不是他们找羊,而是羊找他们。
“快跑!”
也不知道是谁率先打破这个局面,黎雪义什么都没反应过来,身前就多出了一辆巨大的车子。
车子很是熟悉,桑格达认出了这是之前凭空出现帮他们挡住谷川金车子的那辆车
这辆车周围萦绕着晶蓝色的火焰,但是却并不炙热,反而让黎雪义感觉到更加的寒冷,冷到牙齿发颤。
“快上车!”耳边是余清韵的喊话。
这上百头的羊头怪物,光是冲撞都能把他们碾成肉泥,这个时候只能依靠鬼车了。
她还想趁着这个机会顺便把多则嘎甩下,但是这些人跑成一团一起上车,多则嘎被夹在中间像个肉夹馍,很快就上了车,余清韵狠狠皱了眉。
事态紧急,所有人都没来得及拿上自己的背包和其他物品,思源也只能拿着手边的医药箱上车,等到所有人上了车,余清韵最后才上车。
多则嘎坐在她改装后的一个软垫座位边,看着离余清韵最近的一个羊头怪物半个身子也跟着进入车子内。
他正准备举起□□想要近距离给羊头怪物来发子弹轰下去,就见余清韵身后透明的车门直接关闭。
没有预想中的羊头怪物的骨头和皮肉卡住车门的场景,相反,车门像一个锋利的刀刃,直接把羊头怪物夹住,分成两半。
羊头怪物的整个犄角羊头和上半边身子掉在车的地上,不断扭动着发出嚎叫,黑色的血液糊上了车玻璃门,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外面是上百头羊头怪物的冲撞,它们不断挤在一起,上百头畸形的扭曲羊角像藤蔓一样相互缠绕,狰狞的羊脸被挤得变形,死死贴在车身,车玻璃门和车玻璃窗上。
车子外壳不断被撞得啪啪作响,多则嘎真的害怕这扇透明的车玻璃门抵挡不住外面羊头怪物的攻击。
他看向余清韵,身穿黑色冲锋衣的女人面色稳定,坐在驾驶位置上,明明没有踩上和离,手也没有握住方向盘,偏偏车子开始发出震动,引擎发出轰鸣声,车轮没有像普通车子那样被积雪深埋起步不了,反而直接开动,把挡在前面的羊头怪物碾成肉泥。
车子开始飞奔,踏着羊头怪物们的尸体,一开始还有点颠簸,后来逐渐平稳,把身后的羊头怪物远远甩在后面。
多则嘎坐在软垫座位上,透过车窗,看着后头车子驶过的痕迹,上面印了不少羊头怪物的黑色血液,越变越淡。
车窗上全是这些黑色的污秽,可奇特的是在车玻璃上完全没看到羊头怪物的冲撞所留下的顶点划痕。
这应该是余清韵的能力?
在场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驾驶位上的余清韵。
杨羌和第十封想,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她被评为s级,似乎并不意外了。
她应该还有其他能力没有用出来,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
桑格达靠在沙发上休息,这个车子内部原本乘客坐的座位被她改造的时候全部清除,弄了两个沙发在车上,可惜车子不能存放物资,余清韵遗憾好久,不然早就把物资备一份在车上了。
车子内部宽敞舒适,脱离了危险,众人长舒一口气。
多则嘎看着还在地上不停扭动的半个羊头怪物,刚想要问余清韵怎么处理,就有人来到了他身边。
那人悄声说:“你不想知道,前天晚上那个辟邪朵帮里放着什么东西吗?”
余清韵正看着前方,操控着鬼车,豆大的汗珠落在她脸颊上,有些吃力,无暇顾及其他。
空中月亮仍然没有出现,她只能选择继续开车朝着下一个朵帮位置跑去。
车子往高处开去,现在是上坡,杨羌几人感受着车子的倾斜,又看了看地面上厚厚的积雪,心惊胆颤,就怕下一秒车轮抓力不够,连人带车直接往后摔下。
这个时候余清韵感觉到有人来到了自己身边。
她余光看去,看到了多则嘎。
下意识心里一紧。
多则嘎举起手中的□□,对准了余清韵。
杨羌和第十封也注意到了。
第十封最先反应过来,几乎是一个闪现到多则嘎身边,想要砍断□□的木仓管。
他的速度很快,但是快不过一秒不到就能发射的子弹。
□□的木仓管直径很大,近距离完全能把一个野兽的胸膛炸碎。
余清韵的皮肉刚刚感觉到一股灼烧感,接着刺骨剧烈的疼痛直接占据上半身,蔓延至全身。上半身被完全炸烂,整个人撞在驾驶座位旁的窗户边,黑紫色的血液和碎肉溅落在四处。
余清韵被多则嘎开木仓射中以后,第十封也顺利地后脚才把木仓管砍断。
杨羌和第十封先是震惊地看了一眼余清韵的血液颜色,紧接着思源就把还在自言自语着“为什么要欺骗我”的多则嘎的木仓直接夺了下来,□□别扔到旁边黎雪义身上,黎雪义第一次拿到木仓,手忙脚乱地赶紧接住,怕擦枪走火,刚拿稳就看见思源把多则嘎的脑袋拧了下来。
这个一直面带微笑和熙的中年女子这个时候面无表情,就好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雕塑。
多则嘎的头掉在地上,眼睛仍然恶狠狠地看着脸色苍白的余清韵,嘴唇不断嗡动着:“你骗我!周力也骗我!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它墨黑色的血液落在车子地板上,看得众人沉默。
他们不明白,多则嘎什么时候死的,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多则嘎的桑格达更是开始后怕。
“现在怎么办?”桑格达和黎雪义看向上半身几乎粉碎的余清韵。
余清韵肩膀,脖颈和头颅现在就像是挂在上半身的,苦苦支撑连接的残值碎屑。
“余小姐该不会要死了吧?”桑格达说出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
余清韵勉强睁开眼睛,随着呼吸之间起伏的胸口,疼得她已经无暇顾及前方的道路,只是尽全力支撑着鬼车的显现和运行。
看到她还有所反应,所有人赶紧行动起来,辅助着思源拿着医药箱要给她包扎。
杨羌和第十封面色复杂地看着她黑紫色的血液和碎肉块,再三思考之下还是没有对余清韵进行攻击。
如果她是这个样子的话,他们也许真的理解部门为什么会给她评定为s级了。
绷带刚刚被思源扯出来,地板上的多则嘎咪眼讥笑,“来不及了,全都来不及了,你们都给我去死吧!大家全都给我一起陪葬!”
话音刚落,黎雪义眼皮跳了跳,看向车窗前,看到了前方一片雪白之中出了一块暗色的阴影。
这个阴影面积有些大,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旁的桑格达就惊呼:“是悬崖!我们已经开到这里的悬崖处了!”
但是车子已经停不下来了,余清韵根本没有精力去控制车子紧急刹停。
车头前倾,所有人开始失重,余清韵终于在剧烈的响动声中陷入昏迷。
这辆巨大的汽车,像一个渺小的尘埃,一头扎进深渊巨口之中。
第134章 雪埋
余清韵是被冷醒的。
但是她的眼睛睁不开,或者说,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只是身体上的器官五感先苏醒了。
鬼车在她昏迷不久后,帮助他们抵挡住高处坠崖的绝大部分冲击,在没有余清韵的操控下消散,所以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浑身上下已经被冻僵,什么也做不了。
“噗嗤”
有什么人也跟她一样被埋在积雪之下,破开身上的积雪,雪块落在地上发出声音。
那个人步履僵硬,在空旷的悬崖底部小声喊着:“余姐!第十封!你们在吗?”
是杨羌的声音。
声音不大,没有在悬崖底部回响,这也证明了这个悬崖底部的路程极为长远。
除了雪域高原永远不变的寒风呼啸,一片死寂,没有人回应他。
那个人在周围徘徊游走,好几次几乎要踩到余清韵所在位置的积雪时,又巧妙地错过了。
余清韵很想呼救,但是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最后,那个人走了。
余清韵之后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再次昏迷了,期间迷迷糊糊,又感觉到其他人纷纷从积雪中挣脱出来,而后又互相找不见,慢慢走远。
经历了太多次,余清韵已经有些绝望了,这种死法还真的是憋屈的过分。
又过了更久一点,余清韵又一次听到了声音。
这一次的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是在附近。
“噗”
“噗”
“噗”
余清韵好像听到靴子在雪地上行进的声音。
脑子里没有太多的思考,她只知道,有人似乎在靠近她。
鬼车因为余清韵的昏迷而消失,她的脸颊,脖颈,手,所有流露在外的肌肤一片冰冷,余清韵能感觉得到,她被雪覆盖着,呼吸有些困难。
积雪被踩踏压实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个人就像是知道余清韵在哪里一样,目标明确,毫不掩饰。
“噗”
“噗”
“噗”
终于,脚步声在余清韵身边停下。
余清韵听到了那个人衣服布料的摩擦声,似乎在拿什么东西出来。
“唰”
铲子扎在余清韵上面的雪里。
那个人笃定了余清韵就在这个雪地里。
身上的积雪一点一点被铲走,余清韵感觉这个过程格外漫长,那个人在这期间并没有因为动作而发出什么大的喘气声,好几次余清韵听着耳边的铲雪声陷入昏迷,而后又醒来。
她浑身疼痛,脑子一团糊浆,动也动不了。
要不是她好几次还能醒过来,余清韵都以为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终于,随着头上的铲雪声越来越近,余清韵的脸已经从雪地里露了出来,最后整个人都被从雪地里挖出来。
余清韵像个小虾米一样紧紧蜷缩成一团,侧着身子,一动不动。
那个将她铲出来的人也没有说话。
余清韵能感觉得到这个人看向她的目光中蕴含了黏腻,暴虐,怨毒,和其他邪祟没什么区别。
除此之外,她其实还感觉到另一道目光。
这道目光有些熟悉,甚至熟悉到令余清韵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地步。
她极为清晰地感觉到这道目光的主人将她从头到脚全部慢慢看过了一遍,像是要把她里里外外看破。
好半天,她才听到一声嗤笑。
“哼,”男声清透温润,捉摸不透,“还以为这一次你可能活不过去了。”
“恢复的还不错。”
余清韵心下一紧,是风霁月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机能恢复能力极强,现在上半身的内脏和血肉估计已经大致长完,风霁月刚才应该是在看她身上被多则嘎轰出来的伤。
“大人,要把她解决掉吗?”
这是消失已久的谷川金的声音。
余清韵察觉到风霁月的眸子幽幽地落在她身上。
她控制住自己,将呼吸频率和幅度调整到最小,眼珠没有任何转动,营造出一副濒死状态。
周围逐渐带起一点怨气,慢慢朝余清韵靠近,包裹住她的身子,风霁月的声音近在耳边。
“谷川金,你跟了我多久了?”
“回大人,大概,四五天了。”
“我让你看着她,不是为了杀她,”风急雨不急不慢,“把她拉到旁边的山洞里去。”
“是,大人。”
接着,余清韵感觉到她被一路拖动,来到一个洞穴里。
冷嗖嗖的风明显变小,这个洞穴应该不深,里面没有被打通,只是一个正常的小洞穴。
过了一会儿,谷川金又在风霁月的指挥下,给余清韵生起了火堆。
火堆里余清韵很近,近到她感觉到自己背后暖洋洋的,如果没有风霁月带人把她从雪堆里拉出来,她真的会在雪堆里窒息而死。
“我们走吧,其他人要来了。”风霁月说。
“不用带着她吗?”
“不用,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她就知道,风霁月不会杀了她,毕竟风霁月还留着她有用。
看来真的只有她才能拿到风霁月的肢体。
感受着背后的温暖,余清韵这一次终于放心的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看到了火堆边的思源。
思源在往火堆里面放着骨头和干杂草,余清韵身上盖着思源脱给她的蓝色冲锋衣。
她支起身子,把思源的蓝色冲锋衣替换掉自己身上破碎的衣服。
她之所以还没被冷死,真的得益于强大的身体素质了。
穿好蓝色冲锋衣,余清韵朝着思源靠近,“你找到我多久了?”
思源说:“差不多在这里看了你两个小时。”
“我来的时候,你身边已经升起了火堆,你遇上其他人了吗?”
余清韵点头,伸出手,在火焰旁边烤火,“我遇到谷川金和风霁月了。风霁月怕我死掉,破坏他的计划,所以让谷川金把我从雪堆里面挖出来,放到山洞里,顺便生了火。昨晚羊头怪物在罗刹的指挥下全部袭击我们,这么急切,我们应该很靠近风霁月被封印的那个肢体了。”
她继续说:“背包还留在上面,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的住宿和食物补给了,希望能尽快找到肢体。”
控制着鬼车一路狂奔,加上血肉恢复耗费的精力已经让她现在虚弱不已,饥肠辘辘。
余清韵等到手变暖以后,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紧接着在周围寻找风霁月留下来的线索。
是的,风霁月留下来的线索。
现在他们被弄下悬崖,风霁月也带着他的人来到悬崖,这说明他的肢体就在悬崖底下。
悬崖底部是一个长而宽的地区,有两个方向,余清韵不知道该走哪一个方向,但是需要依靠余清韵才能拿到他肢体的风霁月一定会给她提示的。
果不其然,余清韵在洞穴旁边看到了一把铲子,是谷川金挖出余清韵的那把铲子。
余清韵捡起铲子,这把铲子在洞穴的左侧。
左侧有巨大的如同小山一样的雪完完全全堵住了去路,旁边有一个小坑,似乎是余清韵被挖出来的坑。
这让余清韵忍不住产生一种想法。
这个铲子恐怕不只是在给她指明方向,还是风霁月留给她铲雪的。
看着面前高达四五米的雪堆,要想通行,只能靠着这把铲子挖过去了。
余清韵倒是想一劳永逸,直接召唤出鬼车,然后开着鬼车直接撞过去,奈何现在她一动用这些能力,头脑就开始剧烈疼痛。
现在她身子虚弱,需要保存力气,只能依靠思源了。
余清韵这一刻无比感谢她和这几个皮纸人能够相互感应到位置,思源这才能顺利找到她。
就这样,思源开始挖雪,挖了半天,终于有个靠壁的位置能够让她们通行。
余清韵和思源穿过这片雪堆,又是行走了半天,碰到了黎雪义。
看来从悬崖上摔下来,有车子作为缓冲,她才得以活了下来。
只是她的状态并不好。
她整个人缩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如果不是余清韵和思源耳力极佳,恐怕也难以发现她在那里。
看到是余清韵和思源,黎雪义同样很惊喜,“余姐,思源姐!”
能找到熟人,这让她有些喜极而泣,她是真的害怕和其他人走散,最后在这个冰天雪地下饥寒交迫的死去。
余清韵和思源走过去,看到黎雪义左小腿不自然的耷拉在一边。
“余姐,思源姐,我这个腿动不了了,一动就特别疼,我估计是骨折了。”黎雪义声音低落。
思源在周围找到一个动物的腿骨,又撕下自己的裤脚布料,给黎雪义固定好骨头。
“思源姐你这样会不会太冷了?”黎雪义说。
她看到了余清韵穿着思源的外套,思源只穿了几件打底衫。
“不用担心我。”思源说。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如果长时间还不去医院的话,这条腿运气好的话只会留下后遗症,运气不好的话,估计要截肢了。
缩在石头旁边的黎雪义被他们搀扶着,在石头上坐下。
因为黎雪义行动不便,加上他们已经走了半天的路程,也差不多要天黑了,余清韵便想着今晚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明早再看看黎雪义的状态。
要是实在不行的话,余清韵只能让思源留下来陪着黎雪义,后面的路她自己来走了。
周围也不只有这一块大石头,思源把周围的其他几个大石头搬过来,在悬崖壁旁围成一个半圆,勉强抵挡着呼啸的寒风。
他们三人打算今晚围靠在石头堆里,相互取暖入眠。
余清韵还隐隐有些担心罗刹的阴魂不散,今晚是否会有那些羊头怪物出现。
夜色降临,悬崖底下的温度变得越来越低了,三个人靠着身后的石头,依偎在一起。
“余姐,我们该不会要冷死了吧?”黎雪义迷茫地透过石头缝隙,看着外面的一片黑暗。
“坚持住。”余清韵挪动一点身子,替黎雪义挡下了更多的风。
思源是皮纸人,并不怕冷,余清韵再怎么虚弱,也比黎雪义一个普通人的体质来的强。
黎雪义知道余清韵是好心的,颤抖着发冷的身子,想要给余清韵一个微笑,无奈脸早已经被冻僵了。
他们相互坚持了好久,久到余清韵眼睁睁地看着黎雪义睫毛上落下的雪越来越多,将整个睫毛染白。
她微微睁着眼睛,露出一点眼白和瞳孔,但已经维持这样的神态好久了。
似乎冰雪也将她的眼珠给冰封住了。
“醒醒,你还是先别睡了,清醒一点。”余琴韵察觉到黎雪义身上的不对劲。
长期低温,她似乎真的要永远休眠了。
或许今晚她不能再睡了,一旦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黎雪义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回答余清韵的呼喊了,她只觉得自己好困,好想直接闭上眼睛,永远这么睡下去,只要睡着了,就舒服了。
余清韵这下子也顾不得她腿上的骨折,伸出双手将她两岸的肩膀抓住,摇晃着她,“不能睡了!再睡下去你会死的!”
黎雪义努力睁大了一点双眼,可是眼珠已经糊上了一层薄冰,根本看不清余清韵的脸,只能依稀看着她模糊张开的嘴巴,似乎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她的身子被重新放好靠在石头上,面前人脱下了外套,罩在黎雪义的下半边脸和上半身。
余清韵外套的温暖在脱下里的这几秒钟里,寒风一吹,就什么也不剩了。
她的冲锋衣根本不能为黎雪义增加多少温暖,因为黎雪义身上还有着厚实的羽绒服,羽绒服也将冲锋衣最后仅存的一点温暖也给隔开了。
黎雪义的冷,是由于自身体温过低导致的,而余清韵准备的暖宝宝则在悬崖上面,他们昨晚驻扎的营地上。
余清韵自从撞邪以后,自身的体温也开始偏低,根本不能抱住黎雪义给她提供热量。
没有办法了,真的没有办法了。
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是如此的渺小。
余清韵是眼睁睁地,一点一点地,慢慢看着黎雪义在自己面前呼吸减弱的。
女生半垂着眼皮,双眼无神,看着地面,整个人跟雕塑一样,没了生机。
余清韵说不出自己内心是什么感觉。
她和黎雪义交情不深,未曾深入接触,自己也经历过许多人的死亡,没有太多的难受。
但她就是感觉很复杂,黎雪义的死似乎像是在嘲笑她的无能。
黎雪义并不是被邪祟杀死的,仅仅是因为没有充足补给冻死的。
而她之前还大言不惭地跟她说过自己会保护他们一群人的安危。
现在他们死的死,散的散。
余清韵看着黎雪义僵直的尸体,久久没有动弹。
“你之前不是还觉得自己冷漠吗?为什么现在又开始自责了?”思源看出了余清韵的想法。
余清韵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觉得是你的错?”思源说,“可我并不这么认为。”
这个其他人一直看着面善的女人言辞犀利:“你之前有没有跟桑格达说过不接待他们?可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不肯离开,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在荒野到处游走。”
“说实话,你要是后面不管他们,我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们一群人有今天这样的结局只是咎由自取。”
“因为自身能力的提升,你似乎开始潜意识里有一种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念头。但是你别忘了,那些都不是你的义务,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和我说你迷茫,感觉自己似乎变得冷漠了,但我一直觉得你没变。我有时候会觉得你要是能冷漠一点会更好,这样就不会出现那么多麻烦的事情了。”
余清韵久久没有回话,思源拿过黎雪义身上的蓝色冲锋衣,重新给余清韵穿上。
余清韵拿着风霁月留下来的铲子,递给黎雪义,“我明白你的意思,自责我或许会有点,但绝不会走进死胡同里,这个你放心。”
“把黎雪义埋了吧,等后面的救援人员到了,我再带着人把她的尸体带回给她的家属。”
思源在旁边拿着铲子挖坑,余清韵缩在石头旁,看着它将黎雪义的尸体放进去,再放上一块大石头作为标记。
他们现在位于悬崖底部,两侧都有如同天堑一般高大的石壁,挡住夜空的景色,不知道月亮到底有没有被遮蔽,罗刹有没有出来。
没有了黎雪义的存在,余清韵本身需要的睡眠时间就不是很长,索性直接衬着夜色,继续赶路。
在她和思源不知道的是,他们走后,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从风雪中出现,鬼影模糊,在空中嗅了嗅,接着在一个大石块旁直接趴了下来,刨着雪,终于把雪地里的东西挖了出来,大口大口的啃咬,发出汁水唾液的啃食声。
第135章 生吃
墨黑色的匕首从微黄色的杂毛之中拿出,带起点点黑血,周围是一地的残肢碎屑。
余清韵也是花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甚至动用了【鬼面】能力,透支精力,才把羊头怪物分尸制服了。
现在她脑子已经非常疼了。
坐在一旁的地上,余清韵让思源撕下这个羊头怪物的皮。
她把羊头怪物的四肢全部砍掉,特意留下完整的躯干,为的就是剥掉羊头怪物的这身皮。
她还需要利用这身皮来制作出周力,毕竟后面的路程只靠她和思源远远不够。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过来,杨羌, 第十封和桑格达她是一个也没见着。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余清韵看着还在地上不断蠕动羊腿,挣扎许久,还是拿起一个,用匕首将外面的微黄色羊毛连同羊皮剔掉。
没有食物补给,余清韵真的没有力气。
她想到了还在鬼街时,鬼奶奶给她吃的炒肉,应该也是邪祟的肉。
既然她当时吃了没事,那不是也可以吃了这个羊头怪物?
余清韵没得选择了,一路上她也拉着思源在雪地里寻找着桑格达之前教过她的野菜。
可是一来她没有桑格达经验丰富,可以在白花花一片的雪地里看出哪个地方可能生长着的野菜,二来悬崖底部,地理位置特殊,野菜也少的可怜,加上现在没有锅,生火之类的工具,余清韵把找到的一点野菜全部生吃了也根本没有一丁点的饱腹感。
余清韵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再一次想到了之前营地里被遗弃的背包里面的物资,痛恨自己之前为什么这么巧“勤俭持家”,居然还把最重要的速食食品和压缩饼干先留到后面吃,反而和其他人分了野菜。
思源安慰她:“你有这样的考虑确实是没有问题的,毕竟谁也想不到我们会被包围,坠下悬崖。”
余清韵咬下这块生肉的第一口,腥臭味弥漫在口腔之中,她差一点就要把生肉给吐出来。
也不知道鬼奶奶当初是怎么处理烹饪的,邪祟腥臭的肉到了它手里就变得异常美味。
余清韵忍着反胃,把这口生肉吞了下去。
生肉留溢出来的黑色血水从余清韵嘴巴一路滑到脖子里,埋进脖颈处。
余清韵这段时间经常剧烈运动,衣服内衬早就被汗水浸透过好多次,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这口生肉吞入腹中,余清韵从入口之后便感觉到它像一团火,从食管开始落到肚子里。
一股暖流在五脏六腑中蔓延开来,伴随着隐隐作痛。
余清韵明显感觉得到她身体机能上的恢复,脑子的疼痛也微微缓解。
与此同时,思源刚刚切下了一整片羊皮,看到余清韵身上开始散发出黑色的怨气,被风雪吹得通红的脸颊上隐隐浮现着墨绿色的獠牙鬼脸。
余清韵刚刚尝到了甜头,之后直接把一边的羊腿全部啃食干净,又抓起另外一边羊腿开始啃食吞咽。
她啃完两个羊腿之后,终于恢复过来了。
之后,她接过思源递过来的羊皮,将周力重新制作出来。
三个人继续前进。
今晚的夜色似乎格外的漫长,余清韵感觉自己好像走过了一个世纪,天边也仍然不见半分要天亮的迹象。
仍旧是黑夜,不见天亮,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石堆边。
这个石堆是由大大小小的石块和石板按照一定的规律从下往上,由大变小慢慢堆垒起来的,这些石块早已经被碎雪掩盖住原本的灰黑色,青绿色,余清韵是通过熟悉的整体形状认出来的。
锥体的小建筑,杂乱之中蕴含了宗教意识之类的含义在里面。
这个东西余清韵这几天已经见过好几次,再也熟悉不过了。
这是第四个朵帮石堆。
余清韵上前,扒拉开那些堆起来的石块和石头,石头掉落。相互碰撞发出声响,露出里面的东西。
余清韵一看,瞳孔收缩。
面带微笑,眼神痴迷狂热,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谷川金的头颅正正面对着她,像一个信徒一般看着她。
但是余清韵知道,他看的不是她,而是风霁月。
余清韵想到了风霁月之前对谷川金说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看来就是这件事了。
真够狠的,拿自己人来铺路。
不过这也方便了余清韵。
余清韵上前将石块和石板一点一点把谷川金的头颅淹没。
这个时候周围亮了,太阳升起来了。
余清韵耳朵一动,听到自己身后有声音,她扭头看去,除了思源和周力,没有再看到其他人。
她心下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现在天亮了,罗刹应该没有出来,风霁月毫不犹豫地舍弃了谷川金,这表明了他的人不只有谷川金一个。
余清韵开启【口不能张,眼不能开】模式。
既然她已经快要接近封印风霁月肢体的地方了,风霁月的人应该也在附近监视她。
风雪吹过耳朵,从发丝之中的缝隙穿过,在悬崖底部与石壁摩擦着的风声像是一个不停哀嚎咆哮的人声。
有一个东西,在头顶上。
余清韵解除【口不能张,眼不能开】模式,仰头望去,一个冰冷的液体正正滴在她的脸颊上。
那双浑浊的兽瞳和她对视起来,白毛凌乱,嘴巴像是被一个利刃分割成两半,裂开的两侧露出血红的的牙齿和牙缝中的碎肉,手臂和身子有部分红色痕迹,似乎是鲜血染红的。
是白毛罗刹。
它不是只能在没有月亮的时候行动吗?
它过来的方向是余清韵来时的方向,余清韵看着它这副样子,想到了刚刚下葬的黎雪义,一个念头突兀的出现在脑海里。
它把黎雪义的尸体给吃了。
余清韵和它对视着,罗刹也一直看着余清韵,迟迟没有下一步。
余清韵墨绿色的鬼面符文在脸上显现一瞬,腿脚发力,直接踩着旁边光滑的石壁,往上腾空,飞上五六米,手臂上墨色一现,想要趁着白毛罗刹白天不能动手的这一条件,先下手为强。
不料白毛罗刹也是疾速跳到另一边,余清韵在石壁上没有落脚点,很快落下去,不能奈何它。
不想再浪费时间和精力。
余清韵转身继续带着周力和思源离开。
现在是白天,这个白毛罗刹也只能和她干瞪眼了。
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余清韵也没有了白天整顿休息的理由,一整个白天都在赶路。
原本还一直观察着头顶上跟着他们一起跳跃行进的白毛罗刹,经过了一整天无休止的枯燥行进,满目的白雪,一成不变的道路,余清韵已经懒得再注意它了。
就这样,天黑了。
即使是这样,余清韵也没有停止赶路,因为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
她感受到了之前在其他地方,风霁月身上的那个肢体如出一辙的怨气。
快到了。
余清韵有些兴奋,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好累啊,真的累,精神上的疲软。
现在天刚黑没多久,余清韵的手机屏幕和后壳子早就在坠车之后裂了好几个痕,这个已经陪着余清韵去过好多地方的手机也不知道是因为零下十几度几十度的低温还是因为内部零件的损坏,开机不了了。
余清韵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越接近感应的地方,余清韵就越紧张,因为风霁月和他的人还在暗处,头顶上还有一个白毛罗刹,她腹背受敌,双拳难敌四脚,明木仓躲不过暗箭。
最后,余清韵在一个建筑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石头搭建出来的小型宫殿。
余清韵能感觉得到风霁月的肢体就在里面,但是她脚步踌躇,不敢再上前。
头顶上的白毛罗刹也不再盯着余清韵,而是面露贪婪地看着这个宫殿。
余清韵在宫殿前开启【口不能张,眼不能开】模式。
片刻后,睁开眼。
宫殿里面有三个人。
余清韵只能想到杨羌,第十封和桑格达三人了。
他们三个人在里面,怎么会这么巧?
余清韵抬脚进入宫殿。
白毛罗刹看见了,也连忙跟上,刚一进入宫殿的门槛,白毛罗刹体内的黑色怨气直接爆发出来,整个邪祟开始缩水,发出疼痛的叫声。
果然邪祟不可靠近风霁月肢体封印的地方。
余清韵一进去,就看到杨羌和第十封站在高台之上,研究着台柱上的器皿,旁边桑格达脸色不好,整个人环抱着自己,缩在旁边。
三人的脸上全都有淤青红痕,应该是坠车时在车里撞上其他设施导致的。
“余姐。”看到余清韵,杨羌很惊喜。
桑格达看到了余清韵身后的周力,瞪大眼睛,反而拉住想要走下去迎接余清韵的杨羌。
“干什么?”杨羌不解。
“他看见死而复生的周力了。”还是第十封看懂了桑格达的意思。
“我敢保证,这是真的余清韵,”杨羌说,“桑格达,你放心吧。”
他懒得和桑格达解释,想要上前和余清韵交换情报,第十封则是留下负责和桑格达解释。
杨羌说,他们几个从雪堆里出来,看到如小山般的雪堆上有一个豁口,正好够一个人单人通过,以为有人先过去了,就纷纷通过,然后相互遇见。
一直走,就走到这里了。
雪也是受地心引力影响的,余清韵醒来以后,这个豁口应该早就被雪重新填满了。
“台子上的器皿是有什么东西吗?”余清韵问。
杨羌摇头:“什么也没有,就是一个破旧的器皿,我和第十封初步看了看,年头不小。”
余清韵了然,“看来我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了。”
杨羌点头,随后又问,“黎雪义呢?”
余清韵沉默了一下,“她死了。”
她走上高台,思源和周力在周围查看有没有其他风霁月的人。
余清韵看着器皿半响,拿出匕首,割破自己的指腹,将血滴到器皿上。
黑紫色的血液滴在器皿中,只有几滴,很快就被冰冻住。
流的太少了。
余清韵这次在手上狠狠划了一刀,大滴的血液落砸器皿里,过了半个小时,直到器皿里盛满血液,余清韵才把手挪开。
石头雕刻出来的器皿像一个碗,举不起来,和台柱融为一体。
思源和周力在旁边,已经走到了杨羌和第十封身边,它们在和杨羌几人聊天。
“你们最先是哪两个人开始相互遇见的?”思源问。
“我先和第十封遇见的,”杨羌说,“之后就遇见了桑格达。”
思源看向桑格达,他左手手臂上还保留着思源在鬼车上给他包扎的绷带,绷带几乎融为水的积雪给染透,渗出红色血液。
“医药箱应该埋在雪堆里,所以我们也没有给他换绷带。”杨羌说。
桑格达站在一边,不靠近思源和周力,在他的认知里,死而复生,明显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他心里打怵。
周力看了一眼杨羌三人,三人身上没有任何背包,没有什么东西可藏的。
思源走近桑格达,说:“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桑格达有些抗拒,连连后退:“不了吧,我感觉还行。”
“如果你长时间不换绷带,这么湿冷的天气,你的手臂坏死,到时候轻点就要截肢,重则危及生命。你还是让我看看比较好。”
桑格达听到截肢和危及生命,又看了看杨羌和第十封,见他们两人没什么表示,这次才犹犹豫豫地上前。
“你们这一天里有吃过什么东西吗?”思源便解开绷带边问。
桑格达说:“没,我还真有点饿了。”
“不只是有点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周力突然说。
杨羌皱眉,拿出苗刀,“你们什么意思?怀疑我们是邪祟?”
第十封看向高台之上的余清韵,蓝色冲锋衣的女人已经处理好器皿的事情,站在高台之上,神情冰冷地俯视台下的人。
不过看的并不是杨羌和第十封,而是桑格达。
她一直很好奇,在鬼车上,到底是谁告诉多则嘎他早已经死去的事情。
鬼车上有内鬼,是风霁月的人。
杨羌和第十封余清韵当然也怀疑过,但是这两人一直中规中矩,所以余清韵也没有表露过什么怀疑倾向。
黎雪义她也怀疑过,但是黎雪义死的仓促又脆弱,不像是风霁月的人,这一次她肯定了桑格达的问题。
前面几天,桑格达就和多则嘎走的很近,从多则嘎的话语来看,两人也时常有对话。
让余清韵更加笃定桑格达有问题的,就是黎雪义的死。
普通人在如此极端环境下,坠崖,骨折,撑不过去很正常。
但是桑格达的手被藏獒咬得深入白骨,衣服袖子都破了,不能保暖,现在看起来却还有些活蹦乱跳的,这让余清韵想起了荆难洞窟的张光绪,那个死在树洞,却被风霁月蛊惑成信徒的人。
思源借着拉住桑格达手臂的力,将桑格达整个人拉过来,胳膊环抱住他的脖子,让他不得动弹。
周力则是在一旁,拦住想要过去营救的杨羌和第十封。
“余清韵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只是个普通人。”杨羌冲着高台之上的余清韵大吼。
“如果他被你的邪物杀死了,你一定会被通缉的,”第十封说,“你好好思考一下。”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余清韵说。
杨羌和第十封根本不了解她和风霁月之间的事情,余清韵也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解释。
况且,她也不是真的要杀死桑格达,面前的桑格达究竟是人是鬼,他们也不知道,不是吗?
得了余清韵示意的思源,对桑格达说:“风霁月他人在哪里?”
“你在说什么?风霁月是谁?”桑格达看起来有些懵。
听到是这么一个回答的余清韵扯了扯嘴角,转身侧过一边,这个时候就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荆难洞窟时的蓝向导。
他站在台柱的另一边,余清韵的对面,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器皿。
余清韵抿起嘴巴,双眼变得冷漠无比,墨绿色的鬼面符文在脸部显现。
“风霁月不在这里,对吧?”余清韵说,“让我猜猜。”
她想到了那个不得进入宫殿的白毛罗刹,荆难洞窟时那些只能徘徊在洞窟隧道里的邪祟们。
“邪祟是进不来这里的,所以他只派了你和桑格达进来,我说的对吗?”
蓝向导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笑了笑,说:“器皿都装满了,你猜为什么这里没有动静?”
余清韵面色一僵,是啊,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前面几次拿到肢体的动静都挺大的。
说明,肢体并不在这里,器皿只是打开“大门”的一个远程开关而已。
果然阵法方面她真的一窍不通。
地面开始轻微晃动,房梁上纷纷撒下白色的冰雪和尘土。
余清韵能感觉到这不是地震的中心,这里只是一个边缘地带的余震。
刚反应过来的她,连忙想要唤出鬼车,可是刚动了这个念头,余清韵又顿住了。
差点被骗了。
风霁月的肢体就是在这个宫殿里,不然白毛罗刹不可能会想要进入这里,而且她的感觉从来没有出错过。
她看了看蓝向导,笑了笑,反而上前想要袭击蓝向导。
蓝向导避开她的匕首,险之又险的擦过刀锋,脸上没了笑容。
“蓝寿则,45岁,陕西祖籍,有一个前妻和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父母在世,平时在工地上做活路,接点旅游向导的活赚点费用。”
余清韵把自己调查出来的蓝寿则个人信息说了一遍,看着蓝寿则神情不变的脸,说:“明显上有老下有小,你为什么会听从风霁月的吩咐?”
虽然风霁月的头颅有蛊惑世人的能力,但这种能力未免也太强了吧?
“你有什么资格直呼大人的名讳?”蓝寿则对于自己的个人信息没有半点反应,反而对风霁月这三个字的反应更大一点。
见无法沟通,余清韵不再犹豫,直接上前将他打晕。
宫殿一直在轻微晃动,台柱上的器皿散发着一点微光,器皿中的黑紫色血液像是被这个器皿吸收一般,不断减少。
最后,黑紫色的血液在被器皿吸收殆尽。
桑格达被思源牵制着,杨羌和第十封见没有闹出人命,也在旁边没有出手。
吸收了余清韵血液的石质器皿像是褪去了一层灰暗的外皮,变得极为白皙如玉,整个器皿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吸引着除了余清韵以外在场所有人的眼球。
“好美啊。”蓝寿则痴迷地看着器皿,情不自禁地说出口。
只有在宫殿外面一直等待着的风霁月慢慢用修长的手指捻起不断挣扎的白面皮影小人,气极反笑,“你花了上千年的时间,只是把我的躯干给融炼成了器皿?”
第136章 骨器
看着众人反常迷离的反应,余清韵觉得很奇怪。
这个器皿怎么给她一种熟悉又诡异的感觉。
就好像风霁月那个惯会蛊惑人心的头颅一般。
余清韵的手摸上台柱上的器皿,触感盈润光滑,明明没有任何亮光打在器皿身上,器皿自身却好似散发着一种如月清冷的微微柔光。
她双手捧上器皿碗口两侧,“咔嚓”一声,器皿底部和台柱相互连接的地方松动余清韵就这么把器皿从台柱上顺利拿起。
越看,余清韵心底里越出现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个器皿的质地并不像是经过烧冶后的瓷器,更像是骨器。
一个用风霁月的骨头制成的骨器。
是那个皮影小人还活着的时候炼化的吗?
余清韵看着面前这个完美无缺的骨器,感觉以风霁月这个极为讲究龟毛的人要是看见自己的躯体成为了一件艺术品,肯定会气的要命。
也不知道落在他手上的白面皮影小人会被怎么折磨。
余清韵对于白面皮影小人和风霁月的往事并不是很清楚,目前来说,也只是知道两人之间有恩怨,还把无辜的她给卷进来,她自己似乎跟白面皮影小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手中的黑色匕首也曾是白面皮影小人的武器。
就像是一份衣钵,一个传承,她从白面皮影小人身上接过这些东西,然后继续对付风霁月。
可是令余清韵极为不解的是,她有跟爷爷奶奶聊过去世父母还有祖上的事情,往上前面几代全是正经务农人,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子弟,也没出过什么厉害有名的祖先,她为什么会和白面皮影小人有关系?为什么能够使用白面皮影小人的匕首?寺庙里的活佛为什么会愿意把身下的匕首让给她?
余清韵拿着骨器走下高台,周力抗起昏迷的蓝向导,思源牵制着桑格达,带着忌惮的杨羌和第十封走出宫殿外。
走出外面,白毛罗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荆难洞窟时的张光绪靠在石壁边,风霁月下半身虚浮,在张光绪身边站定。
看见余清韵带着他的人走出来,风霁月灿如星辰的双眸泛起涟漪,一把折扇抵住下巴,单手负在身后,“好久不见,余清韵。”
除开余清韵一行三人的警惕神情以外,光看风霁月这副模样还以为是什么至交旧友重相逢的场景。
余清韵抬了抬眉毛,没有回话,倒是有点惊讶风霁月这个连斗了这么久的白面皮影人名字都没记住的人居然能够记住她名字。
她站在宫殿门外,身后是周力和思源,它们二人牢牢牵制住风霁月的人。
一辆巨大的汽车从悬崖底部的另一边黑暗中驶来,周围晶蓝色的鬼火跃动闪烁,散发着阵阵寒气。
这辆鬼车带着一股阴寒的气息,又不带一丝烟尘地静静停在余清韵身边。
余清韵并不打算和风霁月废话,打算带着身后这群人上车,离开这个鬼地方,至于桑格达和蓝寿则,她打算把人交到部门手上,让部门的人派专家来研究一下他们两人的精神状况。
“你难道没有什么是要问它的吗?”风霁月一直负在身后的那只手拿到身前,手上捻着一个白面皮影小人。
白面皮影小人的各个身体关节都是单独联结的,只有头部被风霁月强行提着,没了生气,整个四肢耷拉朝下。
风霁月的手晃了晃,白面皮影小人也跟着晃了晃。
虽然它一动不动,余清韵还是从它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这确实是真的白面皮影小人。
余清韵想了想,看了一眼身后的杨羌和第十封,两人双目清澈无比,皱着眉头看着她和风霁月对弈的局面。
余清韵从周力手上接过昏迷未醒的蓝寿则,把骨器拿给周力,对风霁月扬声说:“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把它给我,我把你的东西还你。”
风霁月没有动弹。
“不乐意?”余清韵说,“那也行,下次再见。”
言语之间极为挑衅。
风霁月沉默了一下,说:“这个交易我同意了。”
见到他妥协,余清韵让周力拿着骨器上前,风霁月也心领神会地把白面皮影小人给张光绪,让张光绪上前和周力进行交易。
余清韵原本是想着让杨羌或者第十封上去交易的,但是她已经不再信任这两个时不时总能跟她走散,不在她视野范围内的人。
谁知道他们两人会不会也被风霁月策反了?
而这个交易,余清韵也不是真心想要交易的。
白面皮影小人,她要。
骨器,她也要。
鬼车就在负责交易的两人的身侧,只要周力将白面皮影小人拿到手以后,鬼车就会把张光绪撞飞,挡在风霁月等人面前,余清韵会趁着这个时间带着这两样东西上车。
周力拿着骨器和张光绪分别走上前,两人距离一米左右,相互拿着手上的东西做出投递的动作,几乎是同一时间碰到双方手上的东西。
周力直接一手将白面皮影小人拿过来,另一个手将骨器一把捞回怀中,余清韵也跟着紧张起来,匕首从袖间滑落至手掌中,肌肉紧绷。
同一时间内,鬼车发出轰鸣,直接将张光绪撞到一边,在石壁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洞。
巨大的车声和碰撞声让在场的所有人动了。
周力顺利拿到白面皮影小人,刚一转身,就看到被苗刀从背后扎入,子母鸳鸯钺割脖的余清韵。
余清韵早有防备,匕首已经率先刺入距离她最近的第十封的胸膛。
她发现不是自己的反应变慢了,而是杨羌和第十封的速度变快了。
她只能微微勉强将脖子转了一个小角度,眼珠挪动,看着思源和周力,张了张嘴,可是破碎的声带发不出任何声音。
风霁月不急不慢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笑容加深。
鬼车如一缕破散的梦光,星星点点地消散在悬崖底部。
随后地面震动,石壁和上端崩塌,爆发一场大雪,将一切都给掩埋。
—
钟世荣自从那夜接到余清韵托梦以后就按照她的教导,给部门的人发了消息。
特殊部门那边的人动作非常之快,第二天深夜就敲响了钟世荣所在民宿的房门。
钟世荣睡眼朦胧地打开房门,见到的就是民宿老板面色紧张地跟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边陪笑。
钟世荣好歹也是经过酒店撞邪的人,加上余清韵提前给她打过预防针,倒也不是那么的紧张,揉了揉发痒的眼睛,含糊地问:“是清韵的人吗?”
西装革履的男人点头:“后面的带路,麻烦你了。”
钟世荣给朋友发了个条自己有急事先离开的消息,换好鞋子就跟着男人下楼。
一到楼下,钟世荣就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不少人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古武,还有武装人员身穿制服,几个喇嘛在相互低语,身后是一长排的武装车辆。
现实往往比艺术加工的更加来的夸张震撼,钟世荣是真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画面。
身穿黑色西装,也就是藏区事物总负责人,交代完民宿老板后就让他离开了。
“走吧。”负责藏区地区事务的部门总负责人看到钟世荣的表情,轻声提醒。
钟世荣如梦似幻地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武装车内。
长龙般的武装车辆静悄悄地在街镇上行驶离开,两边街道上的所有人家不知道是打过招呼还是怎么回事,全都门窗紧闭,灯火黯淡。
部门里面的人极为有效率,武装车队一直开往钟世荣指认的桑格达家所在的嘎拉贡吧山脉一带,驾车人员轮班开车,日夜不停,经过了一天一夜,到达桑格达的家。
钟世荣跟着其他人员在桑格达的家前下车,所有人各司其职,在桑格达的家中展开调查,钟世荣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又参杂着一点新奇。
他在附近晃悠,看到一个巨大的铁质狗笼,有人员戴着口罩和手套,用一根镊子将笼子里动物残留的毛发装进袋子里,转头去跟其他拿着本子的人员交流。
“狗笼确认完毕,确实属于藏獒毛发。”
“三栋平层房子,一个主房,两个卧房,各有几间隔间,初步判断生活痕迹在一周前。”
“确实为桑格达的住所。”
“片泥土里有干涸血迹。”
“他住院的母亲之前的笔录记录给我看一下。”
“平房里残留物品还有毛发皮屑找到了,和钟世荣汇报的余清韵一行人身份不符,似乎另一个平房里的住户不是余清韵,而是其他人。”
“桑格达母亲笔录有说过,他似乎同时接了两个向导的单子。”
“他们三方人现在是在一起的?”
“应该是的。”
“最近不是也有在嘎拉贡吧出任务的人员吗?去把数据调出来,看看他们有没有可能碰到一起。”
……
一番迷迷糊糊的对话下来,部门里面的人似乎都把这段时间余清韵等人做的一切都大致搞清楚了。
几个喇嘛还有古武人员在附近游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之后就走近那个先前西装革履的男人身边,似乎在汇报着什么。
他们没有避讳旁边的钟世荣,但是钟世荣对于他们这些特殊人员有着天然的敬畏,也不敢站太近听对话,只是站在不远处,偶尔听到几个字眼。
“怨气”
“邪祟”
“动物的血”
似乎余清韵他们刚一来到桑格达家中的时候,就撞了邪。
那么他们的离开,究竟是邪祟逼迫,还是驱赶邪祟后自行离开的?
距离余清韵给他托梦已经过去将近一周的时间了,他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是部门所有人,包括钟世荣现在的疑问。
第137章 途中
桑格达家停留五个小时以后,钟世荣见着桑格达的家中一切物品原封不动,但是已经被调查了个底朝天,深深感叹专业人士的动作效率。
留了一些人员继续守在桑格达家中,其他人纷纷上车,继续开往嘎拉贡吧山脉一带。
钟世荣坐在车内,周围全是真木仓实弹,还有驱邪人士,安全感满满,没了后顾之忧的他看向窗外雪山云雾飘渺,思考着余清韵一行人可能遭遇的一切。
在这个荒无人烟的高原雪域里,余姐能遇到什么邪祟?
钟世荣展开自己丰富的想象力,藏区内天葬的邪祟?高原雪域里的孤魂野鬼?还是最近新闻里的野人也是邪祟?
由于车队人员得出余清韵一行人是开车离开桑格达住所的,这一次开车的速度加快,接近天黑傍晚,他们遇到了第一个辟邪朵帮。
是车队里面的几个喇嘛先觉不对,叫停车队,想要下来查看的。
车队在辟邪朵帮不远处停了下来,一行人浩浩荡荡下车,部分人留在车上,以防遭遇不测。
手无缚鸡之力的钟世荣就是留在车上的这群人之一。
他坐在车上,迎着已经开始逐渐飘起小雪的大风,眯着眼睛看向那座被石头石块堆垒起来的辟邪朵帮。
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灰黑色的,青绿色的,褐红色的石块堆垒在一起,辟邪朵帮就好像一个独自矗立在川藏荒野中的斑驳流浪的旅人。
许多不同制服不同部门的所属专业人员凑着头围在辟邪朵帮附近,时不时进行交谈,打量着这座辟邪朵帮,他们背对着钟世荣,将辟邪朵帮团团围住,只留下辟邪朵帮顶部的石块能够被钟世荣看到。
这个辟邪朵帮身上有了积雪,看上去没有被任何人动过的迹象,但是钟世荣刚下了定论,就见一个喇嘛上前,将一个个石块从朵帮身上拿下来。
接着他听到那群人传来的交谈声更大了一些。
他们似乎在辟邪朵帮身上看到了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见他们讨论完毕,所有人纷纷上车,继续前进。
这一次,钟世荣敏锐地感觉到他们行进的速度更快了。
最后,在天黑傍晚之时,他们再次遇到了第二个辟邪朵帮。
这一次,车队打算先在第二个辟邪朵帮旁边临时驻扎,度过今晚。
武装人员拿出帐篷,睡袋,开始生火,拿出准备好的食材,研究人员,喇嘛还有那些古武人员全都跑到辟邪朵帮附近,不知道又在研究些什么。
三个大火堆已经生了起来,钟世荣看了一眼周围一群人,又看了看远处荒野外的一片无际,裹紧自己身上的衣服,尝试着靠近那群研究辟邪朵帮的人员。
他还是很好奇他们究竟在辟邪朵帮身上发现了什么。
藏区总负责人看见了他的举动,没有制止。
钟世荣凑上去,正巧看到一个喇嘛开始对辟邪朵帮上手。
佝偻着身子的老喇嘛拿下其中一个石块,郑重地放到地上。
钟世荣瞧见了里面似乎有个暗黄色的东西在石头堆里。
这个暗黄色有些像皮肉,又有些像皮毛,隐藏在石堆的阴影处,看不清楚质地。
飘忽不定的寒风之中,钟世荣似乎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老喇嘛继续把一块块石块石板拿下来,随着石块的搬离,辟邪朵帮里面的东西也在完全展露在大家眼中。
钟世荣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凌乱的杂黄色羊毛□□涸的血迹粘连在一起结成片状,浑浊的兽瞳死死瞪着我,诡异的带上了一抹属于人的智慧,长而弯的犄角倒像是凭空长在枉死之人身上的异物。这个羊头脖颈断裂处被人粗暴地切割下来,不知道是谁做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看的心里发毛,就好像已经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这是钟世荣在这次川藏之行结束以后在社交平台上写的一篇第一人称视角的短篇恐怖故事,因为太过于真实,加上故事元素与他公开的旅行行程表相吻合,让他的读者一直在纷纷猜测着这是否为他的真实故事。
钟世荣在石堆当中看到的东西让整个人僵在原地,不过周围的人似乎早已司空见惯,提取出羊头的羊毛和血液后,重新用石块将羊头埋了回去。
“这里有邪祟残留的怨气,应该也是发生过一场斗争。”研究人员拿着一个不知名仪器在周围扫描,最后下了结论。
另一个人凑过来:“已经接连碰到两个这样的辟邪朵帮了。大喇嘛说在辟邪朵帮里放头颅或者刀木仓剑戟也是时有发生的仪式。但是我感觉像是点对点的阵法。”
钟世荣已经想象不出来余清韵一行人到底遭遇了什么。
当晚,他们遭到袭击。
钟世荣从睡袋中被人抱起来,他意识模糊,整个人被睡袋裹着像一条毛毛虫,被人扛起,腾空感使他赶紧伸出头,查看外界情况。
帐篷被撕得七零八碎,帐篷骨架子已经被踩得倒在雪地里。
周围有不少诡异的嘶吼声,像是硬生生从声带中挤出来的声音。
这些声音让钟世荣狠狠打颤。
因为这是属于羊的声音。
他想到了辟邪朵帮里那头惨死的羊的头颅。
他现在正在被武装人员扛起来,周围刀剑刺入rou体的声音,喇嘛诵经的声音,木仓械射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火堆已经被邪祟踩灭,夜幕无月,周围漆黑一片,只能偶尔看到不同形状的犄角在周围晃动。
车队里的人都在奋战。
算了,他还是别拖后腿了。
被武装人员扛着穿梭在战场上的钟世荣缩回自己往外探的脑袋,决定什么也不做,保证自身安危就是对其他人的负责。
大概一分钟,他就被武装人员扛上了车内,“砰”的一声狠狠关上车门,所有人也陆续上了车子,车队赶紧开走。
钟世荣从在车内从睡袋中艰难离开,随意看向车子后方,车子后方仍然是一片漆黑,除了车辆的轰鸣声,钟世荣还听到了车后传来的阵阵蹄踏声。
这阵阵蹄踏声让钟世荣忍不住开始脑补起那群羊追逐着他们的画面。
而且从声音来看,确实不止有一只羊袭击了他们。
他们装备精良,为什么要害怕一群羊?
“这是发生什么了吗?”钟世荣询问着旁边的武装人员。
“邪祟袭击。”旁边的人言简意赅。
那些羊是邪祟?
钟世荣感到有些恍惚。
转念一想,也对,刚才被扛起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些羊角轮廓高度明显跟人类齐平,这说明那些羊都是站起来的,只能是邪祟了。
在钟世荣思考的这段时间内,车后面的羊蹄声一直没有停止,这让他总有一种迟早要被追上的感觉。
毕竟那群邪祟一直跟着,车子也会有没有油的时候。
车队一直开着,直到月亮出现,身后一直紧追不舍的羊蹄声终于消失。
车队并没有就此停止,而是一直前进。
中途,钟世荣感觉到这辆特殊改装的车子颠簸的幅度变大了。
“怎么回事?”有人询问。
“不是路的问题,是嘎拉贡吧一带开始发生震动了。”
“地震局那边的人怎么没给过预测?”
“根本没有预兆,哪里来的预测?别忘了上次余清韵在秦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阵仗。”
车队开始停了下来,不敢贸然继续开车,而是五六辆大车围成一个圆圈。
钟世荣听到了一个极为浩大的轰然声,有些朦胧,感觉像是整个世界开始倒塌一般。
连人带车,全部往下陷进去一些,车顶棚还能感觉到大雪覆压上来的动静。
“远处的那几座雪山雪崩了。”在巨大的雪声中,钟世荣听到有人隐约这么说道。
等到震动消失,车队也没有再选择前进,钟世荣在对讲机中听到他们说下大雪了,车子是大卡车一般的高底座大型车辆,并不害怕积雪淹没车门。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等到天亮以后再前进。
等到了天亮,这些高底座的大车也是在原地磨了好久,有人下车负责推动和扫除车轮附近积雪,才正式上路。
中午,太阳高照,贴了黑色车膜的车窗外看不见任何活着的,有颜色的生物。
这让钟世荣开始心里有些没底,这嘎拉贡吧高原雪域这么大,他们能找到余清韵一行人吗?
途中车队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钟世荣就看见他们拿着工具开始清扫这个地方的积雪,没过一会儿,火堆四散的黑色骨碳和散架的红色帐篷布从白雪之中露了出来。
这应该就是余清韵他们留下来的临时驻扎地,看来没走错地方。
与此同时,他们也在不远处发现了第三个辟邪朵帮。
看到第三个辟邪朵帮里的东西时,钟世荣感觉车队里的氛围变了,似乎有些紧张。
他上前一看,看到了布满冰霜,皲红开裂的狰狞人脸。
这次的东西,已经升级为人类的头颅。
“这不是桑格达的头颅,也不是余清韵的头颅。”
“这会不会是桑格达多接一单的客人之一?”
研究人员再次展开讨论。
没有得出个所以然来,为了不破坏这里的阵法,工作人员没有将这个人类的头颅拿下来,而是全方位拍了组照片,放回原位,打算一切事情都搞清楚以后再处理头颅,尝试寻找头颅主人的家属。
车队继续开着,下午临近太阳落山,车队停在了一处悬崖边上。
这个悬崖整体宽达几十米眯着眼睛,依稀可见对面的冰原。
悬崖一望下去就是眩目的黑暗,深不见底,好似要吞噬一切光明。
钟世荣丢了一块石头下去,久久不见声响。
余清韵他们不傻的话,应该会选择绕路离开这个悬崖,又或者掉头返回。
“没路了,”钟世荣说,“我们需要掉头返回寻找吗?”
“不。”藏区负责人说。
接着,研究人员拿出一个仪器,在悬崖周围来回走动,进行勘测。
似乎是看到了仪器显示,研究人员说:“悬崖底部聚集大量怨气,同时还有上次秦岭残留的同源怨气。”
“余清韵应该也到悬崖底下去了。”
钟世荣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些搞不清楚,但是他记得前阵子秦岭一带的山脉发生特大地震,导致山区好几座大山直接坍塌,周围省市遭到波及,好多人还以为要完蛋了,结果那只是余震,省市里没有大楼倒下,造成人员伤亡。
顶多只是造成人员恐慌。
原来那次地震也是余姐弄出来的动静吗?
余姐接的到底什么任务,这么厉害?
而且余姐他们驻扎的营地就在这里,说明他们是直接从这里下到悬崖底部的,他们究竟是怎么下去的?
钟世荣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车队的人也没有想到会有需要到悬崖底部这一操作,所以没有带相关工具,赶紧联系嘎拉贡吧下面的人进行工具调动,留下一部分人在悬崖这里等待工具,剩下的人开车沿边,寻找进入悬崖底部的低矮地区。
在绕着悬崖边,地势往下,开了一天一夜后,钟世荣所在的车队抵达悬崖底部。
同一时间,悬崖上面的人员也得到工具,两边人员同时行动,使用对讲机进行通话,方面碰头。
这个时候天仍然是黑的,钟世荣一行人开着车子行驶在宽敞的悬崖底部,开着远光灯,将漆黑无边的悬崖底部照得如同白昼。
半夜,车队进行休息调整,钟世荣吃了饭,喝了点东西,走到一个大石头边想要解手。
羽绒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完全被夜风的呼啸声完美覆盖,钟世荣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扭头要走,忽然看到前方那颗大石头边上缩着一个东西。
体积来看,有些像人。
不过钟世荣可不打算像那些恐怖小说的炮灰一样傻不拉几地远离同伴,自己一个人冲着那团黑糊糊的人影直接喊“有人吗”这种致死率极高的废话问题。
他瞧着那团黑影,面对着黑影,脚下满满挪动着,准备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回到大部队叫人。
“你是谁?”那团黑影首先发话了。
是个女生,声音清脆,年纪不大。
但是余姐那一行人里面没有会这么一号人吧?
钟世荣清晰的记得余姐,思源这两个女生的声音,完全跟这道声音不一样。
他拔腿就跑,谁知身后那团黑影也跟着追了上来。
钟世荣解手的地方离大部队并不远,很快跑回大部队。
他踉跄的模样被其他人见了,赶紧走上前。
这个时候,身后那个一直跟着钟世荣的人也跑进了车队远光灯范围里,进入到大家的视野里。
众人看过去,是个穿着羽绒服的女孩,双颊被冻得通红,嘴唇没了颜色,冷得站在原地发着抖。
看到众人还有武装人员身上的制服,女孩终于松了口气,喜极而泣:“你们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我真的要被冻死在这里了。”
藏区负责人给旁边武装人员一个眼神,武装人员给女生盖上了一个毯子,带着她来到火堆边取暖,还盛了一碗热汤给她暖暖身子。
女生在这期间一直抖着身子,点点白色冰霜冻住她的睫毛,喝了好几口热汤,似乎饿急了,仅仅只是一碗汤,发出了饕餮般囫囵吞枣的津津有味的声音。
没过几秒,这一碗热汤就给她彻底解决了,她看起来也暖和一些,不再发抖,捧着那个尚有余温的碗。
有人拿出本子进行笔记询问:“你的名字叫什么?”
女生脸上的冰霜似乎冻住了她的面部,嘴角扯动之间,肌肉僵硬,面部扭曲,语气乖巧:“我叫黎雪义。”
第138章 车顶棚
“你是怎么孤身一人来到悬崖底部的?”
“我是跟着我的朋友们一起来的,但是他们现在全都失踪了。”
“这一带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旅游的,你和你的朋友来嘎拉贡吧是有什么原因?”
“我和我的朋友们是因为看到了雪山野人的报道,想要亲自拍到野人的照片,所以才雇了一个向导,想要在这附近带我们到处走走看看。”
研究人员相互看了看,接着有人继续问。
“那名向导叫什么名字?”
“名字有些长,记不住全名,但是我们都喊他叫桑格达。”
破案了,这个女孩就是桑格达私自接下第二单的顾客之一。
“那你们除了你们的向导,还看到其他人吗?”
“有,一个女人和她两个一男一女的同伴。还有一个牧羊的牧民。”
救援人员拿出摄像机,递给黎雪义,说:“你认识照片上的人吗?”
黎雪义定睛一看,脸色惨白,“认识,他就是我们半路上遇到的牧民。”
“我们都叫他多则嘎。”
……
这场问话长达五分钟,黎雪义被问得事无巨细,期间她想要自己先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部说出来,但是问话人显然是这方面的专家,直接打断她:“不需要擅自多加补充和解释。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好了。”
最后终于问完了。
钟世荣也清楚了余清韵一行人之前所经历的那些事情。
他夹起大锅里的几块肉片和菜叶,吃了好几口。
笔录人员包括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很满意黎雪义带来的信息。
笔录人员关上本子,盖上笔帽。
就像是一个讯号一样,一个一直站在黎雪义身后的,藏在阴影处的人员上前,火光照耀在他脸上,手上剑柄挥动,黎雪义的头就像是菜市场上的西瓜一样掉落在雪地上,咕噜噜转了几下,落进堆火之中。
钟世荣手上的碗差点拿不住,想要丢下肉菜,直接跑路。
这是什么情况?
旁边的人拎住钟世荣的衣领,让他动弹不得,另一个人稳稳接住他扔下的碗,碗内汤汁一点也没漏。
“你仔细看看她的血是什么颜色的。”旁边的人善意提醒。
钟世荣一点一点扭动着脖子,看到了地上飞溅的黑色血液。
刚才的女生竟然是一个邪祟。
旁边的人员拿着手掌般大小的设备仪器:“我就说,一起怎么一直显示她那个方向有怨气。”
“漏洞太多了,要是碰见她的尸体或许没什么,偏偏这么一个大活人在零下几十度的气温,没有补给的情况下活了好几天……”
钟世荣听着那些人员的对话,恍然大悟。
是啊,他刚才一直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所以心一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脑子遗漏了什么,却想不起来,原来是这么一环。
看来风雪把他的脑子冻傻了。
钟世荣接过他的那碗热汤,又看了看已经在火堆里被烧的滋滋冒油,散发着一股极为腐臭难闻气味的女生头颅,有些反胃和难受的移开眼睛,挪着身子远离火堆。
那群研究人员又在交流:“怎么它的肢体还没有开始消失?”
“会不会它的肢体消失的比较慢?”
“把她的肢体收拾一下再看看情况,这个现场有些反人类了。”
有人刚把火堆里的东西拿出来,旁边那具断了头的身体突然动了起来,抓起旁边一个武装人员的身子,它的手像是钢铁般的利刃,直接扎进武装人员的胸口,直接穿刺。
“它还没死!”
周围的人开始警戒,钟世荣跑回车上不添乱,没过一会儿,场面控制了下来,他打开车门,下车查看。
那名邪祟肢体已经全部被砍断,散落各地,墨黑色的腥臭液体遍布四周白雪地上,发出腐蚀的声音。被腥臭液体碰到过的雪地微微凹陷。
它的四肢还在动弹,黑炭似的萎缩头颅,面部肌肉在扭动着。
钟世荣有些看不下去,移开了眼睛。
这一突发事故,使得他们二十几人的队伍又增加一点死伤人数。
被羊形状邪祟攻击的那晚,他们队伍就有两人死于羊犄角和羊蹄踩踏,五六人受伤,现在又死了一个。
其他人把死亡的队伍人员进行雪葬深埋。
之后在场人员拿出巨大的袋子,将这一个个扭动的四肢一块一块装进里面,袋子口一缩,只能看到袋子里不断有东西戳出凸起。
他们把这个袋子放在一旁,开始联系起从悬崖处攀爬下来的队伍。
“这里是一队,我们刚才遭遇人形邪祟的袭击,一人死亡,场面已经稳定,打算驻扎一晚。这里是一号队伍,我们刚才遭遇人形邪祟的袭击,一人死亡,场面已经稳定,打算驻扎一晚,”
重复两遍过后,拿着对讲机的领头人员按着对讲机的按钮,等待对讲机那头队伍的回话。
“滋滋……呲呲……”
对讲机发出打开对话的电流声,那头队伍并没有回复。
过了一两分钟,那头似乎传来几个“呜呜”的声音,夹杂着一些堆叠在一起的人声,有点像尖叫声,交谈声,又有点像风雪呼啸成的拟人声。
队里的人全都放下的手上的动作,把视线转移到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的对讲机上来。
“一队报告完毕,一队报告完毕。二队情况如何?收到请回复。二队情况如何?收到请回复。”
领头人员再次出声。
又过了几秒,对讲机爆发出巨大的电流声。
“噗呲噗呲……滋滋”
似乎那边有什么东西砸向对讲机,过几秒,终于听到对讲机那头传来回话。
“二队收到,二队收到。刚才二队遭遇羊头人的袭击,目前危机已解除。刚才二队遭遇羊头人的袭击,目前危机已解除。”
得到回话,钟世荣这边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明天早上六点统一朝着怨气最重的方向汇合。明天早上六点统一朝着怨气最重的方向汇合。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二队收到。二队收到。”
交流介绍结束以后,一队负责人安排人员守夜。
她看了一眼钟世荣,说:“你不用守夜。好好休息,余清韵可能会托梦给你。”
钟世荣看着这位一队负责人安排其他人员,有两三个研究人员一直拿着那个检测怨气的设备,他凑上去,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这个就是检测怨气的设备吗?”
研究人员说:“是啊。”
他们两个人笑意吟吟,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明明钟世荣是这个队伍里最没有能力的人,偏偏每个人对他的态度都好得出奇。
研究人员甚至主动把这个手掌般大小的仪器递过去给钟世荣,“你想不想看看?”
“我们还可以教你怎么查看怨气的方向位置和强弱。”
说实话,钟世荣真的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吗?可是这个仪器应该很贵很重要吧?”
两个研究人员笑了笑。
这个仪器确实很贵,是部门最近研发出来的,造价极高,还没有得到量产,他们这支队伍也一共就只有三个这样的设备。
一个在驻扎在雪域高原上面的队伍。一个在二队。最后一个就在他们队里。
给钟世荣看当然是有原因的,他们又不是傻子。
这人可是S级清理人员托梦的对象,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的,不然怎么会被S级清理人员所信任?
钟世荣小心翼翼地将这个银白色设备拿在手上,有些兴致勃勃,浑然不知自己占了余清韵好大的便宜。
一旁的一队负责人见了也没有制止。
毕竟钟世荣可是S级清理人员的人。
“你看这个墨绿色的屏幕,正中间是不是有一个十字架一样的坐标轴?”
“嗯。”
“中间坐标轴的原点就代表了我们的位置,四周轮廓并不清晰,甚至有些雾蒙蒙的灰色,看见了吗?”
“看见了。”
“这些雾蒙蒙的就是怨气。怨气是邪祟溢散出来的,可以说是类似于气场,磁场这样的东西。怨气你也看见了,并不能数出个数,只能感知到这个方向大致是有邪祟的,并不能知道有多少个邪祟。”
研究人员喝了一口水,继续说:“这些灰色的颜色越深,越黑,范围越大,只能表示这一带的邪祟很多,又或者这一带的邪祟很强。”
看着设备屏幕上东南方向的浅灰色和西北方向大片的黑灰色,钟世荣有些惶恐不安。
第二天,天一亮,袋子里的东西消失了。
队伍里的人似乎早已预见,并没有过多探讨,而是把袋子重新折叠起来收好。
车子继续开动,领头人员拿着探测怨气的设备,“就往西北方这边开去。西北方有多股怨气爆发。”
车子每开一段时间,就会遇到一堆大雪挡住整个悬崖底部的通道,应该是前几日的雪崩导致的。
钟世荣所在一队时不时就要停下车子,拿着铲子把雪挖开。
期间还需要时不时和二队联系报备各自的所在位置显著标志,以此来确定两个队伍之间相互距离。
二队在下午时说他们将一个红色布料绑在杆子上,扎在靠近石壁的角落边。一队也如法炮制,选了个蓝色布料,同样用杆子扎在雪地上。
临近傍晚,他们很快碰到了那个带有红色布料的杆子。
这说明二队在他们的前面。
确定好两队的前后顺序以外,一队领头人员按住对讲机,“发现红色布料,我们在你们后面。发现红色布料,我们在你们后面。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收到。收到。”
二队回答。
“我们今晚先不睡了,赶紧汇合要紧。”领头负责人对车队最前面车辆的驾驶人员说。
车队里的四辆车子除了最前面的车子开的是远光灯,后面的车子开的都是近光灯,车子两侧几米开外一片漆黑,看上去并不像是悬崖的石壁,反倒像是藏了会吃人的恶鬼的诡异空间。
车内一直开着暖气,但也只是维持着几度的温度。
钟世荣坐在车里,看着四周的阴翳模糊,有些惴惴不安。
领头人员的决定是对的。
他们两队下午刚放的标志性物体,刚一傍晚就碰上了标志性物体,这说明两个队伍的距离也不是很远了,在这个地方,还是人多一些安全性更高一些。
又过了一段时间,四周好像越发的暗了。
“咚”
坐在第三辆车子里的钟世荣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点撞击声,好像最后面的那辆车子出了点问题。
他扭头,试图透过车后面的窗子看到后面第四辆车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四辆车并没有出现任何故障,仍旧开着车灯跟着车队,耀眼的车灯让人根本看不清车子里的细节,只能依稀瞧见第四辆车驾驶位上手握方向盘的驾驶员身形肩膀。
钟世荣所在的第三辆车,驾驶位上的人继续开着车,副驾驶位置上的人拿出每辆车上配备的对讲机。
“呼叫四号车。呼叫四号车。刚才听到后面有动静,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频道是四辆车共有的频道,前面两辆车的人也听到了对讲机里传来的问话。
很快四号车的人给了回复,“这里是四号车,刚才车顶棚传来动静,有物体撞上车顶棚。”
一号车的人发出指令,“车队正常行驶,不能暂停。四号车锁上车窗和车棚上方的天窗。三号车打开天窗查看一下四号车车棚顶上的情况。务必小心,一旦有什么不对的力立马汇报。”
听到这里,钟世荣左边的一个喇嘛已经拿出的自己的骨器,周围的武装人员也都拿出了木仓械设备和古武。
一位武装人员打开了天窗,钟世荣抬着头看着被人打开的天窗。
天窗上一片漆黑,好像下一秒就能出现一张狰狞的鬼脸,从天窗上跳下里,进入紧闭的车内,在狭小的空间里将他们屠杀殆尽。
钟世荣咽了咽口水。
他似乎记得,之前那个名叫黎雪义的女生在笔录时有说过,在这个高原雪域上,一直有一个白毛罗刹跟随着他们。
每当高原上的月亮被乌云遮蔽的时候,这个邪祟就会出现,将人吃掉,分裂出和那个被吃掉的人一模一样的怪物。
身边的武装人员动了,手按在前面座位板上借力,准备将身子从天窗上探出去。
钟世荣再一次扭头看向后面车窗,看向第四辆车子。
车灯过于耀眼,白色眩目的光呈现折射姿态,挡住副座位和车后座所有人,只有驾驶位上一直安静开车,手握着方向盘的身子。
会不会,会不会第四辆车上的所有人已经变成怪物了?
武装人员已经探出了头,一片寂静,只有风雪声充斥在耳边。
他迟迟没有动作,也没有发言,钟世荣有些急了,说:“有看到什么吗?”
武装人员这才蹲下来,回到车内,关上天窗,“我好像是看到身后第四辆车上有一个黑影。”
他惊疑不定,带着不太确定的口吻。
其他人问:“怎么是好像?”
“车灯太亮,风雪太大了。”他说。
之后他们在对讲机里跟所有车辆汇报第四辆车上疑似有黑影。
对讲机里的其他车内人沉默了许久,都在等待着第一辆车一队负责人的指挥。
“滋滋……滋滋”
对讲机的那头没有发言,一队负责人似乎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她说:“继续前进,我刚才已经让二队在前面驻扎等待我们了。后面的车子闭紧车窗,反锁车门,继续前进。四号车,一旦你们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必须立刻在对讲机汇报。”
事态紧急,直接把联络重复给忘了。
“收到。”四号车的人说。
“呜呜呜”
“呜呜呜”
车窗外面的风雪声透过极为细小的车缝,发出似人一般的哀嚎,似哭似叫。
外面的风雪似乎变得更加地大了,车窗外面明明一片漆黑,出现了拍打撞击声。
没有节奏,没有规律,车窗“咚咚咚”的响,钟世荣勉强把眼睛从车窗上挪开,闭上眼睛,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
没事的,应该会没事的。
如果四号车的人真的变成了邪祟,一号车拿着检测邪祟设备仪器的人不可能没有看到怨气。
不知道开了多久,久到钟世荣真的感觉到一丝困意的时候,对讲机突然发出声音。
“报告,四号车突然熄火。报告,四号车突然熄火。”
钟世荣一听到是四号车,一个激灵,直接睁开眼睛,睡意全无。
“继续前进。”对讲机里传来一队负责人的声音。
车内所有人都不说话,遵从命令。
大家都明白她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毕竟探测邪祟位置和方向的仪器在一号车上。
四号车的所有人或许早在发生异响的时候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四号车已熄火。四号车已熄火。请求指示。”
对讲机里仍然传来四号车里那群“人”的声音。
没有人回应它们。
钟世荣感受着车内光线的变化,又扭头想要看向车后面。
车后面,那辆开着近光车灯的四号车静静呆在原地,车内一片漆黑,这会什么也看不见了。
没有了四号车车灯的照射,钟世荣所在的三号车车内光线变暗。
他垂下头,担惊受怕。
呆在车里不出去,今晚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吧?
四号车的人又重复了几句,见到所有人都没了声音,不知为何也停了下来。
在黝黑的对讲机里,死寂一片。
车队三辆车继续开动,开过一段距离后,黑暗吞噬了四号车,就连它的车灯光也看不见了。
应该没事了吧?钟世荣这样想着。
“所以,领队,你们是要抛弃我们对吗?”
对讲机突然发出声音。
声音黏腻阴冷,就好像一条毒蛇。
“为什么要抛弃我们?”
“我们还不想死!”
几道扭曲的人声声音刚落,所有人就感觉车身一震。
似乎有什么东西,撞上了他们的车顶棚。
钟世荣要被吓傻了。
第139章 追击
车内所有人纷纷进入警戒状态。
车子仍在行驶,车顶棚除了刚才那声巨响过后就再也没有别的动静,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钟世荣看着车两侧的窗户,一片漆黑之中仅仅能看到一点灰色的雪地。
“啪”
又是一声,右侧车窗上伸出了一个手掌,狠狠拍在车窗上。
是从车顶棚上伸来的手掌,手指朝下,没有温度,所以根本没有任何白色雾气沾上车窗。
被手掌拍中的防弹车窗直接裂开了几条细长的裂缝。
风雪撞击着车窗,在裂缝间挤来挤去,似人的哀嚎声更大了,就好像在替车顶上的东西叫喊。
车内,副驾驶人员沉着冷静,拿起对讲机开始汇报。
“报告,有东西落在三号车车顶棚上,疑似刚才四号车上的邪祟。报告,有东西落在三号车车顶棚上,疑似刚才四号车上的邪祟。”
旁边的喇嘛拿出一个骨器,放在膝盖上,嘴里念念有词。
钟世荣听不清他到底念了什么,只知道是一串音调一致的话语,带着古老藏区千年来不断变化的颂词。
喇嘛的嘴唇不断嗡动,骨器散发出一种盈润的黄色微光,钟世荣看着这道微光如同青烟一般直上,视车顶棚为无物,透过钢铁。
喇嘛似乎在牵制着车顶棚上的邪祟。
“继续前进,所有车辆继续前进,三号车关闭车灯,实时汇报情况,坚持住。”
对讲机里传来一号车里一队负责人的声音。
“三号车收到。三号车收到。”
右边车窗上的手掌一直按压着车窗,没有多余的动静,车子稳步前进,平稳顺滑,也没有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车窗上又多出来两三个手掌,每多出一个手掌,车窗上的裂痕就越多越大,在这样下去,车窗迟早破碎,他们迟早完蛋。
看着手掌,车顶棚上的邪祟似乎不止一个。
副驾驶位的人拿着对讲机:“报告,三号车窗陆续出现许多手掌,车窗疑似要破碎。报告,三号车窗陆续出现许多手掌,车窗疑似要破碎。”
一号车内,一队的总负责人脸色难看,她手上拿着仪器,仪器显示着在他们的东南方有一股几近乎黑色的雾气。
一开始四号车传来消息的时候,他们透过仪器就知道四号车的人早已失陷,所以毫不犹豫放弃了四号,但是三号从一开始就在实时汇报,说明三号车的人都还活着,既然活着,那就不能放弃。
而且钟世荣还在三号车上。
钟世荣看到旁边的喇嘛黝黑泛红的深色皮肤开始变得蜡黄无比,直至面如金纸。
好像他要撑不住了。
“帮我个忙。”喇嘛突然开口。
车上一共有六人,主驾驶和副驾驶各一个古武人员,后座有一个喇嘛,钟世荣还有两个古武人员。
“怎么帮。”旁边有人问。
“这是由藏民天葬后留下的骨器,吸收不同的血液还能让它再护着我们几分钟。你们割点血滴在上面。”喇嘛说。
藏区的东西邪性,但又有种说不出的神异。
钟世荣让旁边的人拿刀割了手掌,将血滴在这个骨器上。
每个人的血滴上去一次,这个骨器的光就越强盛。
车窗上的手掌收回了两个,还有三个手掌攀附在车窗上。
“报告,三号车预计还能再支撑几分钟。报告,三号车预计还能再支撑几分钟。”
“你们坚持住,我现在联系二队。”
一队所有人现在都在车上,不管是哪一辆车的人下来,都会被车顶棚上的邪祟当成活靶子。
他们需要附近的二队进行支援,或许能逃过一劫。
一队负责人调试频道,切换到跟二队联系的频率,“这里是一队,这里是一队,一队遭遇邪祟袭击,请求二队向后返回支援,请求二队向后返回支援。”
“二队收到,现在马上赶来。二队收到,现在马上赶来。”
听到二队的立刻回复,一队负责人的心定了定。
她对驾驶位的人说:“打开天窗,我上去看看。”
驾驶位上的人立刻打开天窗。
她能做到一队负责人这个位置,靠的就是实力,她的评级是A级清理人员。
二队负责人也是A级。
一队负责人上了天窗,眯起眼睛,顶着风雪看最后面的那一辆车。
她视力极佳,看见了三号车车棚顶上的畸形人型,就好像是许多个尸体纠缠堆叠在一起的东西。
怪不得三号车的人说有那么多手掌在车窗上。
看到有人跳上了车顶棚,三号车上的邪祟直接朝着一号车跳过去。
三号车内的钟世荣等人感觉到车子一个震动,车窗上的手掌全部消失,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掠过他们的前车窗,投下一片阴影,之后就看到那个巨大的身影跳到了前方一号车的车顶棚。
一队负责人也趁着邪祟跳过来的时间差,钻回天窗之下,驾驶位上的人眼疾手快,顺利关上天窗。
那个邪祟似乎有些恼怒,手掌开始攀附上一号车的车窗。
一号车上的人全是古武人员,没有能够升起屏障庇佑的喇嘛,所以不能再坐以待毙。
驾驶位上的人和离一踩到底,速度飙升,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心领神会,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纷纷弃车而下,滚落在雪地上。
一号车载着那个巨大的邪祟直直往前冲,几秒钟后就被前方的黑暗所吞噬,之后黑暗中传来汽车撞上石壁的轰击声。
二号车和三号车赶紧停下,让一号车的人员赶紧挤上来。
“二队不要往后撤了,继续行进,有邪祟在你们后方。”一队负责人赶紧拿着对讲机说。
对面的二队回复很快,像是一直在等待着一队的对讲机发言。
“收到。收到。”
他们现在不打算继续前进和二队会合了,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车顶棚上的邪祟现在在哪里,只能等天亮以后再继续前进。
车队停靠在旁边石壁,两车一前一后,关上车灯,希望那个邪祟返回来的时候找不见他们。
钟世荣已经睡不着了。
旁边的喇嘛见事情得到解决,吐了口淤血,钟世荣把纸递给喇嘛。
可是今晚真的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吗?
像是老天爷要和他们作对一样,钟世荣晚上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就感觉到车子有极细微的晃动。
太困了,他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只开了一点缝隙。
视线早已经习惯黑暗,他看到右侧有黑影浮动。
钟世荣起初以为是旁边的人起身,没放在心上。
等等,如果是旁边的人起身,他自己为什么没感觉到坐垫旁的动静?
钟世荣不敢动了,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把眼睛转过去,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许多熟悉人体和人脸纠缠在一起的邪祟,正在将许多个眼珠子,紧紧贴在车窗上,观察着车内熟睡的所有人。
钟世荣当场冒了冷汗。
怎么办?
他该叫醒所有人吗?
许多个眼球滴溜溜地转,看到他们都熟睡,邪祟离开,钟世荣看见它跳去前面的二号车上,将大脑袋贴在车窗上,继续看着二号车上的其他人。
动作轻盈无声,倒不像是之前跳上他们车顶棚时那么明目张胆。
他现在该怎么办,邪祟为什么不攻击他们?
钟世荣还在心里纠结着,就看到自己车内副驾驶上的人忽然拉下车窗,手直接将封在车窗上形成的冰层破开,往车后方抛出一个东西,极为刺眼。
光线太亮,像一道流星的抛物线,落在后面远处,钟世荣有一瞬间被致盲。
双眼一片漆黑的同时,他感受到身下车子启动引擎的震动和轰鸣声。
二号车和三号车直接开走了。
过了半分钟,钟世荣的眼睛才逐渐看得见,周围一片明亮,似乎是被外面的什么东西照亮的。
车内身边所有人其实早就醒了,只能说不愧是特殊部门的,动作迅速,很默契。
他往后看,原来刚才副驾驶位置上的人朝后面扔了□□,所以这里如同白昼一样明亮。
□□吸引了邪祟,在邪祟朝着1□□跑过去的时候,他们这两辆车就顺理成章的跑了。
一队负责人拿着对讲机开始重新联系起二队,“一队正在前进,身后有邪祟追踪,请二队赶往支援。”
作为普通人的钟世荣可能感觉不到什么,只能看到邪祟狰狞恐怖的表象,但是部门里的这些人都能感受到这个邪祟身上散发着的强烈的怨气。
从四号车所有人悄无声息地覆灭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他们这三车人对上这个邪祟的胜算不大。
那个□□的光芒照在那个巨型邪祟上,邪祟拉长的黑色阴影将两辆疾驰的车笼罩住。
它已经彻底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紧紧追着车子,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一队负责人看着距离,确认它一时半会追不上来,松了口气。
应该很快就能与二队会合了,一旦会和,他们和这个邪祟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领队,”旁边拿着仪器的人员面色严肃,“有些不对,你快看后面。”
一队负责人再次往后看,仍然是保持着一定距离的邪祟在后面追赶。
“怎么了?”一队负责人不解。
旁边的人咽了咽口水,指着后面上空,“你看,它像不像那个黎雪义所说的,一直缠着余清韵几人的白毛罗刹?”
一队负责人眼珠一寸一寸僵硬往上抬去,看到了跟在他们后面,不断跳跃在石壁之间,浑身雪白的人型。
它的身形和那个巨型邪祟相比实在是过于小了些,所以一队负责人一开始压根没注意。
这个白毛邪祟连S级的余清韵都一直解决不掉,他们这群人能行吗?
一队负责人脸色变得煞白。
“二队,你们到哪里了?”一队负责人魂不守舍的对着对讲机说话。
“二队正在赶过来。”
“你们,”一队负责人艰难地说,“你们不用赶过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二队那头的人说。
“我们这里出现了S级邪祟。”一队负责人说。
二队那边沉默了一下,说:“我们找到余清韵了。”
一队负责人的眼睛微微闪烁,“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几分钟前。听到你们遇袭后我们一起赶过来的,或许就快要到你们那里了。”
话音刚落,一队负责人就看到前方亮起一道蓝色的幽光,仪器上显示前方如同一滩铺开的墨水一样黑,前方,一股极强怨气的东西正朝着他们靠近。
他们前面出现了一辆周身环绕着晶蓝色鬼火的车,是余清韵的鬼车。
事先看过余清韵个人资料的一队负责人喜极而泣。
后面的白毛罗刹看到余清韵的鬼车,原本不停跳动的身子一僵,直接转头想要离开。
鬼车和这两辆特殊改造的车擦肩而过,蕴含了顶级高尖端的防护车在鬼车面前显得无比渺小。
鬼车速度不停,直接和后面的巨型邪祟迎头撞上,巨型邪祟上纠缠重叠的许多人体被撞散架。
有的肢体被车轮胎狠狠碾在雪地上划出长长一道黑色痕迹,有的肢体被撞飞在一旁,有的肢体直接被碾断。
鬼车不停,一直开着,开离一脸蒙圈的一队所有人。
“二队已到达,二队已到达。”
对讲机里传来二队负责人的声音。
顿了顿,二队负责人继续说,“二队在余清韵的鬼车上……”
也许是觉得过于离谱,二队负责人自己的声音越说越小。
一队负责人心想,不是说来救援吗?余清韵自己开车都能把邪祟撵走,这还需要什么救援。
还有,目标救援任务都开走了,他们怎么办?
“快掉头,跟上余清韵的鬼车。”一队负责人拿着对讲机,对三号车的人和自己车的人说。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余清韵仗着这一带悬崖底部不像他们刚掉下的那一带位置那么窄,所以开着鬼车想要追上白毛邪祟,负责前来救援余清韵的一队开着两辆车紧紧跟在余清韵鬼车的屁股后。
跟着队员们坐在余清韵车内的二队负责人走到驾驶位旁,斟酌着话语对余清韵说。
“余小姐,既然危机解除了,那我们便不用再追了吧?或许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余清韵目光紧紧盯着前方不断跳跃的白毛罗刹,二队负责人硬生生地从余清韵的眼里看到了渴望。
这可把他吓坏了,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再等等,等一下,等我把事情办好就走。”余清韵说。
前方的白毛罗刹就好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般,跳跃得更加迅速了。
仔细一看,甩动的四肢既不符合一般运动规律,肢体残缺,缺胳膊少腿的。
说起来,这件事也有些阴差阳错。
余清韵是被杨羌和第十封背刺,陷入昏厥晕死,周力手上的白面皮影小人和骨器也被张光绪转头抢夺,大雪雪崩掩埋,风霁月毫不留恋,带着他的人手全都走了。
周力和思源只来得及抱住余清韵,三人全部被埋在积雪之下。
之后周力和思源带着昏死的余清韵,不停向上刨雪。
白毛罗刹这个时候再次出现。
周力三人头上几十米的积雪,有大半都是白毛罗刹帮忙挖的。
当然邪祟没这么好心,白毛罗刹刨雪只是为了吃掉虚弱的余清韵而已。
周力和思源带着余清韵,以为终于刨通雪,在积雪里抬着头,准备要重见天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团凌乱白毛和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珠。
它哈着气,沾着细碎血肉的口腥臭腐烂。
思源抱住余清韵,周力一把捞起思源,将他们两人丢到远处,独自一人拖住白毛罗刹。
思源抱着余清韵被甩到不远处的积雪里,挣扎着将余清韵抱起来。
周力在跟白毛罗刹的打斗中,居然撕下了白毛罗刹的一只胳膊,胳膊在半空中飞转着,飞溅出黑色的腥臭液体。
这只胳膊落在了余清韵身边。
余清韵的鼻子吸了几口,接着幽绿色的鬼面獠牙在脸上开始浮现出来。
这还是鬼面獠牙符纹第一次主动浮现出来的。
接着余清韵就像个野兽一样,拿起白毛罗刹断掉的那只胳膊开始生啃。
随着她啃食之后,思源发现她身上那些狰狞致命的伤口开始入眼可见的快速痊愈起来。
之后,思源再三思量,决定放着地上啃食着邪祟生肉的余清韵不管,跑向周力,跟着他一起把白毛罗刹的肉给撕下来,丢给余清韵吃。
余清韵如同被投喂的幼年野兽,唇齿之间分泌出大量的唾沫,吃得津津有味,发出肉质吮吸的声音,仿佛在吃一顿山珍海味。
在吃到一定数量的白毛罗刹的肉以后,她开始恢复清醒,脸上的幽绿色鬼面獠牙符纹渐渐消失。
余清韵只有清醒之后的那段记忆,醒来之前的那段经历是思源告诉她的。
她醒来以后,整个人的味觉,嗅觉受到极大的冲击。
细碎的,夹杂着黑色汁水的生肉被她咀嚼成了肉末,残留在牙齿上,舌头上还有一个东西,不算软,但也说不上硬。
余清韵下意识咬了咬,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一块还没被她咀嚼的肉。
腹部一阵绞痛伴随着暖流,余清韵“哇”地一声,将嘴巴里的生肉吐了出来,整个人反胃一般地大口呕吐,但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胃水伴随着嘴里的黑色腥血被吐出来。
这股味道,余清韵是真的受不了。
不过为了更快的恢复过来,余清韵赶紧调整好状态,跑过去加入战场。
在吃掉白毛罗刹一条小腿后,白毛罗刹终于知道怕了,直接跑了。
这几天余清韵没有办法能够回到上面,就只能一边沿着悬崖底部,希望能走出峡谷,一边寻找白毛罗刹的踪迹,吃掉它,恢复能量。
途中自然也见到那些被白毛罗刹分裂出来的羊头怪物和藏獒,全部都被余清韵吃掉了。
余清韵迫切能够吃掉白毛罗刹,她有种预感,吃掉它,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能问问,”二队负责人看了一眼驾驶位置上眼神狂热盯着白毛罗刹的余清韵,挪到思源旁边,询问思源,“除了你们三个,其他人呢?你们的向导呢?”
思源身体残缺,好几处皮已经损坏,露出已经堆积皱在一起的黄色符纸,黄色符纸向皱在一起,黄色的质地就像是肉,皱在一起所形成的不规则黑色阴影就像是纤维神经。
她的肩膀歪扭,腹部破了一个大洞,都是上次和白毛罗刹打斗时留下的伤。
相比起在一旁更显残破可怖的周力,思源看上去好多了。
二队负责人当然知道这两个人就是资料上余清韵的三个邪物之二了。
“不知道,”思源想了想当时雪崩之前的画面,场面过于混乱,谁也没注意到桑格达,可能跟着风霁月走了,也可能死在那场雪崩里了,“或许死了,或许还活着。”
“姐,能说清楚些吗?这可是一条人命,我们还需要跟人家家属交代的。”二队负责人有些烦恼。
“事情复杂,现在的情况不便多言,余清韵事后会跟部门进行书面报告,你急什么?”思源看着好脾气,但也只是对余清韵相关的人和事好脾气而已。
她冷漠地看了一眼二队负责人,那种独属于被邪祟盯上的阴冷黏腻感让二队负责人一僵。
他看着思源和周力两个人现在扭曲畸形的人体结构,突然后知后觉,即使他们是余清韵的人,是部门的人,归根结底还是邪物邪祟,和人拥有本质区别。
他们从不会把其他人的姓名放在心上,除了余清韵。
听到他们对话的余清韵这个时候有了反应,神色变的冷淡下来,主动回答二队负责人,“他应该是死了,后面的书面报告和家属抚恤我会跟部门进行汇报交接的。也辛苦你们前来救援了。”
思源和周力在当时情况下只能看得到余清韵,但是余清韵还是分出一点注意给桑格达和蓝寿则。
没办法,前者是她的向导,她要对人家负责,后者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活人。
余清韵最了解风霁月了,他看着他们两个人的眼神像看死物一样,可用可丢弃,在那种情况下,走的匆忙应该是没有顾上这两个普通人的。
或许还要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以后,部门的人去雪崩地点挖掘,才能给出准确答复了。
得到了余清韵回答的二队负责人终于闭上了嘴,和队员们安静坐在一边的沙发软垫上。
部门里的人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个空降成为S级的大名人。新奇的看着鬼车内的配饰,甚至还有人偷偷看着余清韵三人,偷偷伸手去摸鬼车内部车窗和车壁,暗暗称奇,不愧是S级,居然还能召唤出鬼车。
天知道他们刚刚碰到余清韵,随后听到一队求救声,那辆周围萦绕着蓝色鬼火的巨型汽车从深渊中跑出来,裹挟着风雪,精准地停在他们面前,干净透明的车玻璃门在一众狼狈不堪的二队人面前自动打开车门的那种震撼。
真的,好酷,好羡慕。
第140章 大兴安岭
余清韵当然意识到部门里的那群人在观察着自己的鬼车。
不过她无所谓就是了。
毕竟部门那些人也不会喜欢到偷她的沙发垫和桌布吧?
前方的白毛罗刹还在跳跃,一身白毛在无尽的夜幕之中显得格外的醒目显眼。
于是二队负责人就看着余清韵在驱车接近那个白毛罗刹的下方时,轻飘飘地给他们落下一句话“你们在车上等着,我一会儿回来。”就扒开车窗,一手抓住车窗窗框,踩着车座垫,接着车窗窗框的力,像一只轻巧的飞燕,顺着车子轻微拐弯的弧度,飞上一旁石壁边上,瞬间靠近白毛罗刹。
靠近的一瞬间,白毛罗刹赶紧跳跃到另一边。
余清韵扑了个空,单脚支撑住白毛罗刹原来位置的落脚点。
悬崖石壁两侧的落脚点其实极为刁钻。
有时候只是一个轻微的小凸起,有时候只是一个小石子,仅仅能够支持着一边脚,甚至有时候一只脚都站不住。
所以余清韵在这个落脚点没呆过一秒,立刻又发力靠近那个白毛罗刹的位置。
这一次,她直接伸出脚,将白毛罗刹从石壁上踢下去。
余清韵一从鬼车上跳下来,鬼车就刹车,停在原地,后面紧追不舍的一队也跟着停了下来,赶紧下车,走到鬼车车门前。
呆在鬼车里的二队负责人见状,按下鬼车内的开门按钮,让一队的人上车。
“余清韵呢?”一队负责人上来,看了一圈,看到了残缺不全的思源和周力,顿了顿。
“她刚才跳出车窗,去抓白毛罗刹了,”二队负责人说,“估计很快就能抓到吧。”
连白毛罗刹都能搞定,怎么还来救援呢?浪费资源。
一队负责人想到那些因为前来救援而受伤甚至是死掉的同伴,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确实是这样,所以当余清韵回到部门进行书面汇报时,收到了批评和严重处罚。
两个小队的负责进行完交流,就见一直坐在座位上沉默不语的思源和周力两人突然站起身来,从鬼车上下来,跑向前方。
“他们两人要去哪里?”一队负责人说,“我们要跟上去吗?”
“不用吧?”二队负责人也有些纠结,但还是说,“余清韵说了叫我们在车上等她,而且我们这么多人也打不过那个邪祟,还是别添乱的好。”
不一会儿,鬼车内部开始星星点点地消散,化为一点点亮光,随风而去,车内所有人落在雪地上。
“鬼车怎么消失了?”一队负责人说。
“应该是余清韵出事了。”二队负责人猜测。
没说上几句,就看见前方走来两个并不符合人体自然构造的身影。
众人拿起手上的武器,靠近一看,原来是去而复返的思源和周力。
刚才还精神奕奕追逐邪祟的余清韵现在紧闭双眼,被周力抱起来。嘴角脸上全是黑色的腥水,幽绿色的鬼面獠牙符纹狰狞可怖,印在白净泛红色脸颊上。
明明余清韵是闭着眼睛的,可那张鬼面却好像是活的,将众人扫视一遍,像个邪祟一样,看着众人的眼神充满了贪婪。
众人心里发毛,这样的余清韵看上去跟思源和周力两个邪祟没什么区别。
周力不动声色地掂了掂余清韵,把她的脸遮起来。
“走吧,该回去了。”思源对前来救援的众人说。
钟世荣就混在众人里面,跟着他们回去,他们顺利回到悬崖上,和沿途驻扎的其他人汇合,一路跟着他们返回嘎拉贡吧下方平原一带的县城,看着余清韵被送进病房。
余清韵脸上的獠牙鬼面也慢慢消散。
期间部门的人担心周力和思源这个样子显露在其他普通人面前会引起恐慌,藏区总负责人看着一直守在余清韵身边的两人,脸上纠结。
思源和周力商量了一下,开始缩小,变回皮纸小人模样,钻进余清韵冲锋衣的口袋里。
余清韵昏迷住院,主治医生来回检查,也只是一个发热发烧的结论。
但是一个S级清理人员的体质会差到发烧发热几天都昏迷不醒吗?
没办法,部门的人联系到了余清韵的家人那里。
最后来的人是李仁贵一家,因为余清韵的爷爷奶奶年事已高,受不了长途劳累,特别还是藏区高海拔地区。
李仁贵一来,部门对接的人员就去问余清韵这样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李仁贵看着病床上的余清韵,说:“都是老毛病了,每一次撞邪过后她都会这样,不用紧张,过几天就醒了。”
刘梅则是在旁边削起水果,看着自己老公和钟世荣进行交谈。
说实话,在这里看见钟世荣,李仁贵也是很惊喜,经过一番交流以后,才知道原来是余清韵拜托钟世荣帮忙的。
两个人聊了会儿天,见到余清韵还没有醒来的迹象,钟世荣主动妖邀请李仁贵和刘梅夫妻二人上街游玩,顺便给李仁贵和刘梅夫妻二人进行藏区一些民俗民风的讲解。
听着身边侃侃而谈的钟世荣说着那些有趣又新奇的事情,李仁贵还挺开心的,这两个不是一个世界,本来不应该会有交流的两个人因为余清韵而开始相互结交。
等到了晚上,住在医院附近的夫妻二人照例给周末回家的陈杰打了通视频电话。
对面的陈杰像是等待许久,立马接通视频电话。
屏幕那头出现四个人。
余爷爷,余奶奶,陈杰,李仁贵的女儿李倩然和初夏都在。
李仁贵和刘梅给守在屏幕前的四人汇报了一下今天余清韵的身体状态。
这一次,余清韵昏迷的时间格外的长,将近一个星期后才醒的。
醒来之后,看见的就是刘梅和钟世荣。
李仁贵因为公司上的一些合作,又飞了回去处理事务,这一次来藏区看他就当是放了一次小短假来旅游的,钟世荣也给他免费当了好几天的导游。
刘梅正好最近的合作都完成了,好几个项目刚刚结束,所以才能一直留在这里等着余清韵苏醒,而且她还惦记着上次余清韵在商场救下她和自己女儿的事情。
余清韵从噩梦中醒来以后,跟两人打完招呼,退了医院的病房。
钟世荣这几天等着余清韵苏醒,部门也是让钟世荣负责给余清韵带话的。
钟世荣说:“余姐,那边的人找到了你们被雪崩埋住的地点,进行挖掘,找到了桑格达和蓝寿则的尸体。而且这次因为进行救援,救援队死了两人,七人受伤。部门那边说等你醒了以后,处理好你的事情,尽快去和部门那边汇报一下你的情况。”
尤其是当一队和二队负责人跟部门那边汇报他们去救援余清韵,结果余清韵还能活蹦乱跳去追击邪祟这件事,部门那边有些生气了。
余清韵点头。
那些伤亡的同事,余清韵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的家属。
“那些同事,怎么样了?”
钟世荣听到余清韵的问话,心里那点忧虑慢慢放下了。
她果然还是没变。
那晚在悬崖底部,他看到余清韵的神色之间隐隐有些疯狂,甚至没有和他打个招呼,只顾着追击白毛邪祟的时候,敏感的钟世荣隐约感受到那个时候余清韵对于他们这些人的冷漠。
和她身边的思源,周力两个邪祟有点相似。
这个认知让钟世荣感觉到有些瑟缩。
他不愿意相信余清韵是真的变了,所以在这里等着余清韵醒来,也是抱有想看看余清韵是不是真的变了这一个想法。
幸好,余清韵没变。
只不过当时余清韵在鬼车上的状态真的有些不一样。
钟世荣说:“那些同事还好,他们是救援队的,每次出任务前都会签下生死合同,部门那边给他们的家属都留下了相应的补偿。”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补偿就能解决的事。余清韵心里很清楚。
她陷入了沉默。
良久,余清韵抬起头,对钟世荣说:“还是很谢谢你的帮助,梅姐,也谢谢你能来守着我。我请你们俩吃顿饭吧。”
钟世荣和刘梅欣然答应。
余清韵和他们吃了顿饭,钟世荣和他们两人来了张合影。
余清韵坐在中间,穿着刘梅给她挑选的玫红色民族风情裙,勾起浅浅的笑,但是眉宇之间挥之不去的忧虑,刘梅在一旁微笑,眼睛被两颊的苹果肌挤得完全看不见,钟世荣带着眼镜在左边,跟他的读者印象中那个内向社恐的作者完全不一样。
在征得余清韵和刘梅的同意后,钟世荣把图片放在了自己的社交平台上。
吃过饭后,余清韵要和刘梅回苏州了,钟世荣则是回杭州。
两地之间隔的也不算很远,几人约定了有空再聚。
余清韵回到家里,扑了个空,问了一下在家里喂金鱼的初夏,才知道晚饭过后这个时间段,爷爷奶奶应该是在公园里跟那群老头老太太下棋跳舞。
刘梅则是去接李倩然放学,还要送李倩然去培训班。
陈杰住在学校里,也是比较争气,跟上了学校那边的课程,成绩不错,还报了学校里的竞赛班,周末才会放半天的假期。
得到了爷爷奶奶位置的余清韵走了几步路,又折返回来。
手上拿着鱼食袋子的初夏停下动作,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余清韵,就好像在问,“怎么了?”
余清韵就像是看出她的想法一样,笑了笑,说:“我这次回来,还给你买了几条裙子和首饰,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初夏抿了抿嘴,嘴角微微翘起。
来到公园里,余清韵看到了爷爷奶奶。
爷爷坐在石凳上,在一众老头的围观中下棋,奶奶则是跟其他老太太坐在公园凉亭底下闲聊。
奶奶一眼就看见了余清韵过来,拉着她上下打量,看见她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口,气色红润,这才放下心来,给自己朋友介绍自己孙女,“大家来,这是我孙女,叫余清韵。”
“哟,长得真俊啊。”
“是啊,姑娘看着还文文静静的,多大了啊?哪个学校?”
老太太们七嘴八舌,看见余清韵的时候,不少人面露惊艳。
他们也是活了一把年纪的人了,见过不少漂亮姑娘,而且苏杭从不缺少美人,这余家的孙女确实不是他们见过最好看的,但是怎么说呢,给他们的感觉是真的不一样。
她身上更多的是利落感,伴随着一种内敛。
“她十九了,刚读大一,现在就在苏州大学呢。”余奶奶乐呵呵说着。
“也好啊,离家也近。”
“诶,我也有个外孙在苏州大学呢,说不定他们俩认识呢。”一旁一个老奶奶说。
余清韵转头看去,是一个头发乌黑,全部盘起来,一丝不苟的老人,穿着一身绣制旗袍,举止得体。
她这么一说,余奶奶来了兴致,虽然说自己孙女现在不在学校上课,但是能够认识一个同龄人也是不错的。
而且囡囡也是迟早要回学校上课的,相互认识,以后回学校的时候,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相互照应。
“瑶语,你外孙叫什么名字啊?大几的啊?”余奶奶来了兴趣。
余清韵在一旁尴尬地坐着,眼皮开始跳了跳。
她不太想认识什么同龄人,自己现在这个状态,能有共同话题的人真的不多了,而且现在跟她同龄的那些人的精神世界,感觉和她也不太一样。
“阿奶,我刚回来,有些困了,想先回家……”余清韵说。
“我看你这不好好的吗?面色红润,怎么都陪不得我了。”余奶奶想到前些日子听到她在藏区昏迷不醒的消息,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余清韵闭嘴,还是选择等他们聊完自己再走好了。
那位穿着旗袍的老人看了一眼他们两人的互动,说:“叫祝星遥,原本跟着他爸一直在首都那里读书,他妈妈走的早,他惦记着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大学就来了这里。跟你孙女一样,也是大一呢。”
老人笑意盈盈,看出来余清韵的尴尬,没有再多言。
余奶奶倒是挺开心的,“是嘛,这也太巧了,改天有空一起吃顿饭认识一下啊,囡囡刚来这里,也没认识几个朋友呢。”
几位老奶奶接着又聊了其他的,余清韵在一旁充当透明人,想着这些日子遇到的李仁贵,钟世荣,晴空几人,心想着自己也不缺朋友啊。
等到他们结束聊天,爷爷那盘棋也下完了,祖孙三人打道回府。
余清韵回到家,把自己买到的特产,糌粑,速食酥油茶,还有一些衣服给爷爷奶奶。
两位老人家嘴里骂着余清韵买的太多了,同时脸上又笑的特别开心。
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余清韵需要出门的那些事。
余清韵坐在沙发上,靠着奶奶,老人身上独有的味道,伴随着熟悉的青草林间的味道。
她的心无比的安定,眉眼放松。
她小的时候,父母离世,在乡下的时候,都是奶奶拥着她入眠,村里的一草一木,虫鸣鸟叫,都让她怀念不已。
都说环境能影响人,能潜移默化改变人,余清韵就是在慢生活的乡下成长的。
她喜欢慢悠悠的白云,湛蓝的晴空,每晚橘红色落霞和连绵的群山。
填报志愿的时候,余清韵有想到过要不要去那些快生活的一线城市大学。
她的分数是足够的,但是她不想。
她无法接受那样步调的生活。
比起成为钢铁森林里忙碌的工蚁,她更向往诗情画意的慢生活,即使这样让她赚得很少,但是在余清韵看来,足够生活足矣。
所以她再三斟酌下,填报了苏州大学。
现在的她,已经想象不出自己以前理想的生活了。
她厌倦现在的生活,或者说她所处的世界。
邪祟渐起,虽然国家的管理和保护卓有成效,但是敏锐的国人们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余清韵能看得出来街上的行人变少了。
邪祟渐起是风霁月引起的,是不是风霁月消失以后,邪祟也会跟着消失,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余奶奶不知道孙女在想些什么,但是她能感受到余清韵此刻的脆弱。
她慢慢拍着余清韵的脊背,就像儿时一样。
余清韵这两天在苏州陪着爷爷奶奶后,又去了部门去做书面报告,说明了杨羌和第十封的事情,张子华xie教的事务,自己和风霁月的恩怨说的半真半假,然后接受了部门的通报和处罚。
部门让她自己去追查风霁月等人的踪迹,将杨羌和第十封抓捕回来。
她后面不会再进行求救,因为她不能让别人用性命来为自己兜底。
余清韵回了家,拿着新寄过来的符纸和奶奶今早在市场上买的猪皮,给思源和周力重新制作了新的躯壳。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一男一女,而是两个男性。
这就要跟余清韵获得的新诅咒说起了。
她上去将白毛罗刹给吃掉后,就感觉浑身疼痛,直接痛晕过去,接着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
梦境的最后,她再一次杀死了白毛罗刹,也成功地被白毛罗刹诅咒。
思源和周力缩小成皮纸小人的形态,两个小人就坐在床头柜上,看着余清韵坐在梳妆台前。
余清韵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脸,渐渐的,五官像是一张纸一样开始旋转发皱,接着又摊平,皮被重新拉直。
只是这一次,五官却变了,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男性。
不仅五官变了,身形也像一块被捏长变形的橡皮泥一样抽条长高。
她不太习惯地扭动几下肩膀,头也活动了几下,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余清韵之前还羡慕杨羌和第十封的易容和缩骨功,现在新诅咒的能力就像瞌睡送枕头一样。
果然这些诅咒有利也有弊。
思源和周力作为皮纸小人,原本就能够改变身形,容貌和性别,现在余清韵也能改变,那么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余清韵就不信以后再碰见风霁月的时候,他和他的人还能认出自己。
余清韵统计了一下自己手头现在拥有的诅咒,风霁月剩下还没拿到的肢体。
寺庙撞邪时获得的【眼不能睁,口不能开】,公交车撞邪时获得的【鬼车】,阴路撞邪时获得的【永远遭受被分尸的痛苦】,家里撞邪后得到的【一家三口】,还有这次川藏高原白毛罗刹馈赠的【易容】。
这些能力运用得好的话,她可能就是个综合型人才了。
不过她的个人素质还有待提高。
身体素质那不用说了,部门那群给她评估数据的专家组人员说她身体各方面数据强悍到堪比邪祟,但是美中不足的是技巧。
她不是那些从小练武的专业人员,她只是一个半路出家,空有一身好身体素质的莽夫而已。
为此,余清韵再前往青藏高原之前也在部门里发布过任务,招一个能教她技巧和招式的师傅,来一次短期内的技巧训练。
师傅说她身体素质跟得上,那些基本功练着不困难,所以训练量比普通人都要大,主要是为了训练出基本功的肌肉记忆,在实战当中能更好的发挥出她应有的实力。
之后余清韵告别了爷爷奶奶,李仁贵一家,前往了基地。
—
二十天后,大兴安岭外围,兴安落叶松林区观赏栈道。
正值夏季,这里处于北半球高纬度地区,栈道上的游客们和导游已经穿上了外套。
这段时间,外出人员变少,但是游客仍然络绎不绝。
有一个户外博主正在跟团直播。
她跟的团是一个半自由行的七人团,人不算多,公司负责,导游也没有强制消费。
她拿着轻巧的直播设备冲着直播间里的观众说:“观众朋友们,我们今早在下面街上吃了早点,现在已经来到了兴安落叶松林区!”
她点击设备按钮,将设备镜头向后转,镜头入目就是大片翠绿微黄的树林。
兴安落叶松树干高大,枝叶直长,并不弯曲,枝繁叶茂又错落有致,这里光线充足,透过枝叶缝隙,在地面上撒射下来。
树林底下透绿,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看得人心情放松。
博主原本就是大城市来的,这类户外直播的大部分受众群体也是城市群体,看到这一幕感觉舒服极了。
“这里有点冷,大家来的时候可以选择多带一点衣服来,小心着凉感冒,物价也不算很高,空气质量更是没得说,这个林区也需要门票,是免费的,到时候你们都可以来看看啊。”博主在一旁称职点评。
“待会我们就自由解散,有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在这自由活动,到时候我带你们去看看这个林间有没有小动物之类的。”
一旁的导游听了,过来插句话:“可以拍摄,但是不要上手去摸那些动物,也不要靠近,也不能脱离大部队太远。对了,你们只能在人工栈道这里观赏,自由活动的时候也不能出栈道走去林区。”
博主在一旁点头应下,“观众朋友们你们也看到了,最好不要靠近那些野生动物,也更不能远离大部队。毕竟这里林区也是人烟稀少。”
弹幕纷纷回应博主。
【看起来这景色确实不错。】
【这里能看见那些黄大仙,狐狸之类的吗?】
【博主你跟的团是哪个团啊,能说一下名字吗?看你们这一路的行程都挺不错的。】
【景区有景区的规定,不是说普通游客不能离开栈道吗?那里怎么有人在林子里走?】
【我也看到了,什么情况?这个应该举报吧?】
博主看到弹幕突然飘了这几句话,有些奇怪,四处张望,看到了不远处,在他们游客栈道斜后方角落里有四个人走在林区里。
游客栈道很长,分有好几个路段,每个路段都会有几个景区的工作人员和兜售矿泉水和小零食的个体商贩。
博主找到他们所在路段,带着工作牌子的景区工作人员。
“有什么事吗?”工作人员问。
导游也因为游客的这一举动迫不得已带着大家停下继续游览的步伐,乌泱泱的人挡住了栈道的部分道路,这一路段的游客速度变缓。
有些其他游客在后面抱怨:“前面的人堵什么啊,赶紧走啊。”
“那个,你看,有人离开栈道,在林区里走来走去的。”博主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挡了好多人的位置,有些尴尬,只想尽快把事情解决。
谁知工作人员看了一下,说:“那是我们这里的护林员。”
博主尴尬,刚想走,就看到弹幕里一条消息。
【工作人员在逗我们吗?护林员需要穿绿色的反光制服,那四个人里只有一个人穿了制服,别跟我说四个全是护林员。】
博主连忙看过去,这个时候林区的四个人即将走远,确实只有一个人身上穿的衣服是绿色的,其他三人都是黑色。
弹幕上也有人反驳刚才那个直播间人的一些话。
【不是说林区有时候也会有人来偷木材,偷猎动物之类的吗?可能是护林员抓到人了呢?】
【你在逗我笑吗?护林员走最前面,时不时还跟那三人说话,带着他们走的方向明明是大兴安岭深处,你和我说他们三个人是被护林员抓的?】
【这有什么好吵的,既然工作人员不想管,博主你直播把他们四个拍进去,回去找录播,把片段截出来,跟有关部门举报一下这件事。】
博主心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于是,把镜头对准了已经快走远,引入深林里的四人。
旁边的景区工作人员见状,赶紧上前,用身子挡住镜头“别怕别拍。”
博主有些不满,这明显就是工作人员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才懒得管这件事,“干嘛不让拍?钓鱼执法吗?”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是义愤填膺。
【真服了,违反规定,谁知道他们要去哪里?这都不解释一下?】
工作人员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拉着博主,在她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镜头没有拍拍摄博主的脸,所以直播间里的观众没看到博主一脸复杂难看,五颜六色。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我这也是好心办坏事。”博主赶紧把镜头移开,对工作人员道歉,再一回头看自己的直播间。
屏幕上已经一片漆黑,正中间弹着一个白色边框提示。
【您的直播间涉嫌违规,现已暂时封锁,有事可联系平台管理员】
被博主拍到的四个人,自然是余清韵一行人。
余清韵这次学乖了,借着任务便利,和部门打了声招呼,联系到了部门驻守在大兴安岭的护林员,让护林员引着他们进入大兴安岭地域。
不过护林员只负责把他们引进去,并不是一直跟着他们走,毕竟人家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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