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雪沫子到处都是,肉香满院子都是。
秦原兰以自己,昨夜睡的晚,没有歇息好,身子不适头晕脑胀为由在床上躺着。
屋子里没有什么炭火,没比外面暖和多少。
秦原兰蜷缩着,僵硬的躺着。
整个人从头凉到脚,如今情形,心里更是生寒。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这么快……就下雪了。
观姑娘那友人说去传消息,走前把观姑娘认真的托付自己,而至今没有消息。
如今观姑娘尚没有安置妥当,就已经下雪了。
自己身子她自己知道最清楚,一但下雪,一但天气转冷,那时候时不时发病,她自己都厌恶自己……
更别提被观姑娘看到……
一想到这个,秦原兰只觉得心口一股闷气憋着。
让她喘息困难。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这种感觉,太过煎熬了。
外面似乎有兰叶和观姑娘说话的声音,影影约约的传到耳内。
“秦闺女昨夜一定是没睡好,缺觉了。”是兰叶的声音。
“都是那伙儿狼群,好好的忽然就下山,流窜进人家里,大家伙儿啊都给吓坏了,婶子昨夜也没怎么睡,一夜里都提心吊胆的,担心万一那些天杀的狼回来可怎么好,禾娘你说怪不怪,群狼下山,这百年都没遇到过这种事儿呢。”兰叶絮絮叨叨的。
秦原兰又听到观姑娘柔和的声音,安慰着兰叶,“或许是秋日干燥山中失火了,动物们因此下山,如今下了雪就不会了,兰叶婶子莫要担忧。”
“不过难得这么多动物下山,难得打打牙祭,这野鸡肉好吃吧。”兰叶笑了。
“好吃的婶子。”
“禾娘你真的吃饱了,婶子看你没吃几口。”
“我食量素来小。”
“可怜见的,好好的怎么乞讨了……”
……
后面再听不到观姑娘的声音,秦原兰猜测或许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给兰叶编一个她的身世。
疼痛让自己的听觉都减弱了,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混沌模糊。
秦原兰的手指用力的扣紧木床,手指头都因为用力而发红,她痛苦的喘息着……
意识混乱,痛觉就会方大。
秦原兰甚至忘记自己在哪里。
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独自一人,在自己那个小木屋孤零零的,发病没人知道,疼的一个人折腾。
多少个冬日,都是这般……
太久了,好像都习惯了。
是啊,明明都习惯了为什么还会疼。
……
姬观善低头沉默,兰叶只以为这个闺女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也是默了默,叹口气。
“都过去了,以后你没地方去就在婶子这儿,婶子一个寡妇,平日自己种点田地,也自给自足,来个人陪婶子,婶子还稀奇嘞。”
自己或死或生,唯独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个地方。
姬观善默了。
兰叶看的更是心酸,心道这个闺女一定是受了好多苦楚。
不过,肌肤道是雪亮,手指也不见一点老茧。真不像受过什么罪的可怜女子,倒是像富贵人家那种千金小姐。
浑身的气度也是,仪态也好,吃饭细嚼慢咽的,胃口也小的出奇。
“婶子,我进屋看看。”
女子的柔美的声音打破了兰叶的思绪,又一想或许是人家生来生的好,一副官小姐样儿。
“好,你去吧,看看秦闺女醒来没有。”
“饭在灶上,随时可以吃,婶子要出门一趟。”
俩人再厨棚分开,姬观善忽然察觉屋子里,似乎有什么声音……
很是不对劲。
似乎是痛苦的喘息。
她方才一直和兰叶言语,屋子里秦原兰难道出什么事了?!
这段日子相处看来,秦原兰的身子骨底子好,有力气的很,从来不见她软弱病下的模样。
可终究不是铁人。
这段日子,死里逃生那多次经历。
难不成,秦原兰真的病了吗。
怀揣着满心不安,姬观善匆匆推开屋门。
带进来一丝新鲜的雪气……
待看到床榻的情形时候,姬观善几乎不可置信。
愣在原地,“恩人!”
她惊呼一声,跌跌撞撞跑过去,不可思议发现秦原兰整个人蜷缩着床榻,床边的木头都被她抠的快变形。
她究竟怎么了。
可是怎么了唤不醒。
“恩人……”
姬观善都要急哭,欲哭无泪。
秦原兰恍惚之中似乎看到了观姑娘,她似乎很着急的摇晃自己。
想要开口,可整个人一晕,心脏随之一阵抽疼,随后便眼前一黑,彻底的疼的晕过去。
姬观善触及人的肌肤,一片冰凉,凉的让她心惊。
兰叶家没有炭火,应该是没有银钱购置。
姬观善此刻别无他法,她也拉扯不动晕过去的秦原兰。
她短暂的思考,而后飞快的褪了布鞋。
爬到床榻,爬到秦原兰的身边,抱住秦原兰的上半身,一边摸索人的手指脸颊,不断摩擦,姬观善想这样哪怕带给秦原兰一点温暖,让秦原兰醒过来。
自从遇到,秦原兰一直是强大的,遇到什么总是第一时间,毫不犹豫的,挡在自己面前,有秦原兰在,总是那么让人心安。
此时此刻,她却躺着这里,不省人事。
姬观善整个人慌乱无措,前所未有的无奈。
急如热锅蚂蚁。
她以面贴她额,甚至用唇去贴抚。
她唤她恩人,唤她秦原兰,一声声急唤,可秦原兰一点没有反应。
她的身上好凉,好冰。
为什么自己不早点发现,如今兰叶也出门了,自己离不开,自己该怎么办……
心神难定,姬观善的额上慢慢湿透。
心口若有若无的疼痛。
下一秒,姬观善有些慌乱的下地,甚至忘记穿鞋子。
“我去找人,找大夫,你等我!”
最后握了下秦原兰的冰手,姬观善狼狈的离开兰叶的院子。
出去才发觉自己赤着足。
之前秦原兰给绑着的细布都开了,不知什么时候跑丢。
脚底又摩了沙石,走过的地方点点血迹。
可是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茫茫的雪天地一色,一个人也看不到。
抬头间,隐约看到小玄寺高嵩的寺顶。
心一横,姬观善往那方向而去。
第82章
秦原兰慢慢清醒过来,外面雪好像停下来了,什么声息也没有。
拉开衣裳低头看一眼,秦原兰便松口气,还好她的身子一切如常。
虽然是初雪,她在屋子里发病的几率会小一些,也不会太严重。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四下空空如也。
秦原兰下意识唤,“观姑娘?”
她似乎记得,昏过去的时候观姑娘进来了。
似乎叫了她好几声。
她是看着她晕倒过去的。
如今……
人呢?现珠福
秦原兰缓了缓身子几步出来外头,雪果然停下了,地面覆盖薄薄一层银色,风也停了,居然出来日头。
没那么冷,身子还是有些发颤。
秦原兰抱着胳膊忍着这难以遏制的冷颤,她把院子四下查看,居然空无一人。
观姑娘不见了,兰叶也看不到了。
灶台还温着,厨棚四周一阵肉香。秦原兰打开灶上的锅去查看,是给她温的饭菜,可见不久前这家里还有人的。
兰叶就算了,观姑娘人生地不熟的。
外面还有那么多坏人追杀她。
秦原兰提着心神往外,刚推开门看到了兰叶。
抱着一个筐子,几头黑乎乎的。
“秦闺女你起来了。”
“兰叶婶子。”
“怕你们冻着,到三伯那里借了点黑炭。”兰叶宝贵的把怀中的筐子,给秦原兰看。
秦原兰不明所以。
兰叶解释,“这可是好东西,烧在屋子里,会很暖和的。”
“别人家都没,只有三伯老了腿寒,前年置办了些。”
“这东西可精贵着呢。”
秦原兰心里只想着观姑娘,没有在意兰叶说的东西。
张口问,“兰叶婶子,见到……禾娘了么?”
“禾娘?”
“不是在屋子里?”
兰叶也是疑惑,明明不久前她出门时候,禾娘进屋子里的呀。
再抬头,秦原兰已经跑出去了。
秦原兰的速度很快,一下就不见人影了。
“秦闺女!你跑甚么啊!”
兰叶出去唤,哪里还有人回应。
不解的进门,寻找一圈果然那禾娘不在。
便琢磨,秦原兰是如找禾娘了。
禾娘的脚有伤,好好的怎么出去了。
兰叶想不明白,有些放心不下。
天地骤边,又是一阵大风吹起地上的雪沫。
吹到眼睛了,兰叶眯了眼。
很快大雪来临,她不得不退回院子。
秦原兰这边,一路顺着村子附近寻找呼唤。
大雪天外头一个村人也没有,偶尔有犬吠,大地空茫,观姑娘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风雪骤然肆虐,耳边风声呼呼,风吹在脸上就仿佛刀在刮面,生疼生疼的。
心脏抽痛,那种窒息的疼痛再次袭来。
秦原兰捂着心口,痛苦的跪倒在地,露在外头的手背肉眼可见的血管变紫。
天地孤寂,无奈化麻木。
秦原兰努力的撑着地面,用力咬牙坚持。
仰面去接了一口雪,沁凉入喉,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看着自己身上越来越多的肌肤变紫,整个人心力交猝。
自嘲一笑,这些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每年冬天,她就像是一个怪物。
第83章
耳边似乎有窸窣的声音,以为是观姑娘,原来风声猎猎,努力的睁开眼希望落空。
彼时,四周已经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观姑娘究竟在哪里。
她一个人,那般弱不禁风。
秦原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瞬间的疼痛,一瞬间的清醒,从地上跃起。
已经分辨不出方向,唯一能看到的是一处高高的的建筑顶子,秦原兰回忆起来,那是自己在山中经常可以看到,一处寺庙的顶。
观姑娘会不会去了寺庙。
可是寺庙附近并不安全,她们不久前结伴逃出山时,看到那里有好些人守着,不像寺内僧人。
观姑娘应当不会主动送上门,让那些坏人去捉她。
就怕风雪大了,她一时的迷路跑到那里去。
真被那些坏人捉到了,自己赤手空拳,怕是一切都晚了。
如今,必须快些找到观姑娘。
快些!
再快些!
秦原兰加快速度,终于在山脚寺庙附近的雪白灌木丛,看到了熟悉的人。
一身鲜亮,大雪里多提多亮眼。
观姑娘就站在那里望着山上,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想的很入神。
秦原兰看到寺庙大门口,几个手持兵器的高大男子正出来。
来不及多想,秦原兰跳跃并朝着那一身鲜亮扑过去。
“啊!”
姬观善短促的惊呼。
再看到是什么扑到自己的时候,更是被吓到。
是秦原兰。
她可以辨认出来,不过是秦原兰,她又一时不敢认。
她的脸不知是不是冻的,根本不是正常人的颜色。
发紫黑,很是骇人。
秦原兰趴着,顺便把人的嘴捂好。
“他们出来了!藏好!”秦原兰压低声音。
她的声音极为沙哑,和平日大为不同,姬观善整个人趴在雪地上,心中五味杂陈,当真酸楚无比。
她离开时候,秦原兰浑身冰凉不像话,昏迷过去不省人事。她出来寻大夫,可别说大夫了,风月忽然间铺天盖地席卷,天地茫茫的她路都看不清楚,一个人也没有。
好不容易一路跌跌撞撞的到了小玄寺附近,她本来打算从小玄寺附近上官道找大夫的。这样很危险,可她从出来开始就考虑到这些,想到过最坏的结果,也是顾不了许多。
可是没等她上官道,秦原兰就来了。
俩个人呼吸都紧着。
姬观善没动,直到身上秦原兰的压力离开。
下一秒,又被拉着往灌木丛的更深处。
秦原兰有自己的考量,如今出去回村子,目标更明显。
俩个人背着灌木丛坐下,刚好藏起来。
姬观善这里松口气,秦原兰选择的地方很背风。
然而下一秒……
“你疯了!跑出来什么干甚么!”秦原兰面色黑紫,压低声音,口吻指责。
姬观善被冻的打颤,手是通红的,最要紧是双足,贴着雪地太久已经几乎麻木。
方才她在附近,根据长孙文笙的消息看,卫钧侯那伙儿逆贼便在寺内安营扎寨,要出去给秦原兰寻大夫,她穿的那么鲜亮,又斥着足太过显眼,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她不知要鼓尽多大勇气。
秦原兰忽然出现,她满腹委屈。
不及说清楚原委,却被她这般训斥。
放眼整个大魏,敢对她这样的,也只有她秦原兰一个人了。
“恩人……我……”
秦原兰低头间才发觉地上的血迹,再看来源,一下沉默了。
第84章
观姑娘的做法实在太危险了,这样的雪天跑出来,秦原兰根本想不到其他。
只是一股无名火气。
脸色极冷。
她不由分说的把人的腿架在自己的身上,哗啦一下就把自己的半边袖子撕碎。
又俩边扯开来。
默不作声的开始动作,她的动作倒是小心轻柔,可脸色实在太冷太可怕。
姬观善本欲出口的解释,也咽了下去。
待包裹好之后,秦原兰已经费了几乎全部力气,风雪持续,她觉得意识又开始焕然,浑身发软,不受控制的颤抖。
姬观善一直安静的看着,此刻见此再也绷不住。
过去把人抱住。
“秦原兰,秦原兰你怎么了。”
今日的秦原兰实在太过反常,姬观善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且,她分的清楚,不是恐惧失去秦原兰这个如今唯一的依靠,而是恐惧于失去秦原兰这个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对她这样重要了,在她心里要去了一块地势。
“你这是怎么了……”她去摸索她的面颊,几尽哭腔。
她不准她有事。
如今秦原兰的唇居然都有些发紫,似乎是中毒。
不过,最近这段日子她们一起吃住都在兰叶家。
兰叶不可能下毒,再说她也好好的,姬观善猜不透。
此刻也不是追究那些的,重要的是当下。
咬着唇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把人扶着站起来,眼泪从面上滑落在雪地砸下一个个坑洼,姬观善哽咽,“你撑着,我带你去找大夫。”
秦原兰尚有一丝意识听到观姑娘的话,她牙齿硌住舌,然后用力咬下去。
出血后,终于勉强又清醒些。
“不能去。”她困难喘息。
她们如今的情形,乱走就是寻死。
对,和寻死无疑。
姬观善察觉身上的压力小许多,闻言偏头去看身边的人。
秦原兰面色十分不好看,还有血不断沁出唇边。
姬观善看的更是心慌不已,她伸手想要为秦原兰擦去血迹,可是却发抖的不成样子。
一双手有力的把她的手握住,按下去。
秦原兰把人重新按下,“我们现在,不能出去。”
观姑娘的脚不能碰地,秦原兰把她的腿抬起来放自己腿上,又小心的用手指揩去上头的雪水。
但见观姑娘神色慌乱,一头青丝都乱了。
秦原兰把她的头发重新弄好,那发带也是先前,她给的,是她从自己穿的衣裳上头扯下来的。
姬观善眼眶湿了又湿,她自己如今衣裳到处破烂不堪,却时时顾着自己。
深呼吸,她望着秦原兰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纸。
秦原兰一直咬着舌头,怕人担心她把血吞到肚子里,咽下去。
接过人递过来的东西一看,“这是……”
秦原兰看不懂那上头的字,只是觉得那画的女子,有些眼熟。
不由打量眼前人。
听到观姑娘气若游丝的声音,她说,“这是我。”
“那些……坏人把我的……家人都制服了,说什么也是要抓住我的。”一想到上头说的,江山易主的话姬观善就哽咽,悲从中来。
小汉王是她的叔伯辈,是她父皇最小的我位弟弟,早先年就死在外边,不想居然是假死,如今又做出如此谋逆之事。
母后身子最近越来越不好,如果母后在定能力挽狂澜阻止,如今既然出了通告,想来母后已经出事了,皇弟那么小不顶事,她如今是彻底的失去依靠……
她无法和秦原兰说这些,说了秦原兰也不会懂。
“如今他们要悬赏我……”
雪天中,姬观善被冻的麻木,心里也是一样。
她没待说下去,秦原兰已经大概懂了。
“所以,他们到处散发这个消息。”
“如果村子的人知道了,就完了。”
秦原兰很快做出判断,“我们绝对不能再回村子!”
她说的是我们,不是我。
姬观善一暖又是抽痛,含泪点点头,“对,恩人,我已无望,你的恩情今生怕是无法报答,你自去进山他逃命吧。”
第85章
“进山?”
风雪中,秦原兰的脸色还算淡定。
姬观善只当她想通,心中倒是释然。
秦原兰都帮了她那么多了,虽然这次分离,她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儿,可是最后的最后,她到底想她活下去。
她的恩情,倘若有来世,来世必定偿还。
她认真望着,“对,进山去找九叔,去那地洞。”
外面到底不安生,山里虽然说也不安全,不过灯下黑,那个地洞一般人很难发现。姬观善想的是,若她被捉风她死后,秦原兰就是彻底无关紧要的人物,一个山中猎户,往后新朝廷应该也不会多做为难。
对,她如何也要被捉到,不如等秦原兰离开,她就去小玄寺主动送上门。
一但捉到她,那汉王派出来的大批人马都会撤离。
死前,她也还益州也还小玄寺,也还身后这片承载她太多记忆大山……一片安宁。
这也是她最后能为秦原兰做的。
别提报答。
如今,她只要尽量的不牵连她。
姬观善努力想自己还能交代什么,“记得藏好,多藏一段日子。”
眼前的人,也是看一眼,少一眼。
姬观善想到那个九叔,虽然是个怪老头,不过有他在,她心里安心几分。
他应该是会护着秦原兰的。
“一会儿我去寺庙里,等我进去了,你就往山里走,别回头,一直走。”
秦原兰看着,似乎咬牙评价,“自寻死路。”
姬观善听着再也绷不住,倒在她的怀里,压抑的哭出声,“我……我已无活路。”
“可你要活下去。”
头顶传来女猎户冷声冷气的训斥,“昏头话!”
姬观善眼泪更是控制不住了。
下一秒被秦原兰拉起来,“你和我一起进山!”
“我带你找九叔,我们回地洞,他们谁也找不到!”秦原兰动作很快,姬观善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在她的背上。
以前,这个背让她安心。
只是如今秦原兰的情况,她不得不忧心,秦原兰那敞风的半边袖子让她无比揪心。
她待要下去,可秦原兰手很紧抱着她的腿,她怎么也下不去。
“别动。”秦原兰的声音有些低沉。
姬观善看到那发紫的手臂,或许是冻的。
她不忍心再和她唱反调了。
“这样,我们可能都要死。”
“秦原兰。”
“你清醒一些。”
“这样你会白白死掉的。”
秦原兰始终一言不发,因为怕被不远处小玄寺守着的那些人发觉,秦原兰一直努力弯腰,如今背着个人,可想而知的困难。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
姬观善看着,皱了眉头。
这些印子一但被发觉,她们会死的更快。
又听秦原兰说,“我自来孤家寡人一个,你要死,那一起。”
姬观善闭眼,无声落泪。
秦原兰打算绕到山后进山,虽然路难走了些,不过安全。
不过很快她就停下来。
姬观善以为她想通了。
催促她,“快放我下来,你自进山。”
这样的冷天,她们别说一起进山躲藏,怕是在半路就会被冻死,秦原兰力气体力比自己好,没有自己拖累,她活下来的几率很大。
第86章
却不想,是秦原兰掰了一根长树枝递过来。
“抓着,把那些印子弄干净。”
姬观善握住。
秦原兰总是想的很周到。
换作从前,她会有些希望盼头。
而如今。
她只觉得这些是徒劳无功的,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秦原兰走的十分艰难,走几步便困难的喘息要停下来歇息会儿,一点没有从前那总是一往无前,什么也不怕什么也能做到的那股劲力。
如今的她,很是脆弱。
可是,就是这样的她。
这样无望的自己……
她还是在坚持……
你要死,那一起?
这个女猎户,真的做好了和自己一起死的准备了吗?
姬观善闭眼又睁眼,痛苦又无奈。
到底不忍于她这般坚持,自己还不配合她。
雪持续落。
没尽头似的。
树枝扫过雪地,发出轻微沙沙的声音。
或者冻死在半路,或者残酷被那些逆贼发现,或者到了地洞最后没几日被发现,都是死路一条。
都是个死。
一起死。
……
秦原兰的脖颈一直是热热的,湿湿的。
就这么一路。
她在山中二十载,对山中极为熟悉。
可是雪太大了,几乎遮住了她全部的视线。
更何况往年一入冬,动物们冬眠她也差不多不怎么外出,她怕冷,怕雪。
秦原兰的速度慢下来,姬观善察觉她的力气在一点点消失。
终于秦原兰在一处山洞口停下来,“我们……先进去……”
秦原兰已经话都说不利索。
缓缓趴下,姬观善下来,这时秦原兰忽然喷出一口血来。
雪太白了,秦原兰吐的那口血就显得太鲜艳刺目。
“秦原兰!秦原兰!”
姬观善去摇晃,她自己整个人也冻的发麻。
用力把秦原兰拖到山洞,去扒拉秦原兰的嘴,扒拉一看,里头全是血,舌头有很多咬破的痕迹。
秦原兰是一直用这种方法提神,这才坚持这么一路。
姬观善哭都哭不出来了,紧紧把人抱住,努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秦原兰。
这一路都没看到一个人,他们没有被发现,最坏的结果可能就是被冻死了。
秦原兰意识模糊,咽下去嘴里的血。
闭着眼睛又要去咬舌。
却发现动不了,嘴里有什么温热的东西……
有些软……
姬观善已经冻的说不出任何话,只有抱着秦原兰。
手指扒拉着秦原兰的嘴,不让秦原兰再咬舌头。
待看到秦原兰半睁开眼。
她只能说出半个字来,“别……”
别咬了。
再咬下去,舌头都烂了。
失血太多,没冻死先因为这个死掉了。
秦原兰果然没办法再咬舌,姬观善松口气。
安静的抱着人。
一样是死,他们就这样互相依偎着慢慢的死去,也不孤单黄泉路上有一伴。
却没想到,秦原兰不知忽然哪里来的力气。
她被推开。
下一秒,看到秦原兰用力朝着山洞的岩石撞去。
姬观善呆住了。
秦原兰要做什么?!
然而很快她明白了,秦原兰是把胳膊利用岩石的尖锐划破了,鲜血刹那间涌出来。
俩人身上身上没有一处不是雪白,秦原兰胳膊的血却一下融化了身上的血,姬观善呆住了,俩个“雪人”俩相对望,姬观善的泪止不住……
第87章
秦原兰果然又清醒过来,只是这代价太大了,姬观善瞥着那血口,过去捂住,可那血还是很快渗透,她手上都是秦原兰的血,四周也到处都是。
似乎有狼叫,悉悉索索的,她立马警惕的观察四周。
下意识的把秦原兰往里面推去,如今她要做那个挡在最前面的人。
原来一张薄薄草纸刮过来,又是几张。
都是自己的画像。
姬观善一一入拾起来,想了下放在的胳膊伤口处,当然无济于事了……
前所未有的绝望在心底不断扩大。
姬观善忽略了不远处几双发绿的兽眼,饿了几天的狼蓄势待发。
“有狼。”
是秦原兰悄悄覆在她的耳边说。
姬观善顺着看过去,浑身发抖。
真的是狼。
有三只。
自己和秦原兰如今什么也没有,只有俩具淡薄的□□。
对于狼来说可是美味的一餐。
姬观善想过死,那么多种死法。
却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死法。
被狼吃掉……
一时死不了,被撕咬的疼痛,然后在疼痛中一点点死去。
该有多绝望。
她已经够怕的了,偏偏这时候秦原兰还在耳边呢喃,“狼不走单,附近应该还有。”
“过来,来我身后。”
秦原兰决定道。
姬观善不愿。
若是以前,她信秦原兰可以解决这三头可恶的家伙儿,之前一半月在山中,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只是如今秦原兰的身子,实在让她没有一点信心,就算挡在她身前又能如何。
雪不知不觉停了,那几匹狼毛色发灰,并不多么强壮,甚至似乎饿了好久,看着瘦骨嶙峋的。
可眼神却恶狠狠的,雪慢慢停下来之后,狼的视线没有遮挡看的更加清楚,更是利于攻击。
秦原兰当然清楚自己如今的状况,对峙三头狼,即使是瘦骨嶙峋的饿狼,同样一点神算也无。
胳膊处血水不断渗出,她虽然能勉强保持清醒,只是力气也在一点点消失,如今恐怕连观姑娘的力气大都没有。
可哪怕是最后一刻,她也想拼一下。
就让她,最后保护她一次吧。
三头狼一并冲过来的时候,空中划出来残影,姬观善耳边感受到唇的冰凉温度。
“对……不……起。”
对不起,这一次可能保护不了你了。
这一次,姬观善并没有往后退。
预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开,反而听到人声,呼喝着……
三头狼有了退意,慢慢离开了附近。
“原兰!”
“是原兰!”
一伙人从不远处跑过来,姬观善看到一个妇人直直朝着她盯着,确是急急忙忙跑过来查看她身边的秦原兰。
“武婶,是你们。”
秦原兰也是诧异。
都是山中猎户,几乎看着她长大的人。
“哎呦原兰,你怎么弄成这样子。”武婶看着衣衫残缺胳膊划破,浑身发紫的人,声音都哽咽。
“今儿下雪,就知道你一定会犯病,大家伙儿都急死了。”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秦原兰扶起来,有人脱下身上的厚棉衣。
“快走,去九叔那里。”
“对,那里最安全。”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有猎户主动背秦原兰。
秦原兰却没动。
“带上她。”她望向观姑娘。
第88章
秦原兰声音低哑的厉害,可一出声四周几人便都不言语了,各有心事。
武婶是见过,眼前这个明艳极了的小娘子的。
记得那时候这小娘子被秦原兰捡到,她见到的时候人晕着,躺在秦原兰家那张窄小的木床上面。
穿的好极了,她这辈子都看到过那么好的衣裳料子,不知是多有钱的人家出身的贵女千金。
如今穿的虽然差了,却依旧是人堆里那最显眼的孔雀凤凰。
她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了,就好比那出水的芙蓉,远山边最亮丽的彩云。
总之,一看就是和她们这些山中猎户,是不同的人。
有猎户从地上拾起来张草纸递过来,武婶拿到秦原兰的面前,“原兰,这上头是她吧。”
她指的谁,秦原兰知道。
她点头,“是。”
武婶脸色就为难起来,凑过来秦原兰耳边。
一阵嘀咕。
姬观善听不大清楚,只发现四周的几个人都默不作声的看着她,并不见得多友好。
这些人,应该和秦原兰认识。
她看出来了,他们要带走秦原兰,秦原兰想一起带上自己,他们不愿意。
秦原兰这边很是为难,自己如今的情况,武婶他们若不愿意带观姑娘,自己也无法强迫。
武婶看到,又凑过来,这次她的声音高许多,“原兰,你是不知道最近山里多乱,那好些兵爷把俺们都抓起来了,找一个长的貌美的女子,婶子是为你好,现在撇清楚关系还来得及,不然你想和她一起上这告示上头。”
姬观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人愿意搭救秦原兰,不愿意带自己,怕被自己牵连。
她看出来秦原兰的为难。
她不愿意秦原兰为难。
有人来搭救秦原兰,到底是好事,她望着秦原兰开口,“恩人,你走吧,别管我了。”她已经没有泪了。
如此,算是最好的结果。
她说罢,就头也不回的,赤足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走。
风雪停歇之后,山林静悄悄的。
她能主动离开是最好的,武婶几个人都默不作声。
也不怪他们对于这个貌美的天仙一般的小娘子,可怜不起来。实在是,这段日子被那些官兵折腾的够呛,被抓起来殴打恐吓,后来好不容易逃脱,发现山里好多草纸,看不懂上头的字,只是画着一个女子。
他们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是那伙儿外头来的凶狠狠的官兵要抓的人,就是秦原兰救下的这个小娘子。
这段日子,山里大家伙儿都被集中起来,只是不见九叔,九叔就算了常年见不到,神人一个。
秦原兰居然也不见了。
那时候已经带着这个小娘子躲藏起来,这才有了后来那么多事。
一定程度上,这个貌美的小娘子是个祸秧子。
武婶看着那个背影打量,心道看着柔柔弱弱,若是没有秦原兰的帮忙恐怕早就被抓住了。
一定程度上,也怪秦原兰太善良。
只是秦原兰到底是自己人,说到底秦原兰也是好心。
武婶叹口气,暗暗自责,她难道没错?
当初山里不太平的时候,她去秦原兰家里通风报信,是看到这个貌美小娘子的。
看着就不一般,那时候就猜测,或许那些官兵是冲这小娘子来的。
却没给秦原兰提这个醒,后来她离开后,秦原兰应该就好心带着这个小娘子离开木屋,就有了之后这一串的祸事。
“武婶,我不能丢下观姑娘。”
“你们走吧。”秦原兰艰难的开口。
声音微弱。
她想要起来去找观姑娘,可是动不了,半倒在岩石边,痛苦无比。
“她武婶儿,这么下去不是法儿。”有猎户看不下去。
“都这地步了,救都救了。”
“一起带上吧,去找九叔,那小娘子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也是一条命。”
是啊,对于他们来说,他们不懂这个小娘子怎么得罪那么多的官兵,不论人什么身份,在他们看来是一条命。
有个高大的猎户脸色不好看,反对,“不成,她得罪那么多兵,指不定家里犯什么大事,咱们要是牵扯进去了,保不准跟着丢了命,原兰糊涂!你们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可!怎么也糊涂!”
有人附和,“老刘大哥说的对,咱们别掺合了。”
武婶看看秦原兰也是为难,最后大家伙儿表态,同意带那个小娘子的站在武婶的身边儿,不用意的站在猎户老刘头身边儿。
最后所有人都去老刘头哪里,武婶叹口气,招呼,“来个人搭把手,把秦原兰背着。”
秦原兰只是睁着眼痛苦的睁着,动也动不了,是犯病了。
有猎户把她背起来,她什么都知道,可是什么都做不了。
不止动不了,声儿都发不出。
嘴张开一个弧度,大家看到了里面猩红的血,快被咬烂的舌。
武婶不忍的捂住嘴。
秦原兰的眼还在追随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红了眼睛。
她穿的那么鲜亮。
若是出去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为什么。
明明她都有活路了。
那么难都过来了。
不也给她一条活路了呢……
一滴清泪滑落……
“原兰,为了一个陌路人不值当啊……”武婶实在不忍看到这一幕,那背着秦原兰的猎户要起身,她阻止,过去从衣裳里拿出来一条布条,把秦原兰的眼睛遮起来。
“好了,走吧。”
一行人护着秦原兰往山上走去,姬观善始终没有回头,一步步的往山下去。
她反而不怕了。
只要秦原兰好好的。
第89章
她走的越来越快,根本不在乎脚下的疼,只是心口发疼无法忽视。
一个没注意被树枝绊倒,姬观善扑倒在地,四周不少干枯的树枝,这一摔弄出来不小的动静。
武婶一行人忍不住停下来,回头去看。
看到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摔的那么狼狈,却丝毫没有回头求他们。
几个猎户都不仅叹气。
“是个有骨气的。”
“是个倔强的。”
“原兰救她,她也不愿意连累原兰。”武婶一语道破。
“也是个可怜人。”
“快看!那山下怎么那么多人!”有猎户忽然道。
几个人顺着看去,不远处果然不少人影。
猎户老刘头看了看,“是附近村子的人。”
“那些人看到告示,这个小娘子她就完了!”村子里也有识字的。
那些官兵们费那么大力气,那么多人捉那个小娘子,想来告示上头会有悬赏的银两,而且应该还不少。
这下子几个人重新犹豫起来了。
本不愿意管她的死活,可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捉住无力反抗,活生生的一条命啊。
武婶看向秦原兰,可发现秦原兰晕过去了,脸上还有泪痕,如果一会儿醒了,知道这个小娘子出事了,指不定多难过。
武婶终于是开口,语重心长,“是原兰拼命救的,也是缘分,咱们明明有机会帮忙,却看着人就这么出事儿,以后良心也难安,就一起带上她吧。”
几个猎户都没说话,都看着猎户老刘头。
猎户老刘皱着眉头,看着那群村人越来越近,总算点点头。
一个手势,几个猎户跑下去。
姬观善没想到猎户们会改变主意带上她,顾忌她渗血的脚,还用树枝临时绑了一个简陋的木架子,把她抬着了。
木架子一晃一晃的,那个背着秦原兰的猎户就在一边,秦原兰便在咫尺,四周虽然都是山中普通的猎户,和秦原兰一样,可心中却温暖无比,一瞬间心头又重新燃起希望。
如果能活着,和秦原兰一起活着,如果能……又怎么会不愿呢……
手指悄悄的伸过去,扯住秦原兰的袖子口。
……
山脚下,兰叶带着一帮村人,四下寻找,“禾娘!禾娘!”
“秦闺女!”
“你们在哪儿!”
可无论她怎么叫,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咦,这是啥!”有村妇发现地上的东西。
“兰叶嫂子,你快过来看!”
兰叶过去一看,她大字不识,只不过家里男人认得,生前也教过她几个。
不过她并关注那草纸上头的字,她的目光一下被上面女子画像吸引。
“这不是……禾娘。”她惊讶的捂住嘴。
“这是一张朝廷的悬赏告示。”有人捡到拿给识字的看,很快有了结论。
“好像是朝廷捉拿这画像的女子。”
“为什么呀。”
“那就不知道了。”
几个人围在一起议论,兰叶冲过去拉住,“你说上头说的啥,你再说一次。”
那人于是重复一次,“婶娘,这个告示是悬赏的,朝廷捉拿这画像上的女子。”
兰叶这次听清楚了,更是不可思议。
捉拿禾娘?
朝廷?
这个禾娘到底什么来头,不是乞讨的可怜人么?
很快有人认出来,“这不是前不久到咱们村住下的那个女子。”
“是啊,就住兰叶家。”
第90章
三伯屋子里,人挤人的大家伙儿各各脸色不好看。
“三伯,这可怎么好,咱们村儿收留了朝廷的犯人。”
“那姑娘家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就成了朝廷的犯人,真是怪了。”
“不会牵连咱们吧。”
“早知道不让她们进来了,这可摊上事儿了。”
……
村人们议论纷纷的,都是一脸的担忧,担心自己被连累。
只有兰叶在一边有些出神,她的脸色很是疲惫,也写满了担忧。
不过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不是担心被连累,而是担心那俩个闺女。
虽然相处不久,可是她能感觉出来,俩个人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不奸大恶之人。
尤其是秦闺女虽然话少,可是心眼不坏,村子里跑进来野猪那次,那可没少出力,最后分肉她都沾光多分了肉,她的那份至今在自己家里放着没动,还有不久前,村子里进狼大家伙都出去帮忙,她也毫不犹豫的陪着她一起。
还记得不久前她从外面回来,禾娘不见了,秦闺女很是着急就冲出去了。
她当时不放心也想出去,结果雪太大,等雪停了她招呼村子的大人都出来寻找。
没想到人没找到,却是如今这个结果。
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得朝廷的事,也不后悔收留俩个人,只是担心……
被朝廷通缉的犯人,如果被捉到后果定然很严重。
兰叶埋头叹口气。
也不知道,禾娘和秦闺女如今在哪里。
千万要躲好啊。
“既然是朝廷通缉的,咱们见过就要上报。”三伯作为村子的主事人开口。
“我这就去找里正。”
村人们散去,兰叶还在角落没动。
“兰叶姐啊,回去吧。”三伯的儿子看到过去推推兰叶。
他只当兰叶担心被连累,她又是一个寡妇,如今家里没男人,连个主心骨也没有,遂给她说宽心话,道是,“兰叶姐你别担心了,虽然那俩个人住你家,可到底是我爹放话收留他们的,咱们呢之前也不知道她们犯事儿了,朝廷应该不会怪罪我们的。”
兰叶这才回神,“好好。”匆匆的离开了。
出来村口,兰叶下意识的往大山看去。
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到,心中祈祷,禾娘、秦闺女你们可一定不要出事啊,这辈子恐怕不会再遇见了,都要好好的啊。
老刘几个猎户,包括武婶就算是女人,也常年生存在大山之中,在雪天走路更是如履平地,没多大功夫,几个人就熟门熟路找到九叔呆的地洞。
秦原兰还晕着,进去不太方便。
几个人便让姬观善先下去。
姬观善来过,自然熟悉。
下了木架子,手还扯这秦原兰的袖子,道是,“好。”
刚要离开,忽然发觉手指被拉了下。
“秦原兰!”
她惊喜的扭头,秦原兰闭着眼并没有醒来,可手指有意识还勾着她。
几个人依次下去,猎户老刘在最后面,很有技巧的把秦原兰推下地洞。
姬观善进去后一直望着洞口,等秦原兰下来第一个过去查看她。
第91章
山顶。
“大人,清点了,我们的人已经死伤过半了,剩下不过百人。”车五从外面进来,一脸菜色。
和野兽搏斗而死,饿死的,吃生肉病死的。
再这么下去,山中一点吃的也无都要饿死冻死了。
龚贾瑜听着一脸平静,背对着车五吩咐,“将卫钧侯和城卫隆的尸首带着,下山受降。”
再转身过来,早就换上了扑通扈卫兵的衣裳。
车五抱拳,“大人!珍重!”
大事未成,之后半生龚贾瑜恐怕都要隐姓埋名的生活了。
毕竟参与谋逆的扈卫营的副领,已经在山中不幸被野兽吃掉。
……
地洞里挤满了人,九叔却不见了。
猎户们没呆多久就离开了,毕竟地洞太小了,人太多呼吸会不畅。
最后留下的只有武婶,秦原兰悠悠转醒自然不愿意再麻烦她,“武婶,我没事。”
“你等着,婶子回去拿点衣裳和吃的过来。”武婶说罢很快也离开了。
秦原兰犯病之后很虚弱,躺着根本动不了,只有手指能微微动作,和观姑娘俩个人的手一直抓着,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暖。
这算是有一次的死里逃生,彼此心里的距离更是增近不少。
秦原兰不能言语,姬观善就默默的陪着,她什么也看不到,可是握着秦原兰的手,是暖的,有温度的,就够了,她就一阵的心安。
秦原兰又回到地洞来,她就想起之前自己执意带观姑娘离开,又生出这么多波折。
或许,她不应该那么做。
九叔逼迫她和观姑娘成亲,假的也好,应付于九叔罢了。
不知怎么的,她躺着这里忽然就想开了。
观姑娘离开不离开的,她能为她做的,既然都做了,又纠结那么多做什么。
是她的命罢了。
就像她如今躺着这里,废人一般一动不能动一样,都是宿命。
这像是一次新生,狭窄的地洞内姬观善感到一阵力量,以面贴秦原兰额,呢喃,“我们又回来了。”
感受到秦原兰的沉默,姬观善温柔,“累了就睡,我守着你。”
有这话就够了,秦原兰在心里道。
她真的睡过去了。
越来越发现,最近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怎么也挣脱不出去。
或许,只有观姑娘离开,她这个分外不真实的梦,才会碎,才碎散。
罢了,罢了。
……
武婶再次回来地洞,带了衣裳带了吃的,有干馍饼有肉干,还有一些粉末的东西,姬观善不知是什么,闻也闻不出来什么味道。
秦原兰醒过来再次看到武婶,知道她家里还有男人,一定不放心,于是开口,“武婶,地洞很安全,你回去吧。”
“好,婶子明日再来。”
武婶很快离开了,姬观善把馍掰开放到秦原兰的嘴边,肉干撕成丝,她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做这些都是看摸索,秦原兰却看的清清楚楚的。
醒来后她也很沉默,吃了差不多,观姑娘再递过来她就不再张嘴。
“你也吃。”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哑。
姬观善摇头,“我不饿,我喂你些水喝。”
地洞有储存的水。
秦原兰看她一点点摸索,甚至跪下在地上,十分困难,她撑着身子想要起来。
她不像真的成了一个废人,这是她最狼狈的时候了,她那么伺候自己,自己更显得废人。
想起来却失败了,身骨发软怎么也起不来。
心下泄气,秦原兰挫败的闭上眼。
过了会儿,感觉水沾到自己的唇。
“啊。”
姬观善一副哄小孩子的模样,秦原兰睁开眼看过去。
观姑娘找到了水罐。
正费力的抬着,等着自己张嘴。
“那长孙,不会来了么?”秦原兰一字一句。
姬观善没想到,秦原兰到了地洞后就一直沉默,如今忽然一口气说这么多,还提这个。
想到那悬赏她的告示,心中一痛,手一抖水罐差点摔下去,稳住心神。
姬观善忍着心口丝丝疼痛,嘶哑,“我如今……只有你了。”
其实出口秦原兰就后悔了,犯病之后她不止身上的折磨痛苦,反应也慢了许多,差点忘记了她如今的处境。
她说,那抓她的告示上说,她的家人都被制服了,她没有家人可,就没有家了,那什么长孙自然也不必期待。
此刻的她,一无所有,只有自己了。
秦原兰后知后觉的心跳加速,黑暗中她没去看那双美丽的眼睛,干涩的问,“那你,会嫁给我吗?”
如果不用离开,如果一无所有只有自己,那会嫁给她吗?
会吗?
秦原兰的心中是害怕的,害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第92章
她没有勇气去看她。
好一会儿没有反应,秦原兰于是偏头看去。
刚好观姑娘有了反应。
黑暗中,她看到她面色困惑的紧。
“嫁……给你?”
姬观善贴了过来,随后秦原兰感觉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面。
姬观善更加疑惑。
她都要怀疑,秦原兰是不是病傻的病糊涂了,怎么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来。她见过她身上变紫的样子,后来那武婶也亲口说过,秦原兰犯病了的事,确定秦原兰是有什么病在身,不过究竟是什么病她还不知。
自从回来地洞,秦原兰除了有些沉默,一直躺着动弹不了,其他方面,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
总不能,是脑子的病吧。
心中到底有些担忧,姬观善面色困惑转为担忧,秀眉簇起,凑过去秦原兰耳边唤,“恩人……”
咫尺之间,身上独有的花香,她的声音又那么柔。
秦原兰有些恍惚,几乎以为下一瞬,她就要答应她了。
恩人,我愿意。
说她愿意嫁给自己。
自己多少有些无耻了,乘人之危。
欺她如今无依无靠,又手无缚鸡之力无法自己存活,所以从前埋藏在心底的念头,这样直白的讲出来。
心底俩个声音,一个在后悔。
一个却跃跃欲试。
不要后悔,如今是机会。
想要的就要争取。
“我是谁?”
“跟着我,我会对你好的。”
俩个人几乎同时开口,然后都愣住了。
彼此都沉默了。
姬观善沉默于,秦原兰居然是认真的。
秦原兰惊讶于,自己的话被当做昏头话。
她现在,是不是要装傻,这件事就这样过去算了。
姬观善心里是复杂的,无比的混乱。
如今的处境,她甚至无法去思考秦原兰的话的意思。
“我喂你喝水。”她主动打破沉默,重新把水罐举起来。
事已至此,心中有些自己的执拗。
秦原兰一板一眼,“我只有,冬日里天冷才会这样,平时我会努力打猎,不会让你饿着的。”
姬观善很思绪混乱,摸索着放下水罐。
秦原兰是个女人。
她也是。
如今,秦原兰说这种话。
而且步步紧逼她。
这一路来,秦原兰从来没有逼迫过她,她认识的女猎户,沉稳可靠,绝对不会这样对她的。
一时间,有些喘息困难。
姬观善往洞口爬去。
她没有想要离开,不管秦原兰。
只是想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只是一口,让她缓过来。
却不知,她的行动都被石床秦原兰看在眼里。
秦原兰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耻,从前也是这个地洞,九叔逼迫她和观姑娘成事。
那时候她没有多想。
只是抗拒。
现在想想,不是不愿意。
只是那时候觉得观姑娘迟早会离开,她和她,云和泥的差距,自然少了念想。
自然抗拒。
自然纠结不已。
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有了机会。
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在无耻的抓住这个机会。
看着观姑娘有些慌乱的往外面去,她手指扒拉着石床,渐渐感觉自己恢复力气。
下来石床。
她身上盖着武婶拿的衣裳,窸窸窣窣的全数落地。
秦原兰不在意。
前面姬观善停下,她虽然看不到可是听得到。
她转身往回摸索,一双手有力的扶住了她。
明明是熟悉的人,姬观善却感觉被烫到了一般,瞬间的躲开。
秦原兰步步逼近。
姬观善呼吸困难,一点点后退,可是她能退到哪里去。
她再退无可退。
她忽然呵斥,“等等!你别过来!”
秦原兰愣住了。
观姑娘从来没有这样对她,那么陌生。
果然,是她太无耻了。
第93章
静了半晌,秦原兰率先离开原地,抱起来地上的水罐猛灌一阵。她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把地上散落的衣裳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又把地洞的食物清点了下,武婶没少拿来东西,不过要对付一冬天恐怕不行。
也不知外头如今什么情况。
秦原兰打算出去看看,出去前把自己受伤的胳膊绑扎好。
“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
和观姑娘擦身而过,秦原兰爬出地洞。
秦原兰病不知道,她刚出去没多久,里面姬观善便整个人失神的抱着自己,滑倒在地上。
怔了半晌儿,很快也往洞口爬去。
到底是担心秦原兰出事。
还有秦原兰方才那样认真,自己还那样对她,姬观善一想到这些心里乱的厉害。
而外面秦原兰观察四周,四周并没有脚印,可是武婶来过,雪又停了,说明武婶处理过那些脚印。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她忙在附近的树边趴下。
姬观善正是这个时候出来的。
一出来就看到不远处的许多人,是扈卫营的人。
她忙要回去,可是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些人马上要看到自己,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身边有人拉了自己一把。
秦原兰把人的头按住,又把嘴巴捂着。
俩个人观察着那些人下山。
“他们走了。”
“应该是找不到你走了。”
秦原兰认出来那些一样的兵服,低低分析。
姬观善若有所思不解,“怎么会……”
小汉王要捉她,悬赏捉她。
如今她好好的和秦原兰在一起,扈卫营的那些逆贼怎么会撤下山。
秦原兰也同样觉得奇怪,一阵冷风她浑身颤抖,肌肤又有些肉眼可见的发紫。
“走,回去!”
俩个人重新回到地洞,秦原兰正常起来,回想她之前发病的样子,姬观善就一阵后怕。
看起来,秦原兰怕冷,这病受不得冷。
她摸索着武婶带来的衣裳,一件件的加在秦原兰的身上。
秦原兰沉默,直到身子被围的小山一般。
衣裳堆里发出她闷闷的声音,“够了。”
“嗯。”
姬观善轻轻的嗯了一声听下手中的动作,手指不经意间碰到武婶带来的那些粉末的东西,便拿给秦原兰一点。
“恩人,这是什么?”
秦原兰在手指指腹摩挲,又放进嘴里。
闷闷道,“糖。”
“糖?”
“对。”
糖可是精贵的东西只有山下又,武婶看来把家底都拿过来了。
患难见人心,秦原兰心道日后一定打些猎物还她这份人情。
糖粉在嘴里化开,甜丝丝的。
俩个人都没再提之前的那个话题,姬观善浑身也舒缓下来,靠在秦原兰的身上。
秦原兰自然而然的计划着,“等那些人彻底离去,你和我回半山。”
“那屋子应该还在。”
秦原兰是指她家,那个小小的木屋。
姬观善一阵怅然,自己如今一无所有,从前敬自己的怕自己的,如今怕是都要躲着自己,也只有秦原兰始终待自己真心。
虽然她是个女人,想法有些荒谬,想要自己嫁给她。
可确实是个好人。
自己如今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她忽然释然了,内心不再混乱折磨,应她,“好。”
只有一个字。
好。
秦原兰内心却受到莫大的鼓舞,在她看来,观姑娘愿意听她说这些以后的事,说明愿意嫁给她。
今时不同往日,观姑娘如今是她的了,不再那么远了。
可真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内心一阵没有来的冲动,她从厚重的衣裳内伸过去手,观姑娘果然没有抗拒。
她的手常年打猎很是粗糙,观姑娘的手握在手里,又滑又润。
她忽然觉得那么多衣裳围着自己有些闷热,一股脑的抖开。
秦原兰把人拉进自己,环住了观姑娘那盈盈一握的腰身。
观姑娘身上那特有的花香就在身边弥漫,前所未有的近,秦原兰心中燥热那挡。
粗重的呼吸在地洞散不开,气氛有些奇异。
“你真的愿意嫁给我。”秦原兰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她还是想要确定,想听她亲口说。
愿意嫁给她。
第94章
地洞之内,方寸之地,只要发出一丝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可好一会儿,身边的人半个字都没有。
秦原兰身体、心里的热度逐渐退却下来。
人也清醒不少。
她收手,重新自己坐好,和观姑娘保持一定的距离。
黑暗中,秦原兰闭眼,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观姑娘不愿似乎是意料之中,她方才不过用自己无耻为自己壮胆。
结果如同一桶冷水兜头浇下,秦原兰闭着眼不知不觉的昏睡过去。
既然如此,她以后也不会在问了。
不大功夫,地洞之内骤然发寒,似乎可以听到洞口传来的风雪呼啸之声。
姬观善一直僵硬的坐着,感觉秦原兰似乎躺下了,听着外面的风声,到底有些害怕。
“秦原兰……”
唤了一声,没有反应。
难道是生气了?
自己没有答应她那荒谬的事?
如果她是男人,是救命恩人,就算挟恩图报,要什么,哪怕要自己,她哪怕一时不会同意,也不会觉得如此惊讶荒谬。
女人,她一时之间真的无法回应她。
秦原兰没反应,她就又等了一会儿。
只是地洞越来越凉,秦原兰始终没反应。
姬观善意识到可能出什么问题了,摸索着过去,摸索到秦原兰的手,脸,一片冰凉。
鼻息几乎没有,这是又犯病了不成。
姬观善慌乱了一瞬间,很快往洞口爬去。
她一点不了解秦原兰的病,只有武婶了解。
她必须去找武婶。
武婶家在哪里,她不知。
只是惶恐胜过一切,她知道她必须要先出去。
慌乱的出去,谁知道一出去洞口迎面风雪如耳,整个人被巨大的寒风刮的倒地,一个没注意整个人往后倒去。
身后正好是一处缓坡,姬观善整了人翻滚下去……
山脚附近,风雪茫茫天地失色。
几个禁卫军看着爬坡的白衣公子,忍不住提醒,“长孙公子,您回去吧风雪太大了。”
长孙文笙身为相国公子,养尊处优,什么时候遭受过这种恶劣的处境。
“正因风雪如此大,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长公主殿下!”
长孙文笙说罢继续往前。
原来山中只剩一个扈卫营,剩下的七七八八的都是千膺骑的,都是些公子哥早大部分就饿晕过去。
卫钧侯和锦衣卫的城卫隆已经被士兵们分尸,扈卫营既然全体受降了,他们原本还担心逼的太紧,伤到长公主殿下。
如今没有那考虑,当然是越快找到长公主越好。
扈卫营几个主要的副属已经全部招来,他们那么久没发现长公主,是山中一个叫九叔的人。
这内里就近如何,只有长公主自己知道,退一万步就算有这个帮忙,这个人是人不是神不是仙,风雪越大,长公主的处境就越困难。
长孙文笙脸上飞霜,羸弱的身子被吹的摇晃,忽然的发现了宝一般,眼前一亮,手脚并用的爬到一处石头堆处,“长公主!”
众人听到匆匆围了上去……
长公主躺着那里,身上穿的粗衣,头歪在哪里,似乎晕倒了了。
又或者是死了……
众人不敢多假揣测。
一路护送回小玄寺,长孙文笙形容已经颇为狼狈鞋都跑丢了,来到傅司淖面前,“傅叔!传医官!”
第95章
姬观善梦中不断呢喃,几个这次一起被带来的公主府侍女围着,皆是面面相觑。
公主似乎在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她们都是常伺候的,似乎是什么秦什么兰,她们也没听过这个名字,自然不认得是什么人。
而且。公主主子还似乎是梦魇住了。
经历那么大的事,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被救回来,几个人都是心疼不已。弦竹富
主子向来金尊玉贵的,自来被圣母娘娘捧在手心之中,何曾受过如此罪。
“殿下?”
“殿下醒醒。”
几个人围过去俯身轻唤,又不敢太大声。
昨夜里太医院的人说了,长公主身上除了双足有些皮外伤,其他的倒是好好的,只是恐怕伤到后脑,醒来不能受刺激。
眼看着快醒了,一侍女匆忙出去外面唤人。
没等里面的主子醒来,太医院的十几个医官,都早就诚惶诚恐的守着禅屋。
这是小玄寺内占地最大的禅屋,最中间的位置被围着厚重的纱幔子,里外窗子都封上了,避免寒气进去。
墙沿一圈儿的火炭盆,侍女们都紧心看着,保证屋子内的温度。
傅司淖在屋口来回渡步,不敢离开一时。
他身边白衣公子同样神情紧张,不过比起来傅司淖更多一层担忧。
傅司淖拍拍他的肩膀,“这段日子,贤侄辛苦了。”
长孙文笙忙低头,雪小了许多,雪片如鹅毛纷纷飞扬,檐轩之下傅司淖压低声音凑近,话语声只有俩个人才听得到,“放心,傅叔已经上奏内廷,这次你的功劳最大……”
长孙文笙忙摆手,谦卑,“都是诸位禁卫儿郎们的功劳,小侄不过是……”
却被傅司淖打断,傅司淖没了平常的一本威严,反而有些调笑,难得的和小辈谈笑的放松姿态,“文笙啊,难道你不想尚公主?”
听此,长孙文笙后耳迅速窜红,“傅叔!”
不承认不否认。
他是爱慕于长公主殿下,只是他何德何能能尚主,就算他有一位好父亲,可是那是父亲大人的德行与功劳,他怎敢……
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见到年轻人这情窦初开的模样,傅司淖笑的更沉,“文笙啊,相信我,傅叔会帮你的。”
俩个人说着悄悄话,这时候屋口传来侍女惊喜的声音,“殿下醒来了!”
“……”
姬观善缓缓的睁开眼睛慢慢坐起来,身边都是熟悉的面孔,自己的侍女,不过不见碧欢和落榆。
暖和的屋子,一圈儿服侍自己的侍女,关切的神情。
姬观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摸到额头的纱布。
更是疑惑。
她怎么了?
“殿下?”
众人大气不敢出,底下十几医官仔细观察着长公主的神色,也是一时不敢惊扰。
傅司淖和长孙文笙在屋口,也是不敢出声,一屋子人呼吸都放轻。
“殿下觉得如何?”侍女凭兰靠近开口问。
“凭兰?”姬观善认出来身边的侍女。
“是奴婢殿下。”凭兰红了眼眶。
长公主虽然伤到了后脑,昏迷一夜,如今醒来却记得服侍过自己的侍女,屋子众人都是松口气,看来没有伤的太过厉害。这种伤处,太厉害会失忆了,到时候就麻烦了,再厉害的可能医治不了,痴傻都有可能。
一朝长公主因为政变,被迫害到那种地步,不敢想象后果。
众人紧着心,又听长公主的声音,“这是何处?”
如今长公主受伤刚被晕回,神志似乎有些不清,侍女们互相看看,侍女凭兰看向屋口的禁卫军统领。
傅司淖暗暗点头。
凭兰柔声的开口,“公主,这里是小玄寺。”
“您不记得?”
“您在小玄寺为圣母祈福,后来遭遇祸事。”
凭兰一边说,众人一边观察着长公主的神色。
“对,事发当时当日,本宫发现身边的人都被迷晕了。”姬观善回忆起来。
又问,“落榆同碧欢何在?”
凭兰垂首。
傅司淖大踏步而来,床纱下单膝跪下,“臣傅司淖,护主来迟,请殿下责罚。”
“殿下这次出行益州带着的俩名侍女,碧欢和落榆臣赶到时在寺内发现,已经死去。”
有纱幔挡着傅司淖低着头,看不清楚里面人的神色,很快听到那声音,“是傅统领,平身吧。”
傅司淖起身,里面纱幔被侍女撩开。
“傅统领,辛苦你了。”
傅司淖忙恭敬抱拳,“臣不敢当,殿下受伤,是臣之过。”
姬观善目光放远,傅司淖忙开口,“文笙,还不过来见过殿下。”
长孙文笙规矩过来跪下行礼。
“臣下传消息太慢,这么久才找到殿下,是臣下之责。”长孙文笙颇为诚恳。
其实他拖原荥戈传消息并不慢,傅司淖很快就到来了,只不过后来寻找费了些时候。
凭兰直掉眼泪,在一边开口,“是相国公子先发现的您,这些日子相国公子日日都冒雪寻您。”
姬观善听着,认同,“相国公子,辛劳了。”
看差不多了,傅司淖道,“殿下方醒,不宜劳神,臣退下了。”
姬观善,“好。”
等傅司淖和长孙文笙离开,医官上前把脉。
“殿下觉得如何?”
“有些累罢了。”
众医官露出来松口气的神情,只要没有失忆,只是累是正常的,气虚好补。
医官退下之后,只留下几个侍女。
姬观善很快再次躺下,几人都不敢打扰。
凭兰让其他人退下,只有她守着。
入夜。
几乎长公主被找到的当时,消息就从益州被,一刻不停快马加鞭的同时传向京师。
宫廷深深,朱墙之上一个人影立着。
今夜无月,尤其的黑,眼神不好的人都看不到。
薄姑从外进来,蓦然抬头,一下呆住了,带着不可置信,“九爷。”
“是您吗?”
晴禾和晴穗随后,也发现了陌生人,刚要喊人,却被薄姑阻止,“都退下!不可声张。”她声音颇为严厉。
晴禾年纪小被吓住了呆在原地,看身影是男人,瑞安宫居然出现男人,这太可怕了,还在墙上。
作为姐姐晴穗到底稳重些,迅速的把晴禾拉走。
“姐姐,会不会是刺客?”耳房内,晴禾无比恐惧。
“不准说胡话!”
“姑姑会害圣母?”
晴穗的话让晴禾冷静下来,薄姑是跟着皇太后最久的人,皇太后是闺房少女时候就在了,如果是外人,是刺客薄姑不可能那么淡定。
那么这人一定是和皇太后有关系,皇太后认识的人。
一个男人,和皇太后有关系的……
晴禾不敢想下去。
这后宫有些时候很多事,知道不如不知道。
宫墙上,难得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又是这个熟悉的称呼。
这声音似乎也有些熟悉。
墙上之人悠悠的回头,“薄姑。”
一侧月醒斜下来,在看清楚那人的面容一头白发,薄姑神色崩裂,往日的端严不见。
“九爷,果真是您。”
薄姑踉跄的跌倒在地上。
一张薄纸自空中落下,正好落在薄姑的身前,薄姑拿起来去看,看过更是着急解释,“九爷,是假的,是长公主在益州出事了,小汉王谋逆叛上,手下的逆党困住了长公主殿下,说江山替主不过是禁卫军寻人手段。”
薄姑怀里捂着那张纸,生怕下一秒人就离开,仰头趴在那里几乎祈求,“九爷,您居然一直在益州,既然此番入宫,何不见见娘娘。”
第96章
“九爷,娘娘身子大不如前了,您就见见吧。”
薄姑生怕眼前人离开,虽然在墙上,却觉得仿佛和天边的月一样遥远。
最要紧的是根本握不住,任它想何时去,便何时离去了。
记忆中那个飒爽英姿,松风水月般的男子,已经年迈衰老,脊梁都有些佝偻,可面容依旧可以辨别出来年轻时的几分风采来。
一头白发更添几分斐然,让人忍不住想起来亓家九郎当面的风光无限。
做郎君的时候就被京中女子们追捧,后来到边关做事磨砺许多,再到后面掌管了暗影一时间权势无极。
那时候,或许提到亓毓秉有人不知,提到九爷那是京师人尽皆知的。
薄姑回忆往昔,转眼之间便见墙上之人瞬移到她的面前。
“九爷……”
薄姑忙从地上爬起来,在前面恭敬带路。
“九爷,您随我来……”
……
凭兰一直守到后半夜,眼下都发青,后半夜换了其他侍女守着。
“凭兰姐姐,快歇一会儿吧。”一蓝衣侍女颇为讨好的给凭兰捶背。
长公主身边侍女多的数不清,露的上脸的却没几个,贴身服侍的碧欢和落榆最当头儿。
如今碧欢和落榆没了,就属凭兰的资历最老了,往后少不得要巴结。
“好好守着,殿下身边离不开人,有什么立马去找我。”凭兰无比疲惫。
凭兰离开直接到了附近的耳房,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男人挺拔的背影。
凭兰并不意外,脸上的疲惫之色不见了。
“主人。”
“没了碧欢和落榆,你资历最老,往后你就是长公主身边第一侍女。”
“以后有些事会需要你做。”
“主人放心,奴婢万死不辞。”
“长公主怎么样了?”男人转身,赫然是傅司淖。
凭兰恭敬的低头,“一直睡着,有时候会叫一个人的名字。”
“谁?”
“秦什么兰,奴婢不确定。”凭兰仔细回忆。
傅司淖沉思而后吩咐,“长公主醒来后,你需在她面前多提及相国公子,增加她的好感。”
凭兰点头,“奴婢明白。”
……
已经快要天亮了,太后寝宫依旧烛火通明。
薄姑守着轩台下,无人敢靠近。
里面隐隐约约的声音,有些苍老,“谢宁旗,这一次你欠我。”
“是,这次多亏了九哥收留观音奴。”
“益州已经传信来,观音奴找到了,无事。”
皇太后的声音难得比平常有朝气,听得出几分情绪。
“九哥,是我亏欠,这一次就留下来吧,当是我偿债,也当是……陪一陪我。”听得出来皇太后有些哽咽,动容非常。
忽然的声音高许多,“九哥!”
“当年是我入宫要嫁给先帝的,我谢家支持他,我们已经捆绑在一起,我没有其他的选择,非我要负你,若当初我不入宫,先帝更不会放过你我,他的手段有多狠,你是知道的,他答应过我。我嫁给他,他就会放过你,我没想到他这个卑鄙的小人,登立为帝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追杀你,不留你一条活路,我知道你一直没有死,可你一直躲着我不愿意见我,我就知道还怪我……”
“如今我们都老了,难道还要互相怨怼下去吗?”
皇太后痛声,不断哽咽。
薄姑听的夜不由落泪,因为当年的事,皇太后自从进宫就再也没有笑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误会今天总算有机会解开了。
说起来还是拖了长公主的福。
听到苍老的男声,“当年,谢家不止你一个嫡女。”
“是,还有我妹妹。”皇太后回忆起来。
又是伤心,“只是她自来体弱,外头人不知,那时候她已经命不久矣,先帝指名要我,根本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亓毓秉呢喃,“我一直只当,是你执意想进宫,想坐那个位置。”
“我亓毓秉终其一生,也无法让你做皇后,母仪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皇太后已经泪容满面,“九哥,我从来不想做什么皇后,我只想和你生生世世。”
“七七,从前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等这一天,我等了快半辈子。”
内室,二人误会解开拥抱在一起。
“七七,不要哭。”
看着面前已经不再苍老的情郎,皇太后几乎有些恍惚,摩挲着人的脸,仿佛要把这一眼永远的刻在心里。
动容道,“以后九哥,就在宫中陪陪我。”
“好,答应你。”
见人答应下来,皇太后整个人这才开怀,破涕为笑。
亓毓秉又想起什么,“你的女儿,也不是我救的。”
把怀中人扶起来,又说,“是山中一猎户,这些年我一直在益州小玄寺附近的山中,也认得那孩子,说起来,那孩子功劳最大。”
“是一个女猎户吧,益州传消息回来过,相国家的大子见过观音奴,说观音奴暂时和一山中女猎户呆在一处。既然是九哥相熟的,你放心我会好生赏赐她的。”
皇太后整个人都精神不少,很快薄姑听到唤她。
“去写信给傅司淖,救助过长公主的一个女猎户,也一并带回来,哀家要见她,亲自设宴谢她。”
看着俩人交叠的双手,薄姑真心的高兴,一脸喜色应下。
第97章
秦原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四周空空如也。
艰难的爬起来,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观姑娘人呢?
怎么不见了。
身子还有些发麻,自己没次犯病之后就是这样的,现在急需补充体力,秦原兰找到一边的肉干,哆嗦着抓了一把往就往嘴里塞,麻木的咀嚼,努力的咽下去。
好一会儿,这才感觉重新活过来了。
仔细的观察地洞,还是没有观姑娘。
“观姑娘?”
秦原兰内心十分不愿意相信观姑娘不在这件事,首先绝对不可能是外人发现了地洞,带走了观姑娘,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不会还好好的。
所以,一定是观姑娘主动离开地洞。
在自己发病昏迷过去的时候。
秦原兰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好半天整个人都是木木的。慢慢的时间的流逝,她爬出地洞,四周空空如也,茫茫的雪什么也没有,就像观姑娘从不曾来过一般。
观姑娘是真的离开自己了。
雪天下,秦原兰挫败的跪倒在地,忽然想,毕竟,自己那样无耻。
那么逼迫她。
秦原兰返回地洞,不久浑身僵硬再次发病,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与此同时,小玄寺。
“秦原兰!”
姬观善从噩梦中自己过来,一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暖和的禅屋,凭兰就在身边,看到自己醒过来,十分惊喜,“殿下!”
姬观善尚没能从噩梦中醒过来呢,看到凭兰安心许多。
“凭兰……本宫睡了……多久……”
凭兰一板一眼的,“殿下,您睡了一夜一天,如今快日落了。”
“殿下饿了吧,膳食早就备好。”
凭兰去传膳。
诺大的床榻之上,姬观善依旧沉浸在恶梦之中,天好黑好黑,好多好多狼冲过来要撕咬她,画面一转一个十分狭小的地洞之内,一个女人躺着那里一动不动,她去试探她的鼻息,居然没有了……
这不就是死了。
她急的不行,叫秦原兰秦原兰。
可秦原兰,是谁呢?
好像,很熟悉。
凭兰带人上膳,搬上来小方桌,香气腾腾姬观善却一点食欲也无。
只是吃了几口清粥。
姬观善闭着眼睛想着让自己猜不透的那个人名,听到凭兰的声音,关切,“殿下可觉得好多了。”
她自应她,“好多了。”
她似乎失忆了,并不完全失忆,清除记得自己是不久前来到益州小玄寺,为母后祈福的,之后发生的事也清楚的不得了,祈福之后身边的人都被迷晕了,她发觉不对逃进深山。
后来呢。
好像有个人救了她。
之后在山中躲藏了一段日子,遇到了长孙文笙,让他传消息出去,再不久她晕倒在山中,等到了禁卫军,这些当然是后来清醒过来知道的。
无论如何,要先见到母后回到锦州,她记忆不全的事暂时不能随意表现出来,免得这回去的路上再生什么事端,姬观善是这般考虑的。
做了恶梦,额头汗珠清晰,凭兰过来擦拭。
“殿下怎么又梦魇了。”
“或许这段时日,太紧张了。”姬观善往后仰去,又闭上了眼睛。
自外头进来几个小医官,凭兰看一眼,开口,“殿下的脚该上药了。”
姬观善点点头,却很快人一定。
她的脚受伤了?
什么时候?
上药?
好像有人给她上过一次?
是谁。
兰叶?不,好像不是。
可兰叶又是谁?
头好疼好疼,姬观善不自觉的蹙眉。
听到身边凭兰的轻唤,回神克制住思绪不去乱想。
上了药禅屋静悄悄,只有炭火偶尔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烛火明透傍晚来临,凭兰道,“殿下这段日子不见,圣母不知多担心,多亏了相国公子不辞辛劳找到了您。”
姬观善的思绪被带走,顺势问,“他怎么忽然来益州?”
凭兰道,“殿下您来益州的事并不是秘密。”
“他特地寻本宫。”这是一个肯定句。
凭兰没否认,“这就不知道了。”
“不过殿下,相国公子对您真的很上心,从昨夜您睡了到方才,来过好几次。”
姬观善,“求见本宫?”
凭兰摇摇头,“这倒没有,只是问问情况,应该是担心您。”
凭兰说的轻松自然,姬观善却满心疑惑,难不成长孙文笙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复杂了。
虽然想想也不可能。
越想越是疲惫。
都是凭兰开口提到长孙文笙,又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费她的精力。
“本宫累了。”
姬观善的脸色一下不太好看,凭兰忙低头跪下,“殿下恕罪,是奴婢多嘴了。”
姬观善闭了眼。
没有看到一边凭兰眼中明晃晃的的心虚,姬观善不久睡着了。
然而再次梦魇,一夜梦魇了数次,第二天起身,浑身都是冷汗。
第98章
“圣母要见那个女猎户?”二日午后,傅司淖得到下属传回来的信件。
不过是之前,长孙文笙见到长公主那件事,被他添油加醋的着人传回京师,自然是为了让长孙文笙在皇太后那里露脸。
那个女猎户一时救助长公主的事。也不会正常的呈报,如今却被皇太后重视了。
长公主寻到是要紧,谁管那个女猎户在何处,如今大雪封山,又要如何寻找,也是一个难题。
不过皇太后既然下了口谕,那么这个女猎户就一定要找到,左右是个女猎户,不会影响自己的大计。
待从长孙文笙那里得知了情况,傅司淖觉得分在耳熟,“你说那个女猎户名字,是秦原兰?”
那个女猎户叫秦原兰,长公主在梦中一直呢喃的名字也是秦原兰。
这个秦原兰既然曾经救助过长公主,长公主念及恩情,梦中梦到也倒是如常事。
经过太医院的医官们轮番看诊,姬观善的身子无甚大碍,双足已经复原,没有一丝伤痕,不日就可以启程回京。
这之前,姬观善从禁卫军统领傅司淖那里得知一事,那就是不久前她母后的口谕,那个救助过她的一山中女猎户,要一并带回去。
姬观善听到这事的时候,表面淡淡,没说什么,却无人得知,其内心早便翻江倒海。
确实有人救过她,是一山中猎户。
很大可能就是几日,日日出现在她梦中的那个……秦原兰。
还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不止夜里睡后,白日清醒时在脑海一晃而过。
她们似乎一起共患难,一起在漆黑的月下逃亡,她的脚受伤了,好像就是这个人给她上药。
这些就罢了。
能说明这个女猎户,是一个好人,不止母后要设宴赏赐,她更要赏她。
只是……
只是为什么还有一些……那样的片段……
比如,那个秦原兰逼迫自己嫁给她。
还不要命的,颇为放肆的搂住自己的腰……
她怎敢?
当真是大胆极了。
不对!是色胆包天!
这些不好说出来,就是侍女们凭兰她们都不行,她是母后的女儿,是大魏的长公主,任何时候都要先稳住神。
薄怒间,不知不觉姬观善指尖掐住手心,屋中服侍的侍女无人发觉。
凭兰奉茶上来,“殿下,禁卫军统领的意思是,您先行回宫,那女猎户找到了再单独送到京师。”
姬观善不着痕迹放松身子,押了口茶,“本宫先行,禁卫军派遣多少人护送?”
茶气袅袅,姬观善把茶递下。
凭兰叫其他侍女接过,对上那张贵气逼人如一方璞玉的绝色姿容,凭兰有一瞬间的看呆了,笑着回,“殿下,您金尊玉贵,这次回京禁卫军必然全数护送左右。”
“倘若傅统领着底下禁卫,全数护送本宫回宫,又如何找到那猎户,又如何完成母后的口谕。”山中正是大雪,找人可不容易,平时可能轻而易举,这种时节便要多耗费些人力。
“这……”凭兰迟疑,有些疑惑。
这是她主人的事,是圣母交代给禁卫军的事情,其实和长公主没有多大关系。
长公主,又何必如此上心过问。
不等凭兰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姬观善已经开口,“去告诉傅统领传消息给母后,本宫留下,待找到那猎户,不日一道回京。”
这是命令。
凭兰皱着眉头出去了。
她要亲自找到那个女猎户,回京之前扣下她。
便是救过她的命,对她抱着非分之想,动手动脚,她既然不是完全失忆知道其中的这些褶皱,又怎么能什么都不做,放任她日后顺利的进京接受母后的赏赐。
母后赏赐可不是一般的意义,代表认定是她的救命恩人,那时候她再翻旧账,倒是失去一朝公主的仪度。
皇家,再小的事都是天大的事。这次有事关她的清白,稍有不慎,便会酿成轩然大波,为天下人所议论。
她的记忆不全,那个女猎户有没有对她做过更加过份的事,这些也未可知。
说起来,这事实在棘手的很。
总之,找到这色胆包天的,要先见一见的。
第99章
第三日清早,当听到禁卫军寻到那女猎户的消息,姬观善心神跳了跳。
稳稳心神,“她在何处?”
“回殿下,人在山脚被附近村子的村民发现,如今还没被带回来。”回话的人是禁卫军的一属官,跪在姬观善呆着的禅屋前。
好会儿没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都要以为长公主没有吩咐了,刚要请退。
如碎玉落地,“本宫去看看。”
凭兰第一个劝说,“殿下外头还下着雪。”
其实并没有大雪不过是还有轻风,风一吹雪沫子一层一层的。最近接连着大雪,都还没有滑却,说到底有些冷。
长公主虽然说已经无大碍,可金尊玉贵的,之前已经出了那么大的事,如今可不得要千小心,万小心的。
其他几个侍女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凭兰呆要再劝说,听到人命令的语气,“更衣。”
姬观善对凭兰这个侍女,以前没有印象,从前碧欢和落榆伺候她最多,凭兰虽然在她面前露脸不过是个二把手。
如今坐到一把手,反而让她不喜。
最近总是有意无意提长孙文笙就算了,她决定的事,居然敢多言。
姬观善自认不是多么严苛的人,是凭兰太逾矩了。
姬观善脸色淡淡的。
意识到自己多嘴,凭兰忙准备。
发现人的山脚边,离小玄寺并不远,姬观善披个精致的大氅,雪兔毛滚边儿,风一动边毛茸茸的,欲仙飞去。
姬观善方出来外面,在寺内走没几步。
“殿下,见过殿下。”长孙文笙一白衣,雪滚梅的同色系披风从斜道过来。
姬观善瞥一眼,他身后有俩个太医院的医官,见到她自然一起见礼,头都不敢抬的。
“相国公子。”
“这是何处去。”
“听说救助过殿下那女猎户,秦姑娘找到了,禁卫军说她受伤昏迷了,臣下得到傅统领的准许,正要带医官去看看。”
长孙文笙说了不少,姬观善却只把秦姑娘三个字收紧耳里。
秦原兰,秦姑娘。
对上了。
姬观善点头,“本宫正也要去,一道。”
“是殿下。”
姬观善率先离开。
自她被寻到,禁卫军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暖轿辇车一应俱全。
一路很平稳,几乎不大功夫就停了下来。
凭兰撩开辇帘一角,看了一眼回头,“殿下,到了。”
姬观善从辇车中走出来,入眼落魄的村子,白雪皑皑的大山近在眼前,身前已经乌泱泱的跪了一大片。
最前面的一个布衣磕头,大声,“拜见贵人!”
身后男女老少效仿。
兰叶心事重重的跟着里正,三伯他们大家伙儿一起磕头,别人是不敢抬头,她是都不在意,不在意这个贵人男女,什么地位。
心里只有一件事。
秦闺女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用得着这贵人这么大阵仗的追过来?
本之前禾娘丢了,秦原兰出去找再也没回来。后来朝廷又在附近出告示,追拿禾娘的时候,她就一心为俩个人祈祷来着。
祈祷俩个人别被捉住。
她这几天夜夜做不好的梦,梦到禾娘和秦原兰,尤其秦原兰,她印象最深刻,梦里秦原兰总躺着一动不动,她实在担心,前天还冒雪到后村儿唯一的土地庙去拜,把秦原兰在时候分得的野猪腿给炖了,全数都给了土地爷上贡,求他老人家保佑保佑俩个可怜孩子。
如今看来,神佛听不到她的祈求,她上贡再多的肉也无用。
秦原兰居然又出现在附近,是三伯的儿子发现的,她知道第一个去看了秦原兰,发现人昏迷着情况很不好,她给喂水也喂不进去。
三伯很快就把这事告诉了里正,后来里正来告诉他们,一会儿有贵人来,让她们出来跪着,她放心不下秦原兰,却无奈一起出奇,风雪中跪了好半天都不让抬头,膝盖都发凉,阵仗好生的发。
姬观善看着眼前的众人,偏头,声音不大,“人呢,带本宫去。”
禁卫军属官立马在前面带路,姬观善被凭兰扶着进了村子。
好半天没动静了,兰叶悄悄抬眼,四周都是士兵守着,也没看到什么贵人。
不止她,四周好几个人都好奇的抬头。
很快被四周的士兵呵斥。
“低头!”
里面低声,“大家撑会儿,等贵人离开就可以回家了。”
没人敢言语。
兰叶心里担忧,又想这贵人和秦原兰有仇,见到秦原兰会怎么对待?不会杀了吧。
太可怕了。
光是想到这个,她心里就一跳一跳的。又自己安慰自己,当初告示上头只画着禾娘,秦原兰和禾娘虽然一道的,或许是禾娘得罪了这个贵人,秦原兰没有得罪,就算找到秦原兰,也不至于把秦原兰怎么样。
第100章
很快一个男声,“让人都先起身候着。”
众人都不由得顺着这个陌生声音看过去,兰叶也抬头看过去,是里正身边跑过去一个士兵。
里正慌里慌张,“不不不,官爷,俺们跪得跪得。”
那士兵有些不耐烦,“贵人吩咐的,快让大家起来。”
很快冲村民们,“大家先起来。”
“谢贵人,贵人真是好心肠。”里正讨好。
那个传话的人早就进村子了,大家站起来站一堆,在里正的安排下又整齐的分开些间隙。
兰叶在后面站着心神不宁,身边村妇和她搭话,她都没听到。
忽然一个男声传到耳朵里,“爹,这个秦原兰和那个被朝廷通缉的一伙的,这次既然这贵人冲秦原兰来,咱们要不要上报这事儿,别到时候有什么事儿,连累咱们村儿的人。”说这话的正是三伯的儿子。
兰叶不由往前看去,前面三伯正认真的听自己儿子分析。
而后点点头,“嗯,你说的有理。”
三伯身边就是里正,平时管着几个村的杂事儿,兰叶的心都提起来了,看到三伯和里正低头说话,很快里正往村口去,那里正守着几个士兵。
里正似乎说了什么,很快被带进去了。
兰叶急的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村子里,简陋的屋子散发着破旧。
简陋的摆设,长孙文笙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环境,光净衣裳和这里格格不入。
不由偏头看一边的人,偷偷的。
长公主金尊玉贵,站在那里更是有如天上的仙女落凡间。
自己……
真的能尚公主么……
自己配得上么……
长孙文笙不由想远,耳根发红的收回目光。
姬观善目光落在木床上的女猎户身上,医官正在看脉,那女猎户闭着眼一动不动,双眉有个疙瘩攒起来,看得出来很是痛苦。
又或者,她昏迷之前经历了什么很痛苦的事情。长的倒是……
让人无法违心说她不好看。
五官,眉眼唇耳……
姬观善不知不觉仔细观察起来。
近距离观察真的是一点瑕疵都挑不出来,除了有些脏,脸脏兮兮的,身上也是,有的地方都湿了,半湿着,似乎摔跤了。
医官退开,姬观善开口吩咐身边的凭兰。
“弄些水。”
“给她先擦洗一下。”
凭兰称是,很快弄了些水来。
几个侍女都要上手,都随身带着帕子。
姬观善却抬手,“慢着。”
“殿下,怎么了?”凭兰不解。
姬观善伸手,指尖不过掠过木盆。
丝丝凉便入骨。
“用温水。”她道。
“这……”
凭兰显得为难。
用热水要烧水,她可不会。
带着的侍女都沉默。
“叫几个禁卫。”姬观善道。
凭兰带着一群人离开了。
姬观善这才看向几个医官,“如何了?”
“回殿下,此人在雪天冻晕过去,呆些时候用温水热敷自然会醒过来。”
一边一直陪着的禁卫军属官听到,忙拱手,“殿下,下官这就多派些人弄热水。”
姬观善点点头。
医官几人互相看看,欲言又止。
姬观善,“怎么了,还有何事?”
为首的上前恭敬的回话,“回殿下,其他的就罢了都是小事,要紧的是,这人似是本身就有暗疾。”
“暗疾?”
“是,一切得她醒过来才能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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