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霍以南像是铁了心, 要在公共场合为难他的父母。
李素问强撑着神态,双唇抿着怒气,眉眼又得大发慈悲的露出微笑。有愧于她多年来保持的完美教养, 使得这两种违和的情绪,在脸上分外融洽。
另一旁的霍起阳却保持不住了。
几个月的治疗下来,医生给他的答复是, 他的腿有站起来的可能。所以回来的路上,他面容焕发,精神抖擞。
精神气儿在听到霍以南温润又强硬的话之后,荡然无存。
霍起阳没有想到霍以南会在这种公众场合作祟。
更没想到他会拉着霍南笙——叫了他多年“哥哥”的妹妹,到他们的父亲面前。
“笙笙, 叫人。”
有了第一次, 第二次就顺口多了。
霍南笙清浅地弯了下唇角:“叔叔, 你好, 我是……霍以南的女朋友。”
不是妹妹。
是女朋友。
记忆如潮水翻涌,过去十余年,霍南笙有无数个与霍以南并肩的岁月。
迎着众人的注视, 霍南笙和霍以南是霍家兄妹, 旁人提到霍南笙,眼神里有着几分漠然,语气却是欣羡又嫉妒的。
——“霍南笙,她是霍以南的妹妹,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运气多好, 进了霍家。”
那时所有人, 甚至连霍南笙自己都没有想到。
她的运气不仅于此。
进了霍家又如何呢?她即将成为霍家的女主人。
她不再是霍以南的妹妹,她是霍以南的女朋友。
霍起阳横眉冷竖, 气的唇色发白。
还是李素问看不下去,走到他面前,微弓下腰,拍拍他的手背,安抚的力度。
“以南第一次带女朋友来见我们,你作为父亲,理当给女孩子留下点好印象。”这话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得,下一句话,她压低了声音,贴在霍起阳耳边,“不要惹以南不开心,你也知道的,我们的儿子,从来都不听我们的话。”
周遭的一切都是李素问想要的。
私人飞机,被清空的通道,远远就能看见候机大厅外排列齐整的宾利。
极尽奢靡。
和霍起阳结婚那么多年,霍起阳从没给过李素问这样的排场。而霍以南轻松做到,他本质上是极度厌恶高调的,却愿意为了霍南笙,讨好李素问。
滔天的富贵浸淫着人的心智,李素问一头栽下去,深陷其中,不想也不舍得出来。
她的话令霍起阳瞳仁里散发着惊恐神色。
霍起阳一字一句:“他们是兄妹。”
不轻不重的五个字,砸落在地面,掷地有声。
被安保隔开的人群里,一片骚动,纷纷停下脚步,观看这狗血的一幕。
霍以南的第一反应,是保护霍南笙。
出乎意料的是,霍南笙奇怪的冷静,面上挂着温和的笑。
察觉到他的注视,她挑眸,对他笑了笑。
霍南笙说:“叔叔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是坐飞机太久,累了吗?”
霍起阳愕然,“你在说什么?霍、南、笙!”
他激动的双手撑着轮椅,试图站起来。下半身失去知觉,上半身挣扎着,落在众人的眼里,属实是精神状态不太好,发疯的样子。
李素问缓缓直起腰来,朝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她说:“按住老爷,别让他动了,一会儿没吃药,就胡言乱语。”
霍起阳心底一骇,难以置信地望着李素问,她是他的发妻啊!
最后,他看向罪魁祸首,他的儿子,霍以南。
霍以南与霍起阳有三分相,但霍以南有着远超于霍起阳的从容。他永远是一副运筹帷幄的笃定,好像所有事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他无视父母的意见,并且将母亲也当做一枚棋子,落在他人生里,无关紧要的一步棋。
——李素问接不接受霍南笙并不重要,因为霍以南不在乎李素问和霍起阳的态度,他和谁在一起,都与他的父母无关。
如今的霍以南,羽翼丰满,偌大的南城,难逢对手。
霍起阳是他的父亲又如何?
他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
与其挣扎,反抗,惹得他不开心,倒不如和李素问一样,配合着,服从着,顺应着。
思及此,不需要保镖强硬粗暴的按压,霍起阳无力地瘫倒在轮椅上。
他面容枯槁,无力地哼笑了声:“是啊,是我记错了,你们不是兄妹,兄妹怎么可以谈恋爱呢?兄妹怎么能做.爱呢?你们不是……不是兄妹。”
语无伦次,内容荒谬,是不宜在公共场合说出口的内容。
停下脚步的行人,看着霍起阳的穿搭,与出行的架势,显然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大人物好面子,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八成,是在发疯。
“兄妹”这翻话,估计,是疯言疯语。
看热闹的路人们,纷纷收回八卦心绪,提上行李箱,接着走自己的路。
霍南笙和霍以南对视,嘴角扯起相似的笑,漠然又无畏-
回去的路上,霍以南没开车,他和霍南笙坐在车后排。
霍起阳和李素问和他们不一辆车。
霍起阳的怒火快要将车厢烧干:“你什么时候和霍以南达成的协议?”
相较于他的愤怒,李素问显得平静极了。
她虚阖着眸,手里转着佛珠,“有一阵儿了,忘了和你提。”
霍起阳:“你是忘了和我提,还是不想和我提?不管霍以南答应给你什么,你都没有纠结过、拒绝过吗?他俩可是兄妹。”
“都说了没有血缘!”李素问嫌他烦,拨弄佛珠的动作停下,冷眸瞪他,“霍起阳,你能安静点儿吗?但凡你有点儿本事,我都不需要和霍以南低头。”
“你以为我没有拒绝过吗?我把南笙当女儿养了十来年……女儿和自己的儿子搞在了一起,真荒唐。”
霍起阳:“当初你就不该收养她。”
李素问:“现在追责有意义吗?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养在霍家十来年,你不照样把她当女儿疼吗?”
霍起阳:“我只是不想招人口舌,既然把她养在家里,就得好好养。”
李素问胸腔里堵着一口闷气。
她揉了揉眉:“罢了,还能怎么样?我努力过,让霍南笙去国外读书,以为这样就能让他们一直保持兄妹关系,只要不天天见面,就不会有感情的。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亦或者是圈内任何人来说,爱情不都是虚的吗?两个人在一起,爱不爱重要吗?不重要啊,能从对方身上获得利益才是根本。”
霍起阳说:“我需要从霍南笙身上获得利益,我在她那儿付出了那么多心血。”
李素问眼梢冷吊:“你养的好女儿成为了你的好儿媳,怎么,开心吧?”
空气里渗透着阴冷湿气。
霍起阳冷哼:“我有什么好开心的,我是拿她当儿媳养的吗?”
李素问慢条斯理地说:“至少她不会对霍家有所谋,她嫁给霍以南,不会贪图霍家的财产。” 到底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们对霍南笙有再多不满又如何?
对他们而言,霍南笙身上的唯一优点,是对金钱不敢兴趣。
换做其他人,再怎么聊表真心都无济于事,真心可以是演的,无所谓里也有可能藏着谋略。唯有霍南笙是最真实的,她在霍家这销金窟待了这么多年,在豪门上流圈享受着受人仰望的时刻,却依然对权势富贵不感兴趣。
仅一个优点,足以掩盖住千万种缺点。
车厢内陷入长久的沉寂。
好半晌,霍起阳不甘不愿地吐了口浊气出来。
“他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妹啊……”
李素问笑意凉薄,轻嗤:“有没有一种可能,哥哥爱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呢?”
霍起阳浑身一震,“真荒谬。”
李素问:“再荒谬,也只能接受,你还有别的法子吗?”
“……”
“没有。”
“那就别提兄妹这个词,霍以南会不开心的,你也不想惹他生气,不是吗?”
“……”
分明他们才是父和母,却对自己的儿子,怀揣敬畏与害怕心理。
同一时间。
霍以南和霍南笙的车内,是一片静好。
停了片刻的雪又开始下了。
雪花砸在车窗上,隔着窗玻璃,感受到车厢内的暖气,雪花瞬间消融化水。
霍南笙见证了一朵雪花消融的过程,嘴角无知无识地弯着:“哥哥,你说,我刚刚的表现怎么样?”
她转过头,狡黠又得意。
像是还没开窍的小孩,拿到小红花,回家和家长炫耀。
“表现得很好。”他肯定她,之后,又问:“哪儿学的?”
“我有天刷到一篇文章,是以小孩的视角看待他的父母关系的。他家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家庭,父亲在外面赚钱,回家后什么也不干,母亲不仅得外出打工,回家还得做各种家务。做饭、洗衣、扫地、拖地。偶尔她会抱怨,也会掉眼泪,觉得很不公平,觉得做男人很轻松,孩子问爸爸,妈妈怎么了?你知道那位父亲,那位丈夫怎么回答的吗?”
霍以南摇头。
霍南笙悄声道:“他说——你妈妈在发疯,你别搭理她。赚不了几个钱,做一点儿家务就哭哭啼啼的,纯属有病。”
霍以南就是在这一刻,脸色沉了下来。
他鲜少有这样情绪明显变幻的时候,尤其是愤怒,更是少之又少。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孩儿都和爸爸一样,每次她妈妈因为一点儿小事发脾气,她都将其认为,是在发疯。”霍南笙叙事的语调很平静,平静得让人滋生出荒凉感,“直到小孩儿也长大,结婚,成为了一个人的妻子,过上了她母亲的生活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她的母亲不是在发疯,真正疯的,是她的父亲。”
“好像不管怎么样,一句‘她/他在发疯’,就能解决所有问题。”霍南笙几分无奈,“虽然我学以致用了,但是提到学习的起源,还是怪难受的。”
安静了一会儿。
霍南笙问他:“哥哥,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尊敬你父亲啊?”
霍以南:“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比你还不尊敬他?”
霍南笙回忆了下,竟然还赞同地点头。
她说:“其实发疯的是我们两个,对吧?”
霍以南眉梢轻扬,脸上挂着潺潺笑意,春风拂面般的轻松:“我们要是正常的话,应该就不会睡在一起了。”
正常人,不会对寄养在自家的妹妹动心动情。
正常人,也不会把睡在自己隔壁的妹妹,睡到自己床上。
他们是疯子。
理智又清醒的疯子-
霍宅是半山腰别墅。
山脚望去,宛若鳞次栉比的别墅区。实则南城本地人都知晓,那一爿像是城堡的房子,是属于霍家的。
盘山公路弯弯绕绕,车子通过两道门,终于来到正门外。
管家早已收到消息,在正门外恭候多时。
李素问和霍起阳甫一下车,保姆们连忙上前,给他们撑伞避雪,给他们端热水暖身。
霍以南和霍南笙落后几步。
管家迎了上去,与李素问和霍起阳擦肩而过。
“先生,大小姐。”
果不其然,霍以南的声音随后响起:“今天开始,不要叫她大小姐。南笙现在还不是霍家的人,等到她成为霍家人的那天,再改口也不迟。”
背后的声音比数九寒冬的风还凛冽。
李素问听不下去,提步,快速进屋。
霍起阳一脸死气沉沉,挥手示意推轮椅的人,让他赶忙进屋。
还没进屋,就听到管家醇厚的嗓音里,含着笑:“是是是,以后得改口叫太太了。”
霍以南视线远眺。
李素问和霍起阳的背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手搂着霍南笙的腰,没反驳管家的话,只说:“室外雪大,别在外面站着了,有什么话,进屋再说。”
管家爷爷笑得眉飞色舞,仿佛今天是霍南笙和霍以南的新婚日子-
中午用餐,照旧是四人用餐。
有霍起阳在,饭桌里不得有任何沟通。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吃完饭后,李素问叫住了霍以南:“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霍以南不甚在意:“谈什么?”
李素问瞥了眼霍南笙,慢慢勾起唇:“谈谈你的女朋友,我作为你的母亲,应该能发表对自己未来儿媳的意见吧?”
霍以南回味着她这句话,起身:“我们去书房谈。”
离开前,他叮嘱霍南笙:“没什么事儿,你回屋午睡去吧。”
霍南笙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担忧情绪。
不担心李素问的态度,也不担心霍以南会不会遭受谩骂指责。
倒也不是觉得霍以南搞不定李素问,只是她设想了下,即便霍以南和霍南笙分手,她也不会哭哭啼啼的。毕竟他一直以来灌输给她的,是爱人先爱己。
如果真的分手。
会……很难过吧?
难过的每天照常上班,晚上回家默默地掉眼泪。
日子还是得过。
霍南笙躺在自己的床上,胡思乱想着。
想着想着,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
冬日雪天的光线昏暗,中午睡着前,灰沉沉的天色垂挂树梢。一觉睡醒,窗外仍旧是阴沉沉的雪天。
霍南笙翻了个身,眨眼的速度,放得很慢。
身边,霍以南躺在她床上。
粉嫩嫩的床上用品,他躺在其间,有着说不出的违和。
霍南笙脑海里冒出三个字来——猛男粉。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她就看到霍以南睁开了眼,她的第一反应是:“你是在装睡吗?”
霍以南刚睡醒时,嗓音很哑:“我闲得慌?”
霍南笙辨别出来了:“你这么容易就被吵醒吗?”
他半坐起来,拿起床头的水,抿了口。
干哑的喉咙经过温水的润渍,声线清透许多:“怕你睡醒了没什么事儿干,所以没睡太熟。刚刚在笑什么?”
“笑你竟然竟然盖这么粉的被子。”
“我还用草莓味的套子。”
“……”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
霍南笙被哽住,双颊绯红,不知是气韵难咽,还是羞愤欲滴。
“你不是最喜欢草莓味的吗?”霍以南忽地拧眉,面容凝肃,正经,仿佛在思考工作提案,而他说出来的话,确实也与工作有关,“那个牌子你好像挺喜欢的,每次用那个牌子,草莓味的那款,你都特别热情。我在想,要不要把它家工厂给收购了?”
“……”
“……什么?你要收购什么?”霍南笙怀疑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有人,干那档子事儿,都能干出点儿工作来啊?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时时刻刻处处都是商机吗?
但床上的事儿,也能产生商机吗?
霍南笙越想越气:“你和我接吻的时候也在想工作吗?怎么,我那几件解开绑带就能脱掉的裙子,那个牌子,你要不要也一起收购了?”
第62章
霍南笙口中的裙子, 是李夕雾送的。
霍以南回回干起那事儿来食不知味,霍南笙体力不支,两三个回合便累的睁不开眼。由着霍以南抱她去洗澡, 洗完澡,霍以南转身去衣帽间给她拿家居服。
衣帽间悬挂家居服的那面衣柜墙里,李夕雾送的裙子和成套的内衣占了三分之二。 裙子是真丝面料, 手感很好,唯一的不足,就是用料节俭。
换个方式来说,该遮的地方,要么半遮半掩, 要么索性不遮。穿了比没穿还要清凉。成套的那种, 还没有用武之地, 以霍南笙的性子, 是没法当正经衣服穿的。
其实裙子,也不是霍南笙自动自发穿上的。
她一觉睡醒,才发现霍以南给自己穿了哪种睡衣。
被子一裹, 睡裙俨然将“见不得光”四个字儿, 表达的淋漓尽致。
霍以南的手仿佛装了雷达,被子底下,摸索的万分准确。
床单被子发出窸窣声,一会儿的工夫, 她感受到身前的束缚消失, 缠绕在她蝴蝶骨的绑带松开, 吓得她瞪大了眼:“……你怎么解的这么顺手?”
“我绑的, 当然解的顺手。”
“就像你,笙笙……”
霍以南眼里的情绪露骨直白, 黯声道:“我养的,当然得我自己享用了。”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像只蚕蛹。
霍以南把被子抽离出她周身,抽丝剥茧般的,露出来的,是她雪白的肌肤,上面印着斑斓红印。
他很克制,克制的不让她有任何的穿衣困扰。 颈部,锁骨处,没有任何的印记。
他又毫不收敛,除此之外的所有地方,都停留着他唇印和指印。
而看到她身上的裙子,半遮半掩,比她什么都不穿,更具冲击力。
霍以南眼尾泛着异样兴奋的红。
无端让霍南笙想到吸血鬼,见到血的刹那,贪念四起,将她含在唇齿间汲取血液,是他的终身宿命。
后来霍以南又试了几次,给她穿那种裙子。
其实比起脱裙子,给她穿裙子的过程才更考验人,折磨人。
她好不容易睡着,霍以南不舍得吵醒她,所以只能压着体内的邪火。给她穿完后,跑去洗手间,零下五六度的天,室内虽开了暖气,但哪有人会冲冷水澡啊?
霍以南一夜能冲好几次。
没办法,睁眼闭眼,全是她穿上裙子的模样。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穿上那种裙子,霍以南引以为豪的自控力,荡然无存。
该说不说,霍以南从没夸过李夕雾,但这件事上,他非常感谢李夕雾。
听霍南笙这么一说,霍以南悠哉游哉:“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我联系一下李夕雾,问问她是哪个品牌,我让市场部做个市场调研,再让——”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她用手堵住,剩下的话,淹没于唇齿间。
霍南笙怒目圆瞪:“闭嘴,不许再说了。”
她愤愤:“都怪李夕雾。”
千错万错,都是李夕雾的错,李夕雾这个罪魁祸首,为什么要送她那些裙子啊?
“李夕雾在教你,成年人的世界,男女间的情.趣。”霍以南说。
“哥哥,”霍南笙眸间怨色深重,“你还说你不喜欢李夕雾那种女生,你分明喜欢得要命。”
“她太主动了,我不喜欢。”
霍以南叹了口气,“我喜欢的是你,笙笙,因为你是我一手养大的。有什么是比,把女朋友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更愉悦的事儿呢?”
这就是养成的乐趣。
在白纸上,用不同的颜料涂改描绘。
霍南笙是霍以南一手画出来,最完美最满意的作品-
两个人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聊些有的没的。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去,落雪飘荡在隆冬夜晚,路灯昏黄,交织出迷蒙如幻梦般的夜。
霍以南工作繁忙,快要到晚饭时间,他还接了个工作电话。
他打电话是不避开她的,口中太多专业术语,晦涩难懂,霍南笙听得头大,撇开他的怀抱,转身跑去花房找清闲去了。
花房是玻璃全景房,室外是枯槁憔悴寒冬天,内里是四季如春的百花齐放。
还没走到花房,霍南笙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是女声,说着一口流利的粤语,李素问说话向来不急不缓,粤语本身具备缠绵悱恻的意味,配上她的语调,霍南笙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应该就这样了吧,其实想想也好,好歹是亲近的人,有教养又安静,不会闹事不爱算计。我省的担心未来儿媳妇在外面趾高气昂,借着霍家的名义惹是生非。”
“妹妹变老婆是不好听,但又不是亲妹妹,反正我懒得管了。以南刚刚给我买了一座岛,能看到极光,到时候一块儿过去玩玩?”
“以南答应我,只要我接受了女儿变儿媳这件事,我想要什么他给我什么。”
“……”
“……”
霍南笙没再听下去。
她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开。
空寂的长廊里,她形单影只,神情吞没于昏暗里,情绪难辨。
在这个圈子里久了,见的龌龊也多了。兄弟间为了公司股份斗得你死我活,甚至将亲兄弟送进局子里;也见过圈内的模范恩爱夫妻,背地里都有欢好的情人,还不止一个;还见过为了促成合作,将自己的另一半送到合作商的床上这种事儿。
血缘亲疏,并不重要。
相爱更是奢侈品,难遇难求。
忠贞不二是承诺,是童话,也是谎言。
霍以南活在偌大的谎言中,所有人好像是爱他的,但他们爱他的,是他的金钱,他的地位,能从他身上获得的利益。
就连霍南笙一开始靠近他,也是因为,他是霍家未来的掌权人。
可他平静地接受这些,并且当做筹码,和怀胎十月的他的母亲,进行交易谈判。
怎么会有人,对待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像是在对待一场交易呢?
母亲不应该爱儿子吗?
不应该无条件为儿子付出吗?
不应该站在儿子的角度设身处地地思考问题吗?
不应该问他……你和霍南笙在一起,是因为你爱她吗?
而不是。
他给了我一座岛,给了我数不清的荣华富贵,所以他想干什么,我都不在乎。
霍南笙有种落泪的冲动。
她的哥哥,一直以来都活在一个,只有金钱利益交织的世界。
除了爱以外,所有东西都是假的。
爱也是假的。
他们都不爱他-
这段算是小插曲,霍南笙没和任何人提及。
她擅长装傻。
临近元旦,霍南笙想到综艺节目的杀青饭,于是问霍以南会不会出席。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不过宋远志会代替霍氏出席酒局。
有关那个综艺节目,霍南笙并未太担忧,毕竟是自家投资的节目,剪辑多少会倾向于贺棣棠,也会尽量地往好一面去剪。贺棣棠私底下虽然玩得开,但名面上挺能装清纯男大学生的,要知道,他在霍南笙面前可装了那么多年。
元旦过后的第一个礼拜日,节目上映各大视频平台。
因前几期的高收视,新一季第一期视频播出,点击率颇高,热搜前十里占了三个。
与此同时,节目组的有意剪辑,外加贺棣棠和沈棠梨之间本来就有点小九九,二人之间的氛围,黏腻的能拉出丝来。
播出两期,二人收获了一大堆cp粉。
第三期节目是在小年这天晚上八点,全平台上线。
还有三天就放春节假期,霍南笙和霍以南谈论着春节要怎么过。
霍南笙说:“我想着回大奶奶那儿。我问过南烟了,她今年寒假回家过,她的意思是想让我也回去,我们祖孙三个一块儿过年。”
以前霍南笙都是在霍家过年的,被李素问带着,和各亲戚朋友问好。
——“这是笙笙,以南的妹妹。”
那时她的身份是霍以南的妹妹。
名正言顺地待在霍以南身边。
现在不行了。
霍以南也有这种考量,他想着她不在,他能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让霍家的人,通通闭上八卦的碎嘴。
南笙的爷爷和南烟的爷爷是亲兄弟,南笙和南烟是堂姐妹,这个世界上,她们是最亲近的家人了。以往过年,霍南笙也会偷偷跑回南家,祖孙三人团聚吃饭。
“好,不过吃完年夜饭,我过来找你,我差人去浏阳买了烟花,到时候放烟花给你看。”
霍以南提前购置了三百万的烟花,到时候烟花齐放,渲染的整片天空璀璨绚丽。
二人商量好了,霍南笙打算去洗澡。
霍以南看了她一眼,目光幽幽,眼神里,暗示意味十足。
霍南笙抿了抿唇,还是答应了:“先说好,只是洗澡,不能动手动脚。我们各洗各的。”
霍以南:“好,你洗你的,我洗我的。”
他答应的太快,霍南笙总觉得其中藏了什么阴谋。
下一秒,就见到他笑得满脸浮浪,哑声道:“你洗我,我洗你。”
“……”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你洗你的,我洗我的,只是洗的对象,不是自己,是对方。
霍南笙也是个不争气的,哪怕这么洗了不知道多少次,还是脸红了。
“你——”
话刚出口,就被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
霍南笙拿起手机,意外发现是公司打来的电话。
她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头,是公关部舆情组的组员:“出事儿了,贺棣棠的那个综艺节目,莫名其妙地来了许多人,说是知情人员,曝光了贺棣棠私底下的照片,其中……照片的女主角,是你。”
“他们说贺棣棠和沈棠梨不是情侣,当然他俩是不是情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网上在传,贺棣棠被你包养了。”
霍南笙脑袋一懵。
谁?
谁包养谁?
她包养贺棣棠?
第63章
霍南笙离霍以南很近。
电话那头的声音, 清晰传至霍以南的耳朵里。
霍以南眉头冷然下压。
舆情组的组员将具体情况说得更清楚些。
“不知道谁爆了一组照片出来,是录制别墅区的停车场。贺棣棠坐上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而那辆黑色劳斯莱斯, 在驶进别墅区的时候副驾驶降了下来——角度是偷拍的,但是把你的脸拍的清清楚楚。”
“综艺节目大家都知道,磕cp就是磕自己的幻想, 没有人会去计较这对荧幕情侣到底是不是真的情侣,反正就图一个乐子。”
“可是现在好了,贺棣棠一边和一个女的在节目里打情骂俏,另一边,大晚上的, 坐进另一个女的车里, 两个人待了将近半小时才下车。”
“你知道现在话题已经发展成什么样的了吗?”
霍南笙好奇:“什么样?”
“贺棣棠与富婆深夜车内激情四射, 其黑眼圈明显, 富婆索求无度,欲求不满,可怜小鲜肉.欲被榨干。”
“……”
“……”
霍南笙瞥了眼霍以南。
他眼皮下敛, 唇角浅浅地往上翘起。
俨然是被这话给逗笑了。
霍南笙自己也有点儿想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揉了揉眉:“知道了,我现在来公司。”
“嗯,快点儿过来吧,事情现在闹得很大。对了, 技术部的人已经放春假了, 我按照公司的通讯录给贺棣棠打了电话, 但他没接, 你能联系到他吗?”
“应该可以,我家和他家在一个小区, 我去他家找找看。”
“好。”
电话挂断,霍南笙的尾音里没有任何焦躁。
她起身,去玄关处换鞋。
霍以南跟了过来:“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霍南笙:“不用,贺棣棠有车,我坐他的车一块儿去公司。”
穿好鞋后,霍南笙拿起挂在玄关处的羊绒大衣,“哥哥,我今晚可能要加班到很晚,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真的不用我陪你吗?”霍以南追问。 “不用,这是我的工作,我的分内之事,不是你的分内之事。”霍南笙顿了顿,又补充,“霍总,麻烦你不要插手公关部的工作,你花钱请我是解决问题的,而不是既花钱又帮我,知道吗?”
还用起了命令语气。
廊灯皎洁明亮,她那张脸明媚漂亮,目光灼灼盯着霍以南。
对视约莫有五六秒。
她眼尾下坠,方才干练沉着的气场顷刻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略带歉意的神情:“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会和他闹出绯闻来,你是不是不太开心啊?”
霍以南眼瞳漆黑,深深地望着她:“我至于吃这莫须有的醋吗?我没不开心,你放心去工作吧。”
霍南笙:“真的没有不开心吗?”
霍以南稍顿,想了半晌后,说:“如果真说不开心,那还是有的。听到你被造黄谣的时候,我心情很不好,作为你的男朋友,更是作为你的老板,我希望公关部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
“——对于造黄谣的人,不惜任何代价,都要追踪追责。”-
霍南笙之前来过贺棣棠家,有次贺棣棠文件落家里了,霍南笙还帮他来家里取过。
因此,她轻车熟路地在电梯里输入贺棣棠家的密码。
电梯入户,在他家玄关处停下。
电梯门一打开,扑鼻的酒味席卷她嗅觉。
她被呛的直咳嗽。
往里走,地板上,啤酒瓶、红酒瓶,东倒西歪。餐桌上和茶几上,堆叠着各式各样的外卖盒。看阵仗,应该是叫上朋友来家里聚会。
贺棣棠朋友众多,上班这小半年时间,假期屈指可数,好不容易休了个漫长的假,他可不得呼朋唤友地放肆一通。
霍南笙走到他卧室外,敲门。
手还没碰到门,门就被人由里打开。
露出贺棣棠醉醺醺的一张脸,他眯缝着眼,竭力想看清眼前的人。
“你别晃……”
霍南笙:“我没晃,你喝了多少,眼花成这样?”
终于看清了,贺棣棠傻笑:“笙大小姐,你怎么来我家了?你要喝酒吗?我还有一瓶滴金没开,我现在开了给你喝啊。”
外面掀起了狂风暴雨,他这儿还岁月静好。
霍南笙问他:“你能带我去下洗手间吗?”
贺棣棠晃晃悠悠地把她带去洗手间。
随即。
猝不及防地。
霍南笙抓起淋浴喷头,开水,对着贺棣棠一顿猛冲。
冷水浇脸,三五下的工夫,贺棣棠清醒了。
他轻嘶了声,声音是被酒精浸渍过的哑,整个人颓然无力地坐在浴室瓷砖地面,昔日的校园男神,如今沦落潦倒:“不是,你怎么会在我家啊?”
“出大事儿了,贺棣棠,你到底清醒了没?”
“醒了,能不醒吗?”贺棣棠衣服湿透,酒精麻痹的他大脑运转速度极慢,说话速度也跟着慢了许多,“能出什么大事儿?”
“我包养你。”
贺棣棠一脸惊悚:“今天是我活在这个宇宙的最后一天吗?”
霍南笙被他的话逗笑。
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我那天和霍以南去录制的别墅找你,你还记得吗?当时有人把你上我们车的画面给拍了下来,现在外面都在传——我包养你。麻烦你快点儿洗澡,把你的醉醺醺的大脑也给我洗清醒来,洗完后,我们去公司,商量处理办法。”
贺棣棠脸上的表情更狰狞了:“……谁闲的没事儿干,传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
“不知道是谁,反正你快点收拾自己,我去叫车。”
以他的状态,是没法开车的。
霍南笙没叫霍以南,司机已经下班了,她不想再叫司机过来。
夜里九点半,他们住的小区在市中心,打车方便快速。
贺棣棠洗澡也很快,十分钟后,他俩已经下楼,坐上去往公司的车。
过去的路上,贺棣棠拿手机上微博。
他不玩社交软件,微博也是因为录节目被要求下载的,微博账号都是霍氏公关部的人运营的。最新一条微博下,网友们吵得不可开交。
有骂他脚踩两只船的,还有骂他辜负背叛沈棠梨的,越往下看,骂的越离谱。
——骂他为了钱出卖肉.体,更有甚者问他富婆的滋味怎么样?
“不是,霍南笙,平心而论,我比你有钱吧?”贺棣棠无语至极。
贺棣棠好歹也是贺家的小少爷,出身之后,股份财产即刻得到划分。
霍南笙并不是正儿八经的霍家大小姐,霍起阳给她的股份,少之又少。
要真计较。
贺棣棠可比霍南笙有钱的多。
霍南笙嘴角微抽:“关注点偏了,贺少爷。”
贺棣棠懒散靠在座位上,闷哼着:“我说,有没有去找啊,这些照片到底是谁拍的,又是谁发出来的?大过年的就不能老老实实过年,非惹是生非?”
“不清楚,我们已经找人去查监控了,等监控结果吧。”
谈话间,网约车抵达霍氏办公大楼。
霍南笙和贺棣棠下车,快速上楼。
夜里十点。
霍氏公关部灯火通明。
会议室里,李夕雾和舆情部的人,人手捧着一台电脑,敲敲打打。
气氛,凝肃,紧张。
见两位当事人到了,李夕雾从电脑前抬了一眼:“到了啊,大概情况你们应该知道了吧?我个人想听听你俩打算怎么处理这事儿。是打算息事宁人,还是澄清你俩的关系?”
贺棣棠没骨头地瘫坐在位置上。
他喝了一天的酒,骨头都跟泡在酒精里一样,使不上力。
“首先,麻烦澄清一下,我很有钱。”
话音落下,严肃的氛围霎时撕开欢笑的裂缝。
周遭正在联系各媒体的舆情组的组员们,乐不可支。
李夕雾本来还挺郁闷的,大晚上过来加班,听到这话笑了出来。
她放下手里的电脑,脊背往后一倒,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朝贺棣棠抬了抬下颌:“你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被曝光吗?”
贺棣棠耸肩:“贺氏小少爷这个身份很丢人吗?”
“……”
“……”
霎时,会议室内敲打键盘声停了下来。
一张张震惊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贺棣棠。
贺棣棠游刃有余地朝大家挥了挥手,跟领导巡游似的,“大家晚上好啊,辛苦大家大晚上过来加班了,待会儿想吃什么宵夜,尽情点儿。全场消费,贺小少爷买单。”
霍南笙笑着摇摇头。
李夕雾拿边上的本子拍拍桌子。
“砰砰砰”三声响,唤回了大家的理智。
“回归正题,想要澄清你很有钱,然后呢?”
贺棣棠:“然后,我和沈棠梨确实在交往。”
“好。”
“但是我俩不是以结婚为目的地谈恋爱,”贺棣棠挠挠下巴,困惑状,“年轻人谈恋爱,喜欢则聚,不爱则散,没什么的吧?万一我俩分手了,你说网友们会不会又骂我渣男啊?”
霍南笙笑:“你还在乎流言蜚语吗?” 贺棣棠:“我是不在乎流言蜚语,但我不喜欢别人在背后造黄谣,开黄腔。”
他忽地直起身子,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最后,我本人不认为性是羞耻的,是人都有姓欲,要不然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还不是你爸你妈坐爱,然后有的你。成年男女做个爱,不管是在床上叫对方daddy还是master,还是野.战车.震,都是我和我女朋友的事儿,与别人无关。”
“为什么人们总是谈性色变,因为你谈到性的时候,神态、话语、动作,都透着一股猥琐的气息。就像网友们在我评论区底下的留言,用的那些词,索求无度、欲求不满、被榨干……令人反胃作呕,令人对性避之不及。网络给了人自由发言的平台,但没有给人,不尊重他人的平台。”
“更何况,我和霍南笙之间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他们平白无故造我俩的黄谣,怎么,是看我们好欺负,还是以为在网络上可以随便说话,不需要为自己的言论自由负责?”
“抱歉,我本人不太好欺负,我需要他们和霍南笙道歉。”
最后一句话,冷不防,只有霍南笙的名字。
霍南笙愣了下:“不需要和你道歉吗?”
贺棣棠沉沉往椅背一靠,神情略显玩世不恭,吊儿郎当地说:“算了吧,我本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想怎么说我都行。但你是个清清白白,无端被牵扯进事端里,对不起啊霍南笙,我也应该和你道歉。”
不得不说,贺棣棠这一番话,令霍南笙对他刮目相看。
贺棣棠是圈内典型的纨绔公子哥。
朋友多,女朋友更多,男女关系混乱,如他所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如今还有几分醉意,发言却条理清晰,铿锵有力。
许是霍南笙的另眼相待太明显,搞得贺棣棠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不自然地咳了咳嗓:“……笙大小姐,您知不知道您这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含情脉脉,给我一种,你在勾引我的感觉?”
正经不了一会儿。
还是那副浮浪不羁的死德性。
霍南笙敛眸,说:“我的想法和贺棣棠的想法一样。”
李夕雾忽地打了个响指:“有个重要的问题,你们还没解决。”
“什么?”
“啊?”
“那辆车,到底是谁的车?”
李夕雾看了眼照片就知道,那是霍以南的车,而且过安检拍出来的照片。霍南笙是坐在副驾驶的,显而易见,司机是霍以南,但她知道是一回事儿,怎么和网友解释是另一回事儿。
这事和贺棣棠无关,贺棣棠看向霍南笙:“你打算怎么说?”
会议室里所有同事,都看向霍南笙。
眼神里,有好奇,也有八卦。
霍南笙斟酌了一会儿,说:“是我男朋友的车。”
有同事说:“那就很好处理了。你是贺棣棠的经纪人,每天陪贺棣棠去录制节目,非常正常,只是那天正好你男朋友也在,顺路陪你过去……”越说越不对,“万一有网友说,你谈了个这么有钱的男朋友,为什么还要上班受累?——没办法,网络时代,什么人都有,尤其是这种爱抬杠找刺儿的,比比皆是。”
霍南笙皱眉:“我谈了个有钱男朋友,和我去上班,是两码事儿吧?”
“大家不都说,找个有钱男人嫁了,后半辈子吃喝不愁吗?”
“我难道还要为了爱情放弃我的工作吗?爱情是生活的调味剂,又不是生活的营养品,拥有了爱情就可以每天不吃不喝吗?”霍南笙无语,她抿了抿唇,“我不想把我男朋友也牵扯进这件事上来。”
“ok,事情很简单很好处理,”李夕雾环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霍南笙身上,“公关稿由你发,内容你自己拟,作为当事人和公关部的人,我想你应该能写出一份完美的公关稿。”
“Lindsay?!”
“经理?”
“霍南笙没有经验啊。”
此起彼伏的惊讶声和反对声响起。
在密闭的会议室,立体环绕。
李夕雾不以为意:“凡事都有第一次嘛。”
她问霍南笙:“你能做好吗?你要是做不了,我可以交给别人做。”
霍南笙深吸一口气,她听到她自己说:“我能做好。”-
九点,事情发酵。
十点半。
霍氏官方微博发了第一条与企业发展无关的微博。
——【各位网友们,晚上好。关于近期网络平台流传我司员工贺棣棠、霍南笙的照片,我司在此进行说明与澄清。
照片内容皆为属实。贺棣棠与霍南笙二人是多年同学,更是多年好友,二人各有伴侣。然而有心人将二者的关系恶意解读,并对二人正常的工作往来进行恶意诽谤,严重影响了我司员工的形象,损害我司员工的声誉。为保护我司员工的切身利益,维护我司员工形象,我司在此郑重声明:
对于跟风造谣的人,请立即和当事人贺棣棠、霍南笙道歉。
对于恶意散播照片,恶意造谣者,我司已查清造谣者身份信息,保全了相关数据,将立即启动一切必要的法律手段进行维权包括但不限于民事、行政乃至刑事等。网络并非法外之地,我司将追责到底。
最后,对于我司员工占用网络资源一事,我司代表二人向大家道歉。霍氏集团衷心感谢大家对我司员工的关心与照顾。】
与此同时。
贺棣棠也发了一条微博。
【不好意思,真没想到朋友和男朋友一块儿来找我,能被解读成这样。我和霍南笙是同学,是朋友,是同事。至于我的女朋友,是@沈棠梨,希望大家不要单凭几张照片和一些所谓“知情人”的话就被骗了。事实摆在眼前。】
随即,沈棠梨转发了贺棣棠的微博,并附言:【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公布恋情/笑哭/笑哭】
网友们也没有想到,节目里那种似有若无的暧昧感,竟然成真了。
他们磕的cp竟然是真的?
这一季综艺里,贺棣棠和沈棠梨最出圈,毕竟两个人在外面都挺能装的。
贺棣棠的学历工作外貌,在其中最出挑,他在节目里高冷疏离,话少的要命。但看向沈棠梨的眼神,能拉出丝来。
沈棠梨呢,节目里好几个男的都在追她,可她对男女交往的尺度把控的非常好,唯独在面对贺棣棠的时候,会露出少女的娇羞。
本来cp粉在看到照片的时候心都要碎了,结果看到这三条微博,破碎的心缝缝补补又拼回去了。
很快,沈棠梨和贺棣棠的微博底下沦陷了。
贺棣棠甚至还在评论区和大家互动起来。
贺棣棠:【一辆劳斯莱斯而已,大家没必要太惊讶】附赠十几辆劳斯莱斯车的车钥匙。
网友甲:【这是在炫富吗?】
贺棣棠回复:【不是,是在说明,我不需要傍富婆,我工作是为了梦想不是为了赚钱,上节目也是工作要求,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关注霍氏年后上市的无人驾驶车。】
网友乙:【你和霍南笙真是朋友啊?】
贺棣棠回复:【不然呢?她男朋友可比我有钱多了也比我帅多了,人家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不想出名也不想混娱乐圈,大家散了吧。】
贺棣棠:【对了,希望大家少造谣,更不要造黄谣,对女孩子的影响不好。】
……
贺棣棠的发言,多少有些随意了。
然而手机在他手里,又是他自己的微博账号,公关部的人拿他没办法。
李夕雾摆摆手:“随便他吧,他自己心里有数,装腔作势他拿手的很,别管他了,大家收拾收拾,夜宵要到了,吃完夜宵回家休息吧。今天加班辛苦了,明天休息一天。”
众人喜出望外:“真的吗?”
李夕雾:“真的呀,刚接到的通知。”
“上头发的通知吗?”
“领导也太有人情味儿了吧,我想肯定是霍总发的通知。”
“那当然,除了霍总,我都想不到会有谁这么体恤员工。”
“……”
“……”
叽叽喳喳声中,贺大少爷买单的宵夜送到。
经过这么一遭,霍南笙又累又困,她没和大家吃宵夜,提前离席。贺棣棠倒是自来熟得很,一个多小时的工夫,和公关部的人打成一团,还加了好几个人的微信,说过阵子一块儿喝酒。
李夕雾和霍南笙一道儿回去。
她开车送霍南笙,霍南笙讨好着脸:“姐姐,你对我真好,还送我回家。”
李夕雾哼笑了声:“少夸我了,我只是懒得开那么远的路,想着去你那儿睡一晚。”
霍南笙哦了声。
李夕雾忽地语气促狭,揶揄她:“不会打扰到你们小情侣甜蜜吧?”
霍南笙无言。
“你俩该不会,各睡各的,分家睡吧?”李夕雾冷不防想到这点,按霍南笙的性子,还真有可能。
“没有,我睡哥哥家。”
“哦,原来你俩也是会亲密接触的,我以为你俩搞纯爱。”
“我也想。”
“……”
“所以哥哥总是强制爱。”
“……”
李夕雾被她的话给震惊到,幸好车子已经停在车位上了,她笑的方向盘都扶不稳。
见她笑得这么起劲,霍南笙好似被传染,也跟着笑。
二人在电梯里作别,李夕雾先下,霍南笙又再上了一层。
电梯门打开,她拖着疲倦的身体,往前走了两步,继而,她感知到自己被阴影覆盖住,周围有股清冽的雪松味包裹住她。
霍南笙抬眼,看见面前的霍以南,她好像终于撑不住了,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温暖亲密的怀抱持续了约有三分钟。
霍南笙脑海里闪过很多的话,她想说自己今天写的公关稿收到舆情组的一致好评,大家都在夸她有干这行的天赋,她想说她也可以保护照顾好自己,她想说加班真的好累啊……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
然而她仰头,对上霍以南略显疲倦但透着毫不掩饰的爱意双眸时,她脑袋一热,忽然说:“哥哥,我们下次,要不要试试在车里做?”
第64章
霍南笙说完那句话后, 后悔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霍以南嘴角泛起不咸不淡的讥笑:“怎么?富婆想去车内激情四射?我们的笙大富婆,还真是索求无度、欲求不满,加了个班回来, 还有精力干这档子事儿。”
某些字眼,万分熟悉,好像……
几个小时前, 在热搜评论区看到过。
……用来描写她和贺棣棠的。
空气里飘荡着浓重的醋味儿。
霍南笙瞥他一眼:“你不是说你不会吃这种莫须有的醋吗?”
霍以南:“骗你的。”
他拦腰把她抱起,往浴室走,步调慢条斯理,沉稳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
“其实我醋得要死。”
从这个角度看他,能看见他流畅冷冽的下颌线, 唇线紧绷, 透着微末的不满。
霍南笙没有半点儿惹他生气的自责, 反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哥哥, 所以你装了这么久的大度,是为什么?”
霍以南:“为了让你专心工作,不要分心思考我的事。”
浴室里水声涌动, 浴缸里是一池温热的水。
霍以南三下五除二地把她的衣服给脱了, 比脱自己的衣服还顺手。脱完后,把她放进浴缸里,而后,他也坐进浴缸里。
家里的浴缸是下沉式的, 空间很大。
两个人躺在里面, 还有富余。
到头来, 霍以南还是如愿地和霍南笙一块儿洗澡了。
浴缸是靠窗设计, 窗玻璃经过特殊处理,里面能看见外面, 外面没法看见里面。
霍南笙看见漆黑的夜幕里,挂着几颗发出微弱光芒的星。
她忽然偏过头,和他说:“其实我很羡慕贺棣棠。”
霍以南揽她在怀里,放在她腰上的手规矩地替她按摩,不含任何情.色。
他问:“羡慕他什么?”
霍南笙说:“羡慕他可以大大方方地介绍他的女朋友。”
霍以南笑了:“你也可以和别人介绍,我是你的男朋友。”
她躺在浴缸里的身子,往下滑了滑,松散的头发,如海藻般浮在水面。
她声音似含着水汽,有些凉:“不行。”
两个字,让霍以南唇边的笑意淡了许多。
“怎么,是我见不得光吗?”他语气是一成不变的温润。 “不是的,我后来想了想,我们又不是公众人物,我没必要交代的那么详细。网友又不是我的家人,我不需要和他们解释我的男朋友姓甚名谁。”霍南笙说,“而且我不想因为这种事,和别人介绍你,感觉一点儿都不正式。”
霍以南淡声:“难道不是因为怕你的同事们、公司员工们知道,你和公司总裁谈恋爱,从而与你相处的时候,带着有色眼镜吗?”
“……”
“……”
他知道。
他都知道。
他心里都算地清清楚楚。
到底是霍以南,什么都逃不过他。
霍南笙说:“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就和当初,我不愿意以你妹妹的身份进霍氏一样。幸好我没以你妹妹的身份进公司,要不然……妹妹变女朋友,同事们大概会被吓死。”
霍以南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他们大概会和磕贺棣棠沈棠梨的cp一样,猛磕我们两个。”
这话令霍南笙侧眸:“你哪儿知道的这些话?”
还cp?
以霍南笙对他的了解,他就是个古板传统,对网络用词一概不知的老男人。
“你去公司的时候,闲得无聊,我上网了解了下。”
“……那你还了解到些什么?”
“了解到,大家好像都想让你进娱乐圈。”
“……”
确实如此。
事情澄清,外加霍氏发的公关稿,威胁意味明显至极,导致网友们不敢随意议论。人就是如此,欺软怕硬,越是喜欢造谣编排他人的,其实越怕惹事儿。
而评论区的口径整齐划一,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这个小姐姐真的好漂亮,我愿意花我的零花钱众筹让她出道。】
【拜托,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条件?我可听说了,贺棣棠是南城贺家的小少爷,人可是正儿八经京圈公子哥,他的同学,能是什么普通人?】
【你们没有发现吗,小姐姐姓霍哎,南城圈内有个成语你们恐怕没听说过——南霍北贺,这位小姐姐该不会是霍家的吧……】
【霍家很有钱吗?】
【霍家你可以不知道,但是霍氏你应该知道吧。小姐姐要真是霍家的,那就是真千金啊。】
【真千金闯娱乐圈怎么了?试问谁不想看,比关系没人比我硬,比长相没人比我美——的情节啊?他妈的爽死谁了,爽死我了!】
后面的评论,越来越离谱。
霍南笙没兴趣看,也没眼再看下去。
她无语:“网友们就是一时兴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等过了这阵,等有新的漂亮女生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注意力就会转移到别人身上去了。没有人会记得我的。”
网络世界即是如此,你方唱罢我登场,所有人都是昙花一现的风光。无一例外。
霍以南当然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他顿了下,问:“打算什么时候把我公布出去?”
还是绕到了这个话题上来。
“我回来的路上想了想,我也不可能瞒一辈子,对吧?”霍南笙困得睁不开眼,趴在他怀里,享受着被他伺候洗澡,声调慵懒,慢慢地说,“等你什么时候和我求婚我再和别人说,只是谈恋爱的关系,我才不要公布于众呢。”
“贺棣棠和李夕雾说得对,谈恋爱不能有太强的道德感和责任心,早早公布多不好,等到谈婚论嫁了再告诉大家吧。”
闻言,霍以南好气又好笑。
她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都教她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温顺乖巧知书达理的小姑娘,现如今,对待爱情竟然也有这种轻浮的想法,还是热恋期,就在想分手的事儿了?
然而他也没有办法反驳。
毕竟,话糙理不糙-
混乱中,总算迎来了春节。
这么多年,霍南笙第一次回本家过春节。
偌大的霍宅,挤满了人。
在外的旁支们都回来了,长辈晚辈,一大家子人。几乎所有人见了霍以南,都会问一个问题。
——“笙笙呢,怎么没看见你妹妹?”
霍以南温声道:“她回自己家了,到底不是霍家人,没有待在霍家的必要。”
此话一出,惊呆众人。
霍以南话里的分量太重,以往他是最疼爱霍南笙的,今儿个却说出这番冷漠薄凉的话来,像是与霍南笙闹掰,划出条泾渭分明的界线来。但震惊归震惊,圈子里,亲手足都能成为敌人,遑论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他们唏嘘了会儿后,露出个若无其事的笑来。
然而待霍以南走后。
管家对众人说:“虽然南笙小姐与霍家暂无关系,但是日后在外面遇到南笙小姐,麻烦大家对她客气些,毕竟她现在正在与先生以结婚为目的地交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哗然声起。
众人面面相觑。
但是霍家一大家子,都是靠霍以南撑着的。
霍以南上任霍氏总裁之后,他们每年的分红比之前多了十倍不止。没有人敢和财神爷过不去,一个个只敢私底下唏嘘议论,明面上都摆着张“祝你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谄媚脸-
年夜饭用完,霍以南便驱车去接霍南笙看烟花。
放映烟花的地点,是在市郊的江边。
江面辽阔,水流缓慢,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冷。
霍南笙没下车,她坐在车里,和霍以南欣赏着烟花盛宴。
隔着车窗玻璃,噪音少了许多,但还是噼里啪啦的震天响。
霍南笙看着各式各样的烟花,有简单常见的圆形,也有四周绽发出流星火花线条的,还有在空中炸出爱心型样式的,绚丽多姿。
霍南笙一边欣赏着烟花,一边靠在霍以南的怀里,和他碎碎念春节的事。
“今天年夜饭是我和南烟下厨的,我俩什么都不会,差点儿把厨房给炸了。做出来的糖醋排骨,黑不溜秋,特别酸,但奶奶还是吃了好几个。”
“昨晚我和南烟睡的,她睡姿不太好,经常踢翻被子……你说齐三脾气那么差,会不会因为这事儿生气过?”
霍以南笑了:“他就是对咱们脾气差,他对南烟脾气可不差。”
霍南笙言之有理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南烟提起齐三的时候,嘴里没一句好话,口口声声说她喜欢的是齐三的钱,可是我感觉到,她只有在提到齐三的时候,整个人才是鲜活的,眼里有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喜欢。”
“那你呢?”
“嗯?”
“你喜欢我吗?”
哪有人这么趁机套话的?
可霍南笙还是满足他,“喜欢。喜欢哥哥的你,也喜欢作为男朋友的你。”
然后她就感受到了他的意动。
他们是窝在车后排的,大G后排空间宽裕,霍南笙坐在霍以南的怀里,下巴搁在他肩颈处,柔软与硬挺相贴。
霍以南喉结蹭着她的脸颊,每说一个字,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喉结滚过自己的脸颊。
车外是嘈杂烟花声,裹挟在风里。
车内是他低哑蛊惑性的话语:“你上次问我,要不要在车里,还算话吗?”
“……”霍南笙咬了咬唇,后悔自己当初的口出狂言。
“算话,好不好?”
“宝宝?”
“周围没有人的,我尽量动静小点儿。”
“好不好,宝宝?”
“求求你,就这一次?”
最后,霍南笙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霍以南的要求。
不远处就是汨汨涌动的江水,有风刮过,掀起层层涟漪,水浪一潮高过一潮。
烟花仍在盛放,五颜六色的光芒溢出绚丽多姿的夜,令人神魂颠倒。
烟花一簇接着一簇,中间有微末的停顿,翘首以盼的等待,挠的人心痒,江水流动似乎静止了,直到下一簇烟花来袭时。
又是热烈的盛大。
潮涨潮落。
烟花结束后,霍南笙无知无识地瘫软在霍以南的怀里。
噼里啪啦的声响好似还在,她耳边有轰鸣声,认真听了会儿,她才发现,是霍以南震烈的心跳声。
车厢内满是潮气,车玻璃浮上雾蒙蒙白茫茫的水汽。
玻璃往下降了一点儿,室外的寒风吹进来,霍南笙隐约闻到江里的腥味。可能不是江里的。
霍以南抱着她的腰,满心满眼的恶劣:“你说刚刚我们这车,晃得有多厉害?”
第65章
霍南笙才不要回答他这个问题。
好在霍以南也不在意她的回答, 他拿过湿纸巾给她身上擦干,然后又帮她把衣服都穿回去,湿哒哒的巴掌大的蕾丝布料是没法穿回去了。
霍南笙余光瞥到他把那小块东西塞进口袋里。
她双眸闪烁, 小声道:“你干嘛呀?”
霍以南一本正经:“拿回去收藏。”
霍南笙的脾气到底太好,对他这种流氓行径,都说不出一句脏话。
烟花早就结束了, 霍以南又抱着霍南笙在车里聊天。
聊着聊着,霍南笙手机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他们这才注意到,已经是十二点了。是新的一年了。
许多人给霍南笙发新年消息,大多都是群发, 霍南笙没回。
霍南笙问霍以南:“有人给你发消息吗?”
霍以南:“没有。”
她说:“好可怜啊, 哥哥。”
他唇角勾起清浅的笑:“是啊, 我好可怜, 那怎么办?”
“没事的,我和你说——”霍南笙捧着霍以南的脸,一双含情眸妖冶妩媚, 笑得勾魂摄魄, “新年快乐,哥哥,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年年有今日, ”霍以南含笑着重复着这句话。
分明他语调清明, 神情温润, 偏偏霍南笙读出了抹禁忌色泽。
霍南笙发现, 对待流氓的解决方式——不理睬,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她偏过头, 不搭不理。
果不其然,霍以南转移话题:“困了没?困了我就送你回家?”
不提还好,他一提,霍南笙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说:“那你送我回家吧。”
霍以南:“好。”
之后再回忆起来,这个除夕夜是平淡又美好的。
即便车内令她脸红心热的部分,她都会觉得特别美好,回忆起来,还有点儿小欢喜和小娇羞。尤其是在烟花盛放的最耀眼绚烂的时候,他们就在璀璨中接吻,与对方融为一体。
南烟偶尔看见霍南笙坐在摇椅里晒太阳,晒着晒着,脸就浮现一抹奇怪的绯红。
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春天是真的到了。
她这位堂姐,浑身上下散发着恋爱的气息。
于是她忍不住问:“和霍以南谈恋爱,是什么体验?”
霍南笙想了想,说:“被宠着,感觉有他在,我可以一辈子都不长大。”
停顿两秒,她又自我否定:“但我想快点儿长大,快点儿追上他的步伐,一点点拉近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最后……和他并肩。”
话说到最后,声量逐渐减轻,直至消失不见。
南烟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并肩呢?你有没有想过,对霍以南而言,他可能并不需要一个和他并肩的人。并肩有什么好的?外面的大风大浪,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你只需要安静地待在他给你的温暖城堡里,在他需要你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初春阳光料峭,春风喧嚣。
光影浮尘翩跹而过。
安静许久。
霍南笙嘴角勾起轻松愉悦的弧度:“我知道他不希望我那么努力工作,但是南烟,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你会心甘情愿为他变好,也会不自觉地想要追上他的步伐。”
恋爱和逐梦类似。
好的爱情,是会激励人变好的。
南烟:“我不会为了任何人变好,我变好的初衷,是为了我自己。”
霍南笙笑:“是,你说的没错。只是人活着,总要有些动力,他是我的动力。”
南烟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角。
一个春节,姐妹俩就在不断地说明自己对未来生活的态度与方式,对另一半的态度与方式中,安然度过。即便二人的想法,并不一致,但她们并没有试图说服过对方,她们只是在表达,在说明,在交流沟通。 春节结束,南烟飞去伦敦上学。
霍南笙回公司上班。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工作时间大多无聊,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午休时间同事们聚在一块儿闲聊。每到这个时候,大家就会发现,“霍南笙呢?怎么不见到她人?”
“她好像下楼买咖啡喝了。”
“可能去找了个安静角落和男朋友打电话吧。”
“哎你们看到网上对她的猜测吗?她好像是咱们总裁的妹妹,真的假的?”
兀的,李夕雾的声音插了进来。
“总经理的妹妹在这里,”李夕雾拿了个咖啡杯泡咖啡,语调闲散,如初春晌午的风,慵懒迷醉,“你们少听风就是雨,霍南笙和我可没血缘关系,少给她攀关系。”
“锦琅府知道吗?就那家旗袍店,旗袍定制得提前至少一年预约,它家老板是苏派旗袍第四代继承人——这位老太太,就是咱们笙笙妹妹的奶奶。霍南笙跟她妈妈姓,她妈妈和霍家可没什么关系。”
三言两语,李夕雾轻易地将霍南笙的身份解释清楚,让大家不再怀疑她的身份。
锦琅府出品的旗袍,价格堪比国际一线奢侈品品牌的高定礼服。
这么说来,霍南笙家境确实不错,怪不得能和南城贺家的小少爷成为多年同学,那她那位开劳斯莱斯的男朋友,也不算是她高攀。
茶水间里的同事们,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
“你们说,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都跟我们一样,每个月领一万多的薪水,天□□九晚五,这么一想,大家是不是心理平衡了?”
“你别说,你真别说,我突然觉得工作也没有很辛苦了,大小姐也得吃生活的苦,受工作的累。”
李夕雾听到他们的对话,很有道理,又很荒唐。
她抽了抽嘴角,现在的人都这么会安慰自己的吗?
她不忍心打破大家的美好幻想,泡好咖啡后,默默地离开茶水间,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不知去向的霍南笙。
李夕雾:“听到大家是怎么说你的了吗?”
霍南笙失笑:“听到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啊,帮我圆谎。”
“圆什么谎?我说的都是真的,好吧?”李夕雾说,“我只是省略了一些,没必要提的东西。”
霍南笙仰着头,双眼笑吟吟地看着她。
李夕雾半个屁股坐在霍南笙面前的办公桌上,被她这么盯着看,她忽然手撑着桌面,弯腰,俯身,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
“贺弟弟那句话真没有说错。”
“什么话?”
“你这双含情眸直勾勾盯着人看的时候,会让我产生一种,你在勾引我的感觉。”
说罢,李夕雾忽然伸手摸了下霍南笙的脸,动作轻佻地像个浪荡子,调戏良家妇女。
李夕雾颇为遗憾地叹气:“我怎么不能是男的?哦——”她恍然,“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哥哥会喜欢上你了,我要是他,天天看着你这张纯情又妩媚的脸,我也会动心,忍不住爱上你的。”
霍南笙拍开她的手:“少来。”
李夕雾直起身,“我说真的。”
霍南笙:“你难道不是喜欢那种不把你放在眼里的人吗?”
闻言,李夕雾脸色骤变。
她虚阖着眼:“霍以南什么都和你说是吧?”
见她浑身炸毛,霍南笙没心没肺地笑着:“男女朋友之间,本来就不应该有隐私。”
“你们的隐私也包括我的私事儿吗?”
“我只是好奇。”
“不许好奇。”李夕雾勒令。
霍南笙眨眨眼:“可是我好像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其实那事儿也不丢人。
不过是多年前商家动荡不安,商尧流落在外。某个雨夜,李夕雾把淋得发高烧,昏迷不醒的商尧捡回家,养在身边当保镖。只是商尧到底是商家的人,后来还是回到了商家。她骂他狼心狗肺,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想了想,又觉得他不配当狼,只配当狗。
可她的第一次还是给了这条狗。
她和商尧,开始玩起游戏。
李夕雾为了证明自己并非他不可,身边男人没停过。商尧听到过无数有关她和男人在酒店,还是在他家的酒店同进同出的消息,他也只是淡淡一笑。
但就是吧。
狗之所以被称之为狗,是有原因的——
但凡李夕雾是和男人开房的,第二天醒来,房间门打开,总统套房外的幽寂廊道里,商尧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
然后,他扯动嘴角,轻哂一笑:“该回家了,李夕雾。”
纯纯有病。
大早上的吓死人啊。
李夕雾觉得他是个变态,是个神经病,正常人哪儿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李夕雾当初答应霍以南来南城帮霍南笙,主要原因,不是霍以南给的优渥条件,而是,想离商尧远远的。正好霍以南朝她抛出橄榄枝,她有了合适的理由,名正言顺地离开。
可是离开之后,又会忍不住犯贱地想他。
——这才是最丢人的。
思及此,李夕雾满面愁容,她嘴角扯起牵强的笑来:“既然如此,那我再和你说一件事儿吧,本来打算过阵子再说的。”
霍南笙好奇:“什么事儿?”
“我月底要回港城了。”
“你不是经常回港城吗?”
“不是,这次回港城,应该和以前一样,没有重要的事,不会再来南城了。”
霍南笙怔了怔:“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夕雾手托腮,笑意松散明媚:“什么都没发生。笙笙,我是港城人,不是南城人,我来南城也不过是为了在工作上帮帮你。你可以轻松处理公关部的所有工作,你已经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了,再加上之前的公关部经理也休完产假,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人生有无数次的聚散。
霍南笙经历过许多次,却还是不适应:“不想你走。”
“要不你和我一块儿去港城?我敢保证,你到了港城的生活,绝对不会比现在差。你还可以加入我的公关团队,怎么样?”李夕雾眼里放着光。
霍南笙失笑:“除了你以外,我就没认识的人了,更何况我连粤语都听不太明白,还是算了吧。”
“行吧。”李夕雾说,“三十号晚上有个欢送会,我请了些朋友,你和霍以南记得来。”-
三月三十号这天,是周日。
临近清明,南城近日落雨纷纷。
霍以南在公司加班,下午四点,提早下班,回来接霍南笙,前往李夕雾的欢送会。
李夕雾的朋友和她一样,都是些酒色之徒。
因此,欢送会定于“越色”酒吧。
她在南城待了半年时间,交的朋友比霍南笙二十多年交的朋友都要多。
vip包厢内里宽敞,一半是娱乐区,一半是休息区。
娱乐区有ktv,台球桌,麻将桌等娱乐设备;
休息区则是简单的沙发,茶几。
金色台面的茶几上,摆着密密麻麻的酒杯。
霍以南近些年越发低调,能不出席的场合都不出席。圈内人只听过他的名字,却没法把他的名字和脸对上。而欢送会的人员,李夕雾又经过筛选,她怕有人借此和霍以南套近乎,所以,几十号人,没有一个认得霍以南。
倒是有人认出了霍南笙。
“你是……前阵子和贺棣棠上热搜的那个女生,是吗?”
霍南笙瞥了眼身边的霍以南。
他坐在角落昏暗处,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橙黄色的液体在诡谲光影中摇曳,最后,没入他的唇齿中。他脸上的神情好似被酒精浸渍,浮浪懒散。
“嗯。”霍南笙回答。
无端又来了个女的,似乎是面前女人的同伴。
女人友善的目光落在霍南笙身上,陡然色变,“你……”
她同伴说:“你也觉得她很眼熟是不是?她是贺棣棠的朋友啦,前阵子和贺棣棠还传了绯闻,咱们圈内赫赫有名的小少爷,还传出被人包养的话题,太好笑了。圈内能和贺家齐头并论的只有霍家了吧?霍家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叫霍以南?这些新闻媒体也挺没眼力见儿的,要是传霍以南包养贺棣棠,我还能信。”
欢送会上的人,大多是圈内边缘性人物,与豪门相差甚远,更与霍家这种顶级豪门沾不到边儿。再加上霍南笙低调的性子,所以这些边缘人物,基本都不知道霍以南曾有个名义上的妹妹。
“你……”来人投以小心翼翼试探的目光,“你是,霍以南的女朋友?”
周遭霎时安静下来。
不远处娱乐区的音乐也陷入诡异的暂停中。
霍南笙蓦地愣住,她很确定,面前说话的人,是她第一次见。
“请问你是?”
“你应该不认得我,但你还记得去年七夕吗?就在越色,我表哥和你说了几句话,结果被霍以南用酒瓶砸的脑震荡,额头缝了三针,在医院里躺了半年。”
第66章
记忆如潮水, 扑面而来。
霍南笙对于那晚,回忆清晰。
那晚算得上是她和霍以南关系变化的转折点。
她记得有个男人和她搭讪,在她屡次拒绝后, 没有退缩,反而对她动手动脚,不顾她的意愿, 想拉她走。
冷不防霍以南出现,让商从洲带她离开。
她在酒吧外等了会儿,等到霍以南出来,身上有股浓烈的酒气。
路边霓虹灯闪烁,她依稀在他内里的白衬衫上, 看见斑点的红印。
她以为是红酒。
现在看来, 不是红酒, 是血渍。
见霍南笙沉默不语。
程樱以为她怀疑话语的真实性, 强调:“我没骗人,那晚很多人都在场看到这一幕,只是所有人都被霍以南威胁封嘴了。我想不明白, 我表哥只是和你说了几句话, 又没对你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凭什么被打的住进医院?”
霍南笙轻嗤一笑:“你确定,他只是和我说话,没对我动手动脚吗?”
“我表哥不是那种人!”
“你对你表哥的认知有误, ”霍南笙淡声道, “他不单对我动手动脚, 还在我明确告知他我有男朋友之后, 对我说——有男朋友的女的,他玩起来会更带劲。”
“你在胡说什么?”程樱震惊的面色惨白, “我表哥不是那种人好吗?”
“是不是,你可以问问在场的人,你不是说很多人都看到了吗?”
程樱郁结甚重,气的胸口起伏。
她掏出手机,火速地拨了个电话出去。
“陈樟哥,你在越色吗?我有事找你,你过来一趟。”
电话挂断,程樱说:“我找了个目击证人过来和你对质,霍南笙,你不要以为有个霍以南当靠山是多了不起的事儿?更何况你现在和霍以南分手了,又找了个新男友?”
她眼梢稍挑,睨向坐在角落处的男人。
神情里,满是讽刺。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角落里坐着的男人,脸部线条利落流畅,五官俊朗,周身散发着温润气场。看上去,是儒雅随和的翩翩君子,没有半点儿生意人的气场。
一个字,简单概括。
穷。
听到这话,霍以南不咸不淡地弯了弯嘴角,没说话。
霍南笙目光静静的,没有被嘲讽的尴尬与局促。
她语调无波无澜:“我和霍以南如何,不需要你多评价,但是我想霍以南应该给了你表哥补偿吧?”
程樱咬着银牙:“给了补偿又怎么样?我表哥什么都没做,平白无故遭一通罪,而你身为罪魁祸首,竟然没有任何歉意。”
在此之前,霍南笙压根不知道有这档子事儿。
即便知道,她想她也不会去道歉的。
对于调戏自己,不尊重女性,对女性耍流氓的男人,就应该施以惩罚。
只是没想到,霍以南下手这么狠。
把对方打的脑震荡,送进医院。
转念一想,对比起商陆没了的小拇指,程樱表哥的惩罚,尚显微不足道。
未过多久。
人群被人拨开,有个男人出现在程樱面前。
程樱抓着他:“陈樟哥,你告诉她,我表哥就是因为和她说了几句话,被打的脑震荡在医院住了小半年,他现在脸上还有疤。我想让她给我表哥道个歉,她竟然不愿意?”
听到这话,陈樟脸色沉冷:“小姑娘,你不羞愧吗?”
霍南笙面色冷淡:“不羞愧。”
满室寂静。
就看到陈樟往前走几步,挡在霍南笙面前。
他冷笑一声:“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去和我哥们跪下来道歉,这事儿咱们就算完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霍南笙饶有兴致:“第二呢?”
陈樟嘴角勾起下流恶劣的笑:“第二,我哥们因为你毁容了,你以身相许。”
包厢里,一片觑声。
有人小声骂道:“真不要脸,额头上缝了几针,疤痕早就通过医美消了,毁个屁容。”
“就陈松那脸,毁容相当于整容。”
“也就看人和霍以南分手了,来欺负她。”
“那不然呢,一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能反抗挣扎出什么结果来?”
叽叽喳喳声里,无一例外的,都是针对他的,陈樟面色不改,将厚脸皮发挥到了极致。
霍南笙不气反笑,她温温柔柔地笑着,好似对陈樟低头。
“这样吧,我们加个选择项目。”
“什么?”
她用最人畜无害的纯良无辜表情,说着最狠的话:“第三,你哥们调戏我,你让他过来跪下和我道个歉,我就当这事儿完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霍以南把你哥们打住院了,是霍以南不对,但霍以南向来斯文,没想到你哥们那么弱不禁风,随便几下子就被打成那样,正好你哥们过来给我道歉完,我让霍以南给他道歉。”
“你觉得怎么样?”
一番话软软绵绵的,结果话里话外都透着浓重的讽刺。
——谁让你哥们那么虚弱那么没用,连个斯文人都打不过。
以及。
——我让霍以南和你哥们道歉,你就说你敢不敢让他道歉吧?
霍以南有着翻云覆雨的手腕能力,别说陈松了,就连陈松他爸来,都得对霍以南点头哈腰连连讨好。
眼看着陈樟面上挂不住。
一旁的程樱咽不下这口气:“我表哥哪儿调戏你了?你别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围着你转。”
这就是霍南笙不喜参与各种聚会的原因。
流言蜚语,胡乱猜测,对不了解的人事妄下定论。
“——程樱!”陈樟忽地叫她的名字,“你别说话。”
“陈樟?”
“……”
见他这态度,程樱心底有不好的想法:“表哥真的调戏她了?”
陈樟风流散漫:“调戏一下怎么了?酒吧里男欢女爱,多了去了。她这么清高的人,来什么酒吧,去寺庙待着好了。”
霍南笙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话:“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难道去酒吧的人都是为了一夜情吗?单纯的为了喝酒不行吗?我清高,那你呢?你卑劣还是龌龊?”
“你他妈——”
陈樟忍不住伸手,欲抓住霍南笙的衣领。
突然有只手,截停了他的动作。
陈樟恼怒,看向坏他事的人,凶神恶煞的目光,在触及到来人的面容后,瞳仁地动山摇般地震荡。
他声音发抖,颤巍巍地:“……霍以南?”
霍以南面色清淡:“松手。”
他甩开陈樟的手,看似力度不大,实则甩开的那一下,陈樟觉得自己骨头都在疼。被霍以南抓过的手腕,骨头好像都要断了。
周围的人皆是一惊。
尤其是先前口出狂言嘲讽霍以南是软饭男的程樱。
不是?
堂堂霍氏总经理,怎么给人的感觉像是儒雅的大学教授啊?
不是说三十岁了吗?怎么三十岁这么年轻这么帅的?
霍以南抽了张纸巾,擦手,仿佛刚刚摸了什么脏东西。
他不急不缓地说:“我没记错的话,你叫陈樟吧?关于我恶意伤害陈松一事,我想陈松应该和你说过,我本人不介意他使用任何法律手段起诉我,但是陈松选择私下和解。我表示给他丰厚的赔偿金,却被他拒绝了。”
陈樟的脸部肌肤麻木的牵动着,神情僵硬,刚才嚣张的气焰,霎时消失不见。
“霍以南,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陪我女朋友来参加我表妹的欢送会,怎么,不可以吗?”霍以南声量抬高,没有温度的嗓,却让人倍感寒意,“——李夕雾,你在南城交的朋友,够可以的啊,欺负到你未来嫂子头上来。”
可怜李夕雾,明天就要离开南城了,想着今天好好地玩一遭,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她不耐烦地啧了声:“都是些酒肉朋友,又不是真心朋友,他们能和笙笙比吗?”
随即,她找来酒吧保安:“把这几个闲杂人等给我赶出去,看着烦。”-
好好的欢送会,经历了这么一桩事。
霍以南本就是霍南笙和他撒娇,他才过来的,现下耐心告罄,拉着霍南笙就往外走。
回去的路上,霍以南的电话没停过。
司机坐在前面,霍以南举着手机,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他话很少,霍南笙零星地捕捉到几个字眼。
陈家。
收购。
恶意竞争。
不折手断。
霍南笙无动于衷地沉默着。
——沉默于霍以南为她大发雷霆。
她没那么善良,会制止霍以南,对于欺负过她的人,她可以不生气,但是她不会阻碍霍以南发火。
霍以南这通电话打了很久,到家了还在打。
霍南笙先行去洗漱。
家里有好几个洗手间,她用的是主卧的洗手间。她洗澡向来很慢,和瓶瓶罐罐做斗争,过了近一个小时才出来。到卧室的时候,霍以南已经洗完澡坐在床上了。
他在看手机,侧脸线条利落流畅,神色疏离冷漠,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矜贵感。
霍南笙走到他坐着的这边:“哥哥。”
霍以南掀开被子,示意她进来。
霍南笙躺在他怀里,和他一样看着手机。
霍以南看手机是在看文件,霍南笙看手机则是在和李夕雾聊天。
去年七夕,是李夕雾邀请霍南笙去酒吧的。
霍南笙中途消失,直到隔天,李夕雾都没有问过霍南笙去哪儿了。
霍南笙:【老实交代,酒吧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夕雾倒也没有转移话题,干脆利落地说:【你不是知道吗,有个男人和你搭讪,然后霍以南过来,把那个男人揍了一顿,说真的,场面很吓人。男人被揍的脸上全是血,我真怕出人命。】
霍南笙:【不是,是——程樱,她为什么会知道,我是霍以南女朋友?】
李夕雾:【啊,因为霍以南自己说的啊,他说你是他女朋友。】
霍南笙:【啊?】
李夕雾:【啊?】
李夕雾:【?都快一年了,你才知道吗?】
霍南笙真的才知道啊!
她要是当时就知道,哪里还有后面装疯卖傻的情节啊?
霍南笙和李夕雾聊的投入,全然没注意到霍以南放下手机,双眼盯着她。
见她对着手机发呆,霍以南忽然出声:“和谁聊天这么开心?”
霍南笙:“和李夕雾。”
她把手机屏幕朝他:“她说的是真的吗?”
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句——他说你是他女朋友。
霍以南轻描淡写:“嗯。”
“所以你都对外宣布我是你女朋友了,结果回到家里还跟我装纯洁的兄妹情?”霍南笙忍不住骂他,“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
“嗯,你现在长见识了,开心吗?”
霍南笙惊讶于他没皮没脸的行为,惊讶不到三秒,她又幡然醒悟。
他又不是第一次厚颜无耻,在床上,在干那档子事儿的时候,不管是用身体还是用言语,都将她折腾的死去活来。
霍南笙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你怎么会对他动手啊?印象里,你最不喜欢动手了。”
霍以南灌输给霍南笙的一条道理。
收到过教育的人都会以沟通解决问题;粗枝大叶的流氓混混才会用拳头。
当然,他不喜用武力,主要还是,嫌脏了自己的手。
“是吗?”霍以南淡笑了声,神色淡漠,“一般情况下,我不喜欢动手,但是那天情况特殊。其实我有想过,把他碰过你的手给卸下来,我知道用什么方法能把手卸下来,永远无法接上。”
他语调稀松平常,像是在问她“要不要吃鸡腿,他把鸡腿掰下来给她吃”。
然而他话里的内容,是血腥暴力的。
霍南笙听得心惊肉跳的:“哥哥,你好粗鲁。”
霍以南眉梢轻扬,忽地说:“把最后那个字删去,再说一遍。”
删去最后一个字?
“哥哥,你好粗……?”
一整句话说完,霍南笙恍然大悟。
她恼羞成怒,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放在被子底下的腿,重重地踢了他一脚。
随即被他的脚勾住,他一个翻身,把她按在怀里。
距离越来越近,她的视线落在他薄薄的双唇上,她意识到了接下去要发生的事,即便做过许多次,但每次做她还是像个不经人事的小女生似的,耳根泛红。
呼吸温热,距离越来越近。
眼见着就要吻上来,霍南笙识时务地阖上眼。
眼睫轻颤。
空气里陷入安静。
一秒。
两秒。
三秒。
然后霍南笙听到霍以南嗓音里含着恶劣的促狭,似笑非笑地说:“看来你很满意哥哥的尺寸,这么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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