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杜若收起谈笑的神情, 略显局促地和霍以南打招呼:“霍总。”
霍以南不咸不淡地嗯了声,“这么晚才下班?”
杜若:“对,今天工作有点儿多。”
气氛略显紧张。
霍以南并非是对下属严苛的上司, 他在公司的风评算得上是四位总经理里面最好的了。商从洲性格较为散漫,与人相处面面俱到,但这种性格使得他没有任何架子, 大家对他没有过多的崇拜感。霍以南与他不同的一点是,他周身的气场,温润之中,带着上位者的睥睨冷感。
正因此,员工们对他, 有对其余总经理不同的, 敬佩与仰望。
好在流逝的电梯数字, 停在了六十四层。
电梯门打开。
杜若暗自松了口气, “霍总,电梯到了,我们先走了。”
她逃似的走进电梯, 站定后, 见霍南笙还在外面一动不动,她投以询问的目光。
霍南笙说:“我好像忘带手机了,杜若姐,你先走吧, 我回办公室拿下手机。”
杜若表示:“我可以等你一会儿。”
霍南笙:“不用, 我还想上个厕所。”
杜若:“那行, 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儿。”
说完, 杜若按下关门按钮。
金属门由两侧往里并拢,逐渐缩小的视野里, 杜若看见霍南笙转过身,离开电梯间。而过道的对面,总经理专属电梯的门,也随之合上。
她自言自语:“总经理电梯怎么在这层楼停下?是谁恶作剧按了按钮吗?”
得不到结论。
结论当然是——没有人恶作剧,是霍以南收到霍南笙的下班消息后,特意来这一层接她的。
霍南笙走出电梯间。
没过几秒,又去而复返。
过道里,搭乘杜若的电梯,数字飞速直下。
而总经理专属电梯,数字平稳地停留在六十四。
金属质地的门缓缓打开。
霍南笙往外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踏进里面,继而,手不断地按着关门键。
电梯运转。
霍以南静静地站在她侧后方,让她顿感如芒在背。
也不知过了多久,霍南笙试探着:“你应该没有听到我和我同事说的话吧?”
霍以南慢悠悠道:“只听到一些。”
霍南笙:“哪些?” 霍以南想了下:“抠门男。”
霍南笙阖了阖眼,她硬着头皮,说:“我同事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别当真。”顿了顿,她声量降低,“我没有把我们的事儿和别人说,我也没有觉得你是……抠门男。”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极快,几乎是气音,一笔带过。
很长时间的沉默。
长久的沉默让霍南笙惴惴不安。
她侧眸,双唇翕动,要说话时,电梯到了。
霍以南拉着她的手,出了电梯。
这个时间点,整个办公大楼里亮灯的办公室只有零星几个。停车场的车位空荡荡的,放眼望去,只有霍以南的车位里停着车。
空气里是夏日热浪,二人交握的手心里生出汗液。
霍以南和霍南笙并排走,她偏过头,恰巧他也低头,相识一笑。
霍以南说:“我知道抠门男不是说我,但是笙笙,你同事有句话没有说错,谈恋爱需要一个流程,我们缺少了告白这环。”
霍南笙:“我们已经告白过了不是吗?”
“不是,那都是我逼你说的。”
“……”
呼吸短了一寸。
霍南笙被霍以南推进副驾驶座里。
早在他俩下来之前,车内空调就已开启。
车厢内是恰到好处的舒适气温,霍南笙却浑身发凉,后脊柱都是僵的,麻的。连带着,她系安全带的动作,都像是机械动作。
“你也知道是你逼我说的。”她声音低了下来。
“抱歉,当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霍以南无奈地笑了笑,“我太慌了。”
听到他慌,她倒是双眼很亮,一脸期待:“你真的很慌吗?”
霍以南边发动车子,边和她说。
“其实不只是那个时候很慌,从前一天晚上你喝多了,我去酒吧接你,看到有人和你搭讪的时候,心里就有点儿不是滋味。”说到这里,他瞥了眼霍南笙,她嘴角勾起得意的笑,“你是在嫉妒吗?”
“是有那么一点儿嫉妒的成分在,但更多的,还是害怕。”
“怕什么?”霍南笙疑惑。
霍以南说:“害怕你真的和那个男人走了。”
霍南笙失笑:“怎么可能?我是那么随便的女孩子吗?”
霍以南摇头:“这和随不随便没关系,万一你对他一见钟情了呢?喜欢上了一个人,所以即便是第一眼见到他,就愿意跟他走。”
爱情是最不讲道理的东西。
与爱情有关,不能用“随便”二字。
霍以南的说教渗透在方方面面,他比她年长七岁,三岁一个代沟,他俩有两个代沟了,严格而言,算是两辈人了。但他的说教方式,不带任何的年长者的迂腐,开明,通透,用着她能接受的方式,用着她能理解的话语,娓娓道来。
霍南笙觉得他言之有理。
也觉得他不近人情:“我只是喝醉了,不是喝瞎了。那个男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纨绔子弟,我怎么可能会对他一见钟情?那我还不如喜欢贺棣棠。”
最后那句话出来,霍南笙感觉到车厢内的温度,无端低了好几度。
“哥哥,你在吃醋吗?”她眨眨眼,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天真无辜。
任人看了,都以为她是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
实则,心思城府,比李夕雾的还要深。
她不屑于算计人,以前没算计过谁,至于现在——一肚子坏水儿用在了霍以南身上。
霍以南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得寸进尺了。”
霍南笙狡辩:“是恃宠而骄。”
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回到正题上,“还有呢,只是害怕我跟别人走吗,还有别的吗?”
她一副要问出个究竟来的模样,霍以南叹了口气,索性全交代了,“有啊,怕你真的只是耍酒疯,说的都是胡话,一觉醒来全忘了。——事实确实如此。”
“……”霍南笙不复刚才的理直气壮,略有些心虚地干笑着。
到家了。
霍以南边解安全带,边轻描淡写地睨她。
“说实话,我那天都提不起劲儿,在想到底是要逼你,还是要逼我自己。”
逼她说出真心话,还是逼他装一无所知。
“我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逼我自己比较好。”他淡笑,眼里的情意绵绵,“我不舍得逼你。”
霍南笙脸都在发烧,强词夺理:“可到头来,你还是逼我了,哥哥,你说话不算话。”
霍以南敛眸,沉声道:“没办法,都到那个份上了,我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对此,二人毫无芥蒂地笑了笑。
谈笑间,电梯到达楼层。
霍南笙心满意足地和他告别:“哥哥,晚安。”
霍以南笑:“晚安,南笙。”
霍南笙说:“别叫我南笙,叫我笙笙吧,我喜欢你这么叫我。”
南笙亦或者是霍南笙,都不重要了。
霍以南立即改口:“好,笙笙。”
霍南笙出了电梯,又去而复返,回来,踮脚,学着他早上的模样,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吃什么长得这么高?亲的好费劲。”她抱怨完,双眸含笑,“晚安吻,晚安啦,哥哥。”
亲完,她怡怡然地离开,像是个情场老手。
可他们都知道,她紧张的抓着他衣襟的手都在颤。
……到底是第一次恋爱。
霍南笙睡前嘴角都是弯着的,空气里仿佛浸满了蜜。再香甜的蜜,也不过是消耗品,吃完喝完,就了无踪迹。
第二天醒来,满室寂凉,窗外天色昏暗,堪比台风来袭那几天。
变天变得厉害。
霍南笙拿过手机,想问霍以南今早吃什么,却发现手机里,十分钟前,发来一条消息。
是霍以南发来的。
他说:【待会儿去庙里接李女士回家。】
李女士是李素问,霍以南的母亲。
霍南笙保持着低头看手机的姿势,迟迟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
她打字:【好。】
原来伏天已经过了。
潮热炽盛的夏天,眨眼间过去大半。
他们的关系,才开始没几天,又得继续维系表面的平和。李素问回家,霍起阳假以时日也会宣告体检结束,从医院回来。依照李素问对霍南笙保护程度,说得好听点儿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碎了,难听点儿,则是日常出行势必要有保镖司机跟在她身边,随时待命。
霍南笙和霍以南见面,恐怕只能以妹妹的身份了。
这也导致了过去接李素问的路上,车厢里很是沉默。
今天开了四辆车,最前面和最后面的两辆车是以安全性能享誉全球的沃尔沃,车里坐着司机与保镖。排在第二的车里,坐的是司机和李素问的私人医生。霍以南和霍南笙坐在第三辆车里,司机是霍以南最放心的司机,除却车技好以外,他还有一个优点,嘴巴严。
所以霍以南没有将隔绝前后排的隔板升上去,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手放在霍南笙的腰上,另一只手牵着她的手,把玩着她细腻的指尖。
蓦地,他不咸不淡地问:“你知道人为什么要拜佛吗?”
霍南笙认真细想:“因为想要求得神明庇佑,世界上很多事,不是靠努力就能得到的,还要看命。”
命运最难推敲。 所以人们希冀神明。
然而霍以南摇了摇头,他低垂着的眼眸里,深邃,晦涩。
“因为做了太多的恶,所以想要乞求神明的宽恕。”
“……”
霍南笙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不待她细究。
霍以南弯了下唇,把玩着她手的手,五指填满她的指缝,逐渐收拢。十指紧密到,仿佛连空气都无法钻进其中。
他幽暗的眸色里漾着深深的笑,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但他从来都不是个能任人看透心思的人。
“有的人信佛,是想要得到佛祖的原谅;有的人不信佛,作恶多端,仍死不悔改。”霍以南低哑着嗓,忽然慢条斯理地问她,“笙笙,你觉得我是前者,还是后者?”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霍以南的话无端让霍南笙想到多年前。
在港城。
自打霍以南接手霍氏后, 霍氏发展日新月异,竟也在港城站稳了脚跟。传闻霍以南手段狠戾果决,城府颇深, 就连港城的四大豪门,都得给霍氏让道儿。
传闻和霍南笙无关,她被霍以南保护得太好, 而霍以南又极善于伪装。遑论霍南笙,就连齐聿礼等人也只能在工作方面感受到他阴险狡诈一面,在生活中,在他的脸上,霍以南的表情管理, 时时刻刻都能做到情绪不外露。
那次去港城, 是李夕雾二十五岁生日。
李家大小姐的生日, 自然走奢靡之风, 宴请整个港城豪门圈。
远在南城的霍家,也收到了请柬。
霍起阳耿耿于怀往事,连在霍家都听不得粤语的人, 又怎么可能赏脸去港城?
李素问则是请不动。
最后, 是霍以南和霍南笙远赴港城。
港城人喜爱说粤语,霍以南能够从善如流地应对,但霍南笙不行,她只能进行些简单的粤语对话, 前提还是对方语速放慢。稍微说快些, 她就听不懂了。
生日宴开始后, 霍以南身边围了不少阿谀奉承的人, 他无暇照顾霍南笙。
隔着人群,他看了她一眼, 目光里带着担忧,霍南笙娇嗔味十足地朝他眨眨眼,用口型和他说:放心。
霍南笙人小,心大,她不认为在李家的地盘,还是李夕雾的生日宴,会有人对她动坏心思。
好歹是名流聚集的场合,大家都忙着交际应酬,没有人会管她一个小姑娘的。
霍南笙四处闲逛。
猝不及防,面前出现几个人,拦住她的去路。
“我听说,你是南城过来的?”那人年纪看着和霍以南差不多大,一脸风流姿容,眉眼里透着玩世不恭,“会说粤语吗?”
霍南笙面色平静:“不太会。”
“那我教你一句。”
“什么?”
他忽地俯身靠近她,距离拉近,鼻息间的热气盈在唇畔。
他笑得很恶劣,说了个词,霍南笙没听懂,但他边上的同伴听了,边笑边骂他。
骂人的话,霍南笙却是听懂了的。
他们骂他神经病,骂他连小姑娘都调戏。
“我叫商陆,你叫什么名字?”
“霍南笙。”
“真乖,”商陆问她,“是不是觉得这里很无聊?要不要跟我走?”
是询问语句,然而他的态度,带着不容置喙的拒绝。
面前几个男人把霍南笙围得死死的,霍南笙眉头微蹙,因是生日宴,暗地里保护她的保镖没进来打扰宴会的氛围。她就应该听霍以南的话,别离他太远的。
霍南笙掀了掀眼皮,淡声道:“好啊。”
他们像是早有预谋,从后门带她出去,出去后,还给她戴了眼罩。
神秘兮兮的。
一路引路,霍南笙没发出半点儿声响。
那个叫商陆的人打趣她,“这么乖啊。”
他用的是粤语,说得很慢,像在调情,霍南笙听懂了,但没回应。
走了没多久,霍南笙被放在一条椅子上。
眼罩摘下来,四处灯火通明,突如其来的亮光,使得她下意识地阖了阖眼。再睁眼后,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才发现,这儿是个小型赌场。
港城在此方面的业务非常发达,政府也允许赌博的存在。
商陆问她:“德.州扑.克,会吗?”
霍南笙:“不会。”
很显然,这回答令商陆大跌眼镜:“霍氏掌管着港城一半的赌场,你竟然不会德.州扑.克?”
霍南笙愣了下:“……赌场吗?”
她闻所未闻。
商陆手敲着桌面,几秒后,他问:“比大小,会吧?”
霍南笙点头。
商陆:“筹码对等,压多压少,由你决定。最后筹码输完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霍南笙似懂非懂:“你想让我,说服我哥哥帮你办事?”
商陆打了个响指:“真聪明。”
霍南笙扯了扯嘴角:“你可能误会了,我不干涉家里的生意,而且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应该也调查得很清楚,我和霍以南没有血缘关系,我不过是寄养在霍家的。”
“既然你和霍以南没有关系,那是生是死,他也不会在乎咯。”商陆不知从哪儿掏了一把小刀出来,利刃泛着锃亮的光,他随手扔在桌上。
“要不这样,输了的人,砍一只小拇指。”
周围一片叫好声。
霍南笙面色煞白,她紧咬牙关,“不能赌钱吗?”
商陆摇头:“是你说不赌钱的,那我只能和你赌命了。”
霍南笙想说“我哪有”,转念意识到,他想借她之口让霍以南帮忙,应该就是生意场上的事儿。
商陆欣赏着面前的小姑娘,脸很小,还没他手大,很漂亮,一看就是被娇养着长大的,乖乖女一个。和她那位不可一世的表姐李夕雾不一样,李夕雾不好威胁,不好欺负,但她看上去,就很好欺负。
“赌大小是吗?”她泛着水光的樱桃唇,翕动出笑来,潋滟生姿,“好,我和你赌。”
商陆很佩服她的勇气:“行。”
“别说我欺负你,我用一半筹码。”
“不用,就用全部的筹码,公平竞争。”
商陆饶有兴致地盯着霍南笙,“好一个公平竞争,行。”
与此同时,宴会厅里,霍以南发现了不对劲。
他莫名心慌,叫来李池柏,让他帮忙找霍南笙。
李池柏不甚在意:“估摸着溜哪儿玩了,也有可能回屋休息去了,你那妹妹不像我妹妹喜欢被人簇拥着,她喜欢安静。”
霍以南脸色很冷:“不会,她要是离开宴会厅,会知会我一声。她肯定出事了。”
“在我的地盘,她能出什么事儿?”
“李池柏。”面对他吊儿郎当的态度,霍以南忍无可忍,面无表情的脸更显寡冷,“霍氏在港城立足后,有多少人看我不爽,想毁了霍氏,你不知道吗?”
“……”
难得见他甩脸色,加之他说的话,李池柏也担忧了起来,“我让人去查监控,你别着急,霍以南,你先别急。”-
“怎么办?你好像要输了。”
灼灼灯光下,霍南笙歪头,柔声笑着,打趣他,“要不你教我德.州扑.克的玩法,算了,你别教了,直接让她发牌,反正是输是赢,她会告诉我们答案。”
她,指的是发牌的荷官。
霍南笙的口气未免太嚣张了。
商陆也不知道怎么了,点儿背得要死,比大小就没怎么赢过。
“我不怕被你欺负,”霍南笙得寸进尺,“就德.州扑.克吧,反正不管怎样,你都赢不了。”
这话直接激怒了商陆。 商陆:“行。德.州扑.克,放心,我不会弄虚作假。”
霍南笙神情真挚,夸他:“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商陆:“……”
被人绑到这儿,还面临着断手指的风险,竟然能夸他是好人。商陆也真是服了。
还未等商陆说话,赌场的门被人推开。
霍南笙循声望去,“哥哥。”
霍以南平静地瞟了她一眼,见她周身完好,揉揉她的头发:“李夕雾四处找你,说是要你和她一块儿吹生日蜡烛,再不回去,可能就赶不上了。”
“可是我这边……”意识到他眼神里的训诫,霍南笙连忙改口,“那我和二表哥一起回去了。”
李池柏带着她离开了赌场。
李池柏松了口气:“不是,你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霍南笙说:“商陆带我来的。”
李池柏头疼欲裂:“你知道商陆是什么人吗,你就跟他过来?”
“他姓商……四大家族里的商家吗?”
“真聪明,只不过他是商老头和外面的情儿生的,所以不管做得再好,商家人也不认可他。”李池柏耸耸肩,问她,“他是不是想找你,问霍以南要东西?”
霍南笙眨眨眼:“我不知道。”
正这时。
身后大门紧锁的赌场里。
发出沉闷的声响,惊起夜色里休息的栖鸟。
霍南笙浑身一颤,她有些懵:“刚刚的声音……是枪声吗?”
李池柏也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一脸无辜地眨眨眼:“刚刚不是放烟花的声音吗?你看——”他抬头,手指向头顶的天空。
烟花绽放出璀璨的火花。
李夕雾的生日宴,年年都有烟花大会。
烟花大会宣告着李夕雾已经切完生日蛋糕,众人在外面,欣赏着花了两千万购置的烟花。估摸着,李夕雾找不到她,懒得等了。
霍南笙怀疑起自己:“是我听错了吗?”
李池柏:“当然是你听错了。”
失神间,霍南笙余光瞥到有人站在她身侧。
她偏头,霍以南低垂着眉眼,他手里拿着条消毒过的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擦完手后,他将毛巾扔给身边的保镖,而后,眼睫里溢出温柔的笑来:“怎么了?”
霍南笙喃喃:“没什么。”
他们一起看完了持续半小时的烟花大会。
中途,李池柏悄然离开。
烟花大会结束后,霍以南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以后不要碰赌,知道吗?”
烟花的炸裂声犹在耳畔,霍南笙耳底是持续不断的嗡鸣,她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儿。
黄赌毒。
任意一样,都是被勒令禁止的。
以霍家的身份地位,想做什么都行。富贵迷人眼,总有人迷失在其中,霍以南耳提面命霍南笙,哪些能碰,哪些不能碰。
霍南笙无理可辩,轻声道:“对不起,哥哥,我错了。”
霍以南想要的无非就是她这句道歉:“下不为例。”
霍南笙咬了咬唇:“商陆他……”
霍以南眼帘一压一抬,稀松平常的语调,缓缓道:“他输了,按照你们说好的,他得付出代价。而且他还带坏我的妹妹,哥哥得给他点儿苦头尝尝,你说对不对?”
“……嗯。”
“笙笙,赌博这事儿,一旦沾上,便会上瘾。多少人因此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你不要碰也不能碰,明白吗?”
“我明白的,哥哥。”
霍南笙想问,商陆付出的代价,到底是什么,吞吞吐吐许久,她还是没问出来。
后来,她无意间得知,商陆少了根手指,他脸上露出浮荡不羁的笑,不痛不痒的语气,说:“年轻时欺负了个小姑娘,为了告诫自己不能带坏小姑娘,亲手断的。”
他说话的姿态散漫,完全没人信他的真话。
霍南笙却知道,是真的。
霍以南不会动手的,他嫌干这种事儿脏了自己的手。
商陆无非是愿赌服输,付出代价,少了一根手指头。
所以。
霍以南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
霍以南不信佛。
看似很简单的问题,结合前因后果,霍南笙应该尤为轻松地给出答案的。
但她没有。
霍以南这些年做事越发低调,偶尔惩治人,都是同一个原因。
那人招惹了霍南笙。
像商陆那样遭遇的,并不多。如商陆所言,要么赌钱,要么赌命。像商陆这样的狠人不多,大多还是连累了家族,导致家里的公司先后被霍氏使用恶意的商业手段,宣告破产。
霍南笙跟在他身边,看得多了,也看得淡了。
她不屑于算计人,是因为真的没有什么好算计的。凡是欺负她的人,霍以南总会在对方身上讨回来,让对方感受到十倍、百倍的痛。
可霍南笙看到对方疼,她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回忆起上次疼痛,是多年前,霍起阳将霍以南拉入书房鞭打他,霍以南被打的血肉模糊,霍南笙哭得心都在滴血。
旁人的疼痛,她感知不到。
霍以南疼,她才会疼。
——“有的人信佛,是想要得到佛祖的原谅;有的人不信佛,作恶多端,仍死不悔改。”
四辆车陆续停在寺庙外,雨将下未下的阴暗时分,山雨欲来风满楼。
霍南笙望着远处,寺庙外墙是被时间冲刷过的暗黄色,黑色瓦砾透着庄重威严。潭拓寺每年一到伏天便闭寺,号称要修缮,实则是李素问要来这儿禅修,不喜被香客打扰。
周遭空寂无人,却无端令人感觉到压抑逼仄,喘不上气儿来。
霍南笙胸腔起伏,呼吸牵动着声带发出声响,她答非所问:“你不信佛,但我信。哥哥,我想,佛祖会原谅我们的,你说,对吗?”
她不是上述的那两类人,她是她口中的。
乞求得到神明庇佑的人。
霍以南唇角始终勾着若有似无得笑,闻言,他说:“我们又没有犯错,不需要佛祖原谅。”
第43章
潭拓寺寺内烟熏火燎, 莲花幡悬迎风而起。
昨夜这边下了场夜雨,地面湿漉漉的,泥沙混淆着落叶。穿着黄色僧服的僧人拿着扫帚正在打扫, 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漠然地望过来一眼, 就收回视线。
鼎炉里青烟缭绕,香灰四处飘荡。
霍南笙接过僧侣递过来的香,走进佛殿内,在佛祖面前虔诚跪拜。
霍以南不信佛,站在殿外等霍南笙出来。他没等到霍南笙出来, 反而等到了穿着灰色袈裟的住持镜玄大师, 他慈祥微笑:“许久没见, 近来可好?”
霍以南淡笑:“挺好, 我母亲呢?”
“她在休息处等你。”
“跟我来吧。”
霍以南看了烟佛殿内,霍南笙也不知怎么,竟摇了一柱签, 找殿内坐着的大师解签去了。
殿外有保镖跟随, 霍以南安心地离开。
霍南笙余光瞥到他走,并未在意,她知道是李素问特意找他过去。她这会儿一门心思在面前抽到的签上,“师傅, 我这签, 是好签吗?”
“姑娘求什么?”大师卖了个关子。
“求姻缘。”
大师露出习以为常的笑:“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要么是求财, 要么是求姻缘。”
他对照着霍南笙抽到的签,拿出签纸, 递给她。
签纸粗糙,粉色的签纸,印着黑色字体——“财中渐渐见分明,花开花谢结子成,宽心且看月中桂,郎君几遍见太平。”
“签上说,你期盼的事都会实现,事情逐渐出现转机,有情人终成眷属。”
“是难得的上上签。”
霍南笙笑:“是吗?挺好的。”
她将签纸叠好,放在口袋里,随后又掏出现金,给解签的钱。
解签的钱没有严格规定,想给多少就给多少。霍南笙带了些现金,抽了点儿给解签的大师,继而轻车熟路地找到捐香火钱的地方,把剩下的钱都捐了出去。
捐完后,保镖过来:“大小姐,先生在车上等你了。”
霍南笙诧异:“他和母亲谈完事儿了?”
保镖:“应该是的。”
霍南笙没让他等太久,加快步子回到车里。
“母亲呢?”
“在前面那辆车上。”
“哦。”
霍以南问她:“求的签是好是坏?”
霍南笙神色得意:“上上签。”
霍以南夸她:“手气真好,下次霍氏的招标会,你出席怎么样?”
是真的宠到没边儿了,哄人的方式,让霍南笙对他有种溺爱无底线的老父亲的感觉,她嘀咕着,“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在养妹妹,还是在养女儿。”
遑论她有这种感觉,霍以南身边的人,也经常这么打趣他。
霍南笙高中时,霍以南已经进入霍氏了。
夜里她遇到不会做的功课,还是霍以南加班回到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成套的西装,坐在她放着粉色靠背的椅子上,一道一道题地教她。
那时是霍氏最忙的阶段,霍以南还得忙里抽出时间,给霍南笙开家长会。一堆中年人里,就他一个年轻人格格不入地坐在霍南笙的位置上。
霍南笙的吃穿用度,虽然是李素问把控着,但到头来,花的都是霍以南的钱,走的他的帐。霍南笙的银行卡,都是霍以南的副卡。
这哪儿像是哥哥?
更像是她爸。
还是那种单亲离异的老父亲。
对此,霍以南语气平静:“就当是,为以后养女儿打基础。”
“什、什么以后养女儿?”霍南笙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一听就听出来。
小姑娘不好意思了。
再看她,目光闪躲着,面朝着车窗外,留给他一个后脑勺。碎发摇曳,缝隙里看见她脸上沾染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霍以南徐徐道:“这很正常,我们是以共度余生为前提在一起的。所以,未来应该会有孩子。”
霍南笙小声反驳:“谁要和你生小孩儿?你别胡说。”
霍以南忽地凑近她耳边,声音喑哑,热意呼吸拂在她耳根,温柔中裹挟着暧昧,一字一句地说:“李夕雾给你准备的那条裙子,岂不是很浪费?”
霍南笙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
她回去就把那条裙子给扔了。
身体像是高烧不退,灼温遍布,到霍宅之后,任霍以南说什么,她都不答不理。
什么是兄妹呢?
就是即便在闹脾气,还得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表现出兄友妹恭的姿态。
并且在霍以南给她夹菜的时候,她还得说一句:“谢谢哥哥。”
吃过饭后,李素问又拉着霍南笙在客厅里吃水果。
半年多没见,李素问见到霍南笙,心情舒朗,拉着她问东问西。俨然一副完美的慈母样儿。李素问问什么,霍南笙答什么,聊着聊着,话题就聊到了工作上面。
“在霍氏工作,还开心吗?”
“开心的,同事对我都挺好的,也都蛮照顾我的。”
李素问嘴角掀起抹笑,笑意不达眼底。
她不咸不淡地提醒:“他们对你照顾再多,你也要记住,你们只是同事关系,在公司有所来往就好,私下里尽量少接触。虽然都是一个办公室里的人,但是你们是不一样的,他们工作是为了讨生活,为了买车、买房、赡养老人而努力;你工作则是因为不想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享福日子。”
话到最后,李素问还是表达了对霍南笙工作的不满。
“我听说李夕雾和你在同个部门,她对你还好吗?”
“表姐对我很好。”
“她倒是打着妹妹的旗号在公司横行霸道。”乍一听,说出来的话像是冷嘲热讽,然而,她的语气和神态,室内橘色灯光照耀下来,显得异样温馨,“你给她打个电话,让她明天过来吃饭。”
停顿几秒,李素问又补充,“跟她说,她姑父不在,她会来的。”
霍南笙轻轻地嗯了声。
李素问对身材管理要求严苛,晚餐是简单的清水煮菜,不放一滴油盐。单看她的身材,比十八岁的小姑娘还要好,她不是瘦的干瘪,腰臀曲线,蜿蜒流畅。所以果盘里的水果,吃了两口就没再吃了。
“我去后院走走,透透气儿。”
霍南笙:“要我陪您吗?”
李素问挥了挥手:“不用了,你有那时间,多选些合适的衣服。快要秋上新了,看到喜欢的衣服,就让人送到家里来,早些定好,省得到时候定的慢,穿出去和别人撞衫。”
奢侈品牌最喜搞噱头,不管什么都爱搞个限量款出来。限量这词也挺讲究,限量意味着数量不多,但肯定不止一个。所以圈内大大小小的聚会里,经常会出现撞衫的情况。
以防这种尴尬的情况发生,李素问的方式简单粗暴,看中了某样东西,会把它全部买下。
好在家里确实供养的起她这挥金如土的大手笔。
霍家的亲戚总在私底下议论,说霍南笙命好,起承转合间,又用欣羡的口吻说,论命好,谁能比得过李素问。 霍南笙命再好,也不过得了口头的霍家大小姐这一称号,霍家没人打心眼里将她视为霍家人。霍家规矩守旧,还保留着早年间的族谱,别说族谱了,霍南笙压根不在霍家的户口本上。说句掏心窝子的真心话,霍南笙迟早都要离开霍家的。
得看她选择报答霍家,去联姻;还是她狼心狗肺,意识到自己不是霍家人,毅然决然地与霍家割裂。
但李素问不一样。
她是名满港城的第一大美人,和霍起阳的盛世婚礼惊动满城,出身下来迄今,都是在锦绣堆里待着的,压根不知道人生疾苦是什么东西。她的丈夫是霍家的家主,儿子又是在二十岁的时候接任了掌权人之位。
夫妻或许不是一辈子的,但母子关系永远不会改变。霍以南在霍家的地位无人敢撼动,霍氏在南城的地位无人能望其项背。
李素问花钱如流水,霍以南收到签账卡提醒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看到消费金额达到惊天骇人的数字时,也不过是让银行那边把消费额度再往上提。
按理说,霍南笙在李素问的耳濡目染下,理当活出第二个李素问。
然而霍南笙不像李素问。
李夕雾更像李素问,撇开男女生活方面。
霍南笙无法苟同李素问的消费观,但不赞同也没办法,她必须得一一照做。
李素问离开前,让人把平板递给霍南笙,平板里,是各奢侈品品牌的经理发来的秋上新衣服。
霍南笙随意勾选着,选到一半的时候,她漫不经心地问边上站着的佣人。
“哥哥呢?”
“先生在书房。”
在霍家,霍南笙是大小姐,按理说,霍以南应该被称呼为少爷。
然而他已经是霍家掌权人,所以大家对他的称呼,是,先生。
“我正好有几件衣服选不出来,我去书房问问他。”霍南笙说,这话不是对佣人的解释,而是方便李素问问起时,佣人能够替她解释。
“好。”
于是霍南笙抱着平板,慢悠悠地上楼,敲响书房门。
敲三声,然后把门稍稍推开一小道缝,“哥哥,我能进来一下吗?”
内里传来霍以南清润的嗓音:“可以。”
霍南笙推开门,她把门合上,没有反锁。
反锁门,未免像是无形中告诉他人,书房里有着龌龊,见不得人的事。
进去之后,霍南笙才发现,霍以南正在开远程视频会议。
移动显示屏里,有好几张面孔,都是西方面孔,他们说着美式英语,还带着点儿口音。霍南笙在国外留学四年,纠正了许多认知里的误区。比如说,只有bbc里的主持人发音才是标准的,其余人说话都带着点儿口音。就像国内的方言对自身发音的影响,以至于大家说普通话多多少少都会透露些地方特色。
霍南笙没想到他在开会,一时间,有些踌躇。
她用口型问他:要不我待会再来?
霍以南敛眸低笑:“不用,你就在这儿待着。”
他说话毫不避讳,会议那端的人听见,安静了一瞬。
“你和谁在说话?”
“霍总,你在说什么,方便翻译成英文吗?”开会的下属听不懂中文,他们用英文与霍以南闲聊着。霍以南没什么架子,他们索性暂停会议,打趣他,“该不会是和女朋友吧?”
下属听不懂中文,但是霍南笙听得懂英文啊。
闻言,霍南笙立马用英文回答:“不是,我是他的妹妹。”
这回答令众人大失所望,却又好奇:“是那位妹妹吗?我记得有回霍总延迟会议时间,说是妹妹做噩梦了,他要去哄妹妹?”
“真的假的,还有这种事情?”
“霍总对妹妹这么好吗?我不信。”
霍南笙半翕着唇,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不忍直视。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传到了他海外的员工耳里。
“喂……”霍南笙胸中积郁着不快,“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不是我往外说,是那时你缠着我,我没办法,只得推迟会议。”
“你可以用别的理由推迟会议。”
“难道不应该是,你可以不管我,直接去开会?”
霍南笙眼睫轻颤,语调不由自主地拖出黏黏糊糊的撒娇意味出来,“那……你都赚了那么多钱了,少赚点儿钱怎么了嘛?难道在你眼里,赚钱比照顾妹妹还重要吗?”
她鲜少露出这种小女生的姿态,这会儿是真像个女朋友,不像个妹妹。
方才那句斩钉截铁,撇清二人关系的“我是他的妹妹”,落在霍以南的耳里,刺耳尖锐,好似有无形的刀,在他心上最软的地方划拉着,血肉模糊。
此刻,伤痕复合。
霍以南很受用,他眼里映着淡淡的笑:“赚钱确实没有照顾妹妹重要,但是有件事儿,比照顾妹妹重要。”
霍南笙抿唇,一脸严肃,颇有股正宫的风范,盛气凌人地问他:“什么事儿?”
“陪女朋友。”
他这样回答。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霍南笙心跳颤悠悠的。
移动显示屏里, 好几个人都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即便他们听不懂中文。
霍以南竟然敢对着他的下属,公然和她……调情。
或许因为他是霍以南, 霍南笙不会被别人影响,唯独听他的话是刻在骨子里的。二人在一起之后,他总是似有若无地说些听了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其实那些话也不见得有多下流, 霍南笙有次无意间听到李夕雾和男人打电话,说出来的话语,用词,一个比一个露骨。
相比起来,霍以南还算正经。
霍南笙难得没脸红, 打量他一眼, 语气平静地回应他的调情:“我才不需要你陪。”
“我没说你, 我说的是, 陪女朋友。”霍以南把她的话还给她,“你是我的妹妹。”
“……”
霍南笙如鲠在喉。
“妹妹现在是需要我把会议推迟吗?”这句话,霍以南是用英文说的, 带着别有用心的戏谑, 而后,他注视着移动显示屏里的下属,嘴角含笑地说,“抱歉, 她被宠坏了, 没有我陪着, 睡不着觉, 我可能需要给她讲个睡前故事。”
网络有些微的延迟。
过五六秒,那端的人各个挤眉弄眼, 打趣、羡慕的话,一句接一句。
还有人问他:“你妹妹多大,成年了吗?”
霍以南幽幽道:“她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儿。”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低沉似重金属音乐,敲打着人的耳膜,砰砰作响。让人有种,置身于中世纪的欧洲,而他是传闻中骑白马的白马王子,矜贵,遥不可及。
可再遥不可及,那都是对外人的。
霍以南放在桌下的手,轻轻地勾住霍南笙垂在身侧的手。
食指小心翼翼地试探,见她不抗拒,才敢将她的手都包于掌心中。
国外的工作都由齐聿礼负责,齐聿礼为了报复前两天霍以南突然大早上叫他去公司开会,所以把这个会议推给了他。会议探讨至末端,还剩两个点需要细究,大家当然不可能开会开到一半就停止会议,但还是为了配合霍以南口中的哄妹妹,压缩时间,匆忙地讨论完。
讨论完毕后。
那边的负责人忽然做了个wink,“霍,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听到你哄女朋友睡觉的消息,而不是哄妹妹的消息。你的恋情,才是我们期待的。”
其余几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附和着。
霍以南双眸幽暗似秘境,笑意沉底:“是吗?那可能得失望了,我暂时只想哄妹妹睡觉,没想过别的女人。”
余光里,边上贵妃榻上躺着的霍南笙,默默地举着ipad,盖过自己的脸。
都不用看,就知道,这会儿臊得脸红了。
远程会议结束。
霍以南起身,走到她面前。
隔着一只平板,他怡怡然道:“好了,丢人的是我不是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
“越来越什么?”
霍南笙支支吾吾的,音色略显朦胧,“越来越过分了。”
霍以南四平八稳的声线,说:“我怎么就过分了?我哪一句不是实话?嗯?”沉哑的嗓音尤为慵懒,给这宁静的夜晚平添几分暧昧的温情。
隔着平板,看不见他人,他的声音猝不及防地钻进她耳里,引起诸多痒意。
霍南笙以为自己不和他对视,就能够提起理智和他争辩。到头来发现,自己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气息,就没有办法不沦陷。
她收起平板,抱在怀里。
见状,霍以南把平板抽了出来,随手搁在一边。 “哎——”霍南笙想拿回来,“我要选衣服的。”
“选什么衣服?”霍以南倏地弯下腰,目光胶着在她脸上。
被他这么近距离的睇睨着,霍南笙眼睫轻颤,她几乎用气音回答:“还能是什么衣服,当然是穿在身上的衣服。”
霍以南喉结里滚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李夕雾的眼光好,让她帮你挑,如何?”
霍南笙瞬间猜到了他的话里有话。
“——霍以南!”
“真好听,比叫‘哥哥’还好听,”不知何时,他双手撑在她身侧,他的行为举止,放荡中带着些许克制。想靠近她,如同情侣般耳鬓厮磨,但也克己复礼,“再叫一声?”
论霍以南现如今的身份地位,还真没有人敢这样气急败坏的叫他的名字。
偏偏听了,他还没半点儿来气,甚至觉得如闻仙乐。
莫名的,谈个恋爱还谈出点儿受虐感来了。
霍南笙更气了,但她本身就是没什么脾气的人,生气的时候,声音娇娇柔柔的,“你好烦啊,哪有你这样的人?”
“这不就站在你面前吗?”知道自己再这样,她估摸着真得生气了,于是他问,“能坐起来吗?给我点儿地方坐坐。”
“不给。”霍南笙嘴硬。
“好。”
他突如其来的松口,反倒令她惊讶。
她侧眸,欲正眼瞧他的时候,腰上猛地一重,被他腾空抱起,然后,她被放在了他的腿上坐着。
霍南笙下意识看向门口:“门没锁。”
她紧张不已,手脚并用地,想从他身上下来。
却被霍以南强硬地按压住。
他脸色平淡,不咸不淡的口吻:“怕什么?谁敢不经过我同意,直接推门进来?”
“母亲她——”
话刚出口,就被霍以南打断。
“——以后叫她,你的母亲。”
霍南笙怔住。
霍以南说:“你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没必要叫她那个词,明白吗?”
霍南笙瞳仁涣散着:“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除非你只是想和我玩玩。”
“我哪有?!”
“既然不是玩玩,那就别那么叫了。”
霍以南手指勾着她身前一绺碎发,绕指揉缠着,他神色仍是漫不经意的,说话时的气息温热,扑洒在她脸畔,引得她脸上温度不断上升。
“你不是我亲妹妹,笙笙,你叫那个称呼,会让我有背德感。”
良久,霍南笙低低地嗯了声,“知道了。”
她还是执着:“你放我下来。”
霍以南老神在在:“不放。”
“这是在家里。”她试图和他讲道理。
“我还没抱过你。”他也和她讲道理。
这话落在霍南笙耳里,只觉得他蛮不讲理:“从小到大,你不仅抱过我,你还背过我,不知道多少次。”
霍以南顺势道:“既然抱过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了。”
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很规矩,夏日衣衫布料单薄,他手腕压着她腰,手心腾空,不碰她腰间软肉一下。
霍南笙今儿个穿了条短裙,这个奢侈品品牌,受众多为少女。
褶皱短裙,优雅中透着一丝俏皮,露出两条细长白皙的腿,尽显妩媚。她双腿并着,坐在他的腿上,裙子又往上,稍稍地拉了点儿,隐约能窥见底色。
霍以南瞥了眼,艰难地挪开视线,继而,欲盖弥彰地,胳膊压着她短裙,遮挡住。
为了开会,他特意换下休闲的家居服,身上套着件白色衬衫。
冷气氤氲,衬衫携带着冷气,接触着她露在外面的腿根,凉的她双腿一颤。
这坐姿实在太……
“以前也不是这么抱的。”霍南笙挣扎着。
“以前你还不是我的女朋友。”他语气何其坦荡,何其的清白,“男朋友这么抱女朋友,不可以吗?笙笙,我只是想抱抱你,没想做别的。”
换做别人,恐怕以为这是试探底线的开端。
但是霍以南,霍南笙还是信他的。毕竟这是在霍家,李素问还在家里。 更何况,霍南笙依恋于他怀抱,她坐在他腿上,体型带来的身高差浑然不复存在,她甚至比他还高一点儿,就一点点儿。
“那就抱一会儿。”她说。
霍以南问她:“要不要选衣服?”
霍南笙眨了眨眼。
霍以南也眨了眨眼:“毕竟是我花钱,我应该有选衣服的权利吧?”
霍南笙在意的不是这个,她在意的是:“我坐在你怀里选吗?你会不会累?”
话音落下,像是为了证明他不会累,霍以南抬脚,霍南笙顺势在他怀里颠了颠。她一个没注意,平直坐在他怀里的姿势,重心不稳,猝不及防地,跌落在他怀里。
她头微歪,双唇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贴上了他的唇。唇齿间的惊呼,截停于空中。
突如其来的吻。
霍南笙愣了几秒,回过神后,想抽身离开,后脑勺猛地一重,他压着她的头,贴在她唇边的双唇,细细密密地啄吻着,热气渡进她齿间。
气息缠绕,灯光是不掺杂任何颜色的白光,无端渗透着丝丝缕缕的绵绵情意。像是一碗白酒,看上去如白开水般清淡,一饮而尽,酒意醉人,意乱情迷。
“霍以南……”她叫他的名字越发熟练。 最后一个字,变得不甚清明,因为被他淹没于齿间。
霍以南的声线也变得含糊不清了,“乖,嘴巴张开,哥哥教你接吻。”
霍以南教霍南笙周全礼数,教她拳击马术,教她待人接物,教了她许多……即便他为此给她请了圈内最好的老师,付着天文数字般的薪酬,但他还是亲力亲为,唯恐旁人不够细心。
他教了她那么多,没想到,连接吻,都亲自教她。
霍南笙当真温驯乖巧,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唇齿撬开,与他的勾缠住。她没太多的接吻经历,睖睁着双眼,有些微的懵。
“乖,闭上眼。”霍以南伸手盖住她的眼睛,他怕他眼里的贪婪太明显,欲望太赤.裸,被她看见,他喉咙里的声早已哑了,是无法掩盖的,沉入妄念的喑哑。
“我在吻你。”
“在咬你。”
“你的嘴很软。”
他每做一个动作,都在进行解说,霍南笙好似置身火场,整个人滚烫。
直到最后,他善心大发,放开了她,在她耳边吻了吻。呼吸间滚出的热气熨烫在她耳边,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
他说:“记住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家里接吻。”
他还说:“以后还会有许多次。”
他又说:“不止在书房,还会在客厅,在楼梯,在厨房……在家里的角角落落。”
最后。
他喉咙里低荡出细碎的笑:“不止是接吻,我们还会做别的事。”
第45章
不管和谁相爱, 都没有和他相爱这般,在道德的边缘,反复试探。
道德的禁忌感拉扯着霍南笙的理智, 使她陷入苦海中,挣扎着,困顿着, 迷茫着。脑海中有两道声音在博弈。
一个说:“你竟然和你叫了这么多年的哥哥在接吻,你疯了吗?”
另一个在说:“你们之间又没有血缘、法律关系,别说接吻了,就算是上床都没关系。”
一个大声:“门没锁。”
另一个更大声:“被人看到又怎么样?谁敢说霍以南一句不是?”
蓦地又有一道声音响起:“你们还会在家里做什么?除了接吻,还有什么?”
“能有什么?”
“……” “……”
嘈杂的两道声音, 默契地闭上了嘴。
霍南笙读懂了霍以南的弦外之音, 她胸腔起伏了下, 调整气息。
然而开口说话时, 声线还是细微的颤动:“我突然想起南烟评价齐聿礼的一句话了。”
霍以南:“什么话?”
——“穿上衣服,衣冠楚楚;脱下衣服,禽兽不如。”
“你现在像个流氓。”霍南笙别过脸, 羞愤欲滴地骂他。
“像个流氓?”霍以南双手扣在她腰间, 让她无法逃脱自己的怀抱,他的气息温热,扑在她的脸上,“那还挺好的, 毕竟南烟评价齐聿礼, 用的可是——齐聿礼你就是个变态。”
他只是, 像流氓, 还没,是流氓。
比起齐聿礼, 倒也算是个人。
刚接完吻,她双唇湿润,樱桃色的唇,像是清晨携带露珠的花瓣。
霍以南扣在她腰上的手徐徐往上,压着她的背,将她压近自己的怀里。她也没挣扎,安分地随他的动作靠近他,额头抵着他的肩颈处,耳边似乎能听见他的心跳。
即便他刚才和她说那样暗示意味十足的下流话,霍南笙还骂过他,但那骂声里,几分娇几分嗔,唯独没有任何气和怨。
他是下流的,当他不是她哥哥,成为她男朋友之后,才是下流的。
人就像是一枚硬币,对外人是一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是另一面。两面大相径庭。
怎么说呢……
霍南笙其实是喜欢他这样的,这种喜欢,羞耻感十足。
她在他怀里低着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当下的脸,一定是眉目含情的发春模样。可春天早就已经过去了,就连夏天都过了一半。
“笙笙。”他忽然叫她。
“嗯。”
“不是要选衣服吗?”
“哦。”
应完后,霍南笙忸怩了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从他怀里仰起头,捡起扔在一旁的平板,递给他选:“这几套你帮我选选,其实也不用怎么选,我只有休息日才回来,其他时间只能穿我自己买的衣服。”
霍南笙的话匣子就此打开,她在霍以南面前向来话多,上了大学之后话少了些,莫名也有了隔阂。霍以南想当然地认为是距离让他们产生了罅隙,二人又不生活在一起,共同话题变少了,也没什么可聊了。
他当然不知道,留学的霍南笙,是逼不得已,减少与他的对话。
现在的霍南笙,像极了还没出过留学的霍南笙,格外话多。
她碎碎念着:“我最近还学会了网购,在网上买了好多衣服,等到明天回家了,你陪我去取快递吧?到了特别多的衣服,我一个人拿不过来。”
“好。”
“对了,你妈妈还让我叫李夕雾来家里吃饭。我上来之前给李夕雾发了条消息,她到现在还没回,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她应该和你一样,在男人的怀里。”
“……”霍南笙想反驳,又没法反驳。她偏过头,没忍住,嘟囔了句,“那还是有点儿不一样的,她应该光着衣服躺在男人怀里。”
她身上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忍不住回呛他。
霍以南慢条斯理地回击:“那也说不准,她可能会穿着送你的那种裙子在男人怀里。”说到这里,他撩起眼皮想看霍南笙的表情,却被她及时发现,她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他可是霍以南,没有人能从他手上占得一点儿便宜的霍氏霍总。
霍南笙服软认输:“哥哥,别说了……”
霍以南温柔低哄她,装作浑然不知:“怎么?李夕雾送你裙子的时候,没告诉过你吗?男人其实不喜欢全脱的,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会更好。”
霍南笙听不下去了,又用手捂住他的嘴。
他双唇翕动,唇齿间溢出的笑意铺洒在她掌心,痒痒的。
“我不该挑衅你的,哥哥,我错了。”她求饶,撒娇,上一秒还在认错,下一秒又愤愤然地挑衅他,“哥哥,你张嘴闭嘴都是李夕雾,该不会你喜欢的是她那种类型的吧?”
这话简直想要霍以南的命。
“在你眼里,我哪儿像是流氓,简直就是流氓了。”霍以南拿过她的手,轻松地反剪在她身后,“她可是我亲表妹,我能喜欢她吗?”
“我说的是,喜欢她那种类型的。”她很犟。
“她那种类型,什么类型?开放的,主动的,热情的?”
“……嗯。”
霍南笙偏过头,余光偷摸着瞄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那种类型?”
闻言,霍以南眉头微蹙,“男人喜欢什么类型,你就要成为那种类型的吗?”
霍南笙摇头:“我只是觉得,她那样会比较招人喜欢,她有很多的朋友,可是你看我,我没有朋友。哥哥,如果你不是我的哥哥,你还会喜欢我吗?不会的。”她语气薄凉,看得万分透彻。
“或许吧,但世界上没有‘如果’的存在。”霍以南淡声道。
情热霎时退了下去。
霍南笙深知自己搞砸了难得的独处氛围,她脸色耷拉下来,怏怏的。
霍以南替她选好衣服,发给品牌经理,而后,有些好笑:“不开心了?”
霍南笙摇头,迟疑了会儿,又点头:“我好像惹你不开心了。”
“怎么会?”他眼神柔和,似泊了万顷温柔的海域,“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即便你不来霍家,我和你也有可能会遇到,毕竟南烟在齐聿礼那儿不是吗?只是相遇的时间,会变得比现在晚一些,只是不管早还是晚,我还是我,不会改变。我遇到你的时候,依然是孤家寡人,倒是你,如果不在霍家,你恐怕会有许多的朋友。”
霍南笙没有朋友,并非是她性格不好,而是李素问对她的管束太多。
再加上,名利圈里,真心都是伴随着金钱地位的。霍南笙没有朋友,对她而言,是件好事儿。被好朋友当做靠近霍家的工具……还不如没有朋友。
沉默了会儿。
霍南笙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问他:“那如果是那样,你还会喜欢我吗?”
小姑娘仰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她唇边还有被他吮吸过的痕迹,她皮肤薄,一掐就红,下颌处还有他情到浓时留下的指痕,淡红的斑驳。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不仅会喜欢你,还会直接拉你去结婚。”霍以南的面色很淡,比他面对外人时都要淡,眼里晴空万里,霍南笙知道,这才是他最舒适放松的时候。
霍以南勾唇淡笑,惆怅地叹了口气,“我们会比现在好很多。”
和她在一起的路,注定是要排除万难的。
但如果她不是他的妹妹,或许这条路会更容易些。
不过是与不是,对他而言也没有那么重要。对霍以南而言,世界上的事,只分为两类,他想做的,和他不想做的。
只要他想做,必定能做成。
霍南笙猜到了他话里的意思,他不管怎么欺负她,她都没放在心里,被他占便宜又怎么样呢,她这颗心都可以给他。可是她见不得他失落。 她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声调也软绵绵的,“现在也很好呀,哥哥,我们在书房偷情呢,以前你在这里教我做题,现在你在这里教我接吻。换做别的身份,哪有这种经历,你说对吧?”
她安慰人的方式,何其妥帖,撒娇的让他心痒痒的-
夏日夜空,乌云蔽月,寻不到一颗星。
二人腻歪了没多久,霍南笙就走了,她不能让李素问察觉到不对劲。
霍以南仍留在书房伏案工作。他工作很多,若是真忙起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以做到全年无休。
不知过了多久,他摘下鼻梁处的眼镜,将其随手扔至一旁。身子往后仰,靠在椅子上,头微朝上。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落地灯,天花板上昏暗,映着道道光圈。
万籁俱寂,白日的对话钻入他脑海里。
寺庙的禅房里燃着檀香。木质香味扩散开来,似是能将人身上的污浊洗净。
李素问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手串,一千零八十颗,在佛简历寓意着“千流后死”十界内的一千零八十种烦恼。长而繁琐的手串,一般只有德高望重的高僧有。百年柬埔寨沉香佛珠,润泽古朴,随她指尖拨动。
远处隐约有大悲咒的音乐。
时间或许无法在人的脸上身材留下明显的痕迹,但是声音却无法逃过大浪淘沙的洗涤。
李素问声线很沉,有些沙哑,“我想把南笙送走,你怎么想?”
霍以南看着她的背影,淡声道:“那就送走。”
李素问:“我的意思是,我不想你们以后有瓜葛。”
霍以南忽然一笑,他很笃定:“看来父亲都和你说了。”
李素问:“我和他是夫妻,夫妻之间,不会有所隐瞒。”
霍以南脸色很平静,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夫妻没有隔夜仇,所以即便是你害得他下半身永久瘫痪,他也依然不怨你。”
李素问拨动佛珠的动作一滞,“陈年往事,不值一提。”
比心狠手辣,霍起阳比不过李素问,霍起阳顶多打些皮肉伤出来。李素问确实实打实地害得霍起阳失去双腿,由正常人,沦为双腿残废的人。
霍南笙其实说错了,李夕雾不像李素问,只有从李素问肚子里出来的,饮过脐带血的霍以南,才像李素问。
“还是要提的,妈妈,”霍以南温和地叫她,语气温润,给人以母慈子孝的温馨感,他很真挚地问,“你这么努力保持身材,要是失去双腿,应该会很难过吧?”
李素问不受他威胁,温声道:“为了南笙,你不会这么做的。”
霍以南唇线绷直,过了好久他才说:“前提是,她得在我身边。一旦她离开我的世界,我会做出什么事,我自己也不知道。”
李素问提醒他:“女人并不重要,你何必困在她身上?”
霍以南:“可能是因为,我要找的是命运共同体,而非利益共同体。”
李素问将手里的佛珠视为垃圾,随手扔落地,一千多颗佛珠被一根绳系着,掉落时发出零落细碎的声响,但还是紧紧地连在一起。
她转过身来,眼里泊着盛怒,霍以南情绪平和,游刃有余。
“你非得和她在一起吗?”
“也不是非得和她在一起,只是……我对婚姻没有半点儿憧憬,如果结婚对象是她的话,那我会希望,一觉醒来,她以我的妻子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
“……”
无声的对峙里。
李素问低下头来:“我不可能祝福你们,我没有办法接受她成为你的妻子,在我眼里,她配不上你。”
霍以南神容淡漠:“没关系的,妈,你和爸的婚姻,不也没有人真心实意地祝福你们吗?”
李素问:“我和他是利益共同体,不需要真心的祝福。”
又不是靠相爱走在一起的夫妻,要什么真心的祝福?
霍以南释然一笑:“不是的,妈,您和我才是利益共同体。您什么都不需要做,本本分分地当我的母亲,你想要的金钱,地位,我都会给你。不仅是在南城,即便到了港城,您也照样风光无限。反之……您丈夫经历的一切,您都会再经历一遍。”
时间点滴流逝,焚香燃尽,香灰落了一地。
霍以南听见李素问说:“好,我答应你,你和南笙的事,我不会干涉。你允诺给我的,也必须要实现。”
生意场上的事,霍以南从未失手过。
交易达成。
霍以南眸间盛着凛笑-
许久没回霍家,躺在自己睡了多年的床上,霍南笙心底竟油然而生一种陌生感。仿佛她是外来入侵者,居住在她不甚熟悉的地方。
正因如此,这一晚她睡的并不好,梦境反复,她是被噩梦吓醒的。
醒来后,她身上冷汗涔涔,睡裙被浸的颜色深了一个色。
她屈膝坐在床头,睖睁许久,蓦地惊醒,抓起手机,想给霍以南打个电话。
手机屏幕亮起,上面赫然印着当下的时间。
三点三十五分。
霍南笙有犹豫过的,这么晚了会不会打扰到他睡觉……可她到底是被他一路宠到大的,平日里装的再成熟懂事,到他面前还是有点儿小娇气。
遑论她现在被噩梦吓醒,心发慌得厉害。
等待音持续了没多久。
“喂?”霍以南被吵醒的声音,喑哑粗粝,仿佛含着颗粒质感的东西,在她耳蜗里不断地摩擦。
霍南笙依恋地喊他:“哥哥。”
霍以南沉沉地嗯了声,像是猜到了她凌晨打电话的原因:“做噩梦了?”
伴随着话音,霍南笙听见听筒那边,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她鼻音颇重地嗯了声,“我梦到你不要我了。”
“真是被梦吓傻了,这种傻话都说出来了。”
“你不应该……”
“嗯?”
霍南笙难以启齿,她一头栽进被窝里,柔软的真丝被盖住她的头,掩耳盗铃地,讲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想让你哄哄我……”
隔着单薄的真丝被,霍以南的笑声在她耳边反复震荡,距离很近,好像他就在她的床榻间。
他只是笑,也不说话。
霍南笙抿了抿唇,想把电话给挂了。
正这时。
听筒和远处的门边,传来既近又远的敲门声。
“笃笃笃——”
“乖,把门打开,哥哥来哄你睡觉。”霍以南说。
第46章
霍南笙愣了两秒, 第三秒的时候,她扔下手机,光脚下床, 跑到门边,打开大门。
反锁的房门在光影中拉扯出圆弧线。
霍以南站在廊灯笼罩出的光圈里。
霍南笙眨了眨眼,小女生的矜持和不好意思这会儿一拥而上, “你怎么……真的来了啊?”声音好似踩在云里,柔软轻盈。
霍以南抓着她的手,带她往里走,顺便关上门。
到底是在家里,即便是凌晨, 万一有人起夜被看到他进了她房间, 对她的影响不好。以前是兄长, 内心坦荡。现在不同了, 关系一变,他问心有愧。
房间内黑漆漆的,窗帘拉开一小道缝, 乳白色的月光顺势倾泻暗涌。
霍以南一个弯腰, 把她公主抱了起来。
“啊——”
她惊呼,随即又伸手捂住嘴,生怕被人听见。
霍以南嗤笑:“家里隔音很好,你怕什么?”
霍南笙闻之有理地放下手。
走了十来步, 她被他放在床上。
霍以南没有和她一样平躺在床上, 他坐在床沿, 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和我说说,梦里我怎么惹你不开心了?”
说到这个, 霍南笙撇撇嘴,描述着梦里发生的事儿。
“我梦到你说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喜欢我,你一直以来就是把我当做妹妹,你凡事都顺同我的想法我的意愿,所以在我表白之后,你想了想,觉得要是不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很失望,所以才和我谈恋爱的。”
“可是在一起之后你才发现,你对我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好,不是男女之情。”
她深深地呼吸,借由稀薄的光亮,霍以南看见她脸上强撑的笑。
“你还说,我对你也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妹妹对兄长的迷恋而已,因为我们不是亲兄妹,所以我误把这种感情,当做是爱情。”
梦境是潜意识的反馈。
二人的关系转变得太突然了,对彼此而言,毫无征兆,毫无预谋。即便他们早在很久之前,都喜欢上了对方,但也正是因为这份长久的执念,突然梦想成真,会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再加上女孩子心性敏感。恋爱期间容易多想。霍南笙有这份担忧,也是合理的。
霍以南语调压得很轻:“不会的,笙笙,我比你大七岁,我经历过太多事了。早些年霍家生意涉猎广泛,我差点儿丧命。我这种在生死边缘徘徊过的人,哪会儿分不清感情?”
霍南笙伸手扯着他睡衣纽扣,声音闷闷的,“你少用问句,我听不懂,我要听肯定句。”
“好,肯定句——”
“正是因为我分得清我对你的感情,所以我对你的态度,和对别的妹妹的态度不一样。笙笙,我有那么多堂妹表妹,有哪个像你这样,让我凡事记挂着的?”
霍南笙嘴角往上翘了翘,竭力压着:“都说了不要说问句,你又说。”
霍以南沉着笑,“我喜欢你。”
冷不防一句表白,霍南笙愣了下。
“喜欢到恨不得告诉全世界的人,你是我的。”
“我才不是你的,”她仗着天昏地暗,他看不见她脸上有多欢喜,翘着嘴角,一本正经地纠正他,“我是我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
霍以南附和着她:“是,你是南笙笙,你不属于任何人。”
“什么南笙笙啊,”她喉间溢出笑来,声音甜的空气里浸满了蜜,“怎么还用叠词了?哄小孩儿是吗?”
“可不就是在哄小孩儿吗?”霍以南吻了吻她头发,“哄得你开心点儿了吗?要不要接着睡?”
“开心了。”她承认,“但我一点儿都不困了,哥哥,怎么办?”
霍以南思忖片刻:“总不能真让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霍南笙戳戳他的胸口,“也可以唱睡眠曲,二选一吧。”
霍以南默了默:“睡眠曲等我以后学了给你唱,睡前故事……我也没听过什么童话故事,要不和你说些有意思的事儿?”
霍南笙瞪大眼:“你还真想过给我唱睡眠曲啊?”
她就是随口一提,没当真的。
霍以南不以为意:“我说过的,你想要什么样的男朋友,我都会努力做到。你想让我唱歌哄你睡觉,那就去学了唱给你,这又不是难事儿。”
霍南笙:“那什么是难事儿?”
霍以南想了想:“好像对我而言,世界上的事儿,都不太难。”
这话未免太狂妄太嚣张,惹人嫉妒生恨。换做其他人说,指不定会被怎样奚落。偏偏说这话的人是霍以南,不管谁听到他说这句话,都会赞同地点头的。因为他是霍以南,所以他不可一世。
霍南笙扯着他衣服上的纽扣:“哥哥,你要一直坐着吗?”
霍以南反问:“不然呢?和你一起躺着吗?”
“不可以吗?”
“……”
小姑娘是真的不设防,就这么无所顾忌地邀请他上床。
还是说,真把他想的那么正人君子?
霍以南胸腔深长地起伏了下,蓦地,翻身,欺身压在她的身上。
夏日床单单薄,衣衫也单薄,隔着两件衣服和一床被子,霍南笙还是感觉到了,他身体的明显变化。
硬邦邦的,戳着她。
霍南笙读书时期是成绩拔尖的好学生,不管哪门课都认真听讲,生理课上讲解的知识点虽一直用不到,但她记得清楚。
所以,意识到突变的东西是什么后,她浑身僵硬,不敢动弹,连呼吸频率都不由自主地缓慢了。
“再问你一遍,要我和你一起躺着吗?”霍以南双眸漆黑,映着滚烫的欲望。
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在她面前如尘埃般易碎。
在她把玩着他衣服上的纽扣时,衣襟扯动,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他的胸口,鼻尖呵出的热气拍打着他的腰腹……霍以南没法不动情。
他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没碰过女人,面前躺着的又是自己心爱的姑娘……他试着控制过,脑海里,理智与欲望碰撞,最后败北。
室内太黑了,黑夜里,仿佛做什么都可以,仿佛做什么都能被原谅,被接受。
呼吸声渐重,压迫感渐深,眼底的灼热交融。
越来越近的距离,双唇即将合上的那一秒,霍南笙紧张地闭上了眼。
期待中的吻,并未落下来。
压在她身上的霍以南,也翻身离开。
他伸手,将她被子上掀起的褶皱抚平,替她掖了掖被角,声音里染着欲念的哑:“还在家里,是我冲动了。你先睡,我回屋了。”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侥幸,霍南笙轻轻地嗯了声。
但她觉得,自己是失落的。
……
在此之前,霍以南对那档子事儿并不热衷。
青春期荷尔蒙旺盛,对两性关系最具好奇心理的时候,霍以南都没怎么看过教学视频。平日早起,面对身体的异样,他也漠然视之。
他鲜少自我抒发,他不认为身体的快感会让他内心得到满足。
但今晚,他反复进出浴室。
温水包裹着他,缠绕着它,他阖上眼,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是霍南笙跪在他面前。
喉咙一紧,仿佛被人扼住命脉。
他猛地睁开眼,让水流快速流过他指缝,过了约莫半小时,他才闷哼出声。
后半夜,他没怎么睡,浑身滚烫,体内有股冷气浇不去的火,燎原燃烧。
第三次出浴室时,天边已经泛着鱼肚白的光了,霍以南揉了揉眉骨,一夜折腾,他整个人依旧精神抖擞。
差不多也到他晨跑锻炼的时间点儿了,他索性没睡,换了套运动服,钻进家里的健身房锻炼去了。
健完身,回房洗漱,换衣服时,拿过手机,给宋远志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今天上午不用过来,下来再来接他去公司。
今天是礼拜一。
霍以南和霍南笙双双请假,为了陪李素问。
李素问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围着她转。她禅修的这段时间,霍以南和霍南笙没去潭拓寺看望她,她心里是有不满的。所以需要他们牺牲上班的时间,陪她消遣。
消遣的对象,还多了个李夕雾。
李夕雾很是烦躁,霍南笙请假没什么,公司不会因为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员工缺席而停止转动,也不会因为总裁的突然消失而无法运转。但是部门高层开会,李夕雾不能不出席。他们兄妹俩请假,她却还得早起上班开会,会议结束,再急匆匆地开车赶过来。
跑车轰鸣声响彻霍宅。
霍南笙洗漱时,听到发动机的声音,瞬间意识到,是李夕雾过来了。
听声辨人,她现在已经进化到听跑车发动机的声音,就能分辨车主是不是李夕雾了。
主要原因,还是李夕雾太高调。霍南笙虽没什么朋友,但社交圈仍是广泛的,她认识的人里面,就没有像李夕雾这么高调的。
见李夕雾来了,霍南笙抓紧洗漱,换衣服。
李夕雾坐不住,在客厅等了会儿没等到人,索性上楼找霍南笙来了。管家带她到二楼,往霍南笙房间指了指,刚准备说话的时候,房门打开,霍南笙出来了。
管家:“大小姐出来了,那我先走了。” 李夕雾上下打量着霍南笙:“在家和在公司还真是两个样,在公司穿的,一身加起来都没你耳边的耳钉贵。”
霍南笙默了默,“你今天好像心情很不好?”说话夹枪带棒的。李夕雾对旁人的态度如何不谈,但她对霍南笙的态度,始终都是姐姐对妹妹的照顾与怜爱。
“凌晨三点睡,早上八点起,开了三个小时的会,开完会还得开一个多小时的车,就为了吃一顿饭。”李夕雾恨得牙痒痒,甚至说起了粤语,“我妈咪要我回家吃饭,都要给我打至少三通电话求我,我才不情不愿地回去。”
霍南笙明白了:“我柜子里有只包,Porosus湾鳄皮,你应该会喜欢。” 和聪明人聊天真简单。
李夕雾瞬间笑脸相迎:“我就知道我牺牲午休时间过来是值得的。”话锋一转,她急促催霍南笙,“包呢,包在哪里,我要摸摸它,我心爱的宝贝包包。”
“我带你过去。”
过去的路上,霍南笙好奇:“你怎么凌晨三点才睡觉?我给你发消息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怎么不回我消息?”
“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李夕雾回忆了下,简短有力的回答,“在男人怀里躺着。”
“……”
“抱歉,我不应该和你这种没尝过男人嘴巴滋味的纯情美少女说这种放荡话的,但我还是忍不住说。”李夕雾坦荡无比,恨不得把自己身边的龌龊都摊出来告诉全世界,她不屑隐藏,她就是如此。
“笙笙,你追到你喜欢的人了吗?要是追不到,不如试试我送你的那条睡裙,色.诱吧。我昨晚穿着同款睡裙,啧……没有男人会拒绝你的,相信我。”
表面上,霍南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动于衷,甚至还有点抵触。
内心里,霍南笙想起昨晚给李夕雾发消息后,自己和李夕雾一样,躺在霍以南的怀里。和霍以南谈论着,李夕雾在干什么。
霍南笙想起自己霍以南说的那句话。
——“她可能会穿着送你的那种裙子在男人怀里。”
什么叫兄妹同心。
这就是。
第47章
霍南笙再一次感慨, 血缘的重要性。
想她和霍以南朝夕相处,又和李夕雾同住一屋。对比起来,霍以南和李夕雾相处时间加起来, 不到她和双方的十分之一。可他们对彼此的了解程度,超过霍南笙的想象。
也有可能与血缘无关,成年人的夜生活, 大多掺杂着性。
霍南笙皮笑肉不笑:“如果那个男人被我色.诱之后,才和我在一起,那我不如不喜欢他。”
李夕雾嘲弄的眼神看向她。
霍南笙知道,她在嘲笑她天真。
“喜欢你的身体也是喜欢嘛,就像有的人喜欢钱一样。”李夕雾叹气, 仿佛叹出了满目灰尘来, “你呀, 就是被霍以南养的太好了, 凡事都讲究纯粹,有的时候,可以少一点儿纯粹的。”
“反正我不能接受色.诱。”
“他色.诱你呢?也不能接受吗?”
“……”
霍南笙硬邦邦道:“是我喜欢他, 不是他喜欢我。他对一个不喜欢的女人, 色.诱干什么?”
“他明确地说了他不喜欢你吗?”
圆谎是真难,霍南笙抿唇,“没有,我没问。”
李夕雾挑眸:“所以要是他色.诱你, 是不是说明他其实也是喜欢你的, 那你拒绝还是接受?” 喜欢的人色.诱你, 你拒绝还是接受?
拒绝?你喜欢的人色.诱你,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拒绝的吧。
接受?被色.诱是怎样?是……霍南笙不敢往下想。
一时间,霍南笙进退两难。
辗转至衣帽间。
霍南笙的衣帽间大约五十平, 她有两面墙的包,一面墙放置的是全球限量款包,其中有不少都是慈善拍卖会拍卖所得,最便宜的也要八十万。之前送给李夕雾的一百多万的包,也是这个柜子里的。
李夕雾一眼就见到了霍南笙口中的Porosus湾鳄皮爱马仕,竹节纹小而密,呈现珍珠纹理。颜色是她最喜欢的嫩粉色,娇气矜贵,碰不得水。
高档的奢侈品如同豌豆公主,禁不得一丝风吹雨淋。李夕雾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真漂亮,简直是为我而生的。”
确实是给她买的。
霍南笙不喜欢这个颜色,嫩粉色,太高调。她常被簇拥在人堆中心,却不喜欢受人注视的感觉。
“我让保姆给你包起来,放你车上吧?”霍南笙说。
“行。”李夕雾又将包放回柜子上,话题绕回来,她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老神在在地睥睨她,下颚轻抬,高姿态的询问架势,“所以,他要是色.诱你,你是接受还是拒绝?”
霍南笙都以为她的注意力被包带跑偏了,结果又绕了回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霍南笙气若游丝地说:“……接受吧。”
李夕雾也沉默,眉头凝肃,仿佛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儿。
霍南笙没想到自己接受色.诱会让她这么严肃,心道自己在她那儿不会真是无欲无求的小仙女形象吧?她解释,“我是正常的,成年女性,接受喜欢的男人的诱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李夕雾毫不犹豫,她纠结,“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该送你几套情.趣内衣啊?你得天天穿着,时刻准备着被色.诱。”
“?”
“然后,反将他一军。”
“……”
“要让他知道,不是他在上你,而是你在上他。”
“……”
“你们的关系,你要占据上风,明白吗?”
“……”
“你等着,我立马定十套内衣给你。十套够吗?三十套吧,一个月三十天,一天一套哈。”
“……”
霍南笙要抓狂,她伸手想制止李夕雾拿手机的动作,李夕雾躲闪着避开,她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动作灵活的如履平地。霍南笙穿着平底凉拖都追不上她,两个人跟不知事的小孩儿似的,在衣帽间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蓦地。
霍以南的声音出现,让霍南笙停下步子。 “又在闹什么?大老远就听到你俩的声音了。”霍以南靠在柜子边,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俩。
李夕雾先行回答:“没闹,我刚收了她一个包,打算还她几套衣服,你妹妹不乐意呢。”
霍以南:“这有什么的?不过几套衣服罢了,能有你送她的包值钱?她想送,你就收着,更何况,你这表姐多的是钱。”
李夕雾配合着:“对啊,姐姐钱多,多给你买几套,到时候记得拍张照给姐姐看看。”
李夕雾是摆明了霍南笙不会把“情趣内衣”四个字说出来,以霍南笙的教养和她那堪如蝉翼的薄脸皮,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所以她才故意这么说,故意当着霍以南的面,光明正大地调戏她。
霍南笙还真就没法说出口。
正好管家过来,叫他们下楼吃午餐。李夕雾心情很好,悠闲又嘚瑟地朝霍南笙抛了个媚眼,怡怡然离去。
霍以南和霍南笙落在她后面。
距离拉开有五六米。
霍南笙拉了拉霍以南的袖子,隐忍委屈的表情。
“你少和李夕雾一唱一和。”
霍以南不明所以:“不就是买几套衣服吗?你收着不就行了?”
霍南笙:“你知道那是什么衣服吗?”
霍以南:“什么衣服?”
她面无表情,冷哼了声:“反正,不是什么正经衣服。”
霍以南眉梢上扬,宠辱不惊的姿态,“那也没关系,收着吧。等到时候穿上了,拍的照片就别发给李夕雾了,到底是私房照,影响不好。你把照片发我吧。”
霍南笙懵了几秒。
反应过来后,她看见他脸上的笑,轻佻又浮荡。
哪里还有平时的正人君子模样?-
十分钟后,欢笑退去。
餐厅里。
四人成三足鼎立。
李素问坐主位,左手边是李夕雾,右手边是霍以南和霍南笙。
霍以南和霍南笙专注吃饭,不参与话题。
李素问亲切又关怀的口吻,与李夕雾唠家常。
李夕雾则是一脸讨好谄媚的表情,一口一个“姑姑”叫得不停,声音又嗲又甜。她擅长讨好长辈,长辈们也都喜欢她这女生的这套。
用餐至尾端。
李素问说:“要不你下午请假,陪我和笙笙一块儿去逛街。”
霍南笙愣了下:“我下午要回公司上班。”
李夕雾补充:“下午部门有个重要会议,不能缺席。”
李素问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太好看了,她习惯旁人的听从和顺服,接连被两个人拒绝,她语气变得冷冰冰的:“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上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算结婚?”
她偏头,与李夕雾用粤语交流,“你妈咪没给你介绍合适的男孩子吗?”
李夕雾最烦被问这个问题,但她面上还是笑着的:“我妈咪说不急,她只要在死前看到我结婚就好,我看以我妈咪的身体,最起码能活到九十岁。她不着急死,我也不着急结。”
这话属实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有种李素问再追问结婚的事儿,李夕雾就会甩来一句:“姑姑,你这么急着催我结婚,是不是你活不久了?”
想当初李素问也是被李夕雾的父亲逼着离开港城的,李夕雾还能怕李素问不成?
该给的面子她会给,一旦李素问让她不爽,她也会让李素问不爽。
这就是港城四大豪门之首李家大小姐的性格,没人能在她这儿占便宜。
这不是李素问第一次在李夕雾那儿吃瘪了,霍南笙习以为常地低头,敛住眼里的笑。
这顿饭,除了李夕雾吃得不太开心,其余三人都很开心。
饭后,三人同车离开。
李夕雾懒得开车,把车钥匙扔给宋远志:“宋大帅哥,麻烦帮我把车开回去。”
宋远志听到这个称呼,下意识地拧了拧眉。
“……好的。”
她坐在宋远志该坐的副驾驶座上。
霍南笙和霍以南坐在后排。
等车开离霍宅,李夕雾半个身子转过来,眉飞色舞:“怎么样,我刚刚吃饭的时候表现得还行吧,你们看姑姑被我气得——”
她没有半点儿欺负的对象是他们的妈的自觉。
霍以南不予置评。
霍南笙好奇:“你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害怕的人吗?”
李夕雾挤眉弄眼,眼神指向霍南笙身边坐着的霍以南。
“我就怕他。”
霍南笙愣了愣。
李夕雾:“你不怕他吗?”
霍南笙摇头:“不怕。”
李夕雾淡淡地笑了笑,她转回身,没再说话了。
车厢内静了下来。
余光里,霍以南似乎在盯着她。
霍南笙偏过头,撞上他深邃漆黑的眼。
她用口型问他:怎么了?
他说:真不怕?
她摇头:不怕。
他笑:是我对你太仁慈了。
她一脸困惑茫然,不应该是温柔吗,怎么就是仁慈呢?
随后,看见他掏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修长指尖敲着键盘。敲完后,消息发送。
霍南笙兜里的手机,为之震动了下。
她掏出手机,在他笑意深浓的目光下,解锁屏幕,点开聊天框。
聊天界面里,躺着一条唯独消息。
霍以南:【你试试看穿上李夕雾送你的那条裙子,也不需要你当着我的面穿,你发张照片给我也行,到时候你就知道,我对你是不是太仁慈了。】
霍南笙拿着手机的手,略微有些颤抖。
她忍不住地,咽了口口水。
第四十八掌
第48章
车里, 前后排,是两种氛围。
前排的李夕雾阖眸休息,补充睡眠。
后排, 暗流涌动。
霍南笙咬了咬牙,直接把手机给锁屏,塞回口袋里。过了几秒, 似是不解气,又掏出手机,指腹按着键盘,用力的,像是要把手机都给戳个洞出来。
然后霍以南就看到她发来的消息。
霍南笙:【就算是那样我也不怕, 你给我等着。】
霍以南慢条斯理地回:【拭目以待。】 -
车子渐行渐远, 驶向的目标点, 并非是霍氏办公大厦, 而是李夕雾居住的公寓。
实际上。
车里的三人都请了一天的假。下午开会的说辞,是他们早早串通好了的。
李夕雾昨晚风流快活一整夜,没怎么睡, 早上几乎是吊着眼皮去公司开会的。原本打算会议结束立马回家睡觉的, 哪成想还要过来陪她那位年过五十依然有公主病,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围着她转的姑姑吃饭。
因此,吃完饭,她回家补觉。
至于霍南笙, 她可以待在霍宅, 也可以不待在霍宅, 无所谓态度。是霍以南让她说谎, 谎称下午有会,离开霍宅。
“我下午要回公司办公。”霍以南给了她两个选择, “要么陪我妈逛街,要不来办公室陪我?”
前者枯燥无味,后者对霍南笙而言,诱惑力太大。
霍南笙当然不可能拒绝。
快到李夕雾住的公寓时,李夕雾半梦半醒地叫霍南笙的名字。
“我给你买的衣服下午送到你家里,你记得试穿,是按照你的尺码买的,应该是合身,要是不合身你和我说,我联系人换个码子再送过来。”
她声音睡意惺忪,宛若谈论连衣裙的口吻,轻描淡写。
“对了,我给你发了学习视频,你记得查收。”
霍南笙:“学习视频?”
李夕雾声调清白,不掺杂任何调情暧昧:“对的,教学视频,你回去自己一个人好好看看,对你的以后肯定有帮助。”
霍南笙以为她给自己的是公关案例解析视频,一副学生好学的姿态点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呀。”
李夕雾忽然笑了声,声调上扬:“不客气呢。”
她最后这抹笑和轻飘飘的语调,让霍南笙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所以下午在霍以南办公室陪霍以南工作的时候,霍南笙什么都做不了,陪他工作,就是单纯地,坐在边上,自己玩自己的。蓦地,她想到了李夕雾发给她的视频。
她留了个心眼,特意戴了耳机,跑进休息室里看。看之前,又倍感困乏,于是睡了一觉。等到睡醒,她迷迷糊糊地打开手机,查收视频。 李夕雾通过邮箱发的视频,霍南笙打开邮箱,看见里面的未读视频,标题赫然印着几个大字——
【姿势教学:曼妙八拍详细解读。】
看标题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霍南笙深呼吸,胸膛起伏弧度明显。
她直接给叉掉。
往下滑,约莫有十来个视频,她黑着脸,一个个删除。
直到,指尖停留在一个视频上。
【办公室play,角色扮演,老板与小秘书。】
霍南笙的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诡异的羞耻感,指腹滞在半空,迟迟没有点“删除”。
面部的毛细血管好像都在燃烧。
她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得了传染病,被李夕雾传染的病——纵欲。
她靠躺在床上,曲直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并拢,摩擦了几下。
十来个视频链接,角色扮演的有三四个,除了办公室以外,还有学校,厨房,停车场等眼熟的场所。眼熟到,霍南笙的脑海里,忍不住脑补,画面感尤为强烈。
尤其是,她现在置身霍以南的办公室。
办公室陈设冰凉,铅灰色的地毯,脚步声消弭于其中。他的办公桌近三米长,桌上铺满各式各样的文件。
想来,文件夹掉落在地,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噪音。
想来,唇齿间灼灼水声,也会被隔绝在办公室里。
室外响起敲门声。
惊醒了霍南笙。
霍南笙以手作扇,给自己脸扇风降温。
冷静下来后,她侧眸瞥向窗外,天色昏暗,远处的高楼大厦亮着的灯光,妆点着漫长无尽的黑夜。不知何时,已经天黑了,夏天的天黑的晚,此时已经是夜里七点半。
霍南笙有些饿了。
她扔下手机,去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对着镜子仔细地考察着自己的脸。
皮肤很白,没有一点儿红,很平静很淡然,很好。
她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不要被李夕雾影响,也不要胡思乱想。你不是秘书,也不是陪他来这里play的,你就是单纯的,陪他来工作的。”
play是play,work是work。
她是后者,她相信霍以南也是后者-
一墙之隔的办公区域。
吸顶灯氤氲着昏黄光亮,笼罩在霍以南周身。
他背后是一面书墙,休息室的门设在书墙最边沿。似是有心灵感应般,他转过头,“我看你睡得挺香的,就没叫你。没想到你睡了这么久,饿了没?”
“有点儿。”
霍南笙走向他,与他相隔一两米距离时,脚莫名崴了一下。
猝不及防,她整个人站不稳,往前踉跄着,下意识地闭紧双眼,然后,跌落在一个温柔又柔软的怀里。额头往前,撞的地方,硬邦邦的。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霍以南的怀里。
“那个……”
“哪个?”
“谢谢。”她囫囵道,“刚刚脚崴了一下。”
“没受伤吧?”
“没有。”
霍南笙想从他怀里起来,腰间受到桎梏。
她低头,手指戳了戳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哥哥,你放我下来啊。”
霍以南神色里,几分无奈,还有几分……似有若无的委屈?
“只有在崴脚的情况下,你才愿意坐我腿上吗?”
“我……不是……”霍南笙一时间大脑有些混乱,言辞含糊,好半晌,才找回条理,“你不是在工作吗?我坐你腿上,很影响你工作的。”
“工作很久了,现在需要休息一下。”霍以南目光流连在她身上,眼睛,鼻梁,逐渐往下,他双眼漆黑幽深,眼里好似有一簇暗火,所到之处,火势燎原。
他的嗓音暗了下来:“晚餐还有半小时送到,我们先——”
话还没说完,被敲门声骤然打断。
“——霍总,禾木实业的康总打来电话。”
宋远志边说话,边推开门,门口在空中拉开一道弧线,门缝越来越大……
霍以南收起意动,神态如常,温润中透着疏离。
与此同时,霍南笙猛地逃离他怀抱。
办公室空间大,一面是落地窗,一面是摆放着各类文件的收纳柜,没有任何地方是能让她藏身的。情急之下,霍南笙也不知怎么了,脑袋一热,忽地蹲下身,藏在了办公桌下面。
“……”
“……”
在她矮身钻下去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彻底打开,宋远志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霍以南的工作手机,一脸严肃,阔步走到办公桌另一端。
“霍总。”
办公桌下的横梁,与地面保持着二十厘米的空隙。
霍南笙看见宋远志的黑皮鞋,西装裤自然垂落,遮住脚踝。这个角度,她又是这种姿势,羞耻感排山倒海而来,霍南笙转身,换了个方向。
映入眼帘的,也是一双黑皮鞋,意大利手工皮鞋。高定黑色西装裤,包裹着的是两条颀长有力的双腿。霍以南是坐着的,裤腿微往上提,露出他被黑袜子包裹住的脚腕,视线往上,是他微敞开的双腿,中间交合的地方,饱满鼓胀。
霎时。
霍南笙想起,李夕雾发给她的视频标题。
办公室……
……play。
此情此景,好像是有那么点儿play的味道了。
冷静。
冷静霍南笙。
理智。
霍南笙请你理智。
脑海里闪过工作细则,闪过大学课堂教授给的公关案例,闪过钢琴老师教她的各种曲目……无数种不属于当下氛围的东西在脑海里震荡。然而,霍南笙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脸。
霍南笙胡思乱想之际,霍以南也不好过。
他一边儿正襟危坐地和禾木实业的康总商讨下个月招标案的细节,一边又得顾忌着桌子底下的霍南笙,面前,宋远志姿态恭敬地站在那儿。
他头疼扶额,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竟然钻进了桌子下面。
借着这个姿势,他顺势低头瞥她,正对上她飘忽不定的双眸。她咬着唇,雪白的牙齿咬着胭脂色的双唇,娇嫩欲滴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起初霍以南没敢多想,几秒打量下来,他发现了不对劲。
她脸正对的方向,正好是他……
霍以南眸色渐暗。
宋远志发现了异常。
霍氏和禾木实业合作项目繁多,霍以南对待合作方的态度,向来都是温情有之,会在工作的间隙,掺杂几句家常,今儿个别说唠家常了,霍以南恨不得把三句话浓缩成一句话。好像赶着要干什么。
不到五分钟,电话结束。
“你可以下班了。”霍以南把手机搁置一旁,眼皮都没掀一下。
“好的,霍总。”
脚步声渐行渐远。
门关上,一声“砰”响。
霍以南脚尖点地,老板椅往后滑了一点儿距离。
他弓下腰,视线往下拉,攫住霍南笙的眼。他双眼漆黑,深邃,往往他放松的时候,心情最好的时候,眼里不带任何笑意。他眉梢轻扬,周身散发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
霍南笙从前没见过。
怎么形容呢?
就,有点儿,性感,也有点儿,欲。
“你躲什么?宋远志又不是外人,还躲在我桌子底下。”霍以南伸手松了松颈间领带,黑色领带上方,是他细白的脖颈,与颈间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霍南笙的注意力,被他引领着,落在他的喉结处。
“总归,影响不好。”她辩驳。
“你在乎别人的看法,怎么就不在乎在乎我?”
“我不在乎你吗?我都陪你来上班了,我怎么还不在乎你?”
霍南笙手挡在额前,小心翼翼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动作有些许的滑稽。她今天下半身穿了条裙子,短裙,半身裙,在她爬动的不经意间,裙摆撩开。
霍以南看见了。
是白色的,蕾丝。
非礼勿视。
下一秒,他错开眼。
他松开领带的双手,又将领带收紧,力度猛烈,好像要把自己勒死。
呼吸尤为艰难,喉结滚动的速度,尤为缓慢,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在桌子底下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和他在一起有几天了,霍南笙深知,霍以南是个正常的,有那方面需求的男人。
所以当她听到霍以南这句话后,读到了他的言外之意,她耳尖发红,眼睫轻颤,囫囵应付他:“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可能在想,我掩耳盗铃,自讨苦吃。”
“自讨苦吃……说对了。”
话音落下。
霍南笙被霍以南拉入他的怀里。
她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傻愣愣地看着霍以南。
霍以南唇畔勾勒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来,嗓音低沉醇厚,带着些微的哑,轻佻又浮浪地在她耳边说,“我在想……想让你吃我。”
第49章
自讨苦吃。
自讨……吃。
原来是这个意思。
霍南笙被霍以南圈在怀里, 坐在他膝上,耳边是他温热的气息,带着男人特有的恶劣和下作, 轻慢地调戏她。
他身上还穿着高定西装,布料顺滑涤荡,颈间系着的领结有些紧, 勒的衬衣领口掀起褶皱。他穿着一身黑,黑衬衣,黑西装,黑领带,与他的肤色呈鲜明对比。
强烈的对比, 带来强烈的视觉效果。
好比他面若冠玉, 却说着放浪形骸的下流话。霍南笙心生震撼, 却又没有半分抵触感, 或许谈恋爱就应该是这样的,下流的,绮糜的, 将内心压抑的欲望和渴求, 统统释放出来。
简单概括,三个字。
——耍流氓。
霍南笙也这么骂了出来:“霍以南你怎么老是耍流氓?”
声音娇滴滴的,融在夜色里,尘埃翻涌, 蔓延暧昧。
霍以南凑在她耳边, 声音低低哑哑的, “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 以后不说了。”
霍南笙薄唇轻咬,说不出喜欢, 也说不出不喜欢。
以往凡事尊重她的霍以南,这会儿又将尊重抛之脑后,硬要问出个究竟来:“到底喜不喜欢?笙笙?喜欢我这样吗?”
缠缠绵绵的语调,不像在逼她,在诱哄他。
男人的甜言蜜语也分几种,一类是单纯的漂亮话,另一类则是语调里挥之不去的宠溺。
霍南笙还是一股脑栽进他的情爱沼泽里。
“……喜欢的。”
“什么都喜欢吗?”
“嗯,只要是你,什么都喜欢。”
她是真的乖,在他跟前更是乖得不行。
可霍以南刨开心肺,是骨子里的坏,她越乖,他越恶劣,恶劣地贴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什么?”话题转移太快,霍南笙一时没反应过来。
然后她的手就被他带着,按在了一个地方。
霍南笙发觉自己的脸皮也跟着厚了起来,她脸靠在他的颈窝处。忽地,仰起头,贴在他耳边,气若游丝地说:“你让我准备准备,但是……只是摸,别的都不干。”-
霍南笙从小灌输的教育里,言而有信是其中一条。
她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那就肯定能做到。
前期准备工作,准备的她彻夜难眠。准备工作,是指心理准备,说服自己,这是男女恋爱的必经之路,只是摸一摸,跟摸香蕉没区别。
思及此,她好好学生的探索欲冒了上来。
他的……是哪种香蕉?
短短小小的小米蕉,还是粗长的仙人焦啊?
霍南笙以前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霍以南的人了,可是交往之后,她意识到,自己对霍以南的了解,是冰山一角。
她不知道他谈起恋爱来,这么……色。
更不知道他与她不同的身体构造,是怎样的?
这种困惑直接导致她,连续失眠好几天。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霍南笙掏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李夕雾发给她的视频。
李夕雾给她发了太多视频了,李夕雾估摸着也就是闹着玩儿,不当回事儿,没想过霍南笙会看。她估摸着是把她这儿当备忘录,存放视频。
事实上,霍南笙看过。
在很早的时候,她就看过一个。
——【温柔哥哥强制爱(兄控必入!!!)】
其余的她都不好奇,她只感兴趣这个。视频如标题所说,哥哥很温柔,动作强硬,嘴边却是在哄妹妹的。
“妹妹乖,让哥哥亲一亲。”强压住妹妹反抗的手脚,欺身吻了上去。
“不疼的,哥哥不骗你,真的不疼的。”
“小时候哥哥是怎么喂你吃糖的,还记得吗?”
“张嘴。”
“含住。”
黑黢黢的卧室,唯独手机屏幕亮着一点儿光。
光影迷离,诡谲。入目的,是难堪,生涩,粗鲁,劲爆的画面。
霍南笙强忍着恶心,在看见妹妹双颊肿胀,眼里沁出泪,而哥哥一遍又一遍温声哄着:“别用牙咬,嘴巴张大些……”的时候,她锁住手机,把手机扔在一边。
疯了。
真的疯了。
她扯起被子,盖过头顶,倒头入睡。
这画面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
害得她都做的差不多的心理建设,又得推翻重来。
好在最近霍以南出差了,他出差是常事儿,八月底去了趟法国,回来后休息了一天,又飞去了瑞士。
谁能想到啊,兄妹谈恋爱,竟然是异国恋。
隔着时差,霍以南和霍南笙都有工作要忙,各过各的,自由潇洒。恋爱谈的,跟之前没谈恋爱一样。直到九月底,霍南笙惊讶地发现,自己和霍以南有半个月没有见面,甚至,都没有在微信里聊过天。
倒是宋远志,会经常和霍南笙汇报霍以南的行程。
霍南笙都快怀疑自己是在和霍以南谈恋爱,还是和宋远志谈恋爱了,亦或者,是霍以南和宋远志谈恋爱。要不然怎么霍以南去哪儿出差都带着宋远志啊。
但她这想法,也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乐子,想着玩儿。
即将国庆放假。
午休时间,众人聚在茶水间聊天。
霍南笙鲜少参与大家的话题,只坐在边上当听众。
她捧着杯洛神花茶,一只手不停地点亮手机屏幕,又暗灭,点亮,再暗灭。无聊又无趣地重复这个动作。
然后,手肘被身边的杜若碰了碰。
霍南笙:“什么?”
杜若:“发什么呆呢?叫了你好几声,你怎么都不应?”
霍南笙扯起抹笑:“没什么,我在想放假了去哪儿玩。”
杜若诧异:“公司组织国庆去温泉度假村,你不去吗?”
霍南笙问:“什么度假村?我怎么不知道?”
杜若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走神了,我们刚刚还在这儿聊呢,中午发的通知,说是为了奖励大家辛苦工作,公司免费提供北山度假山庄的温泉度假村三日游。报名表在群里,你要是去的话填一下表,下班前我要把表发过去。”
北山的度假山庄去年才建起,入住一晚就得要四位数人民币,霍氏对员工是真的慷慨。
严格而言,是霍以南对员工慷慨。
因为这些都是霍以南批的。
“要不然怎么说公司里那么多女孩子喜欢霍总呢?论风度翩翩,温濡随和的商总都得给他让步;论行事作风,齐总和容总出手狠决,霍总则是恰到好处的周全缜密。同样都是欺诈员工的老板,霍总显然更有人情味儿。”
霍南笙抓到重点:“公司里很多人喜欢霍总吗?”
“对啊,上至高层,下至我们这种苦命的打工仔,都有喜欢霍总的。”
“你怎么知道?”
“哎,”杜若叹了口气,“你忘了我们是什么部门的吗?公关部——掌握着公司一手八卦消息的部门,我甚至还能说几个人名出来呢。”
霍南笙问:“她们有追过霍总吗?”
杜若想了想:“以前有,借着各种能靠近霍总的由头,明里暗里地表达爱意。之前还有个女员工,寰明地产你听说过吧,寰明地产的千金,为了追霍总,特意来霍氏工作,声势浩大地追了霍总很久。”
霍南笙:“然后呢?”
杜若耸耸肩,双手摊开:“能有什么然后?当然是被霍总拒绝了啊。”
霍南笙点点头,眉眼里几不可查地滑出一抹疑惑。
她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事儿?
寰明地产的千金她认得,是端庄淑女那挂的,说话细声细气,看着不像是会主动追人的,她竟然追过霍以南?
“你说,霍总那样的男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众人好奇。
“他这种年纪轻轻事业有成的男人,我觉得应该喜欢那种御姐,两个人在一起,气场强大,特配。”
“御姐吗?我更倾向于软妹哎。你想想啊,霍总每天忙着工作,和各种男人应酬谈判,算计来算计去的。这个时候,如果家里有个软妹,说话嗲声嗲气地问他,哥哥今天晚上你要吃什么?吃法餐,中餐,还是吃我呀?不是我说,一天的烦恼都没了。”
猝不及防地。
开车了。
成年人之间的默契,彼此的笑里,掺杂着坦荡的龃龉。
冷不防,茶水间门口传来一道声音,轻飘飘的:“‘哥哥今天晚上吃什么?’——你们倒是挺敢想的,我都不知道这是霍以南女朋友能说的话,还是霍以南妹妹会说的话了。”
是李夕雾。
见正主的表妹来了,大家好奇:“霍总的妹妹不是你吗?”
李夕雾视线在霍南笙身上停了几秒,意味深长地勾着唇:“不是哦,霍以南还有个妹妹,藏得可好了,你们不知道吧?”
“啊?霍总除了你以外,还有妹妹啊?”
“是亲妹妹吗?”
“为什么要藏着?”
李夕雾慢悠悠道:“金屋藏娇呗。”
她只回了最后一个问题,回答的内容,暧昧不清。
众人恍然:“情妹妹啊。”
李夕雾煽风点火。
霍南笙无奈叹气。
闲聊到此为止,午休结束,众人回到工位上班。
霍南笙坐在工位上,心不在焉地和电脑另一端的媒体聊天。那档综艺节目人选定下来了,因是霍氏出资的节目,出演名单发送到了霍氏公关部,公关部得为前期宣传等做准备。
霍南笙瞄了眼名单,发现有两个熟悉的名字。
贺棣棠。
沈棠梨。
霍南笙也是到了公关部,才知道现在的节目,都有剧本。节目还没开拍呢,公关部的人就想好了到时候的录制方向。
这俩人名字里都有个“棠”,到时候组个cp,叫糖果cp。
霍南笙在心里默默纠正,别叫糖果cp了,叫干柴烈火cp吧,挺符合他俩的气质。
她思维涣散,那她和霍以南叫什么?
叫苦命鸳鸯,叫不如不爱。
她打开手机,和霍以南的聊天页面,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半个月前,他说他去瑞士出差,大概得半个月,让她好好工作,要是想他了,就给他发消息。
霍南笙乖乖巧巧地说,好。
但她没有发过一句想念。
霍以南也没发过。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心肠硬。
好像低头,能要了他俩的命似的。
霍南笙气不打一处来,她没法朝霍以南撒气,所以把气都转移,撒在他妹妹身上。
霍南笙:【金屋藏娇这种词怎么被你说得出来的?】
李夕雾几乎是秒回:【我用我的樱桃小嘴说出来的呀,怎么啦,不好听吗?但我觉得很好听,我下次还这么说。】
霍南笙有气无力:【小心被哥哥听到。】
李夕雾:【听到又怎样?我算是看出来了,他性冷淡。】
霍南笙:【?】
李夕雾:【难道不是吗?你俩同住屋檐下这么多年,你有听到过他自己解决那事儿的喘息声吗?你计时过吗?有没有半小时?】
霍南笙难以置信:【李夕雾!!!】
李夕雾:【你吵到我的眼睛了,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李夕雾:【我就是好奇,男人都有青春期,我二哥以前,总是大早上起来洗内裤。他当时还没有现在这么渣,还是个纯情boy,都不敢让别人知道他昨晚做春梦,湿了一床单。】
李夕雾:【拜托,是个男人都会有需求,像霍以南这种,没有女朋友,没有床伴的,我严重怀疑他不找女朋友是因为那方面不行。是个人都有缺点,可能霍以南的缺点就是短小吧。】
霍南笙兀自叹了口气,心道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呢,非要和李夕雾聊天?
话题无疾而终。 等到了快下班的时候,李夕雾又给她发来消息。
李夕雾:【你什么时候给我发照片?我都能想象到你穿那些成套内衣的样子了,我的口水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一个多月,李夕雾时常提起这事儿。
她是真的送了许多套内衣过来,都被霍南笙封柜蒙尘。
霍南笙看着聊天界面里,李夕雾嘲讽霍以南那方面不行的话,又看到她造谣霍以南短小,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男朋友这么被造谣的。即便她还没真实感受过。
记忆模糊,拉扯出那晚,他哄她睡觉,她模模糊糊地记起那个灼热的触感。
就。
如果没记错的话。
和小没关系,可能比她看的视频里的,还要大一些。
但视频里的,很丑。霍以南的也这么丑吗?
啊——霍南笙在内心尖叫,自己怎么会在严肃的办公室想这种东西?
她泄愤的力度,也不知是对自己生气,还是对李夕雾生气。
霍南笙:【不给你看。】
李夕雾:【那给谁看?】
霍南笙:【给我男朋友看。】
这条消息发出去,迎接霍南笙的,是满屏的问号和感叹号。
第50章
霍南笙原话奉还:【你吵到我的眼睛了, 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下一秒。
经理办公室的门遽然被打开。
动作很大,致使办公室的人都望了过去。
李夕雾稍显尴尬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大家接着工作。霍南笙,你进来一趟,我有事儿找你。”
霍南笙放下手机, 跟她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是玻璃隔间,李夕雾背对着办公区域,表情夸张:“你有男朋友了?你前段时间说喜欢的那个男的?你追到他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连四个问话,一口气问出来,没有丝毫停顿。
霍南笙发完那句话后, 就后悔了。
发都发出去了, 后悔或是否认, 都没意义。
霍南笙:“嗯, 在一起了,在一起有段时间了。” 李夕雾:“霍以南知道吗?”
霍南笙有些想笑:“我谈恋爱,你怎么问起他来?”
李夕雾:“你好歹是他一手养大的, 你谈个恋爱都能和我说, 怎么就不能和他报备一下?”
霍南笙淡淡道:“你谈恋爱也没和你家里人说呀。”
“我那是谈恋爱吗?”李夕雾长吁短叹,认清事实,“逢场作戏罢了,哪能当真啊。你又不是我, 你是玩玩而已, 还是正儿八经和他谈恋爱?”
“……”霍南笙眼睫低敛, 淡声道, “我也不知道,我和他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
闻言, 李夕雾瞪大了双眼,她眼睛本就大,圆溜溜地瞪着,怪吓人的。
“这什么男人,竟然半个月没搭理你?你告诉我那是谁,姐姐帮你教训他一顿,我找人揍他一顿,怎么样?只要弄不死,就往死里弄。”她把在港城那一套作风带到了南城来。
霍南笙见她这幅同仇敌忾的模样,鼻腔里闷出一声笑来。
她脆生生地应:“好啊,你找一堆人揍他吧。一定要找最厉害的打手,他身边的保镖可都是特种兵退下来的,普通打手打不过。”
李夕雾隐约捕捉到一丝不正经的意味。
“你该不会……”
“嗯,”像是猜到了她的欲言又止,霍南笙说得更清楚,“姐姐,我和哥哥在一起了。”
一句话,信息量巨大。
饶是见惯大场面的李夕雾,都怔忡在原地。
很多事,她曾设想过,怀疑过,可之后的种种迹象都在与她所想的背道而驰。她都要说服自己,接受他俩感情纯粹,是兄妹了,事实又并非如此。
李夕雾愣了两秒,两秒后,她手撑着桌子,以此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没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
李夕雾哑然,半晌后,她喃喃:“你们疯了。”
霍南笙勾了勾唇角:“还好吧,我俩又没有血缘,不算太疯。”
沉默许久,李夕雾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这事儿我会替你俩瞒着的,不过你俩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霍南笙嬉皮笑脸,不管李夕雾怎么问,她都不愿意透露一丝细节。
李夕雾索性不追问这种无足轻重的事情,她在意的是:“男女交往,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要自爱,不要因为爱对方而忘了爱自己,爱情固然重要,但人生中最可贵的永远是你自己,爱人先爱己,明白吗?”
向来懒散随意惯了的人,突然说这种大道理,霍南笙一时间还有些许的不适应。
以李夕雾的行事作风,怎么说呢,她更像是会说——“记得做好安全措施”的那种人。
霍南笙知道,她是真拿自己当妹妹了。
霍南笙莞尔:“知道啦,你放心,我凡事都会以自己为先的。”-
未多时,迎来下班,国庆假期正式开始。
霍南笙日常往来,就两个同性,还都是亲戚。
一个是南烟,一个是李夕雾。
南烟回伦敦上学了,约不到;李夕雾则是要回港城一趟。
据说是,家里的狗饿得凶,到处撒泼,她得回去喂狗。
霍南笙不明所以,她什么时候养狗了?
换来李夕雾隐晦一笑。
没有朋友,也没有男朋友的长假,霍南笙能预料到她的长假,被李素问带着逛街,带着参加各种名媛聚会。
霍南笙不想回去,所以下班到家后,她按捺不住,给霍以南发了条消息。
消息的文字还是硬邦邦的:【我不想回霍宅。】
她怕打扰到他,想着发消息会好些。
但霍以南是秒回的,回的,还是语音电话。
霍南笙咬了咬唇,当真没什么骨气可言,接了起来。话一出口,还是软绵绵的那两个字:“——哥哥。”
长久以来保持的习惯和依恋,让她完全没法对他撒火。
霍以南低沉的嗯了声,他那边很空阔,有猎猎风声:“在家?”
霍南笙抓过抱枕,揪着上面的流苏,闷声应着:“嗯。”
霍以南问:“要不要来瑞士?”
她愣住。
又听到他说:“我现在住的酒店能看到马特洪峰,你不是喜欢滑雪吗?可以去Gornergrat滑雪,酒店的上方就是滑雪的蓝道,很方便。”
安静了好一会儿。
霍南笙声调降下来,委委屈屈地问他:“你有多久没联系我了,你知道吗?”
霍以南:“我没有聊天的习惯,”顿了顿,还不待霍南笙指责,他快速认错,“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以为每天让宋特助和你报备我的行程就够了。以后不会了,我闲下来的时候,就会立马给你发消息。”
雪山的风簌簌翻涌,他温润的声线涤荡在澄澈的风雪里,真挚得仿佛在许下誓言。
他哄霍南笙的工夫一流,低沉的嗓很有耐心地说,“最近太忙了,一个礼拜去了三个国家,每天不是在工厂,就是在勘察工厂的路上。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会在想,我的笙笙在干什么?你呢,最近在干什么?”
霍南笙没那么好哄,至少她装的,没那么好哄。
她语气干巴巴,又很生分:“我不是你的,我是我自己的。如果我非要是谁的,那是我爸爸妈妈的。”
谁把她带来这个世界,谁才可以光明正大地拥有她。
即便她父母早逝。
他们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但没有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霍以南改口:“我的女朋友,最近在干什么,怎么半个月都没给我发消息?”
“我和你一样,在工作。”
“工作忙的没时间给男朋友发消息吗?”
“……”
“还是说,没看到我给你发消息,所以跟我作对,也不给我发?”
“……”
藏在心底的小心思,一下被他戳破,霍南笙脸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羞的,臊的。
霍南笙没谈过恋爱,但她总觉得谈恋爱的话,她应该是被宠着的,被哄着的,毕竟没谈恋爱之前,霍以南就是这么对她的。她承认自己有那么点儿娇气,也有点儿……作,可她比他小七岁,不管做什么,在他眼里,她都是幼稚的,不成熟的。
所以见他不给自己发消息,她也不给他发消息。 大小姐脾气上来,犟得要命。
霍南笙破罐子破摔,承认了:“嗯,我不想主动给你发消息,你都不给我发,我凭什么给你发?你要是想我,你肯定会给我发消息的,你不发消息就是不想我,我为什么要给不想我的人发消息?”
一长串话,跟绕口令似的。
霍以南还是听懂了,他轻轻笑着,“是我的错,我给笙笙认错了。”
“认错了,然后呢?”
“然后,我也想你了。”
霍南笙抿唇:“什么‘也’?我可不想你。”
霍以南沉冷声线引诱着她:“真不想?你要是说一句想我,我明天就回国。”
霍南笙才不信:“在你眼里,工作比我重要。”
霍以南喉咙里滚出一声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对此,霍南笙非常骄傲:“我还不了解你吗?凡事以霍家为先,霍氏永远排在你的第一顺位。”
声音是欢快的,沉落在空气里,飘荡着难以言说的失落。
霍南笙极少时会耍大小姐脾气,大部分时候,她识大体,有分寸,知轻重。
爱情是万千感情里的一种,它很重要,也不重要,至少在工作面前,它不值一提。人不能因为谈恋爱而耽误工作,前途比爱情重要。
电话挂断前,霍南笙已经没有接电话时的不情不愿了。
她语调轻快地说了声“哥哥晚安”才挂的电话。
通话结束,她脸上的情绪也被按了结束按钮,神色耷拉下来,蔫巴巴的。
她自言自语的:“可是我真的好想你。”
不过几秒,她又安慰自己:“没关系的,你在那边好好工作,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
又不是,第一次一个人生活。
她在国外那些年,都是一个人。
她活在世界上,也都是一个人-
长假第一天,不幸的是,霍南笙接到了来自霍宅的电话。
幸运的是,电话是管家打来的。
管家说:“老爷和夫人去华盛顿了,你要是想回霍宅就回来,不过回来的话,他俩都不在,就我一个糟老头子陪你。你要是不想回来,就别回来,在外面自在些。”
闻言,霍南笙眼前一亮:“那他们什么时候回国?”
“他们没细说,不过老爷这趟是去看腿的,估摸着,要几个月。”
“好,我知道了。”
无事一身轻。
霍南笙开心地在被窝里打滚,翻身。
她看到工作群里,报名温泉酒店度假的人,正在发酒店的照片。看了会儿,她心痒痒,突然也想去泡温泉了。
南城的十月,平均温度不到十五度,这个时候最适宜泡温泉,不会有太强烈的冷热对比,致使感冒。
霍南笙是行动派,立马钻进衣帽间,翻找出泳衣。
衣帽间分为几个区域,泳衣和睡衣、内衣在一个区域。原本这块区域是最空的,好巧不巧地,被李夕雾送来的一堆性感内衣,塞得密密麻麻。
李夕雾何止送了三十套,她送了得有五十套。
霍南笙看着自己这衣柜,都怀疑自己这儿的款式,比专门卖这内衣的店铺都要多了。
内衣实在性感,霍南笙拿起一套,打量了眼,心生疑惑,这真能供日常穿吗?
三点式的。
上面靠两根绑带绑在身后,下面也靠两根绑带,固定住。
上厕所都不需要脱,因为中间有道窄缝,开叉。
霍南笙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默默地把它放回原位,拿起边上,自己买的内衣。她不知道要去那儿待几天,索性戴了七套过去,万一她玩的开心,一整个长假都窝在那儿了呢?
很快,她收拾好衣服,提上行李箱,搭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
霍以南的司机早已待命,载上她后,驱车前往度假酒店。
她去的不是霍氏员工去的那个温泉酒店,而是位于南山的悦庭。悦庭当属南城最贵的温泉酒店,实行vip制度,非会员无法入住。
霍南笙不是会员,却在悦庭畅通无阻,无关其他,因为悦庭是霍以南名下的产业。
悦庭最出名的是人参私汤,仅有几个包厢配备。霍南笙有专门的包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招待她一个人。宁愿空着,也不会提供其他顾客入住。
霍南笙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她放下东西,吃过晚餐后又等了半个小时,才换上泳衣,泡在温泉池里。
四周烟雾缭绕,汤池边的竹林里有着啁啾鸟鸣。
夜色四合,地灯氤氲着幽幽的黄调光。
房间与房间的汤池隔着约有七八米远,竹林隔断,即便如此,霍南笙还是听到了隔壁汤池里传来的声音。
暧昧的,迷离的,意乱情迷的放纵。
起初她以为是温泉水温度太高,加上她泡了很久,大脑昏沉沉,产生了幻听。她甚至还听到了开门声。冷不丁那边传来女声夹带哭腔的声音,霍南笙陡然惊醒。
她都不知道要怪酒店隔音不好,还是怪那边的小情侣太投入了。她没有偷听别人干这档子事儿的癖好,赶忙从汤池里出来,裹着浴袍,进了房间。
房间和汤池是推拉门隔断,她拉开门,往里走了一步,脚步骤然停住。
霍南笙浑身被汤池热水泡的皮肤红了两个度,热水把她的大脑都烫化了,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那番模样,落在霍以南眼里,是有几分傻的。
他风尘仆仆地赶来,往日纤尘不染的西装印着明显的褶皱,靠近颈部最上方的衬衫纽扣被他解开,神姿疲倦又透着风流慵懒。
然后霍南笙就看见他朝自己走来。
一步。
两步。
三步。
她被他搂进怀里,鼻尖嗅到他身上的清冽气息。
耳边是他在说:“宝宝,我有点儿累,你先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