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霍南笙真就乖乖地待在他的怀里, 任他抱着。
霍南笙身上松松垮垮套着的浴袍在混乱中掉落在地,她浑身上下只穿着连体泳装。吊带挂脖设计,算不得多暴露, 可架不住她身材好,细肩雪莹,纤细瘦薄的身躯, 那两处是浑圆饱满的。
匆忙从汤池里出来,她还没来得及擦干,身体和泳装都是湿漉漉的。
被他这么抱着,湿润的水汽沾染在他的西装上。深色的西装,很快洇湿一片。
还是霍南笙先意识到的这点儿, 她伸手戳戳他的胸膛:“哥哥, 你衣服湿了。”
霍以南:“嗯, 没事, 待会儿就去洗澡。”
霍南笙听到了他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哥哥,你感冒了吗?”
她挣扎着, 从他怀里出来。
手伸去他的额头, 想感受下他额头的温度,伸至一半,手腕被他掐住。他的掌心很热,堪比方才温泉池里的水温。
“不是感冒, 不会传染给你。”霍以南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低烧, 过来的路上吃了退烧药。”
“你先坐着, 我给你倒杯热水。”
霍南笙这个房间是套房,客厅很大, 沙发和霍南笙住的房子的沙发是同个款式。霍氏在南城的酒店众多,但凡霍南笙住过的房间,都只供她入住,房间里的家居,和她自用的一样。
霍以南想她不管住哪儿都有种住在家里的感觉。小姑娘喜欢的沙发,软软糯糯的,像云朵,他坐上去,沙发柔柔地往下面陷了很大一部分。
和霍以南喜欢的真皮沙发,是截然相反的使用感。
他窝在沙发上,看着霍南笙为他接水烧水。
就穿着泳裙。
她的泳裙是露后背设计,蝴蝶骨弯出漂亮的弧线,纤秾的脊骨线条绵延往下。她光着脚,踩着木板到处走,所到之处,留下明显的脚印。
脚印很乱。
霍以南看得眼花缭乱。
他的心跳也乱了。
等待水热的工夫,霍南笙转身,想和霍以南说几句话。
她看见霍以南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暗流涌动。他在竭力压抑着情绪,压抑到,哪怕处于病中,身体虚弱,颈部的青筋迸发。
霍南笙意会过来,迈向他的脚,改为后退。
“……我去换套衣服。”
“别换了,这套很好看。”霍以南沉声,语速很慢,“过来,让我抱抱你。”
“刚刚不是抱过了?”
霍以南忽然笑了下,“非要我说得再明显一点儿吗?”
霍南笙茫然。
随后,就看到霍以南神情沉稳笃定,他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声调无波无澜,平静地像是在议论明天的天气,说出来的内容却是:“给你这么长时间准备,应该准备好,摸我了吧?”
恶劣的,浮荡的,放浪形骸的。
霍南笙怔了怔,心里发虚,躲闪着视线。
霍以南嗓音低低地嗤了声,“这会儿知道不好意思了?当初怎么敢答应下来的?行了,”他没有任何怪她的意思,言而有信这种原则性问题,在她面前统统又不做数了,“——哥哥逗你的,过来,太久没见你了,我是真的想你了,南笙笙。”
他一叫她南笙笙,她心就软三分。
她终于知晓为什么大人哄小孩时语调会放缓,惯用叠词,再不听话的小孩儿,面对这一套也会束手就擒。
地面印着斑驳脚印,脚印的终点,是霍以南的面前。
霍南笙坐在霍以南的腿上,她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无所适从。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摸上了他的额头。
和自己的额头温度对比了下。
霍以南被她这毫无科学依据的诊疗手段逗笑,却还是很认真地问她:“怎么说,笙笙医生,我的烧退了吗?”
霍南笙皱眉:“什么医生?你还演上了?”
“嗯,病人和医生,还是病人和护士?”他从善如流地说。
分明他说这话时语气、神情都很清白,可字音敲打着霍南笙的耳膜,叫她听出了别样的意味来。
她情绪都写在脸上,霍以南捏捏她脸上软肉:“在想什么?”
她心不在焉,话不过脑,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医生和病人的角色扮演……我生病了,要你进来给我量体温。”
“……”
“……”
话音落下,霍南笙撞上霍以南似笑非笑的视线,她懊恼地阖上了眼。
……没脸见人了。
幸好。 烧水壶烧好水。
“叮——”声响,如救命稻草般,她欲起身倒水。霍以南的动作比她更快,强硬地把她按在怀里。
他双唇贴在她耳边,呼吸灼热,吐字暧昧:“看来,你真的做了很多准备工作,连角色扮演都知道了。说说,谁教你的,还是你自己上网查的?”
霍南笙推卸责任:“李夕雾,都是她,给我发一些乱七八糟的视频。”
她这么回答,是想让霍以南把注意力转移到李夕雾身上,“李夕雾带坏我,哥哥。”
小姑娘是真的被带坏了。
还看那种视频。
换做以往,谁教她干坏事儿,霍以南指定得发滔天怒火,但这种事儿——
霍以南先是轻轻地嗯了声,一副听进去的模样,还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允诺她:“好,哥哥过阵子替你教训李夕雾。”
继而,他低哑着嗓,蛊惑般地问她:“视频里有没有教你,量体温的体温计,是哪个东西?”
还能是哪个东西?
是他的……
见她沉默不语,霍以南干脆表述的更贴切些:“要不要看看体温计?笙笙,想不想看?”
霍南笙很难拒绝他。
她声音很轻,提醒他:“哥哥,你还在生病。”
“出个汗,说不准就退烧了。”霍以南额前的黑发略有湿意,眼尾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帮哥哥出点儿汗,行吗?”
良久。
久到霍以南都要放弃的时候。
霍南笙颤抖着声线,怯怯地问他:“怎么出啊?”
“很简单,哥哥教你。”
霍以南抓着她的手,如同小时候教她写毛笔字。
她动作笨拙又僵硬,落笔横冲直撞,宣纸被她的手法弄得,纸皱成一团,凌乱不堪。霍以南手把手教她,下笔时的轻与重,时轻时重,时快时慢,动作流畅,毫无生疏可言。
白纸里印着黑字。
连绵的,起承转合流畅的字迹。
作为老师,霍以南鼻腔里溢出一阵愉悦爽快的酣畅声。
“我们笙笙,真是好学生,一教就会。”
霍南笙收了收掌心,藏住经历过不知多少遍摩擦的掌心,想要把手心里的滚烫温度都给锁住。可房间里还是热的如同潮夏。
她脸埋在他的胸口,不想看他,更不想搭理他。
她觉得他坏透了,平日的温润如玉都是装的,他就是个流氓-
四下寂静的夜。
霍南笙换下泳装,睡衣外面,又加了一件薄针织外套。
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差明摆着告诉霍以南:“我可以对你动手动脚,但你不能对我动手动脚。”
霍以南深知方才的事儿对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姑娘,看偶像剧里男女主接吻都会不甚自在的人。突然做这种事,估摸着,今晚睡觉都会被惊醒。
羞愧而醒的。
但现在,她这张漂亮的脸蛋,还是平静镇定的。
她倒了杯水给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霍以南接过水,“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怎么没接?”
霍南笙愣了下:“你给我打电话了?”
说着,她到处找手机,最后,在衣柜里找到她的手机。
她想起来:“换衣服的时候把手机放在这边,忘了拿了。”她对手机的依赖极低,倘若没有工作,她可以一天都不碰手机。
手机解锁,两通未接来电,来自霍以南。
“打不通电话,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司机。”霍以南言简意赅。
霍南笙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都是他的人。
换做李素问这么做,霍南笙只觉得她掌控欲强,然而是霍以南,她就有种很安心的感觉。有种,被他保护着的感觉。
爱情真奇怪,使得人宽容。
霍南笙又问他:“你不是要工作的吗,难不成国外的工作结束了?”
霍以南:“还没,明天晚上的飞机,去丹麦。”
霍南笙愣了愣:“你工作没结束就回国干什么?”
他语调稀松平常:“回来见你。”
“可是……”
“可是什么?觉得工作比陪你重要?”
“……”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那天晚上,他在电话那端,也没否认。
她是他一手教大的,是他教会她——前程比爱情重要,这个道理,并将其根深蒂固在霍南笙的脑海里。她很难想象,口口声声说出这种话的人,竟然能为了陪女朋友,来回坐二三十小时的飞机,而且满打满算,陪她的时间,都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你……”万千情绪,最后也只汇成了一句问话,“不累吗?”
“我来陪你,你开心吗?”霍以南反问。
霍南笙毫不犹豫地点头:“开心的。”
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半晌,说:“可是我不想你因为我,耽误工作。”
“没有耽误,你放心,我做事儿自有分寸。”霍以南淡笑了声,“工作是做不完的,钱也是挣不完的。你说的没错,在我眼里,霍家比你重要,毕竟那是我的家族,毕竟我现在是家族的掌权人,但是霍氏……笙笙,我不认为它比你重要。”
顿了顿,霍以南忽地伸手,摸了摸霍南笙的头发,他语气平静:“前程是比爱情重要,但是笙笙,前程在人生里只占很小的部分。”
霍南笙惶惶惑惑地,好像看清了某些东西,好像更模糊了。
于是她忍不住问:“对你而言,人生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霍以南倾身,在她脸颊处落下轻柔的一个吻,做完这个动作后,他手搭在沙发背上,和她对视:“——以前是妹妹,现在是女朋友。”
第52章
后来霍南笙回忆起那个夜晚, 是温馨又有点儿小欢喜的。
就连令她脸红心跳的部分,她也是开心的。
因为那个时候,往日清冷自持, 最擅长情绪管理的霍以南,撕开伪装,将最真实的他毫无保留地平摊在霍南笙面前。他的心跳, 呼吸,额间低落的汗液,都受她操控。
让他开心或是皱眉的人,始终是她。
像这小半生。
让他殚精竭虑的人,只有她。
晚上两个人睡在一个房间。国庆假期, 酒店住房爆满。霍氏旗下的酒店, 是都给霍南笙留了房间, 但没给霍以南留房间。
霍南笙也不是忸怩的性子:“要不你和我睡一块儿吧?”
霍以南眼梢轻挑, 上下打量着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恶劣的揶揄她:“不怕我趁你睡着的时候,把你的衣服都给脱了?”
话音落。
霍南笙身上的外套也掉落在地。
她穿着睡衣, 坦荡荡地站在他面前:“你想脱就脱吧, 反正你是我男朋友,你对我做什么都行。”
她毫不畏惧,霍以南反倒怕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放心吧。”
他都放过她了, 霍南笙反倒还追缠不休地问:“为什么不会对我做?哥哥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霍以南鼻息里溢出冷笑:“你刚刚不是试过了?哥哥应该没比你视频里看到的, 逊色吧?”
他手抓住她的手, 复又按住了那里, 暧昧的按压着。霍南笙感受到手心里柔软的东西,不消几秒的工夫, 蓄势待发。
她装不下去了,哭着脸求饶:“哥哥我错了。”
霍以南:“说说,视频里的好看,还是哥哥的好看?”
霍南笙抽回手,瓮声瓮气地:“都不好看,丑死了。”
是真的不好看,黑不拉几的,但凡有点儿审美都不会觉得那玩意儿好看。
她手小,指尖掌心娇娇嫩嫩的,握得很勉强,半个小时下来,手心火辣辣的疼,被扎的,被戳的,被烫的。
“嗯,是不好看,”霍以南不甚在意,拖长尾音,“好用就行。”
“……”-
卧室床很大,两米多宽。
两个人睡在上面,如果不是有意,不管怎么翻来覆去,都不会碰到。
霍南笙的睡姿很好,她睡在床边沿处,白色床单白色被套,笼罩住她的身体,极小的一点儿,微不可察。
她先睡的,霍以南忙工作,直到后半夜才回屋。药效发挥作用,他脑袋昏沉沉的,却还是记得要离她近一点儿。
偌大的床,睡一半,留一半。
近到霍南笙一个转身,就能准确无误地跌入霍以南的怀里。
所以隔日,霍南笙是在霍以南的怀里醒过来的。
睁眼,入目的是他身上灰色家居服,纽扣安分地系着,衣衫交叠处,一道缝隙都没有,压根看不见他的肌肉线条。醒来后无所事事,她怕吵醒他,百无聊赖地伸手,摸摸他的家居服,再扯扯他的睡衣纽扣。 一个人,倒也乐在其中。
几乎是在她碰自己衣服纽扣的时候,霍以南就醒了。他阖着眼,装在熟睡。他睡眠一贯很浅,霍氏公务繁忙,霍家与霍南笙年龄相仿的堂弟妹们相继毕业,都想来霍氏工作。
说是工作,实则还是来公司当少爷、小姐,什么也不干,白领薪水,虚度光阴。
把游手好闲这四个字,美化了一番,说出去会好听些。
霍以南为此,时常接到堂弟堂妹和他们的父母的电话,有些在国外,忽略时差,总是在大半夜给他打电话。他是晚辈,总不能怠慢。
几次三番的,他睡眠质量每况愈下,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醒来。
他没睁眼,倒也能知道她在干什么。
玩他的衣服都能玩的这么起劲儿,全世界大概只有她一个傻姑娘了。男女情.事上,对方的身体显然比衣服有意思多了,换做别人,估摸着这会儿被窝里是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人了。也就她,跟没长大的小孩儿似的。
有着不符合她身份的天真。
从前,霍以南很喜欢她这份天真。可身份一变,她成了他女朋友之后,他希望她少一点儿天真。
想来要是他不主动,以她的性子,估摸着这辈子,他俩都保持着发乎情,止乎礼。
过好久,霍南笙终于玩厌烦了,想起床洗漱。
她不经意地抬眸望他,撞进他直勾勾的双眸里,猛地被吓一跳。
“……你什么时候醒的?”
霍以南:“很早。”
她怪他:“醒了怎么不说话?”
他说:“看你玩的挺开心的,不想打扰你。”
霍南笙撇嘴:“我不是看你没醒,不想把你吵醒吗?”她嗓音还不清明,带着惺忪睡意,软软糯糯的,像在撒娇,“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是不是被我吵醒的,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体贴入微的模样,让人想把她藏在家里。
霍以南以前总不明白,为什么要金屋藏娇呢?女孩子那么好,那么优秀,就应该让全世界的人都看见她身上的光,沉迷于她的耀眼。可现在他明白了,爱是自私的,是贪婪的。
是希望你身上的所有光芒,只照亮我一人。
霍以南搭在她腰上的手,很轻地按了按她腰间的软肉,他不答反问:“我以为你会问我,怎么会和你睡的这么近?”
霍南笙一脸理所应当:“男女朋友就应该睡的这么近呀。”
霍以南:“是吗?这么大的一张床,你非睡的这么边,转个身就要掉下床了。”
霍南笙被噎住。
装冷静,又被他拆穿。
好烦。
“有吗?我不知道,可能是我睡相不太好吧,我记得我明明是躺在床正中央睡的。”没法解释,直接装瞎。
霍以南勾唇笑:“可能是,昨晚睡着的时候,一直在我怀里乱动弹。”
霍南笙下意识反驳:“哪有?我睡相很——”
最后的“好”字,被她硬生生咽回喉咙眼里。
大清早的,霍南笙都快被逼出起床气来了,她闷声:“你故意的。”
“嗯,”霍以南承认,“以后别睡在那么边,万一摔下去了怎么办?要是真不想和我一张床睡,就和我说。这些年来,我什么时候让你为难过?”
“摔下去也没什么的,又不会摔伤。”
霍以南抵了下她的鼻子,气息柔软的像是羽毛剐蹭着她心尖上最软的部分。
他说:“是不会摔伤,但我会心疼。”
被窝里热融融的,不同于已逝的夏天的闷热,是种恰到好处的温热,熨烫人心。
霍南笙快要溺毙在他的温柔乡里了。
蓦地。
房间里响起手机铃声。
声音是在她这边的床头柜发出的,意识到有人给她打电话,霍南笙一双眼亮晶晶地仰视他,撒娇姿态:“哥哥,有人给我打电话,你帮我拿下手机。”
“叫声别的。”霍以南俯身捞起手机,举着手机,不让她拿到,故意吊着她。
霍南笙眨眨眼:“叫什么?” 霍以南:“这得问你自己。”
他给她留了个难题。
霍南笙没谈过恋爱,但好歹见过李夕雾谈恋爱。她想起李夕雾和男人打电话时,一口一个肉麻至极的爱称,配上她嗲的让人骨头都酥了的声音,很容易能猜到,手机那端的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手机铃声持续作响,催促着她。
霍南笙被催的急了,不情不愿地憋了一句:“……my honey。”
说完,霍以南有些愣了。他故意逗她罢了,没想过她真会说,而且……出乎意料的,说了这么个词儿来。
见状,霍南笙半怨念半羞愤地直起身,夺过他手里的手机。
她脸上还有些小情绪,可在看清手机来电人时,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霍以南见到她的表情,人也清醒了几分,他手肘撑床,半撑着身子坐起身来:“怎么了,谁给你打的电话?”
霍南笙把手机屏幕朝向他,给他看。
“……你妈妈。”
是李素问打来的电话。
霍以南皱了皱眉,“要是不想接,就别接。”
霍南笙摇头:“不能不接。”
声音里,有苦涩,也有无奈。她到底叫了她那么多年的“母亲”,当初要不是李素问心血来潮地喜欢她,霍南笙也不会留在霍家。
还是接了起来。
“喂。”
手机没开免提,但距离很近,霍以南听到了李素问的声音。
她问:“我听说你没回老宅,是约了朋友玩吗,还是加班?”
霍南笙说:“没有约朋友,就是一个人来悦庭泡温泉。”
李素问:“我还以为你交上朋友了。”
霍南笙知道她的言外之意,谨记她的话:“同事是同事,彼此阶级不同,没必要发展成朋友的。”
李素问很是欣慰,复又问她:“你最近和你哥哥有联系吗?”
闻言,霍南笙的心口一紧。
她下意识看向霍以南,惶恐不安的眼神。
霍以南却好整以暇,抬了抬下颌,用口型说:告诉她,你和我睡在一张床上。
霍南笙避开他那不怀好意的脸,语气很平静地回:“没怎么联系,我听同事说,他好像去国外出差了……”最后两个字,她牙床都在抖。
因为霍以南不知何时,手由着她睡衣纽扣之间的宽敞缝隙,伸了进去,触碰着她那条迤逦的,弯曲的柔软线条。
霍南笙一脸难以置信,她用口型和他说:哥哥,你在干什么?
霍以南贴在她另一只耳边,黯声道:不说实话,这是惩罚。
第53章
很小的时候, 霍南笙就知道,做错事是要受惩罚的,说谎话也要受到惩罚。所以她竭尽全力地当个乖乖女, 从不撒谎,也从不做不该做的事。
但霍以南也告诉过她,原则因人而异。
她可以说谎。
世界上大抵没有人比他, 更反复无常了。
惩罚来的突然,所用的方式也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人生头一遭。
以往看霍起阳惩罚教训霍以南,是马鞭抽打;霍起阳教训其余晚辈,则是让他们在祭祀的佛堂里跪几个小时,对着老祖宗面壁思过。到了霍以南这辈, 他的处罚方式, 没有先前的老套作风, 只是克扣零花钱这种不痛不痒的行为。
霍家上下都知晓霍以南最疼霍南笙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 他连语气都不舍得对她强硬分毫,可偏偏此时此刻,用这种难以启齿的, 羞耻的惩罚方式。
没有哪种惩罚, 比这种惩罚更折腾人了。
为了睡觉方便,她只穿睡衣,睡衣里面,没有任何的束缚, 空荡荡的。
他手伸进去, 像是在摘一朵云。
柔软, 细腻。
故意地停留在云尖。
霍南笙察觉到自己在细微的战栗, 她眼睫轻颤,对着手机那头的李素问扔下一句“我要去吃早饭了, 先挂电话了”后,便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尾音还带着仓皇失措,可下一秒,被惊呼声取代。
霍以南掌心收紧,食指用力,按压住她。
身体里升起一种陌生的感觉,她以为她会害怕,其实并没有,反而,她心里莫名地有种期待。
霍南笙咬了咬唇,放在被子上的手,下意识收紧,抓着床单。
她尽量的声线平静:“哥哥,你别这样,好吗?”
霍以南语气很淡:“我哪样?我只是想知道,我女朋友有没有心肝的。”
他手心正好贴在她心脏的地方。
霍南笙无端很委屈:“我怎么就没有心肝了?”
“说你在陪我,很难吗?”
“很难。”
换来他轻哂一笑。
然而,他接下来的动作,并非是肆无忌惮地撩拨她,而是收回手,将她的衣服规规矩矩地整理好。随后,他从另一侧下床,避开了霍南笙这边。
这幕场景,像极了一夜温存后,男人穿上裤子,不负责地离开。霍南笙是被抛下的可怜人。
“哥哥……”她声音无措,漂浮在空中。
霍以南停下脚步,无奈叹气:“笙笙,你怕什么?但凡我说得出口的话,都是对你的承诺,有我在,你怕什么呢?”
闻言,霍南笙一脸茫然:“可是你妈妈她……”
她喉咙哽咽了几秒,之后,稍显艰难地把剩余话补充完整,“她现在还是我的母亲,霍以南,你是我名义上的哥哥。”她嗓音没有温度地嚇笑一声,“你说我怕什么?”
怕被冠上乱.伦的名号,怕本来就不喜欢她的李素问,对她投以失望的眼神。
霍南笙对李素问是有颇多不满,可比起不满,更多的还是感激。感激李素问心血来潮喜欢上她,将她留在身边当做女儿养待。霍南笙的吃穿用度,遑论普通人了,就连圈内的名媛大小姐们都万分欣羡。
“你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吗?霍以南,你凭什么可以质问我怕什么?”
“就凭我看着你长大,我不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但我知道你过得很辛苦,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努力,想要让你开心、快乐、自由。”
霍以南是站着,她是坐着,他视线往下拉,即便在争执,他的神情与语气仍旧是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不是善于伪装情绪,而是他不舍得对她动怒。
霍以南看向她的眼神,幽远凝长,仿佛透过她,落进时光深处。
他语速缓慢,说:“我有时候会在想,如果我没有大你七岁,而是大你七个月、七天就好了,这样我能陪你度过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和你分享每一个开心瞬间,陪你度过每一个难过时刻。”
“很遗憾,笙笙,我比你大七岁。”霍以南低头笑了声,神容淡漠又无奈,“可是大七岁有什么不好的呢?我没法在你难过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最起码,我能预想到你人生道路上会经历的坎坷,然后逐一帮你排除开来。”
“我这一路走得很艰难,但我从未后悔过这条路。因为我总在想,是不是我成为了霍氏的霍总,成为了霍家的霍先生,我就可以保护好你?如果是那样的话,不管吃多少苦多少累,我都愿意。”
“人生有很多个无能为力的瞬间,南笙,我希望你永远有可以依靠的对象,我希望我是你的第一选项,我更希望你依靠的人,始终是我。”
霍以南承认自己的贪心,他是商人,深谙谈判之道。
在谈判席里,将自己的野心与企图开诚布公,是将自己置于劣势的行为。哪怕是十八岁那年毫无准备地被霍老爷子带去参加商业谈判,他也没有干过这种蠢事。
可感情不是做生意,情感交易不是筹码置换。
他不需要藏着掖着,他只想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她。
告诉她,
——“南笙,我早就做好了和你共度余生的打算,只要你点头答应,你什么都不用做,世界上所有的难题,都由我解决。”
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覆盖在她周身一层暖光,她一双眸子像是玻璃做的,几近透明。
据说玻璃在本质上是固态液体,因其流动速度十分缓慢,人们常把它当做固体。
此时的霍南笙,大脑运转的速度也无比的缓慢。霍以南一股脑儿地说了这么多的话,她一时间无法消化。 脑海里翻来覆去,反复震荡着那句,
——“人生有无数个无能为力的瞬间,我希望你依靠的人始终是我。”
世界上有太多的甜言蜜语,也有太多海誓山盟的情话了,可是没有哪句情话,能像这句话一样,保护着霍南笙千疮百孔的心。
她被父亲抛弃,至今不知晓她的父亲跑去了哪儿;
她的母亲因病离世,死前叮嘱她的,也是掺杂利益的。
她如浮萍孤蓬,飘荡在人世间,抓住霍以南,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两个人脾气都太好。
准确而言,霍南笙是个没脾气的主,霍以南是舍不得对霍南笙发火的主。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吵架也是风平浪静的。
再者,也不算是吵架,顶多算是小矛盾。
霍以南一通话说完,进洗手间洗漱,出来的时候,酒店送餐的服务员按响了门铃。
霍以南过去开门,“洗漱好过来吃早饭。”
霍南笙磨磨蹭蹭地应了声:“知道了。”
她洗漱慢,加之脑袋瓜里乱糟糟的,心不在焉的,愣是过了半小时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吃早餐时,霍以南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
霍南笙说:“就泡温泉。”
霍以南挑眉:“天天泡温泉?”
霍南笙点点头,仰头看他,脸上写满了:不然还能干什么?
霍以南问:“细皮嫩肉的,也不怕泡的蜕皮。”
听到这话,霍南笙忍不住皱眉:“我又不是蛇,怎么会蜕皮?”
霍南笙:“你就是只兔子。”
任人拿捏,任人欺负。
霍南笙不太乐意被他这么说,举着手里的叉子,对着空气戳了戳:“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你给我小心点儿。”
“咬我哪儿?”霍以南懒洋洋的,那股男人的恶劣模样又上来了,“要不我脱光衣服,随你咬?”
他若无其事的,仿佛刚才对她的不满都是假的。
霍南笙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这么说,让她放松下来,不要去纠结刚才的事。
“不要,浑身硬邦邦的。”霍南笙撇嘴,“我才不要咬你。”
霍以南面若冠玉,慢条斯理地说:“我不像你,浑身软绵绵的,跟流心面包似的,咬一口都是汁水。”
正巧,霍南笙手里拿着麻薯流心面包。
咬一口,乳白色的流心爆浆而出,液体是黏稠质地,拉成长条的丝状。
经过李夕雾发来的视频的教导,霍南笙不再是当初一问三不知的情场小白。当下,她看着这拉丝的流心,脑海里瞬间冒出了许多种不健康的东西来。
她羞愤欲滴,一时间,如鲠在喉,不知道是把这玩意儿吃进去,还是不吃。
最后,她选择把火气洒在导火索本人——霍以南身上。
然而,她即便发火,也是软绵绵,毫无攻击力的:“哥哥,吃饭就吃饭,别说些有的没的。”
霍以南轻松接过她的话:“我说的就是吃饭啊,你手里的流心面包,怎么不吃了?以前不最喜欢吃这种吗,拉丝的,黏的手指头都沾上的东西。”
“……”
“怎么不吃了?”
“……”
“不好吃吗?”
“……”
“那我吃吧。”
“……”
“给我。”
“……”
霍以南的手伸了过来。
霍南笙忍无可忍,用另一只手拍开他的手。
她低头,一口咽下拉丝的流心,一双眼,自以为杀气十足地瞪着霍以南。她不知道,她这幅含情眸瞪人的时候,没有半分凶狠,给人的感觉,像是在调情,在勾引,欲情故纵得厉害。
“哥哥,吃饭的时候少说话,家里的规矩,你忘了吗?”
“给我闭嘴!”她难得硬气了一回。
霍以南勾唇笑,特听话:“行,咱们家的规矩,吃饭的时候不说话,我都听你的,我闭嘴。”
第54章
什么叫, 咱们家的规矩?
他在说什么模糊不清、充满歧义的话啊?
搞得好像他们两个结婚了一样。
偏偏霍南笙还没法反驳,她怕她一反驳,他就会说——你叫了我这么多年哥哥, 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她知道他的。
他坏到骨子里了。
于是这顿饭,霍南笙在委屈又憋屈的情绪中吃完。
但那个麻薯流心面包,她咬了一口就搁置在一边, 没再碰过。她暗自发誓,再也不吃这种含有白色流状黏稠的东西了。不对,是再也不看李夕雾发给她的视频了。
算来算去。
最坏的人还是李夕雾。
教坏她。
所以吃完早餐,霍以南安排外出事宜,等待司机过来的时候, 霍南笙抱着手机, 愤恨不平地给李夕雾发了问责消息。
霍南笙:【我讨厌你。】
霍南笙:【我希望你的性生活不愉快。】
与李夕雾相处久了, 霍南笙轻松拿捏住李夕雾的命门。
这位港城豪门千金, 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稀罕,唯一热衷的, 就是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儿。
霍南笙一针见血地诅咒:【祝你遇到的男人都是短小男。】
随即又恶狠狠地补充:【秒男。】
李夕雾这会儿估计还在睡觉, 没有回消息。她休息日的作息,堪称日夜颠倒。也是,颠鸾倒凤,作息怎么可能正常?
几条消息发出去, 霍南笙解气了, 收起手机。
霍以南恰巧从套房里的客厅走进卧室里, “司机到了, 我们走吧。”
霍南笙起身:“去干什么?”
其实她真的很好骗,换个人来当她的男朋友, 随便忽悠几句,她就能跟对方私奔。
人都已经跟着他的步子往外走了,才慢半拍地问他去干什么。
霍以南说:“有个室内.射击馆,里边的气泡枪做的挺好的,商二说和他跟商司令那儿看到的真枪都差不多了,手感也相似,你不是喜欢玩这些吗?带你过去玩玩。”
闻言,霍南笙眼前一亮:“真的吗?”
“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好。”
室内.射击馆离温泉酒店五公里距离,据说是城西段家段大少爷开的。
南城东富西贵,西边多大是官僚出身的显赫家族,根正苗红,随便挑个官阶出来都能压死人。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俩:商从洲所在的商家,以及这位段三少爷在的段家。
而且这俩家族,关系复杂。按年龄,商从洲比这位段大少爷年长三岁,可论资排辈,商从洲得叫这位段大少爷一声“小叔”。
商、段两家沾亲带故,商从洲的亲戚,四舍五入,勉强算得上是霍以南的亲戚了。
国庆假期,射击馆的顾客众多,霍以南怕没位置,特意找商从洲要了段应淮的联系方式,让他给腾个射击房出来。
电话那头,段应淮懒洋洋的应了声,随后响起一道女声:“段应淮你手放哪儿啊?你发情注意点儿场合行吗,这还在外面!”气急败坏的。
窸窣声响起,好似衣料摩擦,又像肉.体博弈。
随后是段应淮喘息不匀的声音,对着霍以南说的:“你直接去,负责人会带你进包间的,我这边处理点儿家事。”
电话挂断。
霍以南的心情还挺复杂的,平静之余,又掺杂点儿羡慕。
段应淮的那档子事儿,他们都知情,开始的方式并不好,算得上是恶劣至极——霸王硬上弓。可到头来结局是好的,跨越了阶级,和他家保姆的女儿结婚了。
家事。
什么时候,他和南笙的事儿,也能被称之为,家事?-
一路高速,畅通无阻。
十来分钟的时间,抵达射击馆。
负责人在馆外恭候多时,见到他俩来,立马毕恭毕敬地迎了上来。
“霍先生,射击房已经准备好了,如果需要教练的话这边也会给您找资历最深、技术最好的指导教练,您看是否需要?”
“不用。”霍以南挥了挥手。
豪门公子哥大小姐们,打小就上各种兴趣课,射击打枪,都是基础课。
射击馆的内置包房,占地面积约五十平。
两面墙,一面挂着各类气泡枪,一面挂着各种大小不一的弓箭。霍南笙对弓箭不感兴趣,直奔放枪区域。
她拿枪的动作很标准,很规范,肩脊笔挺,挺胸收腹,整个人看上去利落干练。
霍以南坐在休息区,欣赏着她执枪打靶的画面。
“砰砰砰——”
接连十发。
旁边的大屏幕显示靶数,她的记录瞬间刷新了场馆的最高记录。
霍南笙摘下隔音耳罩,转过身,和霍以南炫耀:“哥哥,我厉害吧?”
霍以南说:“厉害。”
她笑:“都是你教得好。”
她所有的老师都是霍以南请的,唯独射击课的老师,是霍以南自己,他亲力亲为。
霍南笙是在结束高中生活的那年夏天,学的射击。
她和霍以南说想学射击,是想让他给自己找个射击老师,结果没想到他百忙中硬生生抽出时间,来给她当射击老师。
“试试这支枪。”
她手里的是贝雷塔半自动手.枪。霍以南拿给她的,是鲁格SR-22半自动步.枪,步.枪的后坐力较大,不好掌控。稍不注意,强大后坐力会将人的肩膀干脱臼。
霍南笙不太喜欢步.枪,太长太重,握的手发酸。
“手会酸。”她不情不愿地从霍以南手里接了过来。
“昨晚都是我在用力,你怎么就酸了?”
“……”
霍南笙意识到,他俩对话不在一个平面。
她掀眸,对上他别有深意的眼,忍不住啐他一句:“色死你得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霍以南越发厚颜无耻。
他握住霍南笙的手腕,他的手很大,轻松地包裹住霍南笙的小手。十指交叠。方才还像个流氓说着不着调的话,下一秒又换了张斯文正色,“你尽管瞄准,我帮你握着,不需要你怎么出力。”
这话也是昨晚听到过的。
但他神情正经的,让人无法遐想。
霍南笙面上浅红,心绪慢了两拍,佯装着镇定。
二人现在的姿势,和当初霍以南教霍南笙打枪时,别无二致。 他站在她背后,以前兄妹关系,他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现在不一样了,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脊背处有着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意,他低头,温热的呼吸怕打在她后颈,掀起落霞般的粉红潮涨。
电光火石间。
霍南笙恍然:“你当初不让别人教我,是不是不想让别人碰我?”
隔着隔音耳罩,霍以南的声音像是离得很远,又像是近在耳畔,但眼里看到的都很清晰,他嘴角弯折的愉悦弧度,“射击老师一般都是男老师,你已经成年,男女之间的正常往来我管不了,但是肢体接触,还是少有为妙。”
霍南笙:“老师教学生时候不可避免的肢体接触,怎么就不正常了?”
霍以南:“应该是正常的,但是我一想到别的男人手把手教你,我就……”
“就怎样?”她目光狡黠。
“……”霍以南如她所愿,长舒一口气,薄唇翕动,沉声道,“——嫉妒得发疯。”
说完,他俯身,脸蹭着霍南笙的脸。
颊畔相贴,亲昵的无以复加,他能感受到她饱满的苹果肌,“开心了?满意了?”
霍南笙眉毛挑的更高,理智都被他这句话融成渣了:“很开心,很满意,要是你在那个时候和我说,我会更开心,更满意。”
霍以南:“怕吓到你,万一你只把我当哥哥,我说那话,简直就是在性骚扰。”
霍南笙哦了声,“也是。”
心乱了,握枪的姿势就不稳了。
好在是霍以南握枪,霍南笙没使力,她只需要将枪口瞄准靶子。
“按下去。”
“好。”
子弹出鞘。
声音震天响。
霍以南和霍南笙同时摘下了隔音耳罩,齐齐看向显示屏里的数据。
嗯。
很糟糕的数值。
霍南笙眨眨眼,故意嘲讽他:“哥哥,你枪法好烂哦。”
霍以南手往下,捞过她的腰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她乌黑的眸子里,笑意浓烈,堪比百花齐放的恣肆。对视着,霍以南喉结滚动,眼里倾泻出的情绪,有些克制不住的暗涌。
霍南笙心里惊呼一声“糟糕”,她想逃出他的怀抱,却被他禁锢住,空荡的手也被他拉住,往下按。
按在昨晚,让她费心费力的地方。
他声音沉哑,暗示意味十足:“这把枪,百发百中,要不要试试?”
……
温泉水汨汨涌动,水波荡漾,拍打着壁池。
室外天光大亮,窗帘半拉。
光跃入室内,地板一半处于亮处,一半堕于黑暗。
半明半暗的交界线处,躺着凌乱的衣裳,黑色的西装外套,白色衬衣,平日里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此刻却杂乱无章地被扔放在地。隐约之间,能看见夹杂在黑白两色之间的,浅黄色的裙子。
混沌,凌乱。
温泉水声一阵又一阵,掩盖过室内克制的呼吸声。
一切发生的突然。
霍以南没想过霍南笙会答应。
而她不仅答应,还问:“我们现在,回去吗?”
霍以南看她的眼神霎时变了,他强大的自控力,在她面前堪称玩笑。抓她手腕的手,用力到青筋凸起,直到她忍不住,轻吟了声:“哥哥,你太用力了。”
他渐凝起理智,手上力度减轻。
可身体却是紧绷的,像只充足气的气球,稍一触碰,便分崩离析。
分崩离析的时间点,比他设想的要早。
她没有碰他。
她只是躺在床上,露出身上瓷白的肌肤,温润的红唇翕动着,往日澄澈的让人瞧一眼都觉得自己像是在亵渎她的干净的双眼,含情脉脉到了极致。眼波涌动,漾起数不清的娇媚。
秋日正午时分的阳光没有颜色,落拓在他身上,犹如寒冬霜雪,清冷疏淡。
霍南笙看见了他眸间燃起的火,燎原大火,荼蘼到她身上。
他的手是凉的,触碰到她的皮肤上,掀起了灼灼高温,炙烤着她。
霍以南是个温柔的兄长,更是个体贴入微的男友。他双唇温柔,像是有多云在她身上飘荡,最后的着落点,是蕾丝质地的布料。
他以齿帮她脱落。
过程羞耻又难以言喻到了极点。
霍南笙默默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双眼。
看不见,就好了。
熟料,视觉失去作用的时候,其他感官变得更敏锐,带来的反应,也会更剧烈。尤其是,平日里连她自己都没怎么碰到过,甚至她压根没有碰到过的地方,被包裹住。
她手抓着床单,紧绷得像是橱窗里精致的人形摆件。
被他揉捏,听他摆布,她挣扎,抗拒,却在他的温柔海里,无限沉沦。
温泉水水声淅沥。
掩盖住了室内的水声。
霍南笙睁开眼,入目的,是霍以南矜贵,清冷的脸,此刻脸上,痕迹斑斑,水珠由他唇边缓慢地滚落,正正好砸在霍南笙的唇边。
她闻到了那股味道,陌生的让她发慌:“……好奇怪的味道。”
“是很甜的味道。”霍以南喉结滚动,他手仍停在方才流连忘返的地方,缠缠绵绵的力度抚摸着她,“怪不得嫌弃哥哥硬,我们笙笙,全身都软,软的能掐出水儿来。”
第55章
霍以南想说的, 不是掐出水儿来。
他真正想说的那个字眼,恐怕会让她羞愤到生气。
男人的本性都是坏的,恶劣的, 浪荡的浑然天成。
霍以南没想过在她面前掩饰自己这一面,但他擅长循序渐进。养了她这么多年,当了她这么多年的哥哥, 他最擅长的,就是教她一步步往前走,走到终点,而非三步并两步地跳。
跳不稳,走路才是最为稳妥的进退有度。
很多事, 慢慢来, 不着急。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
霍以南用言语调戏她, 也点到为止。
他躬身, 捡起地上的塑料袋。
是回来的路上买的,怕她害羞,回来的路上没带司机, 是他开车回来的。周边没什么商场, 他特意绕了两公里找到家全国连锁的便利店。
他是新手,不甚了解这些东西,更不了解霍南笙喜欢哪种味道的。
无味型的极有可能掺杂橡胶味,霍以南不喜欢这种味道, 更不喜欢和她欢好的时候, 她突然被橡胶味的难闻刺激到。
逐一挑选。
蓝莓香, 柠檬香, 香橙香,草莓香。
都是她喜欢的食物, 想来她两张嘴,口味不会差太多。货架上的,霍以南大包大揽,全都收进购物袋里。
满满一大袋子。
收营员结账的时候咋舌惊讶,她一边扫码一边用余光打量着面前的男人。面若冠玉,周身散发着清冷疏离之气,给人矜贵又冷漠的感觉。
说得通俗点儿,就是很性冷淡的禁欲派。
可……这么多……
果然男人不能看表面,也不知道他女朋友吃不吃得消,说不准人小情侣玩的就是这么开,人女朋友就喜欢这种表面冷漠实际浪得要命的?收营员胡思乱想着。
他女朋友本人表示,她只是有点儿喜欢而已,也没有很喜欢。
霍以南的动作力度都很温柔,怕她初次太痛,各种方式让她先舒服了一遭。
悦庭的温泉池水是活水,一直在翻涌。
边上有个开关,能调节水流大小,阀门一开,水流喷涌而出。溅了一地,没一处是干的,空气里都是浓稠的水汽。
阳光洒入室内,光被染上了颜色,也有了声音,娇媚的,无助的,压抑的。
霍南笙还记得昨夜无意间听到隔壁温泉池里的声音,她怕自己的声音也被听了去,竭力压抑着自己。
她簌簌颤动,耳边是霍以南的声音,喑哑,富有磁性:“别咬嘴巴,会咬破皮的。”
霍南笙开口,略带哭腔,声音断断续续的,和他说昨晚听到的内容。
末了,她搂住他的脖颈,呼吸也有了声音,如大提琴的弦,被拨弄的,不自主地颤动。
霍以南没想到这点儿,顿了顿,他声音含着几分笑,“没事儿,叫吧,隔音效果不好,你叫的小声点儿就是了。”
“……”
“……”
闻言,霍南笙泛粉的脸,掀起恼意。
殊不知,迷离的含情眸一瞪,更激起霍以南骨子里,野性的占有欲。他为她神魂颠倒,与她横冲直撞。
……
霍南笙身娇体软,细胳膊细腿的,不经折腾。
往日里,霍以南连她晒会儿太阳都得心疼。她皮肤薄,轻轻一捏就留下红印,要许久才能消退。
结束后,室外与室内是同样的坠入暗夜。
竹林里的地灯泛着昏黄光亮,照在霍南笙裸露在外的皮肤,细碎的斑驳红印,密密麻麻,看着怪吓人的。
一下午折腾,霍南笙撑不住,睡了过去。
最后,是霍以南抱她进浴室给她洗澡的。
面对着她身上的红印,霍以南勾唇笑了笑。
都是他的。
都是他留下的。
他在她身上留下了各种痕迹。
爱是有痕迹的,爱是需要证明的。
他留下了属于他的痕迹-
霍南笙这一觉睡得很沉,但她还记得霍以南是今晚的飞机去丹麦,她记挂着这事儿,硬生生从睡梦中惊醒。
醒来时,四周昏暗,夜色阒寂无声。
她身体是酥软的,鼻尖嗅到的气息,褪去了汗味儿和腥味儿,闻到的是馥郁清香——是外面的桂花香。
床头的手机显示着当下的时间。
凌晨一点多。
他应该走了。
霍南笙无力地靠坐在床头。
鼻腔猛地一酸。
哪有男朋友,做完这档子事儿后,不等女朋友醒来,就消失不见的?
他一点儿也不温柔,一点儿也不体贴,一点儿也不在乎她的感受。
蓦地,床头两侧壁灯亮起。
突如其来的光亮,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霍南笙还有些状况外。她睖睁着眼,看向突然被推开的门,霍以南站在她的眼前。
她一愣:“你不是……去丹麦了吗?”
霍以南淡淡地嗯了声,“计划是这样的,但是临时有事,改到了明天的航班。”
霍南笙:“临时有什么事儿?是公司出问题了吗,还是丹麦那边出问题了?”
“是不是傻?”霍以南眉梢挑起笑来,眼眸睨向她,他觉得他家小姑娘谈起恋爱来可能真是有点儿傻,所以说得更直白些,“我想你睡醒的时候可能会想看到我,所以留下来再陪你一会儿。”
霍南笙不说话了。
霍以南走近她身边,弯腰,和坐在床上的她对视。
他温柔的声线,在潺潺夜色里,很撩人。
“怎么不说话了?不想看到我吗?”
霍南笙抿了抿唇,放在被窝下的手,掀开被子,朝他伸手。她和他折腾了一下午,喉咙干哑,瓮声瓮气地撒娇:“哥哥,我要你抱我。”
然后,不等霍以南回话。
她一股脑栽进了他的怀里。
霍以南迟疑两秒,把她收拢在怀里,轻声问她:“做噩梦了?”
霍南笙摇头:“我以为你走了,你不管我了。”
这话令霍以南叹了口气:“怎么会?我说过,工作没有你重要。” 霍南笙吸了吸鼻子,“那,哥哥。”
“嗯?”
“以后你能不能都在床上陪着我,我想睡醒睁开眼,就看到我躺在你的怀里。”霍南笙仰头望他,眼底泛着粼粼波光。
恋爱之后,她没和他提过任何要求。
霍以南没想到,她提的第一个要求,竟然是这个。
出乎意料,却又万分让他喜欢。
霍以南说:“好,以后我都陪你睡,让你在我的怀里睡。”
霍南笙满意了,她抿了抿唇,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知道我现在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有点儿无理取闹,蛮不讲理,可是霍以南,我就想让你这么对我。”
何止是有点儿无理取闹啊,简直比出了名作的李夕雾还骄矜。
霍以南那么多堂妹里,他最烦的就是李夕雾了,事儿多,又没大没小。
可是一到霍南笙事儿多,骄矜任性的对他要求这要求那的模样,霍以南被她靠着的胸口,隔着皮肤,心脏滚烫。
“在我面前,你不用懂事。”霍以南话音温柔,“笙笙,我说过的,我会努力做到你想要的男朋友的样子。所以,你不是无理取闹,你只是在和我表达你想要的恋爱模式。”
霍南笙在他的怀里,如小兽般呜咽了声。
霍以南知道她不好意思了,说道:“好了,还要抱多久?饿不饿?午饭没吃,还锻炼了这么久,不饿吗?”
“……”
怎么会有人把那种事,轻描淡写地用“锻炼”两个字概括的?
可他要真说实话,霍南笙估摸着又得脸红。
她讷讷道:“嗯……饿了。”
霍以南:“我抱你出去吃饭,还是拿进来吃?”
霍南笙养成的规矩,不在床上吃饭,她骄纵地提要求:“要你抱我过去。”
霍以南求之不得。
被他抱起后,霍南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睡裙。
她问:“是你给我穿的吗?”
霍以南:“嗯。”
“我怎么没感觉?”
“你能有什么感觉?都累的睁不开眼了,我还给你洗澡你知道吗?”
霍南笙懵了。
霍以南喉间滚出一声低笑:“忘了也没事儿,下次你醒着的时候,我再给你洗澡,给你穿睡裙,穿李夕雾给你买的那条睡裙好不好?”他贴在她耳边,不怀好意地说。
霍南笙脸热起,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竟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在霍以南的手机响起急促的来电铃声,他将工作推迟,合作方那边给他打来电话。他说的是丹麦语,霍南笙犹如听天书,遗憾自己学语言的时候三心二意,觉得会四国语言就行,哪成想他会八国语言。
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之骄子。
一通电话尤为漫长,霍南笙都吃饱喝足了,他还在打电话。
霍南笙用口型和他说:我回房间了。
霍以南揉揉她的头发:去吧。
原以为睡了这么久,后半夜会睡不着,哪成想一沾枕头,霍南笙就睡去了。
半梦半醒间,她被搂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梦呓着说:“哥哥……”
霍以南找了个舒服的睡姿,“哥哥在呢,安心睡吧。”
睡梦里的霍南笙好似听到了他这句话,没多时,沉沉睡去。
一夜到天明。
如霍南笙所愿,她是在霍以南的怀里醒来的,这份愉悦并没持续多久,她一转身,头皮扯得生疼。
——他手压到她头发了!
霍南笙气韵不平,都怪他手太长。
和她的长卷发无关!
都是他手的问题!
在心里絮絮叨叨好一阵,突然,搁在床头的手机嗡嗡震动。震动声惊醒了霍以南,他双眸是有着睡意的,动作却是清醒状态的,长手一伸,都没往背后的床头柜看,轻而易举地拿起处于震动状态的手机。
霍南笙和霍以南的手机,是同个型号的,但是霍南笙的手机有手机壳。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有手机壳的手机,“有人找你。”
霍南笙接了过来,发现是杜若找她。
“带我的组长。”她说。
霍以南被她这报备的举动逗笑:“我没有查岗的习惯,你和谁联系是你的自由。即便电话那头是男的,我也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吗?”她问。
“……”
“贺棣棠也无所谓吗?”
话音落,霍南笙听到房间里响起的一声嗤声。
霍以南沉声道:“大早上的挑衅我,你还在我床上南笙笙。信不信我照昨天的阵仗,从八点干到十一点?”
闻言,霍南笙瞬间噤声。
昨天的霍以南,过分的让霍南笙欲哭无泪。
她嬉笑着转移话题,随即点开手机,查收消息。
看完消息后,她啊了声:“怎么放假还有应酬的?”
霍以南说:“公关部的应酬基本都不在工作时间,不过这应该是你工作以来,第一次参与应酬吧?”
霍南笙:“嗯。”
霍氏如今是行业内的翘楚,所有人都上赶着讨好霍氏,因此应酬的酒局,也不会有太多的龌龊。顶多喝几杯酒,陪个笑,没有任何揩油的环节,更不需要牺牲色相,出卖肉.体。
即便如此,涉及到霍南笙,霍以南还是不太放心:“和谁的应酬知道吗?”
霍南笙再度看了眼手机:“就那个综艺节目,录制的所有工作人员一块儿吃个饭,霍氏是投资方嘛,也要派人出席。应该是陈海桐过去的,但是陈海桐去江城玩儿了,一时间回不来,所以组长找我来了。”
听到是自家的场子,霍以南放心了。
霍以南问:“李夕雾去吗?”
霍南笙:“她在港城哎,应该不过去吧?”
提到这个,霍南笙好奇:“李夕雾说家里的狗饿得凶,她要回去喂狗,她什么时候养狗了,什么品种的狗啊,我怎么一直都没听说过?”
霍以南毫无温度的嗓,说:“喜欢发情的狗。”
霍南笙皱眉:“那她怎么不带狗去绝育?”
这话像是戳中了霍以南的笑点,他笑得胸腔都在震。
霍南笙一脸莫名:“你笑什么?”
霍以南说:“我们笙笙怎么这么可爱?”
被夸了的霍南笙,心情并不好:“什么啊?”
霍以南:“李夕雾的狗特殊,不能用‘绝育’这词儿,得用‘结扎’。”
霍南笙恍然:“是男人啊?”
霍南笙语气平静,似乎并不想多谈,他叮嘱她:“如果李夕雾不提这事儿,你也千万别提,那狗——”他停顿几秒,眼里闪过一丝冷风,阴鸷,“别的狗顶多咬人,李夕雾这条狗,能将人咬的碎骨。”
霍以南鲜少用这种话形容人,霍南笙听得浑身掀起鸡皮疙瘩。
霍以南想起她不是自己那些个杀人不见血的兄弟,说的太露骨,吓到她了,于是又安慰她:“放心,李夕雾拿你当妹妹,那狗不会对你怎么着的。”
霍南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好奇:“那他会咬谁啊?”
小姑娘好奇起来没完没了,能问出十万个为什么。
霍以南懒得聊李夕雾那些破事儿,一把将霍南笙从被窝里捞起来,跟刚才捞手机似的,格外轻松,“洗漱去,洗漱完吃个早餐,我就得出发去机场了。”
霍南笙大好的心情,因这句话,一扫而空。
但心情再不好,霍南笙都没表现出来,她神色平静淡然。
霍以南没让她送,离开是他一个人的事,相遇才是两个人的事。霍以南走的时候,霍南笙换上睡裙,泡在外面的温泉池里,怡然自得的泡温泉。
庆幸霍以南还算收敛,身上许多吻痕,但是脖子上没留痕迹。
下午,霍南笙对着镜子,化了个淡妆,换好衣服后,让司机送自己去恒悦酒店。
应酬的地点在国贸附近的恒悦酒店,霍南笙掐着点儿到的恒悦。因为杜若在手机那端多方叮嘱。
——霍氏是投资方,投资方你懂吗?我们就是大爷。
——影视剧里,主角都是最后出场的。
——你只许晚到,不许早到!
霍南笙对着这些碎碎念,哑然失笑。
不过她当了这么多年的霍家大小姐,出席各种场合,也从来都是别人等她的份,没有她等别人的时候。
霍南笙和杜若是前后脚到的酒店。 杜若风尘仆仆,搭乘电梯上楼的时候,作为前辈,她和霍南笙说了许多酒桌规矩。霍南笙微垂着头,认真倾听。
一路畅通无阻,由服务员引着到了包厢。
录制嘉宾和节目组工作人员,加起来共四桌。
包厢门打开,内里喧嚣热闹。
霍南笙抬眸的瞬间,就看到了坐在主桌主位上的男人。他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眉眼风流,桃花眼弯起,浮荡着满腔爱意,任人见了都无法遗忘的一张招摇至极的脸。
霍南笙自问见过无数的帅哥,就连娱乐圈里被称为顶流的男明星都给她倒酒、敬酒过,可她不得不承认,那些人在商陆面前,都黯然失色。
他天生风流相,一双深情眸,多看几眼仿佛就此身心沦陷。
倏地。
他偏头,发现了她。
然后,他举起左手,和她摆了摆手。
霍南笙注意到,他左手小拇指,是假肢。
随着他的动作,主桌所有人,扭头,朝霍南笙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久别经年, 故人重逢。
竟然是在这种场合。
包厢内的灯光尤其明亮,冷白调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没有任何的冰削冷感, 反而衬得他五官线条生动。没有人有他这样,不说话,不与人对视, 都能给人一种与之调情的轻佻感。
更何况他有意为之地朝霍南笙挑眉,声线拖长,被酒精浸渍过的嗓音,听的人迷醉。
“好久不见。”
他朝她举起杯中酒。
混娱乐圈的都是人精,见状, 坐在商陆身边的制片立马起身迎了上来。
“杜经理, 这位是……”
杜若对现在的状况也有些处理不清, 但她好歹也是公关部的一把手, 能够独当一面。她微微笑着:“霍氏公关部今年的新员工——霍南笙。今儿个带她来和你们认识认识,毕竟以后可能会经常见面。”
“霍南笙,这是徐制片。”
二人相视一笑, “你好。”
“你好。”
简单地打过招呼, 三人在主桌落座。
因刚才那幕,制片人把霍南笙的位置,安排在商陆边上。
突然多了个不该属于这顿饭局的人,制片人赶忙解释:“这位是港城商家的商总, 他手底下有位员工恰好是咱们节目的嘉宾, 他过来吃顿便饭, 杜经理, 应该不碍事儿吧?”
港城商家。
只能在新闻媒体里听到的豪门家族,和杜若平起平坐起来, 杜若受宠若惊。
她稍显局促,连连摆手:“不碍事的不碍事儿的,没想到商总竟然会过来,商总,我敬你一杯。”
被敬酒的商陆,没有任何反应。
他坐在位置上,左手拿着高脚杯,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杯壁。他甚至没看杜若一眼,半边身子懒洋洋地朝向…… 霍南笙那端。
杜若霎时反应过来:“霍南笙,给商总敬杯酒吧,感谢他出席这顿饭局。”
霍南笙没有分毫犹豫,应声,举起边上的酒杯。
她面上温温然笑着:“商总,我代表霍氏敬你一杯。”
“代表霍氏,”商陆重复着这四个字,唇齿咀嚼,而后,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你确实能代表霍氏。”
“这杯酒,我喝了。”
商陆举起酒杯,和霍南笙手里的酒杯一碰。
发出一声清脆的碰响。
他仰头,红色的液体没入他嘴里,喉结滚动,一饮而尽。
喝完后,他把空杯往边上一搁,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杯子。
这个举动惊讶了所有人。
霍南笙抿唇,心底已经有了微薄的怒气,面上还是挂着笑。
她问:“商总,这是干什么?”
商陆:“我可不舍得让美人喝酒,喝酒伤身体。”
霍南笙:“商总您不怕伤身体吗?”
商陆像是在这儿等着:“这么关心我?”
霍南笙淡笑不语。
二人间的氛围归于沉寂,包厢里依然沸反盈天。
周围人,几多好奇,几多疑惑,都藏在心里,连看他俩都是四下偷窥打量,不敢直视。商陆的身份摆在那儿,遑论打趣,众人就连和他说话都不太敢。
毕竟他不一定会搭理你,他有漠视一切的资本。
杯盏交错间。
商陆忽然拿起筷子,夹菜,放进霍南笙的碗里。
“多吃点儿,看你瘦成什么样儿了?霍——”
“——商总,”意识到他要说什么,霍南笙连忙打断,“谢谢商总。”
商陆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提霍以南:“你哥哥最近忙吗?”
霍南笙皮笑肉不笑:“哥哥很忙。” 商陆问:“忙着给你找场子,还是忙着工作?”
他坐在她右手边,不论她怎么逃,视线都追逐着他没了小拇指的左手。
时隔多年,商陆仍旧耿耿于怀那晚地下赌场的事。
如果霍以南不出现,他的手说不准会完好无缺。
商陆最擅长玩德州.扑克,德州.扑克不像比大小,纯靠运气,他运气没霍南笙好,但技巧和手法比霍南笙这种新手好一大截。
他自认算计周全,熟料没算计到,霍以南的到来速度。
传闻霍以南宠这位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所以商陆才拐了霍南笙做见不得光的交易。但他没想到,霍南笙消失了不到半小时,霍以南就心急火燎地差人将周边翻了个底朝天。
如果失去的是金钱利益,商陆早已忘了,可是他失去的是一根手指头。
睁眼闭眼就能看见的手指头。
霍南笙盯着他的假肢几秒。
她不是不愧疚的,可:“像你这样自找麻烦的人,不多。”
他自己惹祸上身,把祸源推给霍南笙算什么本事?
商陆愣了几秒,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回击。
她长相偏妖媚,尤其是那双眼,气质却是清冷那挂的,两相杂糅,碰撞,意外地,她给人感觉是纯善干净,任人拿捏的小白兔。
兔子急了也咬人。
商陆饶有兴致地笑:“你还挺有意思的。”
霍南笙:“谢谢商总夸奖。”
商陆:“你哥哥——”
霍南笙偏头:“商总,我哥哥和我,是两个人,您没必要把我和他牵扯在一块儿提吧?”
商陆发现了,她偶尔不平静的时候,是在提到霍以南的时候。
他啧了声:“一口一个‘您’,怎么,我在你眼里,五六十岁了?”
霍南笙平心静气:“商总说笑了,您年轻帅气,看上去像是二十左右的。”
“看上去?”商陆问,“那你觉得我实际多少岁?”
“二十八九?”
“真聪明,一猜就中。”
“……”
“你看你这么聪明,又这么漂亮,窝在霍氏工作干什么?不如来港城,我手底下可有港城最好的公关团队。”
霍南笙没情绪地笑了下。
商陆:“别这么笑啊,以前在赌场的时候,你笑的不挺开心的吗?笑得我都对你心动了。”他不着调的情话张口就来。
霍南笙还真笑了。
是被气笑的。
“商总,港城最好的公关团队是李夕雾带领的公关团队,你顶多排第二。”
商陆也笑了,也是被气笑的。
“牙尖嘴利。”
“谢谢夸奖。”霍南笙客气回应。
一顿饭,他们这桌,除了他俩,其余人都吃得心惊肉跳的。
并且都对霍氏公关部新来的员工非常好奇,这人谁啊,怎么敢用这种态度和商总说话的?而且商总和她还有说有笑的,甚至,他们有种,商总的地位在她之下的感觉。
应酬结束,众人散场。
有眼力见儿的,都没跟商陆和霍南笙一块儿。不是一路人,没必要硬融。
远远地,霍南笙看见贺棣棠朝这边投送关怀的目光。
做不成情侣,他们好歹还是多年同学。
所以到酒店门口时,贺棣棠仍旧放心不下,走向霍南笙。
他靠近之前。
商陆拦着霍南笙的去路,死皮赖脸的模样,不像是上流圈的公子哥,倒像是街头混混,“霍妹妹,我送你回去吧。”
以往都被人叫“笙妹妹”,“霍妹妹”听着倒挺新鲜的。
霍南笙鼻息间哼出一声没情绪的笑:“不用,我有车。”
商陆说:“那你送我回去。”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霍南笙问他:“你无不无聊?”
商陆:“无聊啊,要不然我为什么找你寻乐子?”
兀的,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说话的人也插进二人中间。
贺棣棠挡住霍南笙的眼,他面朝着商陆:“商总,你好,我是贺氏的贺棣棠,之前我们见过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商陆语调慵懒:“这位小朋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没有礼貌?”
贺棣棠到底是贺家的小公子,贺家在南城又是有头有脸的家族,贺棣棠还没这么被人摆脸色过。他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见商陆蔑视他,他轻哂一笑:“霍南笙是我朋友,就不劳烦商总送她回家了,我会送她回家的。”
夜风阵阵。
沉默间。
商陆的脸色,似被秋风扫过,凉意扑面。
两相对峙。
打破平衡的,是急促的脚步声。
霎时,六位保镖出现在三人的视野中。
商陆挑了挑眉,冷言打趣:“贺少爷出门还带保镖啊。”
贺棣棠没搭理他,转头睇向霍南笙。
与此同时,多日未见的管家爷爷出现在霍南笙面前。
管家:“大小姐,先生让我来接你回家。”
霍南笙勾唇笑:“好。”
她转身离开,商陆叫住她:“几个意思啊?出门不仅带保镖,还要你爸差人来接你。要不我给你爸打个电话,请示一下他老人家的意见,让我送你回家,行不?”
话里话外,都在讽刺霍南笙,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儿,需要家里悉心照料。
霍南笙双唇翕动,正欲开口反驳之际。
管家爷爷无温度的嗓,沉稳有力地说:“你可能误会了,我口中的‘先生’,意思是指——先生让我来接他的女朋友回家。”
“大小姐确实被家里照顾得很好,所以先生必须要做的更周到,这样才能让大小姐的父母安心把她交到先生的手上。”管家爷爷板着脸,一字一句,落地有声,“商总,先生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商陆眼眸虚阖,“你家先生,什么人?”
管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然而他说的话,也已经是一种回答了。
他说:“先生说——不想惹火上身,就离大小姐远一点儿,他不介意再看一次你自断手指的场景。”
风好像停了。
商陆脸上的表情,复杂的众望所归。
愤怒,恍悟,外加难以置信。
而一旁的贺棣棠,也是同样的难以置信。
他去过霍家,他认出来面前的老人家,是霍家的管家。
所以。
霍南笙和霍以南这对兄妹,在一起了?
第57章
甫一上车, 霍南笙脸上的表情褪得干干净净。
错不在管家爷爷,他是听霍以南的话办事的。
她尽量心平气和地和管家爷爷交谈:“爷爷,您为什么要当着贺棣棠的面说这些话?万一被他传出去呢?”
管家和她同坐车后排。
他说:“迟早都是要传出去的。”
霍南笙眼皮轻颤, 突然思索到关键问题:“您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和哥哥的事的?”
耳边是管家爷爷低缓的一声笑。
他悠悠道:“你和以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俩的那些心思, 别人看不懂,你们双方看不懂,但我看得懂。我比你们多活了五六十岁,人生半辈子的经验,可不是白长的。”
“您……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管家反问, “你们两个, 男未婚女未嫁, 一块儿长大, 知根知底的,两情相悦,不挺好的吗?”
“他是哥哥啊。”
“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但别人不会这么想。”
“怎么, 你是为了别人谈恋爱吗?你和霍以南在一起, 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呀——”管家蔼声地数落她,“不要活在别人的眼里,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 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有什么得不到的, 就问你哥哥要。你一句话, 你哥哥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会替你达成心愿。”
霍南笙顿觉好笑:“什么啊……我才不要他为我上刀山、下火海, 多危险。”
管家笑:“打个比方嘛。”
他说:“恋爱关系里,女孩子只需要思考他爱不爱你这件事,其他的,都不是你要考虑的。男人要有担当,霍以南要是没法让你在这段恋爱里开心,那就分手,笙笙。”
霍南笙:“您这是在劝我和哥哥分手吗?”
“不是,我只是希望我们的笙笙能幸福。”
“……”
霍南笙浑身一悸,心脏好像要跳出胸腔。
身体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在翻涌,流到喉管处,鼻腔处,泪腺处。
她有想哭的冲动,也想说话。
说什么呢?
哭什么呢?
不知道。
好像又知道。
车厢内许久的沉寂,过了很久很久。
车子停在温泉酒店外。
霍南笙望着窗外连绵的夜色,声音很轻地说:“有您和哥哥在,我就很幸福。”
她父母很早就离开了她,成长过程中,陪伴她最多的,是管家爷爷和霍以南。管家爷爷把她当亲孙女儿对待,霍南笙也是将管家爷爷当亲爷爷尊敬的。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将心比心的真诚-
霍南笙到酒店后,先洗了个澡。
她靠坐在床头,思索许久,拿出手机,打算给霍以南打电话。手机解锁后,她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管家爷爷说的没错,这段感情里,她只需要思考霍以南爱不爱她这个问题就够了,其余的棘手问题,霍以南都会解决的。
她要相信霍以南。
一如既往。
手机里躺着许多未读消息。
有来自杜若的,好奇她和商陆的关系。
霍南笙含糊其辞地回他:【他是我亲戚的朋友。】 ——李夕雾的朋友。
也有来自李夕雾的消息。
李夕雾对于霍南笙诅咒她遇到的男人都是秒射男一事,非常不满。她把霍南笙的话,原字奉还,并且对象具体,点名道姓:【祝你和霍以南的性生活不愉快。】
【霍以南就是短小男。】
【笙笙好可怜,初恋对象长得高高帅帅,但是那里却丑丑小小。】
【需要我给你买按摩x吗?】
李夕雾总是能一次又一次地,刷新霍南笙对她的认知。
霍南笙反省自己,不能惹她的。
聊天界面往下翻。
躺着贺棣棠的未读消息。
贺棣棠:【你和霍以南……?】
贺棣棠:【怪不得那么多男的追你,你没一个看上眼。】
贺棣棠:【但是你怎么就和他在一起了?】
贺棣棠:【他家人没意见吗?】
没意见吗?
怎么可能没意见。
霍南笙都能料想到霍起阳和李素问,得知他俩在一起的反应了。
说一句滔天怒火都不为过。
或许还会把霍南笙送出国,让她离霍以南远远的。然后霍以南会把她接回来,亦或者是,千里迢迢来找她。
她越想,思维越活络。
想着想着,把自己给逗乐了。
笑完后,她怔忡住。
原来,她潜意识里已经认为,霍以南会解决所有他们面临的问题。而她只需要乖乖地站在那里,乖乖地等他来爱她。
……
那晚之后,霍南笙再次回归假期生活。
每日闲来无事泡泡温泉,看看书,偶尔想起霍以南,给他发消息。
隔着时差,霍以南有时候没法秒回,但对霍南笙发来的每一句话,都做到了回应。而且他一改之前让宋远志发行程的习惯,他每天都会和霍南笙报备自己的行程。
国庆假期七天。
在无所事事中转瞬即逝。
霍南笙的假期结束,回归工作。
霍以南仍在国外出差,好不容易结束国外的工作,回国后,又是全国各地跑。等他再次回到南城的时候,南城已经下了第三场雪了。
南城的初雪是十一月底,初雪时间短,下了几个小时就停。
第二场雪是在十二月初,持续了三天。
第三场雪是在十二月中旬,纷纷扬扬的雪花在空中盘旋,繁华熙攘的城市,被白雪覆盖。时间仿佛变得很慢,行走的速度变慢,车行驶的速度也变慢。白昼缩短,黑夜漫长,睁眼的时间变少了许多。
冬日宜睡觉。
霍南笙每天下班之后,吃完晚饭,洗过澡,便倒头入睡。
手机里的睡眠软件,显示着她每天的睡眠时间。
超过十二个小时。
李夕雾故意揶揄她:“是不是怀孕了?我听说怀孕的人比较嗜睡,要不我给你批个假,你去医院挂个妇科吧。”
霍南笙正在倒热水,懒懒地掀了眼,“我和哥哥快三个月没见了,我怀谁的孩子?”
李夕雾眨眨眼:“别人的啊,更刺激了。”
霍南笙面无表情:“我热水倒你脸上你信不信?”
李夕雾:“你现在越来越凶了。”
霍南笙:“是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奇怪了。”
李夕雾很惊讶:“难道我不是,一直都这么奇怪吗?”
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霍南笙接完热水,在茶水间找了个位置坐下。
午休时间,同事要么趴在工位上休息,要么结伴下楼买热饮喝。
茶水间只有她们两个人在。
白雪纷飞天,天色暗沉沉的,霍南笙泡了杯红糖姜茶,懒洋洋地蜷缩在茶水间的沙发里。时不时喝几口,再和李夕雾聊些没营养但很有趣的话题。
空气里飘荡着醇厚的红糖生姜的味道。
李夕雾问:“你来例假了啊?”
霍南笙:“刚结束没几天。”
李夕雾一脸遗憾。
这表情,霍南笙见了非常无语:“你是多想我怀孕?”
李夕雾理直气壮:“就霍——”
到底是在外头,隔墙有耳,李夕雾硬生生改口:“——他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把血缘骨肉看得多重要。他爸妈要是不同意,你可以母凭子贵。”
“不要。”霍南笙想也没想,拒绝了。
“不要拉倒,反正不是我谈这种禁忌的爱恋。”
“你谈的爱恋也挺禁忌的,和狗谈呢,人兽恋。”
“噗——”
李夕雾一口水刚含进嘴里,还没咽下去,听到这话,激动地喷了出来。
幸好二人离了一段距离,水没喷到霍南笙身上。
李夕雾瞥向霍南笙,她笑吟吟,一脸人畜无害的纯良模样。
李夕雾算是彻底明白,狼窝里养不出兔子,这个道理。
她边拿纸擦湿了的衣服,边问:“霍以南和你说什么了?”
正巧霍南笙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她漫不在意地说:“就说,让我不要去招惹你的狗,别的狗只是咬人,你的狗会把人咬死。”
手机界面。
躺着的是霍以南的消息。
他说:【我到公司了。】
霍南笙双眼一亮,一改方才的慵懒。
她把手里的水杯搁在桌上,起身:“我上楼去了。”
李夕雾不让她走:“上什么楼?你在这层楼工作的,你要上哪儿去?哪儿也不许去,我以经理的身份命令你,给我留下,陪我聊天!”
李夕雾吃软不吃硬。
霍南笙朝她撒娇:“姐姐,你就让我上去吧。我和他三个月没见了,这三个月只能视频通话,我俩都快赶上牛郎织女了,好可怜的苦命鸳鸯,你就让我和他见面吧。”
声音酥软,声调绵柔。
嗯,说的霍南笙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夕雾微笑,恶魔的微笑:“不行,我就不让你上去!姐姐最近欲求不满,笙笙妹妹,你真可怜,撞到枪口上了。”
“……”
霍南笙一把松开她的手,转身往外走。
“我管你,我要走,你还能拦得住我啊。”
李夕雾伸手抓住她:“别走了。”
霍南笙脸上难得有焦急的情绪:“你放我走吧,我真的很想见他。”
李夕雾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
“算了。”
她说话说一半,霍南笙很是茫然。
“你转身看看,谁来找你了。”
“啊?”
霍南笙心里似有预感,转身的动作,快得连时间都无法定格。
她抬眸,看见茶水间的门外,霍以南站在那里,对着她笑。
第五十八掌
第58章
室外雪渐大, 室内暖气溶溶。
霍以南穿了件羊绒大衣,质地柔软,毫无棱角。如果被他抱在怀里, 大约会溺在温柔海里,无法自拔。
可这是在公司。
霍南笙眷恋的目光,稍稍收起。
她毕恭毕敬地和他打招呼:“霍总, 你好。”
一旁的李夕雾默默翻了个白眼,她看不下去了,她像是霍南笙肚子里的蛔虫,说出霍南笙的心里话:“非得下来干什么?办公室人多嘴杂的,一不小心被人撞见, 影响多不好。”
后半句话, 是李夕雾的自由发挥:“老老实实在自己办公室待着等她上楼不就行了吗?到时候你俩想亲亲, 想摸摸, 衣服脱光了都没人知道。”
茶水间和办公区域隔了一段距离,李夕雾到底是有所顾忌的,声音压得很轻, 却因此, 更添几分情.色。
霍南笙无奈:“Lindsay!”
她叫她的英文名。
李夕雾用最无辜的神情,说着最令人脸红的话:“我说错了?难道你俩谈恋爱,只会牵牵小手,别的都不做吗?”
“李夕雾, ”还是霍以南出声, 清冷如落雪的嗓, 半警告半训诫的口吻, “少打听这些。”
“我不是打听,我是在关心。”
“不需要,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我管的很好呀。”
“港城都乱成一锅粥了。”霍以南眉梢轻挑,要笑不笑地睨向李夕雾。
霎时,李夕雾收起了脸上调笑的情绪。
她放下手里的咖啡,幽怨地瞪了霍以南一眼,走出门,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脚步微顿,咬牙切齿:“你少掺和我的事儿。”
“我还没和你算,你让笙笙和商陆见面的账。”
“我那是迫不得已,而且你不是安排好人了吗?又不会出什么意外。”
“我能保护好她,可我不希望她置身危险,这是两码事。”
“那么多人在,就连贺棣棠都在饭局里,能有什么危险?”
霍以南斜眸睨她,眼神清淡,无端有股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
他声音里不含任何情绪:“你觉得我会想看到,笙笙被别人保护的画面吗?”
滞闷的空气里,隐藏着数不清的怒意。
李夕雾胸腔里闷着股气,无法排泄。
霍南笙和商陆见面,确实是她一手促成的。港城四大豪门家族,商家和李家关系交好,并不代表商陆和李夕雾关系好。商家内部斗争严重,李夕雾养的那条狗——好巧不巧,是商家嫡出的大少爷。
李夕雾平日里表现得再看不惯他,心底还是偏向他的。
“我是看不爽商尧,也想把他往死里弄,但那是我和商尧的事儿。商陆插进来,让我很不爽,而且他之前还在我的生日宴带走笙笙,威胁她——我更不爽了,我凭什么帮商陆?”李夕雾神态轻蔑,“我安排他和笙笙见面,就是为了提醒他,如果他再变着法找我,那他右手的小拇指也不保。”
霍以南无波无澜的语调,说:“商尧已经和我解释过了。”
李夕雾声调猛地抬高:“他和你说什么了?”
霍以南说:“他说,让你早点儿回港城。”
李夕雾面无表情:“滚。”
扔下这句话,李夕雾提步离开,背影冷淡疏离。
他俩对话极有条理,然而落在霍南笙耳里,云里雾里。
李夕雾离开的时候,顺便把门带上。隔着一扇门,她的声音很遥远,传入霍南笙的耳里。
“霍总和霍南笙在茶水间里谈事儿,你们有点儿眼力见,别去打扰他们。” “……”
“……”
霍南笙嘴角一僵:“她知不知道她说的很容易惹人遐想。”
霍以南勾唇,笑:“她故意的。”
“还有你,你怎么下来了?”霍南笙看向罪魁祸首,“你不能在自己的办公室等我上去找你吗?”
霍以南拉过霍南笙,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嘴角一勾:“等不及。”
她如愿感受到了他的怀抱,比她想象的还要温暖。
她说:“可是这样不好。”
霍以南说:“没什么不好的,在别人看来,我就是个体恤员工的好上司,和员工没有距离感。”
好赖话他都占了。
霍南笙还能说什么呢?
她窝在他怀里,许久后,仰头问:“商陆的事儿,是李夕雾安排的?”
霍以南淡淡地嗯了声:“李夕雾有和你说过,她的初恋吗?”
这话令霍南笙吓得瞪大了眼:“商陆是她初恋啊?”
换来霍以南捏她的脸:“想什么呢?”
“那……”
“商陆他哥,是李夕雾的初恋。”
“就是那个和她睡了一觉就拍拍屁股把她甩了的渣男?”
霍以南不知做何表情:“人称互换一下。”
霍南笙:“李夕雾睡了他,然后拍拍屁股把他甩了?”
霍以南点头。
话题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他不太喜欢聊别人。
“想不想我?”他贴在她耳边,黯声问。
霍南笙靠在他紧密温热的怀里,乖巧地点头:“想的。”
霍以南长舒一口气:“我也很想你。”
温情不过几秒。
霍南笙感知到温热的呼吸,淌在她耳廓,蜿蜒往下。暖气似乎开得有些足了,她周身发热,颈间冒出涔涔的热汗,逐一被他舔入唇齿中。
室外飘荡着窸窣雨雪,砸着玻璃,落进室内,光影勾勒出的,是浓稠的风花雪月。
情热似野草疯长。
好在霍以南深知场合不对,及时抽回伸进她衣领里的手。
他揉着她柔软的脸颊脸,语调是一本正经的:“茶水间不是谈事儿的场合,我们去总经理办公室谈怎么样?”
斯文翩翩。
又恶劣风流。
霍南笙眼睫轻颤,说,好。
于是茶水间的门打开。
众人看到霍总面若冠玉,身上的羊绒大衣一丝不苟,透着矜贵。
他周身散发着漠然气场,神色却是平易近人的:“李夕雾,我和霍南笙有事要谈,先借你的人上楼,等正事儿谈完,我就让她回来。”
李夕雾只从他的身上看到四个字。 衣冠禽兽。
她瞥了眼霍南笙。
从霍南笙身上看到了七个字。
身娇体软易推倒。
两相结合,碰撞出的火花,燃成一幅活色生香的场景——办公室play。
思及此,她笑得不怀好意,意味深长道:“晚点回来也没事,毕竟那件事儿很棘手,我想,是需要很长的时间处理的。”
霍南笙面无表情。
霍以南不喜在外人面前打趣霍南笙,更不喜和别人一块儿打趣她。
他没有回答,瞥了眼霍南笙:“走了。”
待他们走后,办公室里的人炸开了锅。
“Lindsay,霍总和笙笙妹妹谈什么公事儿啊?”
“我怎么觉得他俩很熟呢?”
一堆人,七嘴八舌的。
好在李夕雾是个识大体的人,她眨眨眼,假话说得跟真话似的,唬的众人一愣一愣的:“就是应酬工作啦,霍总说让我找个部门最漂亮的姑娘,还得会说法语,我寻思着,那不就是霍南笙吗?”
“好啦,管霍南笙干什么?你们手头的工作完成了吗就管别人的事儿。”
被她这么一提,众人面如菜色,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然而电梯间里是一片缱绻春色。
霍以南进电梯间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电梯里的监控给关了。
电梯间内墙是金属质地的镜面墙,清晰地描绘着电梯里发生的场景。
挂在腿间要掉不掉的蕾丝布料,极小一块,颤巍巍地摇曳在空中。
他的手代替遮挡的布料,伸入其中。手背处的浮起的脉络,细细密密地触碰着她柔软的内侧肌肤,她的呼吸被他操控,凌乱,艰涩,想要他停下,又想他继续。
电梯早已停在六十八层。
门开,又合上。
不知过了多久,霍以南捡起掉落在地的羊绒大衣。六位数的大衣,被他当廉价的湿纸巾,擦去手里湿漉漉的水痕。
随即,他拿起大衣,对折放在手肘间。
他身上的其他衣服仍旧工整的没有一丝褶皱。
“需要我扶你出去吗?”他笑得礼貌又绅士。
霍南笙扶墙而站,双腿处在余韵中,不受控地颤抖。
缓了一会儿,终于缓回来。
她拒绝:“不用,我自己能走。”
霍以南看着霍南笙亦步亦趋,慢悠悠地走去他的办公室。他跟在身后,把手里湿的不像话的蕾丝布料,塞进了口袋里。
三个月没见,霍以南像是要把这三个月的空缺都给弥补了似的。
霍南笙看着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塑料包装的东西,又看到他从沙发茶几的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双眼迷离间,被他抱至休息室的淋浴间里。
淋浴间的柜子一打开,一抽屉,满满当当的正方形小盒子。
霍南笙后知后觉意识到:“你早有预谋。”
“嗯,”霍以南承认,给她洗澡的手,渐渐不安分,他咬开塑料包装,撕拉一声,继而是他沉浸欲念中的嗓,低哑的低音炮,“想在办公室每个角落都留下我们的痕迹,家里也是,这次我回来,就不出差了。”
“你家和我家,每个地方都试试,好不好?”
浴室里水花四溅。
霍南笙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水,是汗,还是泪。
她想张口,反驳他的话,却被他用唇堵住。
或许男人在这档子事儿上,是有无法琢磨的执着的。
就连霍以南也不免俗,他难得强硬:“宝宝,听话,你只能说好;或者,让我用领带绑着你,胁迫你答应我。”
第59章
霍南笙还是头一次见到霍以南这么不讲道理的一面。
她不讨厌, 甚至,还有点儿喜欢。
或许这份喜欢并非是心理的,而是身体上的酥麻, 让她紧紧地抱着他,想和他离得更近,再近一点儿, 感受着他对她的难以自拔。
霍以南深陷温热的沼泽地里,声音变得温柔起来:“笙笙,待会儿用领带……哥哥教你另一种,领带使用的办法。”
霍南笙没法接受在这种场合,出现的“哥哥”。
有种被道德审判的羞耻。
他不是她的哥哥, 是她的男朋友。
哥哥和妹妹是不能亲密到这种程度的。
他们不是兄妹。
他们是恋人。
“不要这么叫我……霍以南, 我、我不是你的妹妹……”霍南笙泛红的眼, 沁出泪来, 她酸胀难受,身体是,心里也是, “……我们不是兄妹。”
“好, 我不叫了,不哭了。”
“以后也不许叫了。”
“好,以后再也不叫了。”
“那,也不要领带绑手, 手会留红印的。”霍南笙软声央求他, 一双含情眸, 氤氲出千娇百媚。
霍以南喉结滚动, 声音更哑,像是濒临失控。
“我想试试看, 你愿意满足我吗?”
水汽和雾气缠绕在一起。
热水与热汗淋漓。
到头来,霍南笙还是松口了:“……就一次。”
霍以南笑了:“嗯,我家笙笙真好,嘴巴软,心口也软。”
霍南笙不想软。
她想当个嘴硬心冷的人。
可她又不舍得让他希望落空。
平日里是霍以南宠溺霍南笙,可这档子事儿里,是霍南笙宠着霍以南。他要求繁多,每个要求都敲碎霍南笙对男女之事的认知。
好比刚才在电梯间的恶劣行径。
霍南笙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在电梯间,与他的手指沉沦。
而他一脸清白斯文,除了手指沾染的东西,压根看不出来他干过什么。
食色,本性。
这句话不对。
食色,男人本性。
这才对-
霍南笙最近的工作比较特殊。
霍氏投资的综艺在国庆之后开始录制,这个月月底录制结束。贺棣棠参与录制,霍南笙是他的经纪人,为他解决大小事宜。
实属无奈,每个人都有经纪人和助理,霍氏公关部不能跌份,为此,让霍南笙充当贺棣棠的经纪人。至于助理,贺棣棠是不敢让霍南笙当他的助理伺候他的。
旁人不知道,但他知道,霍南笙是霍家大小姐。现在是霍大小姐,以后估摸着,是霍太太,整个霍氏都是她的。
让未来老板娘给自己当助理?——这不是不想活了么?
录制时间是在下班之后的夜里。
也从侧面说明,霍南笙的工作,是从下午五点开始。
要不然,霍南笙也不会由着霍以南这么胡闹。
结束都快五点了,霍以南想让她睡一会儿,霍南笙困得眼睛都睁不太开,硬是强撑着困意,踉踉跄跄地下床:“不行,我得去片场看着贺棣棠。”
他俩几乎天天打视频,霍以南对霍南笙的工作也了解得很清楚。
不过即便霍南笙不和他说,霍以南也对霍南笙的生活了若指掌。
亲耳听到,霍以南轻哂:“在我的床上,喊别的男人的名字。”
她皮肤软,他连亲吻都放过她的脖颈以及连绵的地方,掐她也只掐她的耳垂,圆润饱满的耳垂,像是小珍珠:“你是真不怕我吃醋啊,南笙笙。”
霍南笙好笑:“你又不是小男生,那么幼稚。”
霍以南无奈:“没有哪个男人会想听到,自己的女人在自己的床上,聊别的男人。这和年龄无关,也和成不成熟无关。”
霍南笙:“是工作,又不是别的。”
霍以南眸色一凛:“你还敢聊别的?”
一下午荒唐风流,霍南笙脸上的妆都脱完了。期间霍以南还抱她洗澡,淋浴姿势,水花从上往下飞溅,没卸妆,也跟卸妆没差。
好在霍以南办事周到,差他的助理送了一套她常用的护肤品和化妆品。
霍南笙对着瓶瓶罐罐鼓捣,凉飕飕地回了霍以南一句:“哥哥,你看你在床上的时候也给别的女人打电话,我都没生气。”
“我是让助理给你送护肤品。”霍以南靠在浴室门上,看她这幅无理取闹的任性模样,唇角往上牵,“她是我的员工。”
“贺棣棠是我的同事,我俩就只有公事联系,私底下没什么联系的。”
霍以南视线落在镜子里,她正在夹睫毛。 眼微眯,双唇略略张开,唇色潋滟。
这张嘴,很软,也很漂亮。现在,霍以南对这张嘴又有了个新认知。
——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霍南笙化妆步骤很简单,打个粉底,夹个睫毛,涂个口红,就结束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妆画好了。
“哥哥,我漂亮吗?”她转过头,问他。
霍以南说:“漂亮。”
霍南笙突然胡搅蛮缠起来:“有多漂亮?”
霍以南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漂亮得我想把你关在房间里,不放你出去见别人。”
“……”
“我漂亮,你流氓。”她伸手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拉住靠在怀里,“我送你过去?嗯?”
“你不用工作吗?” “我刚出差回来,需要休息两天。”
“那……你开车送我过去吗?”
“嗯,我的妹妹我自己送。”话音落下,霍以南又改口,“不对,不能叫妹妹了,我刚刚答应过你,再也不叫你妹妹了。”
热汗情迷时说的话,霍南笙没想到他还记得。
可,床上和床下,能一样吗?
想到这里,她幽怨地瞥他:“你不叫我妹妹,那叫我什么?”
“——宝宝。”
霍南笙一怔。
她低敛的眸,眼睫轻颤。
霍以南看出了她的情绪,却还是故意追问:“可以吗?宝宝?”
他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如重金属乐般,敲的人心肺共鸣。
被逼急了,也被逼得不好意思了,霍南笙伸手捂住他的嘴。
霍以南笑,他笑时嘴里的温热气息扑洒在她的掌心里,十指连心,挠的她心尖发痒。
霍南笙又收回了手。
随即,那股热气蜿蜒至她的耳边,他每寸气息涌动,她都能感知到。
她听到他沉声,一字一句,用的是粤语:“bb,我钟意你,你钟意我吗?”-
后来,过去的路上,霍南笙被逼着说了无数声“钟意”。
说的她脸红似夏日晚霞。
她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说粤语?”
霍以南语气疏淡,不急不缓地说:“喜欢太轻浮,爱又太沉重,钟意最适合我们之间的关系。”
霍南笙问:“那什么时候才能用上‘爱’?”
前方是红灯。
霍以南踩下刹车,车停稳后,他偏过头来。
昏暗车厢内,溅入无数霓虹灯光,他双眼里仿佛盛着无数璀璨流星,又仿佛只有一盏星光,耀眼盛过繁星。
“等到我戴着戒指来和你求婚的那天。”
爱是承诺,是誓言,是命定终生的相守到老。
爱太沉重,需要用余生诠释-
录制综艺的地方在市郊的别墅。
保密需要,进出的人需要有通行证。
霍南笙来过几次,工作人员都认得她,直接刷脸放行。
她和贺棣棠在停车场见面。
停车场十几辆保姆车,霍以南的劳斯莱斯停在中间,略显突兀。引得周遭经过的人,屡屡投来疑惑目光。录制节目的工作人员和嘉宾都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人,见惯了豪车,他们好奇的不是车,是车主。
白雪纷飞,经过特殊处理的车窗玻璃,外面的人无法看见车厢里。
然而车门打开,有人坐了进去。
贺棣棠肩上堆着落雪,被车厢内的暖气烫过,冰雪消融,衣服上薄薄一层水汽。
他坐姿放松端正,没有面对老板的拘谨,甚至还透着点儿吊儿郎当的慵懒。
他视线在车前排的两个人中游荡,好半晌,说了第一句话:“你俩是真的不避嫌,也是真的没把我当外人,就这么叫我上车看你俩谈恋爱是吧?”
面对他的冷嘲热讽,霍南笙语气平静:“你和沈棠梨在化妆间吻的难舍难分的时候,我可什么都没说。”
撕开伪装的皮相后,霍南笙对贺棣棠的态度,不知好了多少。不是嘘寒问暖的那种讨好态度,而是她再也不装客套疏离,把他当朋友了。
有什么,说什么,话赶着话,对话里,不落下风。
贺棣棠失笑,求饶:“我的错,我的错。”
他问:“叫我上来干什么?”
霍南笙说:“我今晚应该不在录制现场,你自己凡事掂量着点儿,和录制嘉宾保持距离。”
“你说过很多遍了,笙大小姐。少和沈棠梨以外的女的眉来眼去,因为我和沈棠梨在炒cp,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女的总对我抛媚眼?”
“啊?”霍南笙琢磨了一会儿,“这个时候你更要保持距离,这样屏幕前的观众看了之后,会觉得你很专一,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听到这话,驾驶座的霍以南默不作声地挑眸。
蓦地,他的视线在后视镜里与贺棣棠的撞了个满怀。
贺棣棠从他眼波无澜的眸里,好像看到了一行字:哦,原来在酒吧抱着两个女孩儿亲来亲去的男人,是个专一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贺棣棠:“……”
他突然后悔坐到霍以南的车里来了。
这俩兄妹,不对,这对情侣,冷嘲热讽他,褒义的那种。
一个一本正经地给他塑造好男人形象,另一个冷漠着脸夸他是好男人。
那滋味,比指着他鼻子骂他是个不守男德的渣男还要难受。
第60章
霍南笙没注意到他俩的对视, 她自顾自接着叮嘱:“这个节目再录两天就结束了,最后两天你可得给我绷住,千万别在有镜头的地方和沈棠梨亲来亲去, 知道没?”
贺棣棠心虚地移开视线。
他瞥了眼霍南笙:“放心,我还是挺能装的。”
这发言,已经是自暴自弃了。
霍南笙笑了笑:“对了, 别忘了在节目里提你的工作——等到年后,霍氏无人驾驶的项目就要提上日程,我们已经在找宣发了。你参与的项目,怎么也要重视点儿,能宣传就宣传一下。”
贺棣棠:“知道了。”
叮嘱的差不多了, 霍南笙瞄了眼时间:“差不多了, 你还得去化妆吧?”
贺棣棠:“不化妆, 哥盛世美颜, 素颜秒杀全场。”
他语气神态满是傲慢,却叫人恨不起来,也无法反驳。
二人多年同学, 饶是见惯帅哥的霍南笙, 都不得不承认贺棣棠完美适配“校园男神”这名号。
“行了,我下去了,这节目录的是真的累,耽误我工作, 还影响我泡妞。”
隔着溶溶雪夜, 他瘦削高挑的身影融入其中。
背影都透着股纨绔子弟的浮浪气。
再一转眸, 霍南笙睇向身边的霍以南。他不管何种场合, 都透着克己复礼的矜贵,连做那档子事儿的时候也是。
他不像是会被情.欲沾染的人。
但他确实拉着她堕入情.爱深渊-
以往霍南笙都在片场待在深夜, 夜半寂静,录制的嘉宾也都回到床上睡觉。
等到第二天清早,霍南笙早早赶来,接贺棣棠回公司上班。
虽说是霍南笙接他,但开车的始终是司机,贺棣棠对此没什么感觉。然而霍以南回来之后,接送他的司机,成了霍以南。
最后一天录制结束,贺棣棠心情畅爽。
人放松了,嘴巴也跟着没个把门的,调侃起霍以南来:“谁能想到,有一天竟然是我老板接送我上下班。笙大小姐,都是托你的福。”
霍以南面色温润:“照顾员工,应该的。”
贺棣棠被噎住,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霍南笙笑。
之后,她问:“你们什么时候举办杀青宴?” 娱乐圈不成文的规矩,录制前吃一顿开机饭,录制后吃一顿杀青宴。两个日子都有讲究,需要找算命的算个黄道吉日,希冀到时上映一切顺利。
霍以南是无神论者,“怎么这年头都开始迷信起来?”
霍南笙:“你不迷信吗?”
霍以南说:“封建迷信要不得。”
霍南笙好奇:“已经到领结婚证可以不看黄道吉日的地步了吗?”
霍以南被霍南笙的话噎住,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
食物链的顶端,似乎是霍南笙。
贺棣棠说:“元旦那天吃,”他顿了顿,问,“我能不去吃吗?”
霍南笙说:“按道理是应该出席的。”
贺棣棠解释:“那天测试新车,我想过去看着。”
霍南笙:“……我还没说完,你要是不想去就别去了吧,反正是霍氏投资赞助的节目,到时候哥哥会去,有哥哥在,没人敢说你什么的。”
闻言,霍以南余光往后瞥,瞥了眼贺棣棠。
一秒收回。
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
短促的一声笑,令霍南笙略微心虚。
——躺在他的床上,谈论着贺棣棠,也就算了。
还让他护着贺棣棠。
好歹,贺棣棠还是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相亲对象。
何止是霍南笙领略到了霍以南的意思,贺棣棠也意识到了。他本身是个不怕惹事上身的人,到底是贺家出来的小少爷,得宠,无法无天,没怕过什么。
“你让你男朋友护着你的相亲对象,笙大小姐,你男朋友脾气挺好的啊。”
一针见血。
霍南笙心虚地抿了抿唇,她尽量语气淡定:“我男朋友脾气肯定好呀,要不然我为什么喜欢他?”
一句话,轻易抚平霍以南眉间掀起的褶皱。
霍以南情绪好了。
贺棣棠烦了,面如菜色。
他嘴角冷吊起,翻了个白眼:“我是你们情侣间的玩物是吗?搞得谁没个喜欢的人似的,多的是人喜欢小爷我,改天就找个女的到你面前亲亲抱抱,秀恩爱秀的你头晕眼花。”
“……”
“……”
很快到霍氏办公大楼。 贺棣棠关车门的力度很大,像是在泄愤。
霍以南挑了挑眉:“他一直都这么幼稚吗?”
“他比你小七岁,哥哥,在你眼里,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都是幼稚的。”霍南笙嘴角掀起淡淡的笑意,“我以前觉得他还挺有意思的,一边儿玩的比谁都开,女朋友按天换,一边又在我面前装没谈过恋爱的样子。”
“没想过拆穿他吗?”
“很有意思啊,为什么要拆穿?”
其实她很腹黑。
霍南笙伸手,修长指尖穿过她的长发,触感顺滑。
他问:“要不要和我去机场?”
今天是周日。
技术部门为了无人驾驶的项目,没日没夜的工作,没有所谓的工作日与休息日区分。所以贺棣棠一项工作结束,又得赶去他的本职工作。
原本的计划,是霍以南把贺棣棠送回公司后,再送霍南笙回家。
毕竟公司与家里,一江之隔。
然后,霍以南驱车去机场,接治腿结束,回国的霍起阳与李素问。
李素问鲜少出国这么久的时间,她和霍起阳早已分房睡,她不知怎么了,上演起鹣鲽情深的戏码,陪同霍起阳出国治腿。或许是面对霍起阳残废的双腿,她心虚作祟。
许久没回国,回国的排场自然得给她备着。
越是高处的人,越低调。
显然李素问不谙此理,亦或是无视。她喜欢铺张浪费的排场,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晓她有多有钱。
浩浩荡荡的十辆宾利排列有序地驶去机场,早早等候。
十,寓意,十全十美。
宾利里的利,寓意,万事顺利。
机场一条路配合着清空,这种排场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霍南笙能去寺庙接李素问,因为寺庙在深山里。但是机场,人来人往。
……太高调了,她不习惯也不喜欢这么高调的接机。所以拒绝了。霍以南表示理解,她和其他的大小姐不一样,没有任何上位者的高姿态,更不喜被人群簇拥在中心。
霍南笙说:“哥哥,你昨天不是问过我了吗?我不去。”
霍以南说:“去吧。”
她抬眸,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霍以南抚摸她头发的动作很缓慢,很温柔,蓦地,他把她抱在怀中,无限缱绻的姿态,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嗓缓声道:“不要以霍南笙的身份去接机,以南笙的身份去,好不好?”
不是霍南笙。
是,南笙。
心里某种猜测敲打着她的胸腔,震动强烈,呼之欲出。
霍南笙压抑住紊乱的心跳,语速放得很慢,每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尤为艰涩:“哥哥,你该不会想……公开……”
后面的话,霍南笙说不出口。
霍以南轻松应接,态度清晰:“我想带我的女朋友去见我的父母。”
一时间,霍南笙大脑纷繁凌乱。
像是个被弄乱了的毛线球,剪不断,理还乱。
车厢内沉默了约莫有三分钟。
霍南笙终于找回理智,她屏息凝神,极有条理地分析着:“我不是没有想过的,但是哥哥,我们先前的身份太特殊了,突然以恋人的身份出现在父母亲面前,他们可能会接受不了?要不你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做个提醒,循序渐进地慢慢来。”
一口气说完,霍南笙又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的意见:“你觉得呢?”
长篇大论的一番话,霍以南听完,只有一个想法。
她是真的长大了。
处事不惊,逻辑清晰。
其实她心底是排斥见家长这件事儿的,可她拒绝的方式很委婉,很妥帖,很容易说服人。
如果说服的对象不是霍以南就好了。
对霍以南而言,世界上的事只有他想不想做,没有他可不可以做。
但凡他想做,不达目的也好,见不得光的手段也罢,都会做成。
霍以南沉吟片刻,眼眸低垂,眼里也带着同样的小心翼翼:“笙笙,你相不相信我?你要是相信我,今天就跟我过去,好不好?我和你保证,我能护你周全。”
以信任做筹码,霍南笙没法拒绝。
她如浮草孤蓬般,很轻很轻地在空中摇曳了下。
“……好,我跟你过去。”-
过去的路上,霍南笙做了不知道多少次心理建设。
紧张的情绪,泄露在方方面面。
她双唇紧咬着,双手拉扯着安全带的绸缎,安全带被她拉的一会儿远离身体,一会儿又紧贴胸口。
毫无防备地,霍南笙听到霍以南叹了口气。
她如惊弓之鸟,紧张兮兮地望着他:“怎么了?哥哥。”
霍以南说:“该是我问你,你怎么了?”
霍南笙顾左右而言他:“什么啊,我没怎么啊……”
霍以南忽然想放缓步调,是他太急于求成了。
他松口道:“你要是不想去,就别去了,你就在车里待着,等我回来。”
车往前驶,远处是机场候车大厅外的马路。
雪不知何时停了,道路被清空,地面干净的好似纤尘不染。前方停着十辆黑色宾利,整整齐齐的,穿黑色西装的保镖站在车侧。场面严肃轰动。
雪后初霁的天格外蓝,万里无云,雪洗过后的空气,澄澈涤荡。
霍南笙降下车窗,寒风冷朔,拍打在她的脸上。
暖气烘的她双颊绯红,冷气又将绯色退散。
过了好一会儿,霍南笙说:“我跟你下去,哥哥。”
霍以南抿唇:“不要勉强。”
霍南笙轻声说:“哥哥,管家爷爷和我说,我们之间,我只需要思考一件事就行,其余的,都交给你。——你是不是爱我的?嗯,答案显而易见,虽然那句‘我爱你’,我要等到你和我求婚的时候才能听到。”
“我也很确定,我是爱你的,所以哥哥,见家长吧。”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坚定不移地望向他。
好像他说什么,她都乖乖听话。
乖乖听他的话,乖乖地被他爱着,乖乖地将她的人生和他的人生重叠成一条线。
霍以南清明的眼,含着笑:“好。”-
接机口。
机场的地勤人员特意给霍起阳与李素问清了一条道。
周遭行人频频投送过来好奇目光。
没多久,霍起阳与李素问出现。
李素问衣着贵气,身上披着貂毛。比起外貌,她周身的典雅气质更吸引人。
一旁的霍起阳由专人推着轮椅出来。
到他们面前。
李素问姿态端习惯了,又是被众星拱月习惯了的主,见霍以南和霍南笙来接,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俩一眼:“走吧。”
霍以南叫住她:“妈,有人要和您问好。”
李素问脚步一滞,她注意到了,霍以南用的是,您,不是你。
霍以南只对两个人用“您”,一个是已故的霍老爷子,他的爷爷,另一个则是一手将他带大的管家爷爷。
他表面温润如玉,尊重所有人,实则在他的心里,只尊重两个人。
李素问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
就听到霍以南说:“笙笙,过来和我妈妈问好。”
霍南笙身形有些僵硬,克制地抿唇,微笑:“阿姨,您好。”
十来年了。
李素问乍然听到霍南笙这么叫她,竟生出些陌生的感觉。
好像在她心底,她是将霍南笙当女儿看待的,即便她们之间,并不亲近。世界上有的人能有十分力爱一个人,李素问只有三分,她自问将这三分的爱给了霍南笙。
之前答应的好好的,在这一刻,承诺轰然坍塌。
李素问没法接受自己的女儿和自己的儿子,成为恋人。
这是不道德的,这是有违伦理的。
她不能接受。
她当即冷下脸来,护着貂毛坎肩的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在颤抖。
她转身欲走,不想面对眼前这悖德的画面。
“妈,我女朋友在和您打招呼,”霍以南的声音里,有着稳操胜券的淡定,他不急不缓地说,“麻烦您回来,和我女朋友说完话,再走。”
话语里的内容,客气又极为礼貌。
可周遭的人感知到的,是铺天盖地的逼仄感。
李素问往前迈的步子,仿佛被硬生生地定死在地面上。
她没法再往前走一步,只能选择后退。
她转身,许多的不满都遏制在皮囊之下,笑得如同慈母,眼神温柔,看向霍南笙:“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我儿子的……女朋友。”
多可笑。
话里的女朋友,应该是妹妹的。
更可笑的是。
她不能纠正,只能顺从。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