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沈檀不知道陆鹤然为什么突然过来。
但显然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时间。
太阳已经落入高楼之下, 随着昼短夜长,天也昏得很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家里没开灯,只有玄关处亮着一盏小小的暖黄色的复古台灯。光线温柔地洒在身上, 意外让她觉得发烫。
几分钟前, 她刚喝完半杯红酒,关掉电视。
黑暗的环境容易让人放松, 距离上次安慰自己已经很久了。
她在黑暗中摸索到触感柔软的硬质玩具, 脖颈绷得修长,脚趾也因为刺激而蜷缩到了一起。浑身微汗, 还来不及——
咚咚,咚咚咚,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了。
然后她就被拽进了生硬的怀抱。
在他怀里的那几秒, 沈檀浑身电流般的感觉还没过去。被他怀里的温度一激, 忍不住瑟缩起来。等筋骨舒展开, 想到的第一件事也不是推开。
而是,他怎么了?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陆鹤然的时候就察觉到他是个很敏感的人。和隔着数百人在操场上见到的不一样,近在咫尺的他很阳光,也很容易破碎。
不知道形容得对不对, 他的神态像日光穿过树梢落在地上, 一地碎金。
当时对他一无所知, 但她就是固执地觉得, 他缺爱。
她只是给了一点关心, 他就好像要用全部来回报似的。
很缺爱的小狗崽,沈檀在心里给他取了这么一个保密的称呼。
这个称呼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所以她当陷入突如其来的拥抱时, 脑子很恰巧地再次出现了这几个字。
好在这个拥抱持续得很短。
不至于让人为之后的尴尬买单。
复古台灯的光辉将他皮肤照成温暖的色调,即便如此, 也没掩盖掉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阴郁气息。陆鹤然很少有这样的时刻。
沈檀不动声色退开一步,仰头:“你喝酒了?”
“没。”他站在门口,略显无措。
手下垂,不安地攥紧,松开,再攥紧,好像在为刚才唐突的行为抱歉。
就算理智告诉她现在进家里很不方便,她还是侧身让开:“进来说吧。”
门外的风吹动衣摆,布料柔软地抚摸她腿侧。她不自然地并拢,抱胸看他:“还是在门口就能说完?”
刚才一直紧绷的情绪在看到她之后骤然放松。
陆鹤然弯下腰,解开球鞋系带。右手边的鞋柜上放着一双男士拖鞋,很大众的款式,但看起来簇新,连标签都没拆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很自然地放在地上,踩进去。刚刚好,他的大小。
心情像气泡水,那些抓不到的情绪滋滋飞窜,他伸手去碰墙上的开关。
沈檀倏地拉住他袖口,语焉不详道:“等等,屋里有点乱。”
她快速转身,“我先收拾一下。”
她身上是件很柔软的睡裙,略带褶皱的棉柔质感,很素的紫蔷薇色。裙边不小心往上折了一道,走动间,匀称的腿部线条随着动作不断绷紧,放松,再绷紧。
陆鹤然心猿意马地收回视线,等在门口。
黑暗中她的身影来回穿梭在客厅、卧房之间,好半天,里面才传来一声:“进来吧。”
嗒嗒嗒,家里的灯全数打开,家具轮廓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一眼过去,唯一与平时不同的只有沙发抱枕。原本分散在各处的抱枕全数摆在了不常用的单人沙发上。好像不愿意让人坐一样。
正对单人沙发的地方摆着一支酒杯,猩红色的液体即将见底,只剩聚在底部的浅浅一汪。
陆鹤然瞥了一眼,在对面坐下。
视线范围内很快出现一双棉麻拖鞋。
沈檀走了过来,放下水杯:“说吧,什么情况?”
她抽空换了衣服,裙边比刚才那件稍长一些,盖到膝下。随着她坐下的动作,裙摆往上缩了一寸,露出圆润的膝盖。
陆鹤然一时不知道将视线摆在那,缓慢道:“你喝酒了?”
这句话在进门前她刚问过他。
现在立场交换,沈檀仰头喝完将最后一口喝完,馥郁果香划过喉间,并没有让身体变得更放松。她被钓在不高不低的悬崖口,思维和身体处于南辕北辙的方向。
玻璃杯轻轻撞在桌沿上,她努力坐稳:“你总不是来管我喝酒的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奇怪,有些话当着面却说不出来了。
陆鹤然突兀地捏了捏眉心:“我是……”
他顿了顿,微微吐息:“如果我说,我是走错了,你信吗?”
沈檀眯了下眼:“陆鹤然,你不对劲。”
是的,他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明明那么能忍,却在其他人的故意激怒下迫不及待跑来。他心里很失落,很空旷,很没有底,大声呼吸都能听到回音。
他太迟钝,所以不知道这算是争风吃醋落了下风、身体自然而然的应激反应,还是对于她曾经“难过”的时光无知无觉产生的愧疚。
想拥抱她。
但拥抱过后这块被吞噬的空缺越啃越大,逐渐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
陆鹤然焦躁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指节,“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我记得没给你安排太多工作。”语气中顿,沈檀反应过来,“你是说研究所的工作?”
是什么都行吧。陆鹤然点了点头。
沈檀丝毫没意识到这不是她工作的范畴,她坐直,歪头:“那我能帮你什么?”
眼皮微垂,男生声音干涩:“已经帮到了。”
沈檀诧异:“什么时候?”
“你刚才。”他说,“抱了我。”
这就是一个接近满分的学霸偷换概念的能力。
刚刚她只是,单纯地没推开。在他嘴里已经成了主动去拥抱。
在这一刻,沈檀突然很后悔让他进门。
因为正常情况下,她现在应该是反驳,并且严格地改出他的语病。可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想到的居然是属于男生干净阳光的味道,还有略微用力而显得硬朗的肌肉。无论哪一点,都会让现在极度敏感的她忽上忽下。
她无意识咬住口腔内壁,刚才那口红酒的味道似乎还在发挥功效。
从来没因为半杯红酒缥缈的她,几乎要因为多的那一口目眩起来。
她压住声线里的异样,“如果你还是……压力大的话。”
陆鹤然望过来。
“我不介意再抱你一下。”她听到自己是这么说的。
她张开手,半蹲在地上,将他彻底纳入怀里。
“陆鹤然,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他声音涩涩地说。
“那是课题任务太重?还是……”沈檀放慢呼吸,嗅着他衣服上的干净气味,“还是吴深,就是我老板,他找你说什么了?”
她太敏锐了,陆鹤然在这段关系里永远处于下风。
他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开口:“如果我想知道你们之间的事,算不算越界?”
“算的。”沈檀轻微点了下头,双手交扣在他背后没动。
她捏了会儿自己的手指,认真地说,“问这些问题就突破原有的社交距离了。”
陆鹤然低头,“那现在我们这样,是正常该有的社交距离吗?”
沉静半晌,沈檀松开手:“你现在很会反驳。”
“……那你讨厌吗?”他又问。
没说讨厌,也没说不讨厌,沈檀用跪在沙发上的那条膝盖抵住自己,往后撤了点,“好一点了吗?”
她是要起身的姿势。
陆鹤然拽住她:“不好,再一会儿。”
沈檀将脸抵在他肩胛骨上:“我怀疑你在得寸进尺。”
虽说如此,沈檀还是让他得寸进尺了个够。
她同样喜欢着这种温度与温度交换的肢体接触,会让她飘忽不定的心落到实处,未完成的空虚也被填得胸腔发涨。
其实在他来之前,大概是今天下午的时候,沈檀刚知道一件新的、关于他的事。
那会儿她在SKP确认场地,偶遇了老杨妹妹。老杨妹妹是和朋友一起来逛街的,还很巧,都是浦城外国语的校友。她的朋友一下认出沈檀。
“是比我们高一届的沈檀学姐吗?”
“我是。”沈檀客气地打招呼。
妹妹的朋友凑上前,满脸八卦:“学姐学姐,那你现在和陆鹤然在一起没?”
什么叫……那你现在……在一起没?
这句话的句式让人觉得该有什么前情才对。
沈檀的迷惑不像装的,“我?和谁?”
老杨妹妹用高深莫测的语气说,“檀檀姐,我们都知道啦!江湖传言3.0版。”
“……什么3.0?”
“来,你记性不好,我给你捋一捋。”妹妹很贴心地伸出一根手指,“1.0版毕业季,大雨天,陆鹤然把你按在墙角——”
沈檀头疼地打断:“直接下一版。”
“2.0版是有实锤的,陆鹤然的课桌上刻了——”
“再下一版。”沈檀道。
“3.0版就是,传说陆鹤然毕业后参加的每次同学聚会,都是为了打听你的消息。”
“……”
妹妹信誓旦旦,“他们班长亲口说的,虽然他没直接问过,但每次说到你,他都听得特别认真。啊对,有一次学校周年庆,陆鹤然那么一个有条理,脑子又清晰的人居然还跑错宴会厅,好巧不巧,去的是你们那届毕业生聚会。我猜他一定是想见你。”
沈檀拍拍她的手:“谢谢你的江湖传言,我们现在没有在一起。”
妹妹显然是和朋友共享过消息的,两人一脸“怎么会”的表情,“可是你们不是还在联系吗?檀檀姐,你知道现在什么最火吗!”
沈檀耐心地顺着她的话:“什么?”
“男方版的蓄谋已久,女方版的先婚后爱啊!”
“……”
看来是一对看小说入魔的小姐妹。
沈檀慢慢开口,“我和陆鹤然呢……”
“嗯?”两人睁大双眼。
沈檀决定澄清流言,给这些所谓的江湖传言画上句号:“谈过,但没结果。”
妹妹和朋友相拥尖叫,几乎引来路人围观:“救命救命!他们真的谈过!妈妈妈妈我磕到了!他们谈过耶!这是破镜重圆,更好磕啦!!!”
“……”
“檀檀姐,他肯定放不下你!你信我,他一定超级喜欢你!”
第42章
老杨妹妹和她朋友的嗓门还在脑海里振聋发聩。
沈檀回过神, 目光落在他平直的肩线上。自己真是爱情bitch,一边说着跟他没关系,一边享受他令人落入实处的胸膛温度。
旷了许久, 她无比贪恋他身上干净且让人安心的味道。
如果暴雨天那次他们真的亲吻过, 那算起来分手后他们已经越轨两次了。
上次在他家,她没控制好自己。在他扶住她的腰时, 她顺势坐了上去。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迷惘潮湿,用鼻子蹭她, 她在摇摆不定间给予回报地亲了回去。
16年的陆鹤然也会迁就人,配合她的高度仰头,喉结在她手指的抚摸下难耐地滚动。
沈檀至今还记得当时的触感。
还有忘我时他探进衣摆的宽大的手。
浑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沈檀徐徐推开他。
再保持这样的距离, 她可能又会犯错。
她捋了一下手臂, 站直:“元旦又有高中的校庆了,你要去吗?”
不懂她为什么突然提到高中,陆鹤然眼里只剩推开他,与他保持半臂距离的沈檀。心里的空洞再次泛滥, 他一点都没法离开她。
“不去。”陆鹤然兴致恹恹地说。
“可是之前每次学校有活动, 你不是都会去吗?”
陆鹤然讶然, 他惊讶于沈檀居然知道这些。
半晌, 他答道:“所以腻了, 不想去了。”
沈檀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他们之间有各自的立场,沈檀理解他, 可能有那层窗户纸在, 他们才能更自然地相处。
即便谁都知道,不过是纸糊的窗子, 稍稍一碰便破了。
她重新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现在好点了没?”
“嗯。”陆鹤然坐直,“好多了。”
沈檀笑了笑,“如果还没好,我都想倒杯红酒给你了。”
陆鹤然提醒:“你知道我酒量不好的。”
“知道啊。”她还是笑。
“那,那天。”时隔数日,陆鹤然终于找到合适的突破口,他抿了下嘴,嗓音因为紧张而显得干涩,“我喝多不记事的那天,有做什么事吗?”
沈檀很认真地思考半天,字字清晰地说:“亲我了。”
“……”
谁都不说话的漫长的一段时间,陆鹤然的表情有了明显变化。
他张了张嘴,“……我,我,我,我。”
沈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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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我真这么干了?”
“骗你的。”沈檀很顺当地接上他的话,无论表情还是声音,都太自然了。她好笑地说,“我是不太懂学霸,怎么喝多了还要教人解函数开导数……”
说到导数,她忽然回忆起了导数符号画在自己脊背上的触感。
长长的一个F,从她脊柱的第一节画到了最末,最后探进身体里。她下意识蜷缩脚趾,却看到对方微微蹙眉,干净又虔诚的脸。他认真得仿佛在某节重要的复习大课上,用最正经的表情做着最下三滥的事。
“学姐,我在给你讲课。”
如果不是知道他喝醉,她一定会误以为他是个极其高明的调情高手。
那股忽上忽下的心痒又来了。
沈檀变脸很快,望了眼墙上的挂钟:“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陆鹤然不明:“你不是才说到导数——”
“导数有什么好讲的。”沈檀道,“反正你干尽了学霸干的坏事。”
监控视频里的细枝末节和学霸干的坏事完全对不上号。
陆鹤然依然还原不出那晚的真相。
他起身:“……我真走了?”
“嗯嗯走吧。”沈檀敷衍道,“快把我的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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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鹤然被她的忽冷忽热弄得懵懂,神思复杂地望了她一眼,关上门。
门背后,沈檀长长舒出一口气。
今天不是个适合接待他的日子,独处的那十几分钟里,她生出了不下五次,想要再次越轨的想法。手心汗涔涔的,和其他湿润的地方一样。
***
隔周需要去海南出差,沈檀到机场才发现此行还有不速之客。
这趟航班没有头等舱,于是自然而然地,TRE的几张票都订在了商务舱。隔着走廊,两张在左,两张在右。
沈檀看了看自己的座位号,在左边第一张坐下。
与她同座的是老板。
而隔着一条走廊,右侧才是小河,以及陆鹤然。
沈檀没空顾及陆鹤然什么表情,她刚坐稳,老板便拿出平板,跟她聊起最近的工作。弄得隔了一条走廊的小河原本欲言又止的,只能把话憋了回去。
沈檀想,小河应该挺开心的,毕竟和她控的颜坐那么近,可以近距离观赏三个小时。
这趟飞行时间不算长,中间吃了一餐平平无奇的飞机餐,喝了两杯柠檬气泡水。
快降落前,沈檀起身上洗手间。
老板侧过腿,在她路过时扶了一把:“小心。”
脚下明明没有任何障碍物,这声小心倒是把她吓了一跳。沈檀扶着前排椅背站稳,下意识看了一眼右侧。小河睡得昏天暗地,脑袋歪在颈枕上,至于陆鹤然,安静看着窗外,连头发丝都没动一下,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什么心事。
原本就轻的脚步放得更轻,被厚重的地毯吸得悄然无声。
浦城开始降温,海南的天却依然炎热。
此行出来沈檀带的都是酷夏的衣服,上完洗手间,她对着镜子补了一圈防晒。前前后后估计花了得五六分钟。再出去的时候狭窄的门边挡了一个人。
沈檀侧身,“你用洗手间吗?”
“洗个脸。”男生眼皮耷拉,倦意明显。
“昨天没睡好?”
不字刚到嘴边,看了一眼座位上已经开始佯装闭目养神的老板,陆鹤然改口道:“嗯。”
“今天没什么事,到了酒店可以先补会儿觉。”
“好。”
正要走,陆鹤然突然拽了她一下,“你坐我的位置。”
沈檀莫名,视线在座椅间来回转了一圈。
老板跟她聊了一路终于聊累了,正闭眼小憩。另一边小河已经转醒,咕噜咕噜地喝着饮料。沈檀想了想,明白他的意思。
老板睡了,她穿着裙子从他腿前挤过去不太方便。
而他不一样了,他完全可以在不吵醒老板的前提下,跨过去。
沈檀点头:“好,谢谢。”
回到座位上没多久,陆鹤然就出来了,额发沾了点水,看起来更黑更浓。他擦干手上的水,走到沈檀原先的位置前,长腿一迈,轻而易举地跨了过去。
收回视线,沈檀听到小河在她耳边说:“哇,好长的腿,好紧的腰,真绝啊!”
她好笑地说:“在你这坐半天还没看够?”
“老大,你不知道。有种人是越看越好看体质,老大你是,Ray也是。而且刚刚我是超想和你坐的,本来都给你使眼色了,谁知道老板……”
“咳。”
一声轻咳,小河立马做了个闭嘴动作,“吓死了吓死了,差点没工作。”
小河又跟她聊了聊下机后的安排,在飞机落地的巨大轰鸣声里,她终于又有了胆子:“老大,这次老板怎么会一起来?我今天到机场的时候吓了一跳。”
“不瞒你说,我也吓了一跳。”沈檀道。
“……我突然压力好大。本来以为是出来工作加玩的,现在好了。”
听到小河叹气,沈檀安慰她:“说不定老板行程和我们不一样,只是凑巧一班飞机。”
小河只好期望如此,双手合十拜了拜:“保佑保佑。妈祖保佑。”
小河是第一次和老板一起出差,压力大很正常。沈檀不是,沈檀在京城的那段时间应该很习惯。因为她长途的差旅总是会偶遇老板。
现在再想,大约就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吧。
下飞机后,老板有事在一旁接电话,小河去买咖啡了。
沈檀和陆鹤然站在行李转盘前,随口问道:“粒子安排好了吗?”
陆鹤然点头:“本来在宠物店寄养,一个朋友正好有空,接他家里去了。”
“那就好。”沈檀放下心。
陆鹤然取出手机:“要看粒子最近的照片吗?”
原本无聊的时光有趣起来,沈檀眼睛一亮:“好啊。”
老板接完电话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和谐的身高差,和谐地看着同一部手机画面,偏她还笑得很好看。这么一副美景都没法抵消旁边男人让人讨厌的挑衅嘴脸。
也不知道那天的谈话对他是否有影响,半个月过去,他一点不见安分。
“ksenia,来一下。”
老板破天荒地叫了她的英文名,沈檀明白有正事,立马放下手机:“等会儿,我先过去。”
陆鹤然面不改色地嗯了声,“没关系。”
“你自己待一会儿?”
“好。”
看他神态,看他语气,都是温柔小意。
沈檀突然有点舍不得,挪了几步,才不情不愿地挪到老板面前。
“老板,您说。”
“晚上有个客户会来接我,跟你的业务有部分重合。一起去?”
晚上的事干嘛非得现在就说?
沈檀望向不远处的行李转盘,疑惑慢慢清晰。她哦了声,“知道。”
老板慢条斯理拨弄着手上的腕表,“刚才怎么坐到那边去了?”
“您睡着了,怕打扰您休息。”沈檀如实说。
她想拉开距离的时候才会说“您”,老板没说破,温和地笑着问,“怎么就料定别人打扰不到我了?”
沈檀也不顺着他说,反道:“您看,结果就是没打扰到。不是吗?”
那是没打扰吗?
那是感觉到身边坐了个讨厌的人,连眼睛都懒得睁。
老板也是打太极高手,不想接的话就不接,自己另起一个话题:“这次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跟你们一起出差?”
沈檀继续装傻:“怕我带模特跑路?”
“他带你跑路还差不多。”
沈檀算是看出来了,老板这次突然出现在机场,说不定是看出差行程里有她,有陆鹤然,不知道哪门子不对付,就来了。
难不成还真有什么所谓的前男友气场?
可是他们也不算谈过吧?
沈檀正色道:“老板,工作场合呢,他是我模特,您是我老板。我记得您不是个喜欢干扰下属正常工作的人——”
“你和他认识多久了?”老板突然打断。
沈檀噎了一下,模糊地答:“……挺久的。”
“比我还久?”
她抿嘴,不说话。某种意义上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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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那天,那小子说的话是真话。
老板没继续往下问,只顺着她之前的话说,“这次一起出来,我同样希望你能够全程保持正常工作的姿态。”他沉静地看向她,“可以?”
“当然。”沈檀点头,“前提是您也在工作状态。”
两人默默看了对方一眼,老板忽然俯身,几乎与她鼻尖对鼻尖。
“檀檀,那你为什么心虚?”
第43章
沈檀是想保持工作状态没错, 可是她发觉最近心思动摇得厉害,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看到陆鹤然那张极其符合她审美的脸,她会柔软。看到陆鹤然身上漂亮又蓬勃的线条, 她会蠢蠢欲动。看到陆鹤然那双玉骨般有凹凸感的手, 她会心跳加速。
她把这一切归结为素得太久的后遗症。
但是,此刻她与老板如此亲密的姿态, 同时老板是富二代里公认的长得帅的那一类。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可思议。
视线慢慢转开, 再瞥向行李转盘。
那股冷淡下去的感情突然就充沛起来。
很完蛋。
她看起来像个要吃回头草的人了。
沈檀沉默了,沉默地回想了过去数天发生的事。从得知他被vivian诓走去喝酒的那个晚上开始, 哪里就开始走向不对劲。
情绪这种东西是弹簧,压得越低弹得越高。猝不及防间,稍稍一松手, 就会以想象不到的速度快速冲破原有的桎梏。
他们之间的每一次接触, 都在拉扯那双按压弹簧的手。
那天晚上她清晰地尝到了甜头。以至于从那之后压住弹簧的只剩一根手指, 摇摇欲坠。
任她演得怎么自然,看——
她的心虚被发现了。
沈檀壮起胆子推开咄咄逼人的老板:“您看错了,我眼睛里可能会有脏东西,但没有心虚。您又不是不知道, 我对工作一向认真。”
老板笑了笑, 没再施压:“那就是我看错了。”
他虚扶了一把沈檀, 又道:“行李来了, 我们过去吧。”
一回头, 陆鹤然已经拿好了两人的箱子。
行李箱拉杆贴拉杆,他的手就搭在上面, 指尖自然下垂, 很放松的姿态。
但他的眼睛却很沉默。
沈檀觉得自己中邪了,下意识想要解释, 可是话到嘴边再看,他又恢复了之前神色浅淡的模样。那一瞬的阴沉仿佛幻觉。
把话压了回去,沈檀觉得自己好奇怪。
公开场合,和自己顶头上司聊工作,有什么好……好解释的。
等小河买了咖啡回来,一行人才不疾不徐离开。
来接他们的是辆商务车,去酒店的路上小河终于找到机会坐她边上,这种配比容易造成的局面就是后面愉快祥和,前面就——
沈檀竖起耳朵。
除了咧开一线的车窗缝里灌进风声呼呼,那两人正在演绎什么叫沉默是金。
平板的光和手机的光分别倒映在两侧车玻璃上,车子经过隧道时,光线骤然明显。沈檀下意识往陆鹤然那边看,玻璃的倒影里,他正和谁发消息。
最新一条写着,我想你啊。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不疾不徐地敲,输入框出现第一个字:我……
我什么?
隧道太短,驶出去的时候车玻璃上的倒影被外面日头一晒,变黯淡了。
沈檀咬着口腔里那块软肉思考。
我也是?我也想你?
我什么啊???
她没来由地陷入一阵恐慌。
给他发信息的是谁?男的女的?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
沈檀突然想到,重新见面后,她好像没怎么在乎过对方的感情问题。
在确认他没有女朋友之后,她就心安理得且理所应当地觉得,陆鹤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就是一门心思盯准了她。加之周围朋友也在有意无意地暗示,他依然对她抱有好感——
沈檀用力敲在车框上。
大意了。
大意的不仅是她对这件事的忽视程度,更是突兀的这一声敲击。
几个人都回过头。
小河惴惴:“老大,你怎么了?不会晕车了吧?”
“……没。”沈檀略有心虚,不敢看前座,“手不小心打到了。”
“哇,好大一声,肯定好痛的。”小河嘀咕道。
痛不痛的不知道,反正人有点麻是真的。
等到下车,老板站在商务车左侧,陆鹤然拎了她的行李等在右侧。两侧车门大开,她左右脚犹豫了一下,迈出右脚,从车上跳下来。
后背发烫,她感觉到了落在背上的灼灼视线。
所幸小河很快也跳了下来。
她自然是不敢往老板那边下车的,完美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沈檀快走两步,接过陆鹤然手里属于自己的拉杆箱,轻轻呼出一口气。多巴胺正在分泌,男生的体温和海南的天一样充满热意,金属拉杆都留下了温热触感。她听到背后电动门轻轻关闭,不自觉挺直腰杆。
几步之后,老板停在他们身侧,温柔地说,“你们女孩子先去办入住吧。”
小河迫不及待想离顶头上司远一点,没问理由一个劲地拉着沈檀走,“谢谢老板,老板你们慢慢来哈!”
从酒店外走廊成功进入大厅,小河才放慢脚步,“呼——吓死我了,我一跟老板说话就紧张得打哆嗦。”
沈檀笑了声,“那你还能说这么多?”
“这不是为了快点跑嘛!”小河偷偷回头望了眼,附在她耳边,“老板怪温柔的呢,还‘你们女孩子’,我好久没听人这么称呼我了!”
沈檀想,那是甜蜜陷阱。
她没拆穿,只笑了笑。心里装着其他事,附和的欲望直线降低。
办理好入住,小河又拱了她一下。
“老大,你看外面。”
隔着大堂的玻璃门,沈檀看到陆鹤然和老板仍然站在刚才下车的地方。炙热的天,老板穿着正式,西裤、衬衣、领带,一样不少。相反,陆鹤然就自由多了,宽松的、色彩单一的T恤和短裤,露着矫健小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站在一起,两种截然不同的好看。不过沈檀的爱好有偏好,就是喜欢有松弛感的少年姿态。此时看陆鹤然,肩是肩背是背的,双腿又直又漂亮,只觉得养眼。
他俩不知道在聊什么,外人看不出什么神态变化,好似闲谈。沈檀放低目光,看到停留在两人指尖,冉冉升起的青灰色烟气。
“……”
啧,陆鹤然这小王八蛋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小河低低地感叹道:“我还以为是那种乖弟弟,居然会抽烟耶。可是老大,我一点都没幻灭,反而觉得更帅了怎么回事啊!呜呜呜那么漂亮的手夹着烟比漫画还漫画,救老命了!”
夹烟的姿势那么娴熟,说不会,沈檀是不信的。
只不过从她注意到开始,到那根烟彻底燃灭,他都没有递到唇边吸过一口。好像就只是应付外人,礼貌性地陪一会儿。
他们还在说话,小河拉拉她的衣服:“老大,要不我们先上去?”
沈檀慢慢收回目光:“行。”
TRE很大气,出差的房都是单间。沈檀洗完脸躺在大床上滚了一圈,她摸出手机盯着发黑的屏幕看了一会儿。
屏幕上是自己素淡的脸,因为心事瞳仁不太聚焦。
忽得,随着手心一震,眼前也亮了起来。
进来两条新消息。
沈檀点开。
一条是老板的,问她回房间了?晚上六点出发有没有问题?
她快速回了条可以,然后切到另一条。
另一条是陆鹤然的,他问:手痛不痛?
手?手为什么要痛?
想了好半天,沈檀才想起在车里猛敲的那一下。在她解释过是不小心碰到之后,这件事就被淡忘在脑后了,居然还有人这么心心念念地记着。
沈檀抬肘,看了眼腕骨。她的手很坚强,连一点印子都没留。
随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她回:【痛的应该是车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真是见鬼,车就车了,还说什么车车?
想去撤回,他的消息一秒就回来了:【车车?】
沈檀捏了捏眉心,不想提尴尬的这一茬。她索性改了话题,发了个猫猫头踩烟头的表情过去:【抽抽?】
沉默数秒,他回:【我没抽,你不是看见了?】
Ksenia:【老板给你,你就接?】
Ray:【不是你说的?他是老板,总不能驳他面子】
Ksenia:【你倒是很熟练。】
Ray:【上研究生的那段时间,几个师兄压力大,经常聚在实验室外抽烟。我不抽,但有时候会陪一会儿】
Ksenia:【你们男生这么奇怪?知道不抽还要浪费一根给你玩儿?】
隔着屏幕,沈檀隐约感觉到他在笑。
Ray:【也不算浪费吧,压力大本来就是想多个人聊两句,和这根烟最后的去处没什么关系】
她顿了顿:【那今天老板找你,是想排什么忧解什么难?】
那边发来两个惹人深思的两个字:【他啊】
沈檀静待下文,没想到没后续了。
她慢慢坐起,朝对话框敲了个问号。
那头很久都没回复,突然间,房间的门铃响了。
沈檀放下手机,快速透过猫眼看了看,外面站着的正是消失在对话框那头的某人。她拉开门,探头:“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间?”
陆鹤然拎了个塑料袋,伸出手:“电梯里碰到小河姐了,她出去买椰子。你想喝吗?”
袋子里的正是个绿油油圆滚滚的天然椰子,顶部被劈开一个小口,插着一根习惯和一把小塑料勺。
被这鬼天气热得发干的嘴唇抿了抿,她接过,嘬了一小口,含糊不清地问:“你跑过来就来问我喝不喝椰子啊?”
陆鹤然抄着兜,慢条斯理地否认:“不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沈檀捧着椰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嗯?”
按道理,他应该是来汇报,刚才老板和他聊了什么的。
怕老板也住附近,沈檀让开一侧,示意他进来说。
结果人刚到屋子里,沈檀便后悔了。
倒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而是进门后的第一句,他说的是:“刚刚在车里,我在和普通朋友聊天。男的,你也见过,之前在球场和我一起打过球。”
沈檀脊背一僵,心想,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看到了?!
沈檀不想承认,嘴硬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哦,那就没关系吧。”陆鹤然没再往里走,靠在洗手间入口处的全身镜旁,懒懒散散地说,“是我会错意了。”
她跟着木木地点头,表示赞同。
视线停留在男生漂亮的颈部,她看了一会儿,心想这怎么还不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发愣间他的喉结一动,又问:“所以等价交换,我想确认一件事情。”
喝椰子水的速度渐渐放慢,沈檀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男生直勾勾地看向她。
“严格来说,我们之间还没说过分手。”他危险地眯了下眼,“所以姐姐,你对劈腿的定义是什么?”
第44章
劈腿?
劈什么腿?
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沈檀自认没有柔软的韧带,她也做不到。
不用猜就知道,老板跟他说了些不该说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果按照沈檀的理解, 她和老板是绝对绝对没谈过的。即便一开始是有那么一点动心, 但,他们这一行脸蛋漂亮行事方便, 相对的, 流言蜚语也多。
最开始有人乱传她和老板消息的时候她没当回事,几次升职后, 话说得越来越难听。年纪轻轻,轻而易举升到独立经纪人,又带来部门将近一半的KPI。说没资源赤手空拳进入这一行的, 估计没几个人相信。
沈檀承认, 那时候老板确实为人很绅士, 对她与旁人不同,很让她动摇。
可是一想到倘若他们在一起,她住进了老板那间为她置办的公寓,岂不是自己把风言风语坐实了?
哦, 那些人会说, 沈檀啊, 又不是靠能力, 是靠脸蛋, 靠两腿一张,就完成了大多数人没法做到的连续晋升。
沈檀不想和“靠男人上位”这种标签划上等号, 因此在知道流言之后尽可能的对老板避而远之。
都避到浦城来了, 总不能放弃好好的工作辞职吧?
她不知道老板是怎么和陆鹤然说的。
总归不会说得太清白。
想到这,沈檀有点无语, 放下椰子:“你不给我还原下他是怎么说的吗?”
对于沈檀的要求,陆鹤然从来不会拒绝。
他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的表情,想从中看出点别的来,情绪却因为刚才楼底下的那番对话又翻腾起来。她的老板,穿得人模狗样,倒挺畜生的。
说的每句话都想让人挥拳把他的牙打掉。
“别费工夫了。”老板点燃第一根烟,语态柔和地说,“在浦城还是京城,或者就在这,我都有能保她的资本。小陆,你不考虑一下现实因素吗?”
陆鹤然礼貌地接过对方的烟,低头,以手拢风:“现实因素是在发觉自己竞争不过后找情敌私下和解?”
猩红两点在各自指尖燃烧。
“不止这些。”老板很绅士地将烟头转向无人的一侧,“她需要一个稳定的,可以给她提供情绪价值的男朋友。我需要一个漂亮,却又不是花瓶的太太。在很多方面,我们都更契合。”
太太两个字可真难听。
陆鹤然面色平静地看着自己那支烟,语气笃定:“我的情况比你简单多了。”
老板点头:“嗯,怎么说?”
陆鹤然道:“她需要我,我需要她。就这样。”
隔着一面玻璃墙,数十米的地方,沈檀正在办理入住。整个人懒懒地靠在前台大理石桌上,偶尔和小河说两句,嘴角带笑。
“我调查过你。”老板复吸一口,胸有成竹道,“你的爸妈非常不喜欢她,right?”
想要调查到这件事很简单,陆鹤然没蠢到指责他凭什么调查,也没诘问他调查的过程。闻言,只是淡淡地回敬:“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了。”老板说,“起码让你爸妈搅和进来,她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开心。”
陆鹤然没说话的那几秒,老板学着他说:“我的情况比你简单多了。”
见对方眉头紧锁,他抖抖烟灰,温和地攻击:“我已经过了被爸妈管教的年纪。”
烟燃了一大半,火星的温度开始灼热手指。
陆鹤然慢慢站直,在身高上他还占有绝对的优势。他垂下眼睑,心里快要怒火中烧了,面上仍然不咸不淡:“那我是应该夸你比我老吗?”
“请夸。”老板看起来毫不在意。
陆鹤然任由烟丝继续往下燃,快要燃到手指。
他没什么表情地笑了声:“你现在想尽手段跟她在一起也没关系。”
对方略感诧异,望过来。
陆鹤然继续道:“我也有到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到时候你该是多少?三十五?四十?你怎么保证她到时候不会选我?同样有资本、有阅历的年纪,更何况……还比你年轻。”
“……”
“当第三者没什么难的。”男生轻飘飘地说,“我可以等。”
烟丝燃到最末。
“嘶——”
老板蓦地松开手,中指第二个指节被烫出很浅的红印。
“很高兴和您坦诚交流。”陆鹤然拧灭烟头,再度用礼貌的语气说,“你们之前怎么交往,交往得有多深。我都不,在,乎。”
不在乎吗?
陆鹤然乘坐电梯的时候情绪还在翻江倒海。
他现在很想把冷静扔到一边,很想没有教养地大声骂人。
他他妈的在乎死了!!!
就像现在,他想把她老板的烦人行为都说一遍,但最后还是只能挑挑拣拣,说一些无关紧要的。
听他说完,沈檀很诧异:“你们就聊了工作?”
“不然呢。”陆鹤然说,“不然还有什么可聊?”
也对。他们之间目前的状态可以说是和对方多说一句都算给自己找不痛快。
沈檀选择相信。
她六点还有安排,要和老板一起出去见客户。
端起椰子水连续嘬了几口:“我快来不及了,还要重新化个妆。你——”
“那我回去了。”陆鹤然接过话,“你大概几点回来?”
“嗯……不清楚,应该不会太早。八九点吧。”
“行。”
陆鹤然从始至终没踏进卧室区域,转身,临走前斟酌几秒,道:“那个,你少喝点。”
“你以为我愿意啊。”沈檀笑起来,放软语气,“我又不是酒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晚上没能如她的愿,就算老板挡在前面,还是因为客户热情难却喝了两杯。
饭后他们还要续摊,沈檀谎称身体不舒服。
客户刚想挽留,老板横插一脚:“那你就先回吧,我叫司机过来?”
沈檀连忙摇头:“走路才五六分钟,我正好头晕,吹会儿风。”
“有事电话。”老板点了下头。
有老板纵容,客户也不能说什么,笑呵呵地继续聊饭桌上的事。
沈檀舒了口气,轻手轻脚离开包厢。
海岛的风有着独有的湿度,和浦城不同,是一种略有咸腥的潮湿。被包裹在海风里,会让人忍不住想与水亲近,想到酒店豪华的室外泳池,沈檀加快脚步。
从这里到酒店需要通过两个红绿灯,而后左拐,沿着海边继续走一个路口,就能抵达。
这会儿将近九点,不知是因为靠近景区夜里来往的人少,还是这里的人天生没什么夜生活,马路上空空旷旷,只有路灯孤零零地亮着。
沈檀不喜欢走夜路,一路贴着灯往前。
在路过第一个红绿灯时,十字路口停下一辆轰鸣的摩托。
从马路这头走到那头,摩托依然没动。
沈檀用余光瞥见,其中一个戴头盔的身影跳了下来,似乎朝她的方向过来。
安静的道路上除了几声发动机轰鸣,隐隐夹杂了一两声口哨。
沈檀不安地攥紧手机,加快脚步。
距离第二个路口还有两三百米的路程,好巧不巧,前面坏了一盏路灯。有一段沿海小路隐在树荫里,黑漆漆的。好好的路面突然黑了一段,像深渊巨口。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突然加速,生怕自己的贸然举动引起更大的问题。
点亮手机,沈檀快速拨出电话。
嘟——嘟——
等候音显得无比漫长,几声过后突然消失。
沈檀喂了一下,没听到反应。她挪开手机,意外发现竟没充上电,自动关机了。
身后脚步声好像近了。
她吓得手心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飞快贴回耳朵边,死死捂着。
“喂?对,我快到了。就在我们酒店门口的路上。你,那你出来。啊,你就在路边?哪呢?”
大声说话真的能壮胆,她借机回头张望一圈。
看到那辆模特车依然停在路边,戴头盔的男人就在离她几十米处,半个身影隐在树底下,好像在隐匿身形。快速吞咽了一下,她悄悄加快脚步。
跑过无灯的那段,胸口鼓噪的鼓点声还在剧烈敲击。
再左转就快到了。
左右无车,眼前红灯的倒计时还在闪烁,她不管三七二十一闷头跑了过去。
跑到马路那头时,手指都是抖的。
太不喜欢这种感觉了,被人追着逃命的感觉。
酒店大楼的光近在眼前,刚要迈步,身后那辆摩托居然跑了起来。引擎声呼啸而起,快速拉近着两边的距离。沈檀头皮一麻,装不下去了,拎起裙子就跑。
高跟鞋被踩得哒哒哒直响,身后有人粗着喉咙喊了句什么。
耳边风声鼓噪,心跳震耳,什么都听不清楚。她紧张地忘了自己有没有尖叫,脚下一松,忽得往前栽去——
沈檀没摔成。
她倒在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里。
男生两手抄在她腋下将她捞起,扶稳,皱着眉头看她:“刚才我就看到你了,你怎么……”
怎么没头没脑闯红灯,怎么穿这么高的鞋子还玩赛跑,怎么面如菜色这么喊都听不见。
这些怎么都没能问出口,陆鹤然惊觉,怀里的人手臂发凉,浑身还在簌簌。
他佝偻俯身,大手按住她颤抖的手指,低声:“沈檀。”
女人的鼻息贴在他胸口,急促慌乱,好久,才大口喘着气说,“陆鹤然……吓死我了。”
半个小时后,陆鹤然陪她去街道口的警务室了解情况。
这种没任何正面纠纷的小事一般不会有人管,但也可能是值班民警太无聊了,竟然愿意帮他们查看道路监控。一通操作下来,民警很宽心地安抚道:“小妹,你太紧张啦,人家根本不是在跟踪你的嘛。那个男的下车去尿尿,把你吓成那样。”
沈檀愕然地咬了下唇,民警说,“你看嘛,尿完就看到那边有监控,几哇鬼叫地跑了嘛。”
“……”
一通乌龙把她吓成这样。
沈檀也觉得丢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都过去半个多小时了,她还是觉得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不怪她精神敏感,有些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很容易在放松的时候给人用力一击。
陆鹤然把她送回房间,一路上见她还是魂不守舍。
平时那么在意形象的一个人,裙边拉了条口子都不知道。她皱着眉,神色恹恹。
房卡贴在磁区滴滴滴地响,终于把她的魂魄收回来半分。
柔和的光,适宜的温度,这些都是处在安全地带的证据。沈檀下意识去关门,关到一半突然惊呼,刚才神思缥缈,差点把陆鹤然的手也夹进门框里。
她抬头,看到他安静地站在门口,非但没生气,表情还过分担忧:“你真的没事?”
沈檀摆摆手,想说没事又不觉得违心。
她的手指至今还在发抖,冷汗涔涔得流。
“我可能泡个热水澡……”
“要抱抱吗?”男生突然打断。
她抬了下眼,又听他说:“上次你抱我的时候,很管用。”
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她在燥热天气里的冰凉手指被抓在了掌心。他的掌纹不像女生那么细腻,摸起来有厚度,但不显粗粝。
沈檀低头,主动将脸贴进他怀里,闷声:“那抱一下。”
源源不断的温度从他身上渡了过来,被围拢的感觉让人安全感直线上升,舒适得想要叹息。手指逐渐回温,皮肤上源源不断的冷汗也止住了。
可是同样的,环着他腰的另一只手也不想松了。
沈檀试探性地推开一点,才没多远,那股冰凉惶恐的坠崖感又迎了上来。她今天心情差,好像离不开人。
她用额头抵住对方的肩胛骨:“陆鹤然。”
“在。”
“你要不要进来和我聊一会?”
“好。”
她说什么都毫不犹豫吗?
片刻后,沈檀仰头,捧住他的脸。
“那你要不要亲一下我。”
***
看到她的电话时,陆鹤然在海边夜跑。
他需要挥霍掉多余的精力,才不会把注意时时刻刻放在今晚,她和老板去吃饭这件事上。他很烦躁,夜风吹在身上带着潮湿,像青春期少年皱巴巴、黏糊糊的心。
扯了扯衣领,忽然察觉到手机在裤兜震了起来。
沈檀的电话响了不到五秒。
从掏出手机到按下接听,他恰好超了时。
再回拨过去时那边已经关机了。
海风把他的头发吹出旋儿,他在风里站了一会,往路口方向走。
是吃完回来了?
他记得出门前她说过晚上吃饭的地方不远。
往记忆里她离开的方向走了一段,在经由第一个路口时陆鹤然听到摩托的引擎轰鸣。顺着声音往那边望,恰好看到了慌慌张张正横穿马路的她。
她今天晚上很奇怪,陆鹤然不觉得沈檀是个这么容易受到惊吓的人。
原本是想送她回房间,然后再出来替她买点宵夜的。
眼下什么宵夜,都被甩到了九霄云外。
她跟海水一样凉的手指捧着他的脸,眼睛水雾蒙蒙。
没人可以抵抗的了。
陆鹤然无意识地吞咽,房门在背后因为弹力缓缓关阖,砰得一声轻响。他陡然回神,抓住她的手腕:“你晚上喝酒了。”
“喝了。”沈檀直勾勾地盯着他,“但我是清醒的。”
话音刚落,陆鹤然将她往前拉了一把,低头吻了下去。
起初他亲得很小心,嘴唇间的触碰,握住她手腕的手,都用了随意一推便能拉开距离的力气。生怕她哪个瞬间突然后悔了,不愿意了。可是这样的瞬间于他来说仍然是天赐,和醉酒的感觉全然不一,两个清醒的人会撞击出更灿烈的火花。就像燎了干稻草的火星子,一下就迸溅成花火了。火势汹汹,燎得热汗滚落。
沈檀踮脚来勾他的脖子,他抓着她的手不放。
明明脑子已经变成了浆糊,陆鹤然还记得自己才夜跑完,身上热气潮潮。
或许会有她不喜欢的味道。也或许因为这次的不喜欢,就不会再有下次了。心里想要靠近,动作却叫他逃避。
反复吮吻过的双唇宛如绽开的娇花,覆满了水汽。
听见她呼吸转向急促,陆鹤然难舍难分地退开,将她的手压在墙面上,胸膛一个劲的起伏。他可能快到极限了,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急促的呼吸声渐缓,无论是今晚的遭遇,还是刚才的亲吻,她好像都已经平复下来了。
陆鹤然慢慢松开手,刚想要站直——
沈檀忽然撞进他的怀里,踮脚,克制地亲了亲他的下巴和耳朵。
怕自己的尴尬暴露人前,陆鹤然想躲,却听到她说:“如果今晚我留你,你会不会觉得我……”
她的话还没说话,他听到自己低声抢断:“不会。”
第45章
沈檀自己也没想到怎么会突然开口叫他留下。
毕竟在她心里, 她还没有完全做好要吃回头草的准备。可能是这个吻的氛围到了,迷惑人心,让她嘴快过了大脑。可是如果有时光机回到十几秒之前, 她或许还会再说一遍同样的话。理智在线的时候, 话会说得更漂亮一点,不像刚才……
沉默中。
她踮脚去够他的脖子, 双手环在颈后, 人也顺势贴上去。
长得太高也有缺点,就是不配合的时候像跟木头, 直挺挺硬邦邦的。沈檀松开一只手,用力拽住他的领口,往下。
人被揪得下沉几分, 她趁势亲上去。
比起刚才那番纠缠在表皮的亲吻, 她用了点劲儿, 撬开他的牙齿。
终于尝到他的味道,属于男性的荷尔蒙瞬间将她包围,用力支着身体的双腿冷不防地开始打颤。像风中簌簌的落叶。
陆鹤然空白的大脑分出一丝清明,捞起她的腿, 卡在自己胯间。
从狭窄的一段走廊吻到小吧台。她坐在吧台上, 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视野, 居高临下, 捧住他脸颊的双手也有了更灵活的施展空间。
一下, 两下,三下……啄吻他的眉毛, 眼皮, 鼻梁,和嘴。
他已经完全乱了, 只知道用乌沉的眼睛锁定她,任由索取。掌心卡在她腰侧,吻一下锁紧一次。在她低头要去咬喉结的时候,男生短暂地退了半步。
“脏。”他大口喘着气。
顶着海风跑了很长的路,剧烈运动后,皮肤被汗浸得粘腻不堪。即便被空调风吹干,也抵不住会有味道。陆鹤然不想这么不堪地留在她记忆里,眉头锁紧。
片刻后,灵魂一震。他的抵抗好像没有起效。
在七月的太阳下打过球,在健身房发泄压力暴汗过,回忆起来,竟没有哪次比今天还要热汗淋漓。
从鼻尖低落的那滴汗,落在她唇边。
他正因为灵魂被抓住的感觉找不着北,目无焦距地盯着那一滴。滑过长长的,纤细的脖颈,消失在白色的被单底下。因为痛苦或是愉悦,仰得无限漂亮的那段脖颈,又被热汗滴中。人生中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画面,陆鹤然脱力般握紧拳,如野兽伏低——
那副为她克制到发疯的眉眼,才叫人心神荡漾。
沈檀因此想要贪心地一口气吃掉所有盛宴。若是吃的太撑,突如其来的饱腹感也会让人痛苦。她大口呼吸,眼泪都快溢满眼眶了。
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会因为担忧,尝试退缩。
高中的时候学校办运动会,长跑一项总是无人问津。沈檀不知天高地厚,想着自己每天晨跑多少有点底子,豪言壮语地报了一千五。她的晨跑充其量就是赶不及上课了,慢慢悠悠边跑边踱个四百米,和想要征服的一千五差得太远了。
如今她面对的差距就是这个四百米,和一千五之间的距离。
在接近崩溃的情绪下,她溃败地想,如果一点点一点点往前吞,倒也不是完全不行。可惜这项大工程只持续了一半,脚趾因为紧张而抽筋了。
她流着眼泪将他当成了猫抓板,“陆鹤然,痛。”
他也痛,被抓得体无完肤的后背和手臂,被箍住命脉的灵魂。但他还是顶着热汗在喘息间暂停。沈檀想,他一定不知道六七月的田埂上最阴凉的地方是树荫,酷夏没有穿堂风的弄堂才让人难熬,痛的时候填满其他感官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忍无可忍地自己向那一千五百米进了一步,他终于领悟。
看吧,学霸在任何时候领悟力都超群。别找那些笨蛋,沈檀真心地想。
……
出了太多汗,沈檀没办法接受就这么睡觉。
她站在淋浴底下接受冲刷时,有一瞬显得很懵。脑子是迟钝的,身体是他的形状,整个人都不在正常沈檀该在的状态。可是那些奇怪的情绪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旷。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抱着被子好好睡一觉。这一切都得益于刚才,她简直快要被弄死。
从卫生间出去,床边的小桌上多了一份宵夜。
海鲜烩饭,还有白灼虾,炒蟹,以及一个肚子圆滚滚的天然椰。
说实话,晚饭光顾着喝酒聊天没怎么吃,现在是真的饿了。
沈檀走过去,看到陆鹤然抬眼望过来。他应该回自己房间洗过了澡,头发是湿的,眉眼也是湿的。怎么有人那么短的时间能干这么多事情,这也算学霸的特技吗?
沈檀默默猜测,在他对面坐下。
空气里飘散着夜宵的香味和他身上浅淡的柠檬薄荷气息。
明明是酒店统一的沐浴露,他们现在却光明正大地享有了同样的味道。
两根木质筷子来回剐蹭,把上边的毛刺儿推干净了,他递过来,放到她面前:“附近就这一家开着的了,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看他没动,沈檀抬眼:“你不饿吗?”
“不饿。”男生黑漆漆的眼睛始终盛着她,“你要是喜欢陪吃的话我就吃点。”
现在心情好了不少,沈檀有力气开玩笑了,下意识说:“陪吃是什么服务?怎么陪完——”
睡字还没出口,隐约觉得不合适,她又咽了回去。
两边都是聪明人,她就算没说,料想对方也猜的到意思。
空气静默下来。
其实她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但现在解释实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
她看到对方垂下眼,连带情绪也藏了起来,让她左右难猜。
另一双干净的木筷子递还过去,沈檀心不在焉地说,“我一个人吃是会有点无聊。”
“好。”男生接过,“知道了。”
这家海鲜烩饭放了菠萝粒,再用热油一烹,酸酸甜甜口感极佳。沈檀小口品尝,突然顿住:“你刚刚叫外卖的时候还有人接单的,对吧?”
“有,怎么了?”
沈檀没具体往下说,掏出手机:“哦,我买个东西。”
摁了几下手机都没亮,她忽然意识到回来之后都没充上电。于是转头又找充电器,一顿手忙脚乱。等待开机的过程,陆鹤然将他的手机递过来,“用我的买一样,再晚就没人接单了。”
沈檀是想推脱的,无奈对方神情太过真诚。
二十分钟后,在这顿夜宵接近尾声的时候,陆鹤然的手机响了。
应该是自己的外卖。
沈檀抢着接电话,抢着去拿外卖。她用力去拧矿泉水瓶的时候,陆鹤然终于反应过来,蹙起的眉心快要夹死苍蝇了。
“对不起,我的错。”他无比诚恳地请求原谅。
“是我没让你用的。”沈檀连续吞咽,含糊不清地说,“你不用想太多。”
说她色令智昏也没错。
当时太急,没时间找便利店买东西。至于酒店床头的,那个尺寸合不合适先不说,最该头疼的是退房的时候老板和小河都在,她房里莫名结了一盒套,算怎么回事。
他好像真没什么经验,骗他说这几天没关系,他就真信了。
事前确认了几百遍,弄得她都有点烦,最后还是她靠一腔孤勇自己往下沉……
很涨,很满。
不能再往下想了。沈檀勒令自己收住,思想听话了,身体却不太受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泉水汨汨地往外渗,他潮湿的发尾,时轻时重的呼吸都成了致命毒药。什么贤者时刻都是假的,饱暖思……才是人类本真。
她坐在沙发椅上晃动小腿,听到他问:“你有没有……别的……”
别的什么?
他很不好意思似的,好久才说完,“别的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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抻直腿,搭在他膝盖上,沈檀端着水慢悠悠地喝:“没有。就是有点缺水。”
一句话就让人想起了刚才被潮水紧紧包裹的紧致触感,陆鹤然抓紧快要从自己腿上滑落的脚踝,脊背僵硬。
“嗯……那你多喝点。”他一本正经地说。
看着她咕噜咕噜抿完小半瓶水,陆鹤然认真道:“下次,你别吃药了。”
“下次?”沈檀抓错了重点。
学霸仿佛被传染,同样抓错:“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看他紧张到抿唇的样子过于可爱,沈檀笑了下:“那就下次。”
他的眼尾红红的,低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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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起了逗他的心思。沈檀绷直脚趾,脚掌心触碰着他腿部紧实的肌肉:“陆鹤然。”
见他鼻尖沁出薄汗,她继续说:“我吃的有点撑了。”
可能才做完某些事,一时之间听什么都像有言外之意,不知道她说的吃是什么。
陆鹤然低低哦了一声。
“那能不能把下次提前到今天?”她歪着头,像在商量一件正经事,“就待会儿?”
他慢慢吐息:“你刚不是说……”
说痛死了,说你别动了,说真的进不去了,眼泪汪汪推他,说会被你弄坏的。
沈檀也想起那些,瞪他,语气嗔怪,“床上说的话怎么能信。”
是哦,床上说的话不可信。
她刚才好像还说了些其他的,让他浑身起颤栗的,动听的话。
陆鹤然不语,抓过她的手扯到自己身上。
蓬勃的一大包,要几次都可以。
关了灯,所有感官被无限放大。
前前后后弄了一个多小时,沈檀洗了今晚第二个澡。浸泡在浴缸里,肿了好几处。温水慢慢冲刷她的膝盖,再往上,还在不讲礼貌都朝外小口小口地吐着口水。
她眼皮耷啊耷,快要覆下来了,定定地盯着那一点。悬浮,打转儿,斑斑驳驳浮在水上。刚才还在她身体里的东西,现在却生出嫌弃。
往后避了避,干净的水流冲刷下来,陆鹤然用鼻尖顶了一下她,委屈巴巴。
沈檀困得埋在他肩上,全然没注意到对方情绪。
她现在是真的真的真的只想睡觉了,字面意义上的睡觉。
睡到上午八点多,闹钟响。
沈檀卷着被子坐起来时,浴室已经响起了哗哗水声。
没多久,陆鹤然穿着干净的白衬衣,黑色西装裤从里面出来,扣子没完全扣好,锁骨外露,衣摆也还没来得及掖进去,落在她眼里不亚于衣衫不整。衬衣西裤塑造的庄重感过强,与那些故意撩拨的不整大相径庭,但更叫人心旌摇曳。
他把搭在头上毛巾取下,擦了擦湿漉漉的发尾,“醒了?”
“嗯。”沈檀点头。
一夜之后,她现在不被欲望支配,头脑清晰起来。
眼前的场景过于刺激眼球,她还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缓了缓:“今天的工作先让小河带你去?”
擦头发的手一顿,他问:“你呢?”
沈檀找到蹩脚的理由:“有点酸,下不来。”
提到昨晚,两个人耳朵都有点烫,不过沈檀向来擅长控制情绪,没叫他发现。望过去,他的表情不算自然,怔了怔,“你好好休息。”
“我再睡一下。”她扯了被子盖过脸颊,露一双眼睛。
寥寥几分钟,陆鹤然就收拾完了。
他动作很快,甚至有点着急。心里隐隐有个恐慌,怕被叫住,提起昨天的事。
以他匮乏的经验来判断,神思清醒后旧事重提大概率是要撇清。大家都是成年人,一夜昏了头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不是他这么想,而是怕她这么说。
好在她好像真的累了,一早上都没怎么开口说话。
拉开房门,陆鹤然轻轻捏了下鼻梁。
对门忽然也开了。
两道门互相敞着,四目相对,他看到老板握在门把上的手用力得发白。
大概是在门口安静对峙的时间太长,房间里,沈檀瓮声问了句怎么了。
陆鹤然摇头,刚才的患得患失在此刻全然变成了居于感情高位的居高临下,他回“没什么”而后带上门,对着一廊之隔的男人无声扬起嘴角。
第46章
听到陆鹤然离开, 沈檀立即坐了起来。
她抓起床头还在充电的手机,点进去看了看。昨晚到现在有三通未接电话,两通是老板的, 一通小河。沈檀快速拨给老板, 那边很快接通。
如往常一样的温和嗓音,问她:“起了?昨天怎么不接电话。”
“哦, 昨天啊。”沈檀边说边抓着另一侧皱巴巴的床单, “回来太累就休息了,忘记给手机充电。”
摸不到另一个人的温度, 她的紧张感也松了不少,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老板说,“昨晚就想问问你安全到酒店没。”
电话里传来电梯下行的提示音, 沈檀问:“那您还有事吗?”
老板没答, 语速匀缓地反问:“昨天几点到酒店的?”
“昨天……可能九点多吧。不太记得了。”
约莫沉默了数十秒,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老板好像在和别人说话,声音拉远话筒,说了句“你先”,随后漫不经心地转过来, 问她:“回来的时候敲了下你的门, 怎么不在?”
心中警铃大作, 喉咙上像卡了一把大刀:“大、大概几点?”
“十一点不到。”老板说。
回来后她整晚都在房间, 或许是某件事做的太投入, 没能听到。背后沁出一层冷汗,沈檀焦灼地握紧手机, 手心也湿了。比起被同事发现她吃窝边草, 更怕隔着房门也能听到因为毫不收敛而溢出的声音。
这间酒店的隔音……怎么样?
老板听到了吗?
为什么要突然问昨晚的事?
沈檀心虚得心脏咚咚直跳,耳边都是血液的鼓噪声。
她呼吸几下, 用力平复情绪:“可能是睡着了,就没听到。”
“哦,是吗?”老板若有似无地叹息,“睡眠质量不错。”
“嗯……还好吧。我不太认床。”
“今天我有私事,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哦哦,好。”
“工作别太累,注意休息。”
“好的,老板。”
“晚上一起吃饭。”
“嗯,好。”
片刻,沈檀反应过来:“啊?”
“紧张什么?”老板意味深长地说,“不是光请你,檀檀。”
十点半,沈檀进入工作状态,替二部其他模特谋福利,谈了几个走秀的活儿。聊完合同小河那边也打来电话,说差不多收工了。电话挂断她直接打车去海边。
今天除了太阳仍旧晒,气温还算适宜。
这组商业照在大太阳底下进行。阳光,沙滩,自然少不了短裤和热汗。
从岸边下去,她就看到不远处繁忙的工作景象。
拎起高跟鞋,沈檀赤足走了一段,每一脚下去,细白的沙子都从脚趾缝里钻出来,软软地挠她的痒痒肉。她缩了下脚趾,艰难走到工作场地。
被几个工作人员包围着的不用猜就知道是谁,陆鹤然身材颀长,站在人堆里也能一眼瞧见。此刻衬衣袖口挽到了手肘,西裤同样卷了两褶。
烈日下,他的脖子蒸出细密的汗,水光闪闪。
海风再吹,贴在额头上的碎发也湿成了一缕。
没与他对视太久,沈檀转头找到小河:“今天怎么就穿这套拍?”
“老大,你还说呢!本来是准备沙滩裤的,那不是客户早上来监工的时候看到咱们模特穿了一身正装被帅到了么,不知道Ray和他说了什么,开拍前跟我们交代穿这个拍有反差,看得人鬼迷心窍。别换啦!”
客户太会描述了。
透过工作人员的肩缝,沈檀又看一眼,确实鬼迷心窍。
正装下的松弛感,这才是休闲照的终极奥义。
脚底下的沙子又在挠她的脚心,沈檀问,“还多久?”
“最后几张了!”小河突然眯眼望过来,“老大,你今天有妆感耶。昨天熬夜了?”
眼底确确实实糊了好几层遮瑕,太阳底下逃不过厚重的妆感。沈檀抬手遮了下,“妆花没?”
“没没,漂亮的很!”小河说,“我就是没见过你浓妆,所以好奇嘛。”
过了一会儿,小河没忍住,“老大,Ray昨天肯定也熬夜了。”
沈檀胸腔一震,“这你都知道?”
“嗯!”小河用力点头,“早上看他偷偷打了好几个哈欠。估计和咱们这些出差人不一样,他认床!”
沈檀低头拢了下长发,海风把她的头发卷得飞扬起来,小河没听到下文,就去看她的脸。连表情都被长发掩盖住了。
她突然发觉老大刚才好像没回答熬夜那个问题,不过这不重要。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重大,非常重大的发现,要跟老大分享。
“老大老大,还有个秘密。”
“嗯?”
“Ray肯定有个很劲爆的女朋友。”
“咳——”沈檀捂住嘴。
小河用“是吧是吧你也很吃惊吧”的眼神望过来,自豪道:“我推出来的。”
女人的第六感是种很可怕的东西,更别提小河这样从大量视频就能推测出对方基本信息的名侦探河南了。沈檀压住胸口和海浪一样翻腾的心情,慢慢开口:“怎么推的?”
“今天化妆老师给他整理衣领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他这里哦——”小河说着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有好深好深的指甲印哦!别跟我说什么小猫抓的,对了,Ray养猫吗?”
“养的。”沈檀重重点头。
“啊?不会吧?不会真是——”小河边想边摇头,“不可能,那个印子绝对是人的指甲印。而且不止一条,从脖子这里啊,还有到这里,说不定不拍裸半身的照就是他自己跟客户提的。这么想,是不是前后都合理起来了?”
“是的,合理。”沈檀附和道。
与她达成共识,小河拍了下手:“等等,老大,你怎么知道他养猫?”
神经再度紧绷,沈檀听到海浪死命地卷向沙滩。她木着脸:“凑巧聊过。”
“他女朋友可真野,出来两天了,印子还没消。“小河朝人群努了下嘴,“而且一早上他有空就看手机,肯定是在看女朋友消息。难以想象,又野,又黏人。”
是的。
又野又黏人的沈某人站在旁边,开始思考怎么把小河活泛的脑子压下来。
她指了指人群,“今天都顺利?”
“很顺利呀。”小河笑眯眯地说,“不过我要是有这么出挑的男朋友肯定也会很黏人,万一被人撬了呢。”
很好,话题没能扯开。
沈檀又问:“海边拍是不是要热很多?”
“就是,热死我了,一早上流的汗都快比我这一年流的都多了!”小河抱怨了几句,又道,“哎老大,你没看见妆造老师给他抹防晒油的那个样子,眼睛直勾勾的,还好咱们Ray有男德,自己拿起喷雾一顿乱喷,愣是没让人摸到一下子。啧,家教很严,肯定女朋友管的。”
“……”
对这个话题,就这么执着的吗?
沈檀张了张嘴,对上小河那双“老大老大你还有什么想问”的眼睛,瞬间偃旗息鼓。
算了。
她指指不远处的凉摊,“我去买水。”
工作时间,买自己一个人的水显然不现实。沈檀隔着大老远大约清点了下现场人数,拎着无比沉重的两大袋冰水往沙滩上走。
这会儿没有手再拎高跟鞋,她只能左右脚互相帮忙蹭掉系带,脱在一旁。
脚底的沙愈发烫人,才走了不到十来米,她的脚趾都蜷得快要不见踪影了。
那边拍摄结束,几个人围着好像在说什么。
忽然,高一点的那个匆匆说了几步,拨开人群毫不犹豫地往她这跑来。听见动静,小河也往这里看。沈檀动动眉毛动动眼睛,愣是没把对方给唬回去。
她无语,小动作都做得这么明显了,怎么还没领会?
他们之间的默契就跟不匹配的钥匙和锁一样,一夜之间回归原点了?
“怎么回事。”沈檀压低声,“你那边没结束跑过来干嘛?”
“结束了。”
两大袋水拎在他手里就跟没事人似的,他眉心都没皱一下。视线下移,落在她光着的双脚上时才有了蹙起的趋势,他踢了下自己的沙滩拖鞋:“穿我的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檀没好气地伸出脚,跟他隔空比了比,“号差得远着呢,你也不怕我穿了摔满嘴巴沙。”
她是随口说的,没想到他把这句话理解错了。
愣神许久,呆愣愣地回了一句:“我下次会轻点的。”
怎么,会有人,满脑子,黄色废料,啊?!!!
要不是现场人多,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恨不得尖叫一声。
瞪他,再瞪他,沈檀加快脚步往人群里面走。
还好情绪下来得很快,笑容很快爬满脸颊,她礼貌地跟各处工作人员打完招呼,“感谢大家照顾,Ray请你们喝水,辛苦啦。”
“哪里哪里,model才辛苦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边有人喊,“kk姐,你要不要看看原片?”
“好啊!”沈檀笑眯眯地往摄影师那边走。陆鹤然分发冰水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她。
小河仿佛察觉到什么,“怎么啦?”
陆鹤然拧眉:“我今天是不是哪里表现得不好?”
“不会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小河挠挠头。
想到之前她说过的话,陆鹤然一字一句地说,“她说过现场看表情就能知道拍得满不满意。如果在现场就去确认原片,可能是不太满意。”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黯淡得很明显,小河于心不忍,但仔细一想又好像是这么回事。看来她对老大的观察不够细致入微。
顿了顿,小河只好安慰道:“没事没事,回头我帮你问问老大哪里有问题。我觉得你表现力很强的啦,说不定就是老大临时要跟人家聊什么别的,不一定是你的问题嘛!你都是老大唯一的宝贝了,唯一的宝贝犯错也有人疼,没事的!fighting!!!”
陆鹤然自嘲地笑了一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除了昨晚进入她的时候,其他时候,他才不是什么唯一的宝贝。
第47章
陆鹤然不想让自己那么善妒。
但他越来越难控制心里那股妒火了, 尤其在他们有了更紧密的联系之后。
今早再次遇见她的老板,短短几分钟的会晤,他以为自己独占了上风。
直到老板那句轻飘飘的“没关系”。
他侧目, 看到老板一脸云淡风轻地说, “从这一刻起,我们算是彻底平起平坐了。很好, 我喜欢公平竞争。”
平起平坐?
什么叫这一刻起?
这种说一半藏一半的话术真他妈让人深恶痛绝。
离开房间前, 陆鹤然还在怕她提起昨晚,但离开后, 整个上午,他都在等她来解读昨天晚上到底算什么。哪怕只是一条短信。
他有情绪,需要找到宣泄口, 腻烦了每次失望过后自己哄骗自己。
陆鹤然心想, 这次, 他绝不会轻拿轻放,直到——
人群外,她赤足站在沙滩上,脚趾微微蜷缩。
蜷起的不止是她被沙烫得难受的脚趾, 还有自己被扼住的喉咙, 扼住的心。
他快步走过去, 拎走她手里的塑料袋, 看她去和摄影师眉飞色舞地聊天, 情绪忽得急坠,又在小河的安慰中缓缓上升爬坡。
所有情绪挂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感觉早就不陌生了。
陆鹤然扭头, “小河姐。”
“在, 怎么啦?”
“你有没有听过老板的……什么绯闻?”
老板来浦城这边来得不多,跟部门员工接触的机会更少。除了知道老板是个精英ABC, 家底殷实,人也长得帅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了。
这些都不能称之为绯闻。
哦对,小河突然想起之前Cathy他们在茶水间的茶话会,聊的好像就是老板。
每次老板来浦城,Cathy找机会就凑在跟前叽喳。
老板从不嫌她烦,总是耐心听完。
这么想的话,老板和Cathy关系应该不错。所以Cathy嘴里说的传闻大概率是真的吧?
那会儿部门同事开玩笑,说Cathy可以考虑竞争一下老板娘。Cathy捂着嘴笑,说哪儿有机会呢,老板以前可有个大小姐未婚妻,后来大小姐家道中落,就不了了之了。
同事说那老板看起来挺重情谊的一个人,怎么不帮人家?
Cathy想了想,听说是两边父母一厢情愿,老板和落魄大小姐可从来没见过面。感情都没有,这么道德绑架呀?
同事连连点头,也是也是。
陆陆续续把这件事讲完,沈檀那边已经看完原片回来了。
小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老大不喜欢我们讲老板的八卦。”
或许小河想表达的意思是沈檀不建议他们经常聊顶头上司的私事,但这句话说出来,难免让人多想——沈檀不喜欢别人讲,老板,的八卦。
陆鹤然心里妒火更是燃烧。
就那么维护?
回去的路上,他绷着情绪,神情冷淡。
原本要和他聊下工作上的事,一抬眼,看到男生冷淡利落的侧脸,沈檀忽得收住了。那条精致的锁骨链在拍摄结束后又回到了他脖颈上,和他的脸一样冷光凛凛。
她踌躇半晌,想,算了,要聊的也不止这一件事。
等有时间吧。
一路没等到沈檀跟自己说话,陆鹤然愈发不爽。
他回房冲了个澡,热汗被冲刷的瞬间,属于自己的冷静和理智逐渐归笼。擦干头发走出浴室,放在外间的手机正在小吧台上嗡嗡震个不停。
走过去看了一眼,不是电话,也不是她的消息。
不疾不徐地擦完发梢,随手机又震了半天,最后忍无可忍,点开新消息。
陶盛拉的新群,里面都是本硕期间的熟悉面孔。
陆鹤然将消息改成免打扰,翻了翻记录。
他们在说隔壁学校出的大新闻,大三男生给女神当舔狗数年,与女神成为男女朋友的第二天,被女神甩,绝望之余在宿舍挥刀自-宫。学校贴吧图挂了好几个,帖子封的封,删的删。陶盛搞到了现场模糊图,一地红彤彤。
没有哪个男生看到不会幻痛。
陶盛连续发了十几个地铁、老爷爷、手机的表情包,言末顺道@了他。
这就是手机震动如此频繁的原因。
隔着屏幕,陆鹤然能想象到群里几个其他宿舍的兄弟都斜眼看了过来。
他正要打字问对方是否有病。
陶盛终于把屁话说完了:【你记得不,就是有一次咱去隔壁学校打球的那个地方。球场旁边就是那兄弟的宿舍,完了,我以后不敢去了】
陆鹤然冷漠提醒:【你毕业了】
冷漠二连:【现在在浦城】
群里几个男生哈哈大笑了几下,有人真诚发问:【现实真有人能舔这么多年的啊?那兄弟果然是个狠人,难怪对自己下得去手】
另一人回:【这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舔这么多年不BT也得BT】
【那你说为啥第二天就分手?】
【肯定是那啥不满意呗,要不然宫哪儿不好要宫自己的小兄弟】
【咋这么想不开】
【圈重点——舔了多年的女神。可能一时绝望。反正我尊重,但不理解。】
【我也不理解】
四个人的群,只剩陶盛和陆鹤然没发言。
隔着屏幕,陆鹤然再次感觉到两双眼睛望过来。
他非常想退出这个毫无营养的群,虽然在讨论学校新闻,但每一句都仿佛别有深意,敏感的人止不住地代入。仔细回想昨晚全部细节,既然他们之间发生了第二次,至少说明……对他,也没有那么不满意吧?
可是今天白天,沈檀对待他就和从前一样。
群里又在震了,他们的话题还在原地打转。
【我估计他女神就是把他当工具人了呗,解决下生理需求,那兄弟认真了】
【应该是了,正常我和我女朋友那啥了以后,看对方的眼神都拉丝。哦对,年底我们要结婚了,兄弟们记得来喝喜酒】
【真的假的?订了没啊,现在酒店可不好订】
……
陆鹤然盯着屏幕不语。
昨夜之后,他们之间没有特别亲近,更没有眼神之间藕断丝连的拉丝。
工具人?
解决生理需求?
这一切都化作利剑,直戳他的心窝子。
下一秒,陶盛的私信进来了。
111:【大兄弟,我发那个新闻纯粹是吃瓜的,没有暗示你的意思,他们聊的那些可和我没关系啊……你担待】
原本戳在心窝子里的剑又搅了几搅,血肉模糊的。
陆鹤然回了三个点。
111:【你海南啥时候回来?和你美人姐姐相处的怎么样?】
Ray:【好得很】
111:【这就对了嘛,我跟你讲,你和舔狗最大的区别就是你不上赶着,你只在心里舔。柯立芝效应你知道的吧?】
陆鹤然面无表情地敲字:【你想说什么】
111:【舔到最后容易一无所有。‘保持在同一水平度的爱往往让对方更快产生厌倦感’。上面那句是百度百科说的,我想说的是……】
111:【以我过来人的经验友情提醒,新鲜感靠多巴胺维持,越付出人家越不珍惜。哥们,保留点神秘感,保持处子之身!加油,你的美人姐姐很快就会被你拿下!】
Ray:【[微笑][玫瑰]谢谢】
非常没用的建议,陆鹤然关掉对话框,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
要不是多年好友情谊,他还真想把火上加油的某人从列表删除一阵。
现在算怎么回事?
全世界都在告诉他,他即将被弃之如敝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鹤然的患得患失就没有这么严重过。他认可自己的毛病,太投入,太急于向对方奉献自己。多年前是这样,在重新见面后,他一边提醒自己不再做那个陆鹤然,一边还是控制不住地走向老路。
如果昨天睡到一起是她完成了多年前恋爱的那个闭环,那现在——
闭环完成,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他会被厌倦的。现在他已经没有更多被压榨的价值了。
陆鹤然起身踱了数圈,手指插进黑发里揉之又揉。
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到下午四点多钟,小河打来电话,跟他说晚上TRE的都一起吃饭,老板做东。
陆鹤然应下,心情低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朋友间的玩笑话愈发成真,现在连说话都要转一道别人再通知他了?
临出门前,陆鹤然翻出另一套正装穿上。
他到餐厅的时候沈檀和小河也刚进来,两人结伴去洗手间。远远看到男生笔挺宽阔的背影,小河瞬间抓紧她的臂弯。
“老大,Ray来咱们TRE多久了?”
“好几个月了。怎么?”
“是啊。”小河表情怔怔,“都好几个月了,我白天还见过他呢,晚上又被帅得一愣一愣的。”
今晚出席,陆鹤然穿的那件衬衣特别养眼,雾黑色的。衣袖板正地勾勒出臂膀蓬勃的线条,让她一下想起昨天抱起她坐在吧台上时肌肉漂亮的形状。
心痒难耐,沈檀舔了下唇,“这么热的天……”
“对啊,这么热的天,要不是餐厅空调打得足。老板和Ray都得被热死。”小河欣赏完,不解风情地说。
她们回到座位,看到靠窗的西餐桌前,两个穿正装的男人已经面对面坐下。
小河附在她耳边说:“我怎么觉得这么紧张呢。”
两人端正坐着各自翻看面前的菜单,看起来和谐异常,但参与其中就会发现,沉默的氛围让人免不了跟着心口一紧。
沈檀也是这么觉得的。两张空座,小河眼巴巴地望着她,显然是在等她先选。
想了想今天在回程汽车里的状况,沈檀犹豫再三,坐到老板身边。
这样就能看清对面那人的表情了吧?
几乎是她落座的同时,小河也嘘了口气坐下。
“喝点什么?”老板很适时地开口,温和问道。
上次醉酒的记忆还在脑子里盘旋,小河要了一杯无酒精饮料。沈檀无所谓喝什么,剩下两人又在暗自较劲,最后变成三人共饮一支樱桃白兰地。
菜一道接一道地上,餐桌氛围并没有被打开。
沈檀摇晃酒杯,听到老板在她身侧说,“今天不用应酬,少喝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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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在借着琥珀色液体的掩护,偷偷打量餐桌对面的人。
同样是正装,穿他身上就那么好看,怎么也看不够。
尤其是今晚,他在臂膀处系了两条黑色皮质袖箍,一下从少年气里脱离了出来。对普通人来说都足以感受到致命的禁欲感,更枉谈昨天知道他怎么重欲的沈檀。
果味芳香在唇齿间留驻,脸颊不自觉地发烫。
沈檀心不在焉嗯了声,又听老板笑着说,“喝多了我们都跟着担心,昨晚上没联系到你,我都想过要叫服务员开你房门了。”
当然,最后因为绅士的品格没能实现。
话刚落下,小河惊讶道:“老大昨天也不在吗?这么巧,我去找Ray,他也不在。”
“应该是出去跑步了。”陆鹤然淡声答。
小河迷惑了几秒,“你怎么不问我几点?”
男生手背的青筋微微跳动,徐徐道:“不在房间的时候都是在外面夜跑。”
无人注意的角落,沈檀慢慢放下酒杯,紧张地捏了下指节。
那头小河抱怨道:“我八点五十去一次,十点又去一次。我还给你打电话了呢!”
头一次还真是在夜跑,第二次就不是了。
“抱歉。”男生真诚道歉。
“哎呀没事,我就随便说说。”
小河转过脑袋,“老大,那你去哪玩了?”
前后谎话总要一致,沈檀清了下嗓子,“喝多了,睡觉。”
坐在她斜对面的人冷淡地看她一眼,让她整个人如坐针毡。她没觉得哪里说错了,公开场合,总不能承认他们俩在一块吧?
他自己不也说是在外面跑步么?这会儿又什么意思?
看清表情也没用,沈檀觉得自己的读心能力大概率失灵了,压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低头,慢吞吞地咬下一根秋葵。
柔软又滑潺潺的口感在口腔反复过渡,她承认自己又开始想晚餐以外的事了。
食不知味地吃下整根,她忽然抬头:“一会回去有时间吗?”
桌上安静数秒,看她眼睛的方向就知道,这句话是对陆鹤然说的。
男生缓缓坐直,领口唯一敞开的那颗扣底下,项链闪出细碎的光。他微微后仰,肩线抻得更开了:“有。”
沈檀镇定地说:“白天还有点事忘了说了,晚点去酒店二楼的茶水吧聊?”
“好。”他答应。
小河直呼老大敬业,倒是老板没说什么,笑容在嘴角僵了几秒,而后道:“不介意我也过去喝杯茶吧?”
“怎么会。”沈檀笑。
工作是要聊的,工作说完之后,她只要找零星的一点时间再聊聊私事就行。
沈檀这么想着,开始在心里规划私事的部分从哪开始开口。
她下午找机会跟老杨聊了聊。
老杨这样会替她守口如瓶的好朋友是全世界最好的倾诉对象,她上来一句“我把陆鹤然给睡了”就给老杨干懵了。
老杨结结巴巴说了好几个“好”字,画风一变:“爽不?”
沈檀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张嘴许久,曲线救国地说:“说不定可以发展一下长期关系。”
“懂了。”老杨点头,“所以你打算怎么跟他说?”
“我就是苦恼这个呢,总不能说‘我和你那方面很契合’吧……你给出个主意?”
“以我对他的了解,你什么都不说也能这么长期发展下去。”
沈檀狐疑:“真的?”
“……我不保证啊。”老杨觉得不保险,又说,“你实话跟他讲能怎样?”
沈檀幽幽叹了口气:“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这么肤浅的人。”
片刻后,老杨顿悟:“哦!开始注意形象了!什么长期关系,我还以为你说py呢,早说男朋友嘛!”
某个词显然戳中她心中软肉,但还是一个劲摇头:“倒也没有那么快。”
“那你还想考察什么?”老杨问。
沈檀低低呼出一口气,模棱两可地说:“……还有一些其他问题没解决。”
“这可不像你,谈个恋爱像奔着结婚去一样。”
“……”
意识到自己失言,老杨赶紧道:“我刚什么都没说,你别心里去。”
“没。”沈檀当然不介意。
顿了顿,老杨忍不住干咳几声:“那我问一句超越好姐妹的问题,实在是好奇,不问浑身痒痒。你别介意。”
沈檀好整以暇地等了几秒。
果然听到老杨贼兮兮地说:“……大不大?”
沈檀用力点头:“大。”
短暂的静默过后,老杨一改前言,“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两条腿又能干的男人万里挑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你想抓住,好歹要给人家一点甜头啊!嘴巴甜一点,该怎么说怎么说!”
沈檀已经在心里模拟了一下午,外加这个晚上。
她想了很多种开场白,除去立马给陆鹤然颁发男朋友证书之外,她把什么好听的话都想了一遍。目前只缺一个开口的契机。
这个契机迟迟不来。
先是晚餐后小河说吃得太撑要不要一起走回酒店,再是在二楼茶吧聊工作的时候老板始终像大佛似的坐在他俩中间,最后是因为回房的路和老板同路,他们不得不在电梯口告别,然后她和老板一起继续往回走。
沈檀甚至想,要不直接电话里说得了。
踩在厚重的地毯上,她心不在焉地想着。
忽然注意到老板低头捡了下什么东西,脚步停住,她静等片刻,发现老板指间夹着她的房卡:“想什么呢,房卡掉了。”
“什么都没想啊。”沈檀故作轻松道。
突然,她视线下垂,“您手上怎么还有个疤?”
“哦,前几天抽烟烫的。”老板随口道。
沈檀想到的便是刚到海南那天,他和陆鹤然在酒店门外抽烟的样子。此刻她并不知道这是那场交锋老板落败的证据。
缓了缓,她道:“还是要擦点药膏的,不然会留印子。”
“这会儿倒不避嫌了。”老板歪头看她,“知道关心我了?”
“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避的吧。”沈檀口是心非道。
“是的,没什么可避。”
老板将她送到门口,一手撑在她脑侧,目光乌沉沉落下,“毕竟只是订过婚的关系。”
第48章
沈檀向天发誓, 在她来TRE之前,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曾有个订婚对象。
当时家里的生意正是如日中天,门槛时常要被踏破。这个叔叔说一句“檀檀真漂亮, 以后给我们家做儿媳妇”, 那个伯伯讲一句“像檀檀这么聪明乖巧的女孩子现在很少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之类的话权当玩笑。
况且, 她爸妈也没正儿八经跟她聊过这件事。
进入TRE一段日子后, 公司传出风言风语。
说以她的学历和资质哪有资格进TRE这样的大公司,还不是靠了老板的关系。
沈檀当时大为震惊, 她心说我来TRE的时候TRE只是个刚刚起步的小作坊,需要什么学历?清北毕业?985研究生?211硕博?真是好大的脸,造谣都不要成本了是吧。
她脾气盛, 当场去找传谣的人对峙。
那人仗着和老板一家有几分关系, 丝毫不惧, 大咧咧地在公共办公室说,“我表姑妈说了,之前给深哥看中的未婚妻就是姓沈名檀,浦城人士, 我还见过照片, 不就是你?”
沈檀怔住, 在想同名同姓又同祖籍、长得还差不多的可能性有多大。
那人小人得志, “要不然深哥这么大个公司, 要你一个本科肄业生干嘛?你不就仗着这点关系还在道德绑架他嘛?敢做还不敢认,装什么无辜?深哥好说话重情义我可不是, 我看不惯你。”
她虽然有脾气, 但不是不会为人处世的人。
那人之所以如此针对她,还是因为刚进TRE的时候想撩拨她, 被她冷脸怼了回去。
憋这么久,终于让他找到叫她难堪的办法。
沈檀气不过,当众甩了他一个巴掌。
没几天,沈檀学生时代的照片被贴在了公司进门最显眼的公告栏里。
照片里的她穿着浦城外国语的校服,脸庞稚嫩清晰。
那么久远的照片本人都要好好找上一番,出现在这,无非是在论证前些天造的谣——姓沈名檀,浦城人士,我还见过照片。
公司里关于她的传言越来越多,有的同事在意她和老板的旧关系不敢发表什么,有的同事则因为未婚对象有个“前”的缀词丝毫不惧,看向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仿佛在看一个厚着脸皮赖在公司打秋风的破鞋。
沈檀辞职信都打好了,在系统里递交的第二天,老板突然出现。
大洋彼岸的飞机在今早落地,老板首先来了公司。他好像知道最近盛行的谣言,先把那位关系户叫去了办公室。十五分钟后,关系户抱着装满物件的箱子颓然消失在公司门口。
老板从办公室出来,慢慢解开袖扣,挽了几道:“公司不喜欢随意造谣的风气,想好好做下去就专注自己手头的事。”
沈檀抠了抠手里的打印版辞职报告。
又听老板回头叫她:“小沈。”
她站得笔直。
老板说,“如果觉得名誉受到损失,可以考虑寻求律师的帮助。当然,介于你是TRE正式员工,也可以借用公司的律师,我会亲批。”
上升到严肃的法律层面,谣言不攻自破。
大家默默低头,顶着威压埋头做自己的事。
一个个小心思滴溜溜地转,心想,对啊,要真是前订婚对象的关系哪还用天天加班到那么晚,周末也不休息带人出去面客户。指不定真是同名同姓,巧合而已。
再者,能和老板攀上关系的,少不了是个大小姐吧?总不至于还租房挤地铁?跟他们一起去探讨附近哪家外卖便宜又实惠。
想通,有小部分同事跑来跟沈檀道歉,说早就知道那家伙乱说的,对不起啊,当时没敢站出来帮你。
都是场面话,沈檀默默抿了下嘴,说没事。
这件事逐渐沉寂,被人忘在脑后。
大家私底下讨论的风向一变,变成了她的学历。
只不过有此事件在前,讨论声更隐晦,没放到台面上而已。
沈檀不再追究,反正她估摸自己在TRE已经待不了太久了。
等了数天都没见电子档的辞职报告有批复,沈檀不动声色提醒老板。老板看她一眼,莫名:“什么申请?我没看见。”
现在外面挺难找工作的,尤其是TRE已经处于上升期。
沈檀默默闭嘴,回去撤回申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行,再多做一年,就当积累经验。
后来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嘴快和自己亲妈姚女士提了一嘴,姚女士默了半晌,告知:“是有那么回事。你的老板是姓吴?”
沈檀愕然,“你怎么知道?”
至此,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沈檀没脸去问老板,更不想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这层关系,或是知道后才破格录用的她?所有这些关于“未婚对象”的内容,和当初的谣言一样,再也没人提了。
此时此刻,老板撑在她脑侧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沈檀心中一震。
——毕竟只是订过婚的关系。
老板居然是知道的。
沈檀想装傻都不行,因为那几秒,她自然流露出的表情快于一切。
她索性摊开了,“老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呢?”老板反问她。
沈檀紧张地吞咽:“忘了,反正不是最近。”
老板看着她:“一样。”
“那是爸妈开玩笑说的,不作数。”
“是不作数。”男人不习惯做压迫性太强的事,直起身,手也落下,“如果作数的话,该成的事早就成了。不至于让我这么头疼。”
他们晚上都喝了白兰地,淡淡的樱桃味在鼻尖萦绕。
沈檀想了想,“既然您也觉得不作数,这件事还是不提的好。毕竟让别人听见又要以为我在白日做梦了,我家那个情况——”
“谁敢乱说?”老板皱眉打断。
沈檀慢慢垂下眼,纤长的睫毛覆住情绪,“我当初拒绝您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不想坐实别人口中说的靠您关系才上位。这种抹杀我努力的行为,我非常非常不喜欢。”
老板有一瞬愕然,想过自己是否因为太过强势惹得她不喜欢,却没想过或许从一开始,他出现的身份就是不对的。
他沉下心:“怎么也没想到,我错在身份。”
“也不是错不错的问题吧。”沈檀绞了下手指,“就算您不是我老板,我可能也——”
不喜欢您这个类型吧。
“住嘴吧你。”老板轻轻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这些话我不爱听。”
房卡重新回到她手里,老板将手抄进兜:“进去吧。”
滴滴两声,房门应声而开。
沈檀没着急进去,又回头:“那您也跟我说个实话吧。”
老板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这次来海南,您是真的有工作?”
老板没答,掏烟盒的动作慢了一拍:“你和那小子发展到哪一步了。”
沈檀眨眨眼,没说话。
“行,我知道了。”老板捏扁烟盒,“不想听了。”
不承认也不解释就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老板自己想到那一步与她无关,她懒得解释,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事实不就是那样么。
“檀檀。”老板郑重其事地说,“现在的人际关系,婚姻没法当成牢靠的系带。你随时都有后悔的余地。这一点我们的价值观依然相同。”
她没停,不懂为什么这时候要说这些。
“所以我觉得你们走不下去。”老板终于说完。
在关上门前,沈檀点了下头,“我没想那么远,您也别替我操心那么远了。”
回房没多久,才给自己灌了半瓶水,就看到手机上老杨心急火燎地找她。
【跟你的小璜文男主说完没?怎么样?哄骗完了?】
沈檀叹气:【还没说呢,被老板绊住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杨:【老板?就是那个一直追你,还说把京城房子给你住的那个老板?】
Ksenia:【是的,就是他。】
老杨:【咋啊,你老板知道你俩好从中使绊子?】
Ksenia:【不至于。老板除了偶尔有点爹味,都挺好的。】
老杨顿了顿:【你这么说我突然对陆鹤然不自信起来了,小陆在你嘴里是挺好,老板也是挺好。究极三人行啊?】
Ksenia:【不,我的xp不允许】
老杨:【哦】
老杨:【想起来了,你烦爹味的,喜欢犬系!看来小陆还是占有绝对优势】
沈檀举着手机躺在床上快速输入:【你简直不知道,他今天晚上穿的那套衣服有多戳我。太太太太可以了,特别是那对袖箍,我当时真的好心动。而且那个材质我远远看了眼应该是皮质,又正式又传统,可是在我眼里就是好欲啊。老杨!你懂不懂!】
老杨都不用问,就知道这句话里的“他”指代谁。对着屏幕一个劲点头:【袖箍小狗,项圈小狗,还控手,我大概理解】
沈檀抱着手机连滚几圈,【所以我现在想去找他一下】
老杨:【别怂】
被老杨一鼓舞,沈檀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翻开陆鹤然的聊天框,刚要打字——
门又响了。
不知道老板还要跟她讲人生还是讲哲学,沈檀叹了口气,下床。
门拉开。
“您——”
话还没说完,男生握住他的手腕将她压在全身镜前。门吱呀一声缓缓闭合,他身上残存的樱桃白兰地味道卷了下来,和头发上湿漉漉的水珠一起,滴答落在她脖颈里。
触感微凉,忍不住瑟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眉眼黑沉,眼睛里仿佛有巨大漩涡,瞬间将她的思绪全吸了进去,原本想好要和他说的话在脑子里化作一团浆糊。
沈檀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到他单手解开脖颈里那条项链,生涩地套上她的手腕。怎么办,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一晚之后就摸清了许多她的喜好。
两只手腕被束缚着并到一起,她丝毫没起挣扎的心,顺从得仿佛羔羊。
借这个姿势低头,男生咬住她的嘴唇。
一手虚握,控住她的手,另一手克制地探进一个指节,搅了搅湿润一整晚的泉眼。
“您?”他缓缓开口,“姐姐以为是谁?”
第49章
因为紧张, 沈檀绷着脚趾往后躲了一下。
右肩蹭落房卡,滴一声微响,房间刹时陷入黑暗。黑暗庇护下, 他语气凶狠, 动作却一如既往轻柔,一个指节一个指节, 一共三段, 漂亮的形状都被她体会了一遍。
通常干活的时候手指的第一个指节被运用得最多,捏一枚物品, 捻一根细小的头发丝儿,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干活最多的它免不了会长薄茧。如果是右手, 中指指节处还会有一粒因为长期握笔写字而生长的小小凸起。
中间段看似没什么用处, 但它却是连接两端最修长的存在, 弯曲,蜷缩,将第一个指节送往正确的地方,都靠它来发挥作用。
至于最后一段, 在两个关节后, 它作为支撑, 理所应当得更为粗壮一些。
一根手指三段指节, 各有各的好处。
沈檀捏紧自己的。要不是今晚, 她可能永远不会去思考手指的问题。
某些时候思绪就是混乱的。
上一秒在思考手指的哲学,下一秒她又忽然想到前年去济南出差。
是趟短差, 原本隔天就要返京的。客户热情万分, 非要带她去看趵突泉。当时当日,汩汩涌动的泉水没在她脑海里留下过深的印象, 到现在,不知怎的就想起来了。
一股接一股,泉水泛滥地流。闭上眼,仿佛就在跟前似的。
脚下忽得腾空,她紧张得忘了趵突泉,只觉得浑身一轻落入了柔软的薄绒被里。整个人向内陷凹陷,仿佛处在柔软的云端,四肢轻飘,酸软无力。
棉花糖似的云朵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她包围。
她在视野不清的天际抓到他的袖箍。
指腹用力捻过,果然是皮质的。正经又传统的西服配饰在此刻,变成了一味调剂。手逃脱桎梏,压在他的臂膀上,凭借触感,她在黑暗中都能想象到陆鹤然跪坐在眼前的样子。眉心紧锁,克制,淋漓,秩序和混乱,都在同一张脸上呈现。
即便看不见,也会让人达到心理上征服欲的巅峰。
下巴被固定在虎口,抬起,他的吻来得猝不及防。
说是猝不及防,大概是因为原本柔软的触感原本已经在持续向下了,忽然偏离轨迹再次向上,又堵住了她的嘴。
手腕上戴了他的项链,小腿也有了新的装饰品。
细细摩擦,会感受到皮质袖箍的柔软触感,要不是离得太远,说不定还能闻到真皮淡淡的腥膻味。她并不讨厌。所有感官混杂在一起,沈檀想,一定是自己不小心打扰到了邻居,所以他不得不转回来,堵住她。
可是忍耐本来就是件艰难的事,太难了。就像他脖颈处经脉的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汗细密地浮在皮肤上,口感微咸。
她被年轻蓬勃的荷尔蒙击毙了。
第二天在他怀里醒过来,日上三竿。
沈檀睁眼的时候他已经醒了,乌黑的瞳仁正安静注视着她。没见过这么大的早安礼,沈檀下意识往后退,一退,退到了床边。
昨天被伺候时的头皮发麻持续到了现在,这会儿她连眼神都有点受不太住。
她用被子裹着自己起身,路过垃圾桶时看到里面干干净净,只有几张零散的湿纸巾。
昨天是累睡着了的,他漂亮的手指,柔软的口腔,无一不在梦里重现。唯一遗憾的是,还没做到最后她就因为多次攀登顶峰而睡过去了。
看到她起床,男生也坐起,扯过床头柜上的衬衣搭在她肩上,衣摆一直延伸到大腿往下。她拢了下衣襟,没把衣服上的褶子拉平,倏地就想起昨晚喷洒在衣摆上的星星点点,也是像这样把衬衣弄得褶皱不堪。
她的衣服已经不知去向,被她自己弄脏的衬衣也有点嫌弃。不自觉往衣柜方向挪了几步,沈檀不小心踩到一枚落在地毯上的袖箍。
细腻的皮质触感,慢慢摩擦过脚底。另一枚呢?她回头去看大床,果然在凌乱的被褥旁发现了另一枚。太过分了,那么漂亮那么精致的皮纹,沾染了斑驳水渍。
见她往这望,陆鹤然自然想起昨天。
他心口发烫,喉结滚了几下才说:“你先去洗,衣服我帮你找。”
沈檀点头,迅速跑进浴室。
热水冲刷下来的那刻,浑身骨头松快起来,关于昨晚的记忆也慢慢被放到脑后。
她花了半小时,出来时头发已经吹得半干了,颅顶发丝蓬松,只有尾梢乌黑浓厚,与浴室的湿气裹在一起。坐到梳妆台前抹润肤霜,抹到一半,她突然回头:“你不去吗?”
男生起身的动作卡在半道,突然坐回。
两双眼睛对视片刻,他抿了下唇:“你不要说什么?”
了解她的人果然能看懂她的微表情。
昨天本来是要跟他聊的,结果才见到人,就聊床上去了。沈檀略显苦恼地皱眉:“这两天的事,我们要不要谈谈?”
陆鹤然眼皮跳了一下:“正好,我也这么想。”
两个人这会儿对彼此都格外有礼貌,礼貌到一下拉开负距离,变生疏了。
沈檀不舒服地拢了几下长发,“你先说?”
陆鹤然观察着她的表情,开口:“这件事我会保密的。”
啊,保密。
当然是要保密的。
沈檀点了点头:“好。”
气氛干了下来,她看到陆鹤然起身,上半身线条尽显,窄腰束在裤腰里,再下面活力盎然。昨天他尽心尽责,唯独忘了奖励自己。
想到再前一天他顶撞的劲头,沈檀不安地摆正两条腿,胸口空了一大块。
“你想说的是什么?”他随手找了件衣服,套上。
沈檀神思一凛,想到他刚才说的保密。
保密的意思就是……不对外宣称,私底下依然可以持续这种关系?
他们或许想到了一起,于是点头:“和你差不多。”
陆鹤然没说话,路过时一一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物件,在她身边停了几秒:“……那你适应吗?”
沈檀心不在焉,下意识问:“适应什么?”
陆鹤然直起身,定定地看着她:“和我。”
说的这么委婉反倒撩拨人心。
沈檀被他盯着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浑身过电似的。她并拢腿,矜持和冷静在拼凑她的假面:“还好吧。”
男生认真地颔首低眉,思考数秒:“你想保持长期关系吗?”
他居然说出来了。
“你指的是……”沈檀张嘴,紧张的情绪喷薄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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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人来说,都会觉得陆鹤然之于沈檀,接下来说的必然是想确认男女朋友的关系。在他的世界里,符合伦理的关系才是保持长期下去的代名词。
显然,沈檀料错了。
她平白紧张了一回,只听他徐徐开口:“说好听点,叫固定性伴侣。”
“不好听呢?”沈檀扶住椅背。
男生淡淡瞥她一眼,张嘴:“炮友。”
好稀奇。
他那么干净、专注、认真、追求无杂质爱的人居然有一天会说出这两个字。
还是对着她。沈檀。
不懂为什么,这些原本应由她说出的话换成陆鹤然先提出,就让人觉得骨头缝里都酸涩起来。沈檀用力捏了捏椅背,放开,转过身重新面对梳妆镜。
透过镜子的反射,她找到他的眼睛。
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终于压下心口不明不白的情绪,沈檀扯出笑,“我没意见。”
陆鹤然也面色平静地点头:“好,我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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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不喜欢他这副冷脸,沈檀抹了两下手臂:“还有别的要说?”
“没了。”
“嗯。那你去洗吧。”她说。
浴室的门缓缓阖上,沈檀重重吐出一口气。
居然有一天,她会听陆鹤然说出那样的话,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冷到。
她还没来得及说点好听的,这件事就这么定性了。
手指在手机屏上划来划去,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人生第一次遭遇如此滑铁卢,她连老杨都不想告诉了。
在海南待了整整十天。最初几天的刺激和甜蜜在漫长的日光下,晒得越来越沉默了。
空姐告知她需要关机的时候她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搜索界面。
沈檀回过神来,快速切断屏幕亮光,关机。
这件事她觉得做得非常不像自己。为什么会在无人知晓对面是谁的树洞里问这么幼稚的问题——和一个喜欢自己很久的男生发生关系,事后他说可以成为炮友,是什么意思?
热评一:醒醒姐妹,喜欢很久真不是你的臆想?
热评二:这不很明显吗,干爽了不想负责[狗头]看你的表述你应该也喜欢他吧?所以,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为啥要当py?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热评三:也有可能是隐晦地表达干完了,撤退。
……
想起近几天陆鹤然的表现,专心工作,认真生活,似乎与答题不谋而合。
口鼻处像被捂上了厚重又湿漉漉的毛巾,沈檀偏头,靠在窗棱上,感受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出问题了,事情与她预期的一样发展下去,可是她一点都不像计划中那么轻松。
可能是察觉到她心情一般,好不容易抢坐到她身边的小河默默闭上嘴,安静如鹌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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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回浦城同样用了三个多小时。
机舱打开,潮湿的冷空气猛地灌了进来。沈檀去随身的小行李箱里找外套,旁边有人路过撞了一下,摆在另一头的箱子一下被拖出来半格,在行李架上摇摇欲坠。
陆鹤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手一伸,轻松扶住,另一手托住她后腰。
隔着一层布料,他的掌心依然温热。
见小河在和老板讲话,她眉眼低垂,很低地问了一句:“晚上去哪?”
这几天他们之间的冷淡气氛该结束了吧。
她都这么说了,各退一步,陆鹤然那么聪明的脑子应该不至于听不出来,她是在隐晦邀请。
他收回手,搭在前座靠背上,俯身,似乎在看窗外天气。
等了他一秒,五秒,十秒……
他终于确认完了,说:“晚上要去接粒子。”
上一次因为粒子的到来雀跃,这次却同样因为粒子失落。
沈檀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好。正好我也有点别的事。”
邀请她一起的话刚到嘴边同样咽了回去,陆鹤然替她捻掉头发上不知什么时候弄到的一根丝线。
丝线缠在他指腹上,一收力,就将手指割出了尖锐的痛。
他不明白。
为什么在经历过那两个晚上之后,她对固定性伴侣这件事不提出任何异议。以她的个性,如果觉得荒唐,一定会当场质疑。
可是她没有,很轻易地就接受了。
是她已经习惯这件事了吗?
所以,她之前有几个固定的伴侣。
也包括,曾经那段订过婚的关系吗。
第50章
看到陆鹤然一个人来接粒子, 陶盛很好奇。
他敞着门,又等了几秒钟,四下张望:“没了?”
数天没见主人的粒子百米冲刺, 喵喵叫着蹭男生的腿。他蹲下, 手掌搭在小猫脑袋上,轻柔地捋了一下, 而后才低声:“什么没了?”
“就你一个人来的啊?”陶盛问。
陆鹤然懒得抬眼, 手腕搭垂:“我得请一个仪仗队?”
没跟他开玩笑,陶盛手舞足蹈地比划几下, “你不是和你的美人姐姐一起出差去的吗?这么好的机会,你没邀请她一起来?”
“没。”陆鹤然言简意赅。
陶盛望望空旷的大门口,终于相信不会再有人进来。
他带上门, 遗憾地说:“听我的意见不要上赶着舔是没错, 但你也要注意把控机会嘛!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 不舔,不代表不热情。”
“哦。”陆鹤然神色恹恹。
陶盛在他身边蹲下:“出事了?”
陆鹤然还是那副说辞:“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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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左边这人说。
“那你还问?”右边这人答。
怕好友伤心,陶盛起开一罐啤酒,连人带猫一起拽到沙发上:“跟我说说呗, 我可是谈过——”
“耳朵起老茧了。”陆鹤然不耐地碰碰耳廓, “谈过四五段恋爱的高手。”
“嘿嘿, 你知道就好。”陶盛笑, “你对我没信心啊?该不会, 你不好意思说吧?”
陆鹤然拎起啤酒罐,仰头喝了几大口, 捏扁:“我才知道, 她以前和别人订过婚。”
看得出,他捏易拉罐的手仿佛掐在那个和她订婚的野男人脖子上, 指腹用力到青白,恨不得把对方生生按死。
陶盛咽了口唾沫,察觉到事情的复杂性。没了刚才的玩笑态度,他精准捕捉到了“订过婚”,陆鹤然用的是过去式。
陶盛忐忑开口:“……那你知道为啥又不订了呢?”
“不知道。”陆鹤然语气森森。
他只想到老板那么有底气地说——从这一刻起,我们算是彻底平起平坐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原来他们的关系早就超脱于他之上。
在和沈檀在一起的时候他尚且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一离开,胡思乱想蔓延,情绪就像泛滥的酸水、深不见底的淤泥沼泽。他压不住了。
“你别这样。”陶盛小心地说,“你也说是订过婚的关系,想象一下,他俩曾经是个交点,但越往前看,分得越开。他俩没希望啦!”
陆鹤然阴着脸:“你怎么知道我和她就不是交点?”
“你俩?”陶盛鼓起勇气,“你俩是一团乱麻。”
一团乱麻,所以无限缠绕,无限相交。
陶盛形容得没错。
易拉罐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响声。那只捏着易拉罐的手贴在眼皮上,挡住一室的光。陆鹤然闭上眼,索性坦白:“这趟出去,我没忍住。”
陶盛张了张嘴,没忍住什么?
他智商不低,秒懂,现下唯一的答案就指向一处——没忍住,跟美人姐姐睡了。
猫从地板跳到沙发,再跳到男生头顶,尖利的爪子收在掌心,软软地踩过他的头发。
“喵——”
粒子好像也在表达惊讶。
陶盛猛地咽了下口水,“所、所以,你们之间……那啥之后就结束了?”
“没有。”陆鹤然说。
峰回路转,陶盛舔舔唇:“……那?”
“炮友。”陆鹤然用力甩开手,重重垂在沙发上,表情难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只上床的那种关系。”
如今的陆鹤然才不会想到多日之前,他期望的是和她产生更多关联。
哪怕只是自己的身体被喜欢也没关系。
人永远是贪婪的。得到了一,就会想要二,他承认自己不是清心寡欲的人。
眼下随着这句话的说出,心情跌落谷底。
陆鹤然烦躁地抓了抓被猫踩乱的头发,又拎着粒子揣回怀里,“乖点,我现在不想揍你。”
“你跟猫发什么脾气嘛。”陶盛说,“其实我觉得你不用这么悲观。总比……”
顿了顿,陶盛才说:“总比咱隔壁学校那个挥刀那啥的哥们幸运吧?起码人家是认可你某方面能力的,是吧?”
冷刀子似的眼神刮过,陶盛用屁股往前挪了几步,盘腿坐到他身边。
“哥们,想通这点后面就好办了!”
“哪点?”陆鹤然木着脸,“怎么好办?”
陶盛啧了两声,“我怀疑你在故意炫耀。就那点啊——你俩那方面契合。美人姐姐认可你。”
“哦。”陆鹤然心情稍微好转了指甲缝那么一点。
“你朝这方面努力努力呗?”陶盛说,“起码你的身体,对美人姐姐有致命吸引力。我这么说没错吧?你好好琢磨琢磨,发扬一下你的长处?”
“她冷我好几天了。”陆鹤然打断。
“冷怕什么,谁说冷了不能再热?回锅肉要回一次锅才好吃,蛋炒饭要用隔夜饭,兄弟,你非要我说那么直白吗?勾引一下子啊!”
***
粒子接回家后,陆鹤然先后用粒子当借口约过两次沈檀,都被拒绝了。
不怪沈檀,第一次拒绝的那天她还没从他的冷情绪里恢复过来,报复性地拒了。第二次是突然堆叠的工作,让她不得不占用私人时间。
也不知道最近走了什么工作运,发到她邮箱的工作邮件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有好几个客户都给她介绍资源,那些新客户点名要Ray接拍,愣是把下半年重新排一遍都不够。都是大客户的朋友,谁都不能得罪。无奈真的排不开,沈檀只好破格带了二部其他独立经纪人和模特亲去现场,好话说遍,才勉强熄平对方的不满。
这么一忙,她连着家的次数都少了,别说其他。
等沈檀反应过来的时候,好像已经快一个多月没和陆鹤然联系了。
她不在公司,工作上的事都交给了小河。他们应该合作得很愉快,这么久,两人都没因为什么事找过她。
公司系统里可以看到小河的行程,每天的打卡满满当当。
还有一天可以回浦城。
沈檀刷完工作系统,把窗口切换回到聊天框。
老杨说她是大忙人,回了浦城一定要请她吃饭,替她找回点工作外的自我。沈檀笑着回好。陈辙说别人给他爸妈寄了好几箱新鲜智利车厘子,空运刚到,什么时候在家,爸妈说给她送上门。沈檀赶紧回不用不用,我厚脸皮自取。老杨妹妹探了个头,悄咪咪地问,檀檀姐,好久不见啦,最近没看到你找我姐我都没有新东西可以磕,好无聊哦。
这条没想好怎么回,突然某个社交软件跳出通知——您关注的主播@Ray开播啦,赶紧来看看吧!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提醒。
前几天正忙的时候也见过一次,当时客户还在源源不断给她输出,说他的项目绝对比什么abcde都有前途,最好的项目配最好的model,小沈你再想想。
沈檀迅速锁上屏,一边附和客户,一边却想,他不都好久没播了?怎么突然记起自己那个直播号了?
隔天查阅工作日志,小河那边一切顺利。
沈檀就没再多管。
这次再看到,她本能地想点进去。一是好奇,二是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了,什么情绪不情绪的都被抛到了脑后。直白点讲,有点想他。
手指才挪到屏幕上方,正要往下摁,一通电话不凑巧地进来了。
哦,是老板。
老板近期确实如他所说,一直待在浦城,弄得浦城分部的工作氛围紧张了不少。
大晚上的给她打电话,沈檀不自觉坐直身体:“老板?”
“还在忙?”老板首先关心了一下。
虽然手头已经闲下来了,但哪个打工人不会说几句瞎话,沈檀对着空气点点头:“嗯对,您有什么事?”
老板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沉静,“早秋巴黎,你准备让谁去?”
沈檀不知他什么意思,玩笑道:“我这边还能有谁。”
老板低低嗯了一声,转达:“主办那边告诉我,突然少了个名额,Cathy已经找我说了一晚上了。这件事——”
原先主办那边需要两三张亚洲面孔,都被老板的资源覆盖下来,部门之间总归能匀到点肉汤。这下缩成一个,免不了要抢。
沈檀立马道:“您放心,我跟她商量。”
看直播的事又被放到脑后。
这晚上,她在电话加视频里跟Cathy吵了一晚上的架。
而直播间,陆鹤然已经快习惯了。
这段时间被冷落,被无视的滋味他尝得够够的。他不能用冷静的思维来解释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就赌这一口气,等她主动来找他。
可她不找,人也消失不见,他只能借由直播再次把自己送到她面前。
可惜这么多次,沈檀竟然狠心到一次都没点进来过。
陆鹤然烦躁地解开扣子,眼睑低垂。
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吸引力正在不断下降。
这种慌乱他在过去二十几年中从来没有尝到过,连积压得喘不上气的日程也不能让他的注意力从这件事上彻底移开。
白天在实验室,无论做测试还是分析数据,他都无法静心。
今天更是过分,没注意到通风橱的玻璃,指骨撞了上去。好在当时手里没其他东西。
师兄关心地问,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怎么心不在焉。
陆鹤然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
回到家,安静的氛围更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他无数次点开沈檀的聊天框,想说点什么,仅剩的那点自尊又叫停了他的手。
小猫喵喵叫着从眼前走过,他起身,喂了罐头,添满水,对着粒子拍了张落寞的背影照,发朋友圈——病了。
这条朋友圈模棱两可,好多人跑来关心。有关心粒子的,说带去宠物医院看看。还有关心他的,问怎么不舒服了?哪里病了?
独独没有他等的人。
所有的试探都石沉大海。
陆鹤然不甘心,在小河那得知沈檀已经回浦城后的那个晚上,他照例开启直播间。
原先玩这个账号的时候攒了一些颜粉,有些粉丝摸清他最近的规律早就嗷嗷待哺了,另一些才通了2G网,看到他开播惊奇地涌了进来。
【主播还记得自己有个直播间呐?进来没看到脸之前,我都忘了关注的这是谁了】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爱了128个男人。但现在我决定回归你的怀抱】
【别怪主播,主播忙的这段时间好像去当模特拍广告了】
【我也看到广告了!主播太不把我们当外人了[脸红]穿着内裤在商场海报上勾引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啊?内裤……在哪里?地址呢?链接呢?三十秒内,我要知道所有信息】
【就这个链接,点进去开屏暴击。主播身材真的好瑟,忍不住给我男朋友下单了7条,每天一换,就当是主播在炒我[狗头]】
弹幕自顾自的疯,陆鹤然丝毫不受干扰,时不时刷一遍贵宾列表。
他已经快要放弃。
松开第二颗扣,精致的锁骨露出一角,直播间人气进入第二个小高-潮。
列表里多了一个顶着小河头像的账号,陆鹤然抿了下唇,神色安静。他还在等,等小河姐会把这件事堂而皇之地传到另一个人耳朵里。
他播得十分安静,除了小猫偶尔发出的呼噜声,整个直播间都处在奇妙的静谧氛围中。连偶尔喉结滚动的吞咽,也能被录入麦克风。
弹幕受不住地尖叫。
【昂昂昂昂昂昂我以为我是来享受的,结果是来渡劫的】
【一想到这么好看的男人不属于我我就浑身难受,心如刀割】
【主播介意再解一颗扣子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脖子淋巴好像有点大,再往下拉拉,我帮你看看】
【楼上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
【主播到底要干嘛?一声不吭撸猫,见天儿的露脸露身材也不带货,不接推,不收礼物。主播难道是传说中的男菩萨?】
小河进来后的第八分五十九秒,陆鹤然忽然发现列表里多了一串熟悉的ID。
时隔一个月一十二天,她终于重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那串熟悉的ID在公屏打字:【这么闲?主播是不是嫌白天工作不够多?】
男生松开颈口第三颗扣,紧绷的情绪微松,终于说了开启直播后的第一句话:“主播在……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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