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长公主被找到了,受伤了……
这个消息在小玄寺悄然传来,千膺骑的公子哥们不复往常的潇洒随意,集中在寺中,几几为伴各有心思。
寺内一下静的可怕,秋风悄悄爬过每一间禅屋,可以听到里面轻声细语。
“总算捉到了。”
“有了长公主,皇太后必然受制。”
“看来支持小汉王没错。”
“皇帝年幼,皇太后越来越年迈,大魏需要一个年富力强的主子,小汉王又是圣祖之后,血统纯正是不二的人选。”
……
秦原兰是躺着的,面朝着天空,双眼闭着,四下无声,可正是由于这死一般的沉寂,姬观善内心的不安被放大。
身边的女猎户很悠闲的模样似乎睡着了,姬观善却没有躺着,而是坐着整个人蜷缩着,等待着……
光照在脸上,秦原兰是有感觉了,就像此刻,她闭着眼睛都可以感觉到,外面是白天,光线透过陷阱照下来。
没错,她和观姑娘此刻在一个捕猎的陷阱之中。
这东西山中最不缺,也是从九叔那里得到了灵感,才有了如今俩个人的藏在这里的情形。
不错,秦原兰做了一个决定。
非常的大胆。
那就是,不再躲藏等待那个长孙文生。
而是慢慢往山脚靠近,她夜间可以看的十分清楚,所以夜里行动,白日就找一些猎户的陷阱地洞,暂时的躲藏起来,当然可能和外头那些追杀的人,离的很近。
可如今,秦原兰胆子是颇大的。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观姑娘要离开这事,带给她心情的影响有多大。
第62章
忽然的,何处窸窣脚步声入耳,听到的同时秦原兰就睁开眼。
越来越近了,可以预料到很快就会踩踏这个陷阱,这陷阱的表面并不多牢固,遮挡外头的视野可以,真的踩破了,俩个人暴露无遗。
“听说没,这山中所有人都拿住了,就缺一个叫九叔的。”
“就是这人帮着长殿下帮起来了。”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卷着落叶递过来,越来越清楚。
秦原兰偏头,发现观姑娘略显慌张。
她似乎想开口说什么。
知道她怕,秦原兰轻轻摇摇头,手指放在唇边,她做了一个息声的手势。
与此同时头顶的杂草松动,陷阱刹那间就被踩踏。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秦原兰反应迅速的拉过身边的观姑娘,整个人侧身,把她护在身下,手保护着她的头。
意料之中来人的重量倒在她的身上,再躲无可躲,她们被发现了。
“什么!什么人!”来人发觉不对大叫。
陷阱里地方有限,秦原兰翻身把人脖子制住,手肘发里,用力击打眼眶脑侧,反反复复几次,人还没有晕。
“来人……啊。”那人还垂死挣扎,双腿压着秦原兰,双手往秦原兰的脸上扒。
秦原兰这里腾不开手,脸被抓破,这功夫陷阱里又过来一个,看得出来这俩个是一起的。
后来的那个丝毫不管同伴,把目光对准秦原兰身边的绝色女子。
“长殿下,是您吧。”
“嘿嘿,可算找到您了……”
第一个发现长公主这可是大功,升官发财不愁了,这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男人双眼放光步步逼近。
姬观善躲无可躲,整个人都在发抖。
一偏头,身边女猎户脸都破了都是血。
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身为大魏的长公主,这大概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了,仓惶间手指碰到一处发硬的东西。
眼前扈卫兵那脏手已经擦过来,刚一被碰到,整个人浑身一哆嗦,姬观善随即感觉触电一般难以忍受。
电光火石间,她从石头缝隙扣出来身后的时候,双手握住,然后用尽全力砸向身边。
秦原兰被溅了一脸血,懵住了。
关键时刻,观姑娘砸的居然不是对付她的那个,而是自己这边这个。
她在干什么?
担心自己吗?
心脏不由跳了几跳。
反应过来,她制着的那个,让她为难僵持不下的男人,头上破了一个窟窿,再无力气纠缠她。
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秦原兰直接过去扑倒,冲旁边观姑娘提醒。
“砸!”
她们现在必须速度解决这俩个人,不然动静太大了,惹来附近其他的。
姬观善抱着石头,石头上还有新鲜的血迹,一股血腥味。
刚才是被逼急了,不管不顾的下手。
如今手还在发抖。
心中明了,这些年,她被母后保护的太好了,这样的事她从未做过。
迟疑间,手中的石头被夺走。
秦原兰毫不犹豫的砸过去,第二个也躺下了,终于安静了。
像是死了。
姬观善抱紧自己。
秦原兰手上都是血,在地上擦了擦,凑过来,“听我说。”
刚才激烈的动作让她现在呼吸还没有平复,忽然靠近带着热烈的呼吸。
姬观善努力镇定,她看到女猎户干裂的唇在动,“他们躺着这里,很快会被发现。”
“现在,我们脱了他们俩个的衣裳,我们穿上。”
姬观善只是点头,有些失神。
这要命的时候,她还走神。
秦原兰认真起来,握住她的可肩膀摇晃,“观姑娘!清醒点!我们得快些换他们的衣裳,离开这附近。”
手上肩膀极为瘦柔,按着感觉稍微用力都能塌了。
秦原兰很快后悔。
她不该这么凶。
秦原兰有些烦躁,不是冲别人是冲自己。
“对不起。”
姬观善摇摇头。
刚要开口,秦原兰已经自顾去扒那俩个人的衣裳。
那是扈卫营的制服,姬观善知道女猎户的意思。
事到如今,她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换了俩人的这套皮,在被发现前离开附近,或许有一线生机。
忍着浑身不适,她上手打算扒另一个人扈卫兵。
却被一双手拉开,秦原兰立道不大,把人挥开一脸不容置疑,“我来,你盯着人。”
于是不大功夫,陷阱里俩个扈卫兵就重新站起来。
一个宽肩直背,挺拔如山。
一个就有些扶风若柳,露出来的肌肤还尤其白皙。
看看四周,秦原兰开始动手收集四周的土石杂草之类的玩意儿,填埋陷阱。
总会被发现,迟一时她和观姑娘就安全一时。
现在就看那个长孙文生的本事了,在她们被发现前传消息出去,尽快带人来。
第63章
长孙文笙被打的意识模糊,吹一阵风又清醒过来,浑身发痛,动动身子发现浑身被捆缚,根本挣扎不开。
眼睛发胀不得不闭上,费力睁开发现天都黑了。
自己被丢在了梢间。
也不知,原荥戈那里如何了,有没有传出去消息,他本人被拦截住。
长公主她……
夜深沉,心中更是无比自责,自己好生无用。
不过很快就发觉不对劲的地方,就算夜里,不可能这么安静。
寺内僧众皆有晚课,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怎么回事。
费力的滚动身子滚动到门口,下一秒一阵喧哗脚步,是许多人……
火光冲天,梢间门被从外面打开。
“长孙贤侄!”
竟然是原荥戈!
第64章
而原荥戈的身后,一匹黝黑健壮的马儿打着响鼻,马上之人一身戎装威严若神。
“贤侄。”
“傅叔。”
长孙文笙几乎喜出望外,身强的痛感都不值得一提了。
傅司淖一个眼神,手下立马过去帮着给长孙文笙松绑,“如何这般狼狈?”
长孙文笙被松绑之后,几乎跌跌撞撞的爬着到了傅司淖马前,“傅叔,救长公主,长公主被困山中数日!卫钧侯他们软禁我,我偷偷上山才见到长公主,长公主嘱托我想办法传消息,我一直惶恐不安。”
他形容狼狈、嘴角带血,露出来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完好,傅司淖下马一把把他扶起来。
“文笙,我此行便是为此来。”傅司淖面色深沉。
看来宫中圣母太后已经知晓,长孙文笙点点头,他被打晕之后一直背关着,水米未尽,激动落后,一阵眩晕,整个身子头重脚轻差点摔到,被一边原荥戈手快扶住。
“长孙贤侄,有我们在你歇歇。”
夜色如墨,傅司淖身后一片乌泱泱的禁卫军,看的长孙文笙心里安生不少。
“医官!”
长孙文笙很快被几个随军的医官带下去照顾,这功夫禁卫军严密的搜索了整个小玄寺。
“报!统领大人!寺内没有发现任何人!”
“报!统领大人!山脚附近发现许多脚印!”
“报!大人!发现一地室!”
“什么地室?”原荥戈插口。
傅司淖挥手,“走!去看看!”
众人明火执仗到了地方,原来地室就在寺内后院,一大片的地方都是半空的,只要开启机关就可以打开,机关就是隐藏在树下的铁柄。
而地室里头的场景,更是看的人头皮发麻。
无数死人混乱的堆积在一起,有的都发了臭。
仔细去看,更是惊呆众人。
里头人都是男子,有穿公主府的侍卫服的,有暗影的,有大内的……
足足百来人。
还有俩个女子,原荥戈去辨认认出来,“这是长公主的贴身婢女。”
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明显是被迷晕之后关在地室,后院很少有人,而且空气中一种异香,原荥戈低头发现地上的粉末……
“他们把香粉撒在地上,掩盖了尸臭!”
“这些人刚死不久,尸体腐烂并不严重,不然这些香粉也掩盖不了这么多的尸臭。”
傅司淖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面色沉沉,吩咐人处理尸体然后出了后院。
原荥戈跟出来感觉奇怪,“大人,寺内僧人也不见了。”
“被带上山做人质了。”傅司淖一语道破,原荥戈路上刚好遇到他的时候,就把锦衣卫扈卫营还有卫钧侯带头叛乱的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
现在可以肯定,他的大批人马来的路上被他们发觉,提前跑路了。
这倒是不要紧。
知道大魏尚佛,不轻易杀僧人,还抓僧人做人质。
当然这些和长公主比起来,都不值得一提。
最要紧的是,他们进山了。
长公主也在山中。
“立马进山!营救长公主!”
傅司淖发号施令。
原荥戈带人马首批动身,傅司淖没有立马离开。
角落下,小玄寺梧桐树古朴高大,叶影婆娑,凉风入耳悉悉索索。
傅司淖对面,一个黑衣人带着面巾,身材孔武有力,胳膊上还蹲着三只信鸽。
“传信回宫,告知宫中情况。”
“是。”
傅司淖顿了顿,又吩咐,“相国公子的事,也一并上奏。”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主人,属下愚钝,关于相国公子的消息,直接告知相国便可,上奏……这……”
“相国公子忧心长公主,自上山便被软禁,偷偷上山和长公主取得联络,后被逆众发现,暴力殴打昏迷不醒。”
“这样上奏,懂了?”
“是。”
……
秦原兰一路上都十分警惕,十二万分的警惕都用上了,然而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没发现一个人。
更奇怪的是,她和姬观善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山脚,还是一个人没有。
秦原兰都感觉不可思议,姬观善也是同样想不透。
这么顺利?
“恩人,我们接下来如何是好?”
“接下来……”
秦原兰也犹豫。
这时候忽然看到不远处的火光一片,立马把身边的人按住。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俩个人已经是十分有默契。
“嘘。”
姬观善不说话了顺势蹲下来,秦原兰也蹲下来。
入秋之后草木凋谢,山脚下许多灌木丛,俩人便蹲着这些灌木丛后面。
太远了,姬观善除了一点火光什么也看不到,只是可以猜测是小玄寺哪里的,这么晚了,还有火光根本不正常,说明可能有人守着。
秦原兰视力好,可是也只模糊看到有人举着火把。
“恩人,你能看到几个人?”姬观善压低声音问,黑夜,女猎户就是她的第二双明亮的眼睛。
“最少五个。”
秦原兰道。
她试着分析起来,“我们这次下山这么顺利,这不对劲,说不定那些坏人有圈套。”
姬观善很是赞同,她也觉得那些逆众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或许是一时找不到自己,换了方法,决定设一个圈子,让自己主动暴露出来。
“官道附近也一定有人守着。”
“那只能去附近的村子。”秦原兰道。
姬观善起身要走,却被拉住。
“恩人?”姬观善不解。
秦原兰道,“可村子里也不一定安全的。”她忽然想起很久前,就是她娶亲的那段日子,还没遇到观姑娘。
有天,她忽然发现山下村庄密密麻麻的,好像许多人许多马,那之后不久她就在她布置的陷阱中发现了观姑娘,之后的事就都知道了。
观姑娘一直被追杀,现在想来那些人马也是针对观姑娘的。
所以如今,哪里都不安全。
不过,官道更危险,比较之下灯下黑还是有一线生机,不久之后,俩个人趁着夜色往西边的村落移动去。
秦原兰习惯了山中行走,在平地面还是不习惯的很,不过不影响速度,她依旧步履如飞。
走了好一会儿都是荒无人烟的土坡土路,四周空无一人静的可怕。
秦原兰一心赶路,忽然感觉胳膊被柔柔一抓。
“恩人……呼……”
秦原兰停下来,一边观姑娘困难的喘息,她忙把她扶住,看看四周并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她干脆把自己外头的那身皮脱掉,她找了地方铺好,“坐这里。”
说罢,她自己随意坐下。
姬观善平缓了气息,女猎户正背对着她,她明白她的意思,是让自己坐在她的身后。
虽然荒郊野外一派凄凉,心中却一阵的暖意。
姬观善坐过去,很暖和。
有女猎户替她挡风,她更是感觉不到冷。
“恩人,我们歇会儿就走。”
姬观善冲那安全感十足的后背道是,很快脚心一阵痛楚,姬观善不仅倒吸一口凉气。
脚掌不用看都知道,一定磨损的不成样子,偷偷的褪去布靴,姬观善有有一下没一下的按摩着,稍微的缓解这种痛感。
秦原兰并不累,只不过腹部空空如也。
想来观姑娘也饿了,可是这荒郊野外的找点吃的,比登天还难,尤其快入动的,野菜没有野菜,大动物小动物之类的动物不是在深山,就是准备冬眠不会露头。
秦原兰想的是,歇一歇就再走,争取找到人家,起码讨口水喝,不然这么下去,她守得住,观姑娘那弱不禁风的身子……
月光这时候照下来,轻浅的薄淡的投射下来,像是一位安静的少女的目光。
秦原兰微微侧头一瞥,这一瞥不要紧……
月光下,那莹莹的玉足,比月更白。
怎么那么白那么腻,那么小一点点呢。
秦原兰吃惊于这些,发现观姑娘在认真的揉脚,根本没发现自己在看她。
匆匆一瞥,便莫名有些心虚。
秦原兰飞快收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秦原兰唤,“观姑娘,我们得走了。”
她起身再看时候,发现人已经穿好布靴。
为了乔装的更加真实,布靴也是树林子里头,遇到的那俩个坏蛋的。
自己的刚刚合脚,观姑娘的就大许多,站在那里松松散散的,软塌塌的。
秦原兰下意识想到那双莹莹如玉的足,那么小。
是啊,那么小,这布靴就太大了。
秦原兰手指不由得动作,心里也跟着比划了一下,感觉她一手就可以握住呢。
同样是女子,怎么差别那么大。
细细想来,观姑娘和她好多地方,差别都很大。
比如说,自己的皮肤风吹日晒糙的很,也不白,也不腻,观姑娘则相反,又白又腻的。
还有她没有什么亲人一直独来独往的,收养自己的那个老猎户离世之后,几乎就没什么人关心自己了。
观姑娘则不同,看的出来她有许多的亲人关心她,那个长孙文生就是她的好友。
长孙文生说去传信,可那么多人要害观姑娘,可想而知,他得找来多少人帮忙。
观姑娘的人缘也很好。
穿的也是发光发亮的好衣料,自己则是粗衣布葛的。
自己是个粗人做什么都风风火火的,观姑娘则总是很有姿态,举止端庄,任何时候都像是一副画。
说真的,细细想来他们之间真的太多不同了,还有姬观善的身份似乎不一般。
她听到那个长孙文生叫,长殿下。
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这样天差地别的俩个人,如今却在一起逃亡。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恩人?”
“恩人?”
忽听观姑娘唤,秦原兰意识到自己失神,而且是想那双小足失神,继而又思绪翻飞想了那么多。
秦原兰多少有些没脸,闷闷的拿起来地上的衣裳,三下五除二穿起来。
“我们走吧。”穿戴好之后她神色一派如常,正色。
顺着月光,秦原兰往前探看去,一边鼓励,“观姑娘,前面不远处就有房屋,坚持坚持。”
她率先往前去,然而没几步听到身后女子的惊呼。
“观姑娘?”
姬观善痛苦的停在原地,她的脚心实在疼的受不了了。
“怎么了?”
面对女猎户的关心,她搪塞,“没什么,有些脚疼罢了。”说了也不能怎么样,这荒郊野外的光秃秃的,不如坚持。
是啊,之前那么难,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都没事,好好的活到现在了。
经历过那些艰难的时候,现在的疼痛又算的了什么了。
姬观善心一横往前迈布。
然而下一秒,被拦住。
“你脚怎么了?”
秦原兰认真的问。
她颇为认真的观察那双脚,虽然是隔着布靴,姬观善仿佛可以感觉到,那目光有穿透神术一般,自己那些心思在女猎户面前,一点无发遁形。
“脚掌疼。”
“我看看。”
俩人再次停下,月光下,秦原兰认真的观察观姑娘的脚掌。
脸色有些难看。
“我的脚,怎么了?”姬观善轻声的问。
她只觉得很疼,好疼好疼,好像磨破了,太疼了她都没勇气看,不知道看了之后,再怎么有勇气走路。
“磨破了皮,进了沙子。”
秦原兰也犯难了,这应该是她们乔装前,在陷阱躲着那会儿沾带的,后来一路下山,从天黑走到半夜,走了那么久的路,可想而知这些小沙石磨脚有多疼。
秦原兰有些不忍心看了都,观姑娘居然一路都没吭一声,那么一副弱不禁风的身子,她怎么受得住的?
她倒是对她刮目相看了。
问题现在也没有水,没办法做清理。
她把自己的发带扯下来一半,在观姑娘紧张的注视下,吹了吹,缠绕在右手手掌中心,发带的尾段缠绕抵着食指。
试着去刮掉一些表面的脏东西,可是刚一碰,“呃……”
秦原兰一激灵,仿佛疼的是自己,她迅速的收手,下意识的凑近去吹吹。
一边哄,“不疼,不疼。”
姬观善坐着那里,看着眼前女猎户因为给她看脚,半跪在那里,此刻紧张的模样。
还哄自己。
哄小孩子一样呢。
可她……
都是大人了。
不知怎么的,姬观善有些不大好意思。
“恩人……嗯我没事,我能忍着。”
秦原兰立马,“那怎么行。”
姬观善无奈:“那……”
那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呀。
那能怎么办。
“我背你。”
秦原兰斩钉截铁。
这是一个陈述句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是我背你。
我要背着你。
我决定背着你。
不是要我背着你吗?
不是商量。
再一转眼,秦原兰已经蹲下来,拍拍自己的后背示意。
姬观善终究迟疑,她望着眼前这个这段日子,和自己朝夕相处,总让自己暖心的女猎户,望着她的背。
忽然想,趴上去一定很温暖……
姬观善忽然有种想要哭的冲动,她有些哭腔,“恩人,还有一段路呢。”
“听我的!快!”秦原兰道。
姬观善终于拗不过,趴了上去。
她怕把她压坏,趴着也是提着心神。
“重么?”
一路都在问。
“歇一歇吧。”
“放我下来吧。”
秦原兰则是。
“不重。”
“不用歇?”
“不行。”
女猎户人稳重,不说废话,决定的事情,倔强的像头牛,像自己让她放下自己的时候,她咀嚼的果断又霸道。
弄的姬观善是想哭又有点想笑,想哭是有些心疼她这么难的情况,还背负自己,想笑是觉得女猎户的性子有些孩子气。
稳重的时候像大人,倔强的时候像个孩子呢。
就这么又走了一会儿,姬观善可以感觉到身下人累的不行。
可是还是倔强的坚持,不放下自己。
她坐势要下去,她的手便收紧,咬着牙话语,“抱紧我。”
她没法儿,只有紧紧的楼主她的脖子。
“恩人……”姬观善唤。
“快到了,再坚持坚持就到了。”秦原兰气喘吁吁说,不知是鼓励自己还是鼓励姬观善。
“嗯。”
姬观善没有再说话了,她知道她不会放下自己,不到地方,女猎户是不为所动的,自己说再多,不过是徒劳的浪费她的精力。
心里在想。
日后,自己要怎么报答这个人。
这是救命之恩,绝对不是普通的救命之恩。
那些逆贼试图劫持自己,试图通过劫持自己影响到母后。
皇弟太过年幼,江山不稳,如今母后是整个大魏的支柱,母后在撑着大魏的江山。
没有母后没有如今的盛世繁华,民生安息。
那些逆贼真正的目的并不只是劫持自己,而是一种手段,通过这种手段,影响整个大魏的局势。
他们试图颠覆母后的权利,试图夺走整个大魏的江山。
女猎户救的是自己,也是间接的破坏阻止了那些逆贼的阴谋,阴谋未成,前朝□□安稳依旧。
女猎户间接的做了一件见不得的大事。
姬观善失神的看着那漆黑的发顶,一晃一晃的,头色透青,天快亮了。
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来地洞之中,那个怪老者那些荒谬的话。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自己当时觉得太荒谬了,现在想来,如果女猎户是男子,自己根本没有立场拒绝这样的报答方式。
这份恩情,太过贵重了。
不过,就算是女子。
以身相许,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女子……
古之有魔镜啊……
不经意的点上那漆黑的墨发,姬观善一顿。
不不不,她想到哪里去了。
魔镜?她在想什么?!
她和女猎户?
她怎么会想到那些事情呢。
姬观善身子轻微挣了一下。
“怎么了?”秦原兰停下来。
“无事的。”姬观善弱弱,这只狗她悄悄的伏在人身上,不敢再乱动弹了。
天亮时分俩个人总算找到一处村落,只是看到了房屋参差,还不知道有没有人。
又听到几声鸡鸣,还有断断续续的犬吠。
老狗的耳朵灵,村子进了陌生人,第一时间发觉立马警惕的提醒主人。
秦原兰终于停下来,主动的把姬观善放下来,即使走了一夜的路,再累她的动作也是轻柔无比的。
她到底也不是铁打的,刚才把人放下,然后下一秒整个人比直的跪下去。
“恩人。”
姬观善去扶住,也倒在她的身侧。
知她太累怕是说话的力气都不曾有了,她便就地坐在地上,坐在她的面前,让她把身子靠在自己的怀里。
轻轻的拍打她的后背。
一下又一下。
秦原兰累的不行,闭上眼睛短暂的歇息。
村子的人七七八八的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村子口这样的一幕……
俩个看不清楚面容的……似乎是女子,一个跪着那里,一个在身前让那个靠着,抱着她。
村子少有外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谁?”有人喊了句。
秦原兰听到有人说话,睁开眼。
看清楚眼前的村人,立马想要站起来,却不想腿软的,刚站起来就软倒下去,只有求助眼前人。
“扶我……起来……观姑娘。”秦原兰话语很缓慢,有些和平时不一样,很干涩迟缓。
姬观善应,“好。”
秦原兰借着姬观善的帮忙站起来,可是刚走一步,立马倒下去。
正倒在一个老人的身前,喉咙干的冒烟,姬观善的唇都破了,她抱住老人的腿,当场祈求,“老乡亲,我们赶路一夜,讨口水。”
一句分外亲切的老乡亲,打破了陌生人之间的寒冰,老人哎呦一声,一拍大腿,“好好好年轻人,不用这么大的礼的。”
“快起来快起来!”
招呼四周的村人,“来,三狗子,二愣子你们看什么看,还不过来帮把手,把这俩个可怜人拉起来,先扶到屋子里安顿下来。”
“好。”
“来了!”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秦原兰扶起来,半拖着往院子里走。
秦原兰偏头往后看,努力寻找一个人影。
姬观善虽然被背着一路,俩条腿也是发麻发酸,就落在了后面。
看着村人们帮忙扶秦原兰,她负担找了许多,落在后面捶腿,抬头间看到前面的女猎户努力偏头寻找她的模样,不仅失笑,看着女猎户看着看着,不仅站在原地捂着嘴哭出了声。
大清早的,脸都哭花了,村人们也看出来,这是个姑娘家,虽然穿的怪奇怪的。
第65章
秦原兰一阵短暂迷茫的措愕,她们总算坚持下来,找到了人户,观姑娘怎么反而哭了。
她不懂。
先前她的脚那样,磨的都出血了,她看着都不忍,那时候,月光下她记得,她也只是安静的按抚,并没有哭泣。
秦原兰被村人七手八脚的带进屋子,一连喝了七八碗水才感觉重新活过来了。
一边的姬观善也是,一路没有吃任何东西没有喝一点水,喝了几碗水,秦原兰看她唇色这才如常了些。
村人们都没有离开,围着看。
姬观善喝完水站起来,“多谢各位……”
看她被围着多少有些局促,秦原兰开口,“谢谢各位爷奶叔伯救济。”
秦原兰这些话自然而然,无比顺畅。虽然说她五岁入山就没下过山,可是看到眼前的村人们,就想到了山里的猎户们,所以虽然没见过他们,也就没有多陌生,反而有种亲切感。
没有姬观善那样局促,姬观善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她是大魏的长公主,圣母皇太后所处,人前人后,尊贵无比,从前哪有什么人这样近距离的围观打量,怕是得被按头治个大不敬了。
“你们是……”先前那个做主带秦原兰进屋子里救济的老人,摆摆手,上上下下打量二人的穿着打扮,还是有些狐疑的很。
俩个人都是姑娘家,穿的奇奇怪怪的,让人不得不防。
听老人的盘问,姬观善下意识的望过来。
和秦原兰的目光碰在一起,秦原兰动动唇。
姬观善以为她想到个什么说法,村人们也一脸的好奇。
没想到下一秒秦原兰脱口而出,“各位老乡亲们,我们二人饿了许久,你们可有吃食。”
秦原兰一脸帮人帮到底,反正就赖上你们村儿了。
姬观善:“……”
围观的村人老人、男人、抱着孩子的大小媳妇儿:“……”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被大人抱着,带着个小虎帽,应景的指着秦原兰,“吃!饭饭!饭饭!”
几个大人都被逗笑了,为首老人也点点头。
“有有有,你们不嫌弃就成,金的银的没有,窝头总有的。”老人笑呵呵,大家都笑了。
“不要金的银的,窝头就很好了。”秦原兰也道。
村人们又是一阵笑。
姬观善在一边安静的看着,不仅有些佩服秦原兰。
这些人说的她都听不懂什么意思,他们笑什么,她也不懂,秦原兰就能很好的应对。
被这么多村人盘问也不见一点慌张,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的要吃的。
若是她没有遇到她,她一个人流落得多难,姬观善簇眉。
不经意抬头,发现秦原兰正看着自己,收拾情绪对着她露出淡淡的笑。
村子里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对于忽然出现的陌生人有警惕心,可是骨子里纯朴善良。
尤其上了年纪的老人,小时候饿过来的,知道饿肚子时候人多难受。
很快,几个村妇端着几个大蒸笼从外头进来。
“来,昨天剩下的窝头。”
“不够还有。”
村妇很是热情爽快。
那好像是木头制的简陋蒸笼,边角的毛刺都还在,做工极为粗糙,看起来又重,姬观善感慨,同样是女人,区别这么大,村子里的妇人这般手脚有劲。
她因为吃惊,美丽的眼睛圆圆睁着。
一直分神注意着那边的秦原兰,很想笑。
观姑娘真是,有点纯真了。
她一边应付村人们,爽快的回应,“够了够了,多谢了。”
隔夜的窝头有些发干,好吃不好吃的,吃起来就费劲。
秦原兰五岁入山,山中多年打猎为生,日常打猎很消费体力,她的饭量本就大,如今又饿了许久,空着肚子一路被了观姑娘许久。
观姑娘不重,她也体力也消耗尽了。
看着一蒸笼大大小小的窝头,她咽了口口水,饥肠雷动,她下意识的要抓起来疯狂的吞咽。
然而,手在半空顿住了。
在一边的木盆中仔细的洗干净手,秦原兰这才满意,拿了一个窝头递给一边的女子。
“快吃。”
“嗯。”
姬观善嗯了一声,接过咬了口,慢慢的咀嚼起来。
秦原兰知道她也饿,可是她的仪态永远那么好。
看到她吃,她这才放心,随即自己狼吞虎咽起来,几口一个窝头一连吃了六个,这才喘口气,喝口水便又继续专心的吃起来。
虽然只是窝头不是肉,没什么滋味儿,可是能填饱肚子啊。
多日的困顿、饿饥在这一刻总算得到了安抚纾解。
姬观善期间也只不过吃了俩个窝头,秦原兰一看到她吃完了,立马二话不说的递给她。
村人们也都看出来,这个吃起来狼吞虎咽的女子,分外照顾那个看起来文文弱弱,却气质非凡的姑娘家。
有村妇就走过去拉拉人的胳膊,热情安抚,“姑娘,吃别生分,出门在外谁没有个难处。”
姬观善忽然被陌生人靠近,对方还如此亲近的和自己说话,姬观善难免不适应,只是点点头。
村妇没有离开,继续说,“好好吃,多吃啊,吃的饱饱的,窝头啊管够你们俩吃的。”
又说,“吃完了和婶子说说,你们怎么回事,饿成这样。”
姬观善一噎,看向那边的女猎户。
秦原兰正吃的认真。
姬观善想,她的身份对女猎户也没有暴露,对这些村人更加不可能暴露。
这些人非要和说辞,她一时间还真想不到。
姬观善小口吃着,又看了眼那边的人。
好像女猎户……
从来没盘问过她任何……
她什么开路,为什么被那么多人追杀……
从来没有。
只是默默的帮助,力所能及的陪伴帮助。
这段日子的相处下来,到如今自己似乎下意识的依赖这个女人了。
就比如现在,她一点不担心被村人们盘问的事,有她在啊。
是啊,有秦原兰这个人在,她的心就是安定的。
姬观善掀唇笑了,她不知道什么叫窝头,窝头在嘴里没有什么滋味,好干好硬。
可是忽然就好像……
好像变得有些甜甜的了呢。
和她在一块,她安心,吃着粗糙的食物也觉得欢喜。
四周不少人窃窃私语,“这是饿了多久了,都二十个了。”
“不过吃坏了吧。”
“还是个女子。”
“俺家男人最多一次,不过吃了十一个。”
“这真是饿久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又噎住了,我去烧点水。”
“走,俺和你去,人多快。”
“俺也去。”
……
姬观善吃了五个就吃不下了,秦原兰已经二十多个了。
方才那些议论,姬观善都听到了。
犹豫了下走过去。
她小声的叫她,“恩人。”
“会不会吃坏肚子?”
秦原兰本来在狼吞虎咽,听到熟悉的声音,停顿下来,把嘴里的迅速咽下去。
抬头冲她,“没事的。”
“我饭量一直大。”
说罢又吃了起来。
好一会儿,蒸笼都空空如也的,秦原兰这才满意的停下来,擦擦嘴,浑身舒服不少。
一妇人端着几个陶罐进来,里面倒出来热气腾腾的叶子水,感叹,“哎呦,三伯,你看这闺女总算吃饱了,可真有饭量。”
那个被叫做三伯的老人,头发发白一脸慈祥样,正是开头发话,带秦原兰入村的那个老人。
听这话,笑呵呵的,“兰叶这你可说对了,这闺女比我年轻时候都厉害。”
村子里的人都欣赏力气大的,能干活的人,无论男女。
能干的自然吃的多,饭量大,所以在村子里饭量大是夸人的,秦原兰饭量如此之大,男女老少自然投来欣赏的目光。
三伯更是喜欢,把水碗热情的推过去,“来,闺女喝水喝水。”
一边很是好奇,“快说说,你们俩个到底怎么弄成这样?”
秦原兰刚准备开口,那边姬观善小声唤,“恩人……”
“怎么了?”秦原兰抬头看过去问。
“我要去更衣,你陪我。”
姬观善道。
“更衣?”秦原兰一脸懵。
那个叫兰叶的村妇听到,十分热情,“对对对,看你们衣裳脏的,想换衣裳是吧,和婶子走,去婶子家。”
“好好好,你们去兰叶家换干净的衣裳。”三伯也催促。
姬观善本意不是换衣裳,不过是找个借口,想用小解这个借口和秦原兰出去说几句悄悄话,不过被误会了也刚好,俩人有独处说话的机会也好。
兰叶率先把姬观善热情的拉着到了门口,秦原兰几步跟上去。
叫兰叶的村妇看起来很是热络,一路让自来熟的说话。
“你们不早说,想换衣裳早说啊。”
“婶子的衣裳不好,但是都是婶子洗的干干净净的。”
到了地方,更是热情的推搡,“来来,进来看看婶子家。”
兰叶是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村妇,虽然穿的破烂,衣裳好多地方打补丁,可是看起来就干干净净,屋门推开,里面不多么宽敞,意料之中敞整整洁洁的。
兰叶从靠东的木立柜中拿出来几个大大小小的包袱,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些衣裳,从大小和颜色款式看得出来,都是她的。
无意打开一个包袱,里面的颜色特别鲜亮。
兰叶一下收起来。
念叨着,“拿错了拿错了。”
秦原兰拿了一件,一边姬观善也拿了一件,看看兰叶,看看秦原兰。
秦原兰开口,“婶子,我们要换衣裳了。”
兰叶点点头,“成,你们换,身子的鸡还没喂,身子去喂鸡了。”
兰叶离开时候把门也带上了,秦原兰准备换衣裳。
扭头就看到观姑娘在门边张望来去,“怎么了?”
“恩人,这是一个借口,我有话同你说。”
确定那个村妇兰叶走远了,姬观善把衣裳搁置一边,定定神认真的望着女猎户。
“恩人,你打算怎么和她们说,我们的开路!”
“现在哪些人不知还在哪个暗处找我……所以……”姬观善迟疑着。
秦原兰懂她的意思,“你放心你的事我会搪塞过去,我不会乱说。”
知道女猎户最是靠谱,姬观善放心的点点头,又冲屋门缝隙看了一眼。
兰叶正蹲在不远处的鸡笼子拿鸡蛋,很快就会过来的。
传话短说,她又道,“恩人你的事,也不可说。”
“你在附近山头做猎户,决不能说。”
姬观善十分正色。
那个逆贼城卫隆,曾经见过她和秦原兰,盘问山中其他住户,很容易摸清楚秦原兰的底细。所以现在,俩个人必须弄个完全假的开路底细。
“我知道。”
秦原兰认同,快速的换了衣裳,衣裳刚好合身。
“你们换好没有呀?”
听到门在女人的声音,姬观善息了声。
兰叶敲敲门,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推开了。
兰叶笑呵呵的进来,一眼看到换了衣裳的高大女子,心中暗暗道,换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衣裳,一下换了一个人一般,打量起来更顺眼不少。
冲秦原兰扬扬手中的蛋,“三只鸡下了俩个蛋,一会儿婶子给你们俩个做鸡蛋水,尝尝婶子的手艺。”
秦原兰道,“那就多谢婶子了。”
姬观善看着村妇兰叶颇为宝贝的揣着俩个鸡蛋,不懂什么是鸡蛋水。
这时候兰叶把目光转悠到她身上,“呦,你怎么没换?”
没等她说什么,自顾的猜测,“是不是不合身?”
兰叶小心把鸡蛋从怀里拿出来,宝贵的摸一摸,放好。
一拍大腿,热情的把姬观善拉住,“来来来,不合身婶子再给你找找身子几年前的衣裳。”
一边翻找,一边回头和姬观善说话,“你这看着细胳膊细腿的,不像婶子一身的肥膘呦。”兰叶说说笑笑的,拍拍自己的腰。
其实兰叶不胖。
就是丰润了些。
兰叶拿出来一个小包袱,秦原兰和姬观善就再次看到刚才那些鲜艳的衣裳,明显比较小。
兰叶打开包袱的时候就不笑了,有些伤感。
“俺男人走的早,俺就生了一个女儿,可怜见的几年前走丢了,被拐走了。”
“俺知道这辈子再不可能见到了,可她穿过的衣裳,俺就是舍不得丢,总盼望着,哪天她出现在院子门口,再叫俺一声娘。”
兰叶伤感起来说哭就哭,秦原兰和姬观善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一时间屋子里很静,好在兰叶没哭多久,不大功夫就擦擦眼泪,拿出来一件粉色的女儿家衣裳,在姬观善的身上比划起来。
有上衣有裤子都是粉色的,那种特别亮的粉色,秦原兰都没见过这种颜色。
“换上试试。”
兰叶又出去了,秦原兰把衣裳拿着,眼里有些跃跃欲试,不知道的是她要穿这么好看的衣裳。
“观姑娘你穿着一定好看。”
秦原兰定定说道。
是啊,观姑娘人美,配漂亮的衣裳一定好看的不得了。
姬观善当着女猎户的面,把外面扈卫营的那身衣裳褪去,她里面还穿着中衣,倒也不用什么避讳。
待衣裳穿好,姬观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真美。”秦原兰由衷感叹。
她眼神都发直了。
虽然是简单的俩个字,可以感受到她说这话的真心。
姬观善多少有些报涩。
从前夸她的人绝对不少,甚至民间不少文人骚客为她的容颜做诗,作词,大街小巷遍地传唱。
也有不少传进宫中,传到她耳内。
太多华丽的赞美,她听的几乎麻木。
只有女猎户的赞美,让她羞涩。
很快,就发现身上有些发紧。
倒不是衣裳不合身,就是可能兰叶的女儿当初穿这身衣裳的时候,年岁小自己几岁,少女身形纤细,骨头还没有张开。
自己穿起来,衣裳完全没有一点余地,尤其上半身的短衫,好看是好看,只不过就是……
姬观善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发现秦原兰拿着屋子里的木盆,腋下还夹着他们来的时候,穿的那俩套扈卫营的衣裳往外走。
不由得有些急,“恩人,你要去哪里?”姬观善张口唤。
“打点水,给你处理一下脚。”
“顺带,这俩身衣裳不能留,我去处理了。”
姬观善点点头,女猎户很稳重,每次想的都周到极了,有她在自己再安心不过。
说起来她的脚,她倒是差点忘记了,刚才不怎么疼了。
姬观善目送人出去。
对秦原兰的好感再增加一条,很细心。
具备男人的稳重,又有着女人的心细如发。
女猎户当真,是一个浑身都是优点的女人。
秦原兰出去没多大一会儿就回来了,只道,“衣裳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了。”
她端着一盆清水进来,在姬观善的身前放下。
“头,我看看你的脚。”
秦原兰又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我们俩个得换鞋,这布靴也不能穿了。”
姬观善轻轻的嗯了一声,尾音有些颤抖。
秦原兰发觉不对劲,抬头……
却触碰到一处柔软。
就看到满脸通红的观姑娘。
像是山中的桃。
方才没注意,这才发觉她的衣裳似乎有些勒,勒的紧紧的,把曲线都勒出来了。
姬观善已经褪了袜,屋门被打开是兰叶从外头进来。
一眼就看到姬观善的脚,一片血红,一脸不忍,“呦,看这脚伤的。”
“这闺女刚才和俺说了,你的脚受伤了,俺给你到别家找到点细布,你裹一裹,这样子好的快点,对了……”
“还有这个!”
兰叶风风火火的,又从身上宝贵的拿出来一个瓶子。
“这是三伯那里的药粉。”她把瓶子拿给秦原兰。
“等下洗干净后,给她用上。”
“这样好的快。”
兰叶絮絮叨叨的,猛的抬头再看一眼姬观善。
眼睛越来越红,“姑娘,你穿这身真好看,像我家那崽崽。”
又和秦原兰说,“对了闺女,我刚才和三伯他们说了,你们没地方住,先住我家,我一个寡妇也方便,其他人都是拖家带口的,家里也没有空地方。”
“多谢婶子了。”秦原兰认真道谢。
“俺地里还有活儿,俺先走了,晚上回来给你们做饭。”
兰叶见到别人穿女儿的衣裳,回忆起来以前女儿在的时候的日子,泪水怎么也止不住,说了没几句就离开了。
她离开后,秦原兰把屋门带上。
太阳升起来后,暖暖的金光洒在大地上。
真的很难的,快入冬了还有这么暖和的时候。
外面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有小孩子追着打闹的声音,炊烟袅袅村子里的人开始做早上的茶饭。
暖光从窗子射下来,落在装水的木盆里,立马波光粼粼的好看极了。
秦原兰撩拨了下水,小心把观姑娘的足放进去。
“凉么?”
“刚好的恩人。”
秦原兰小心的洗去双脚的沙石,期间又换了第二次水。
“这个兰叶,心肠真是好。”屋子里暖融融的,姬观善开口。
虽然还没回宫,一切未明,可是此时此刻她被女猎户这般呵护,就有种她已经彻底脱离危险的感觉。
甚至脑海里不自觉的生出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
如果她不是公主。
就是个普通人。
就这样和女猎户生活在村子里,过庶民的日子,体味不同的人生,也似乎不错。
这般岁月静好,和宫中的繁华沉闷总是不同的。
这样的日子,让人莫名的向往。
秦原兰嗯了一声,继续耐心的清洗第二次,又听到观姑娘,“这个村子的人,大家都很好。”
“我们遇到好心人了。”秦原兰道。
“好了,洗干净了,我帮你洒药粉。”
坐着自然没办法撒,姬观善拿布擦干净足,在秦原兰眼神示意下躺下。
衣裳绷的更加明显,姬观善不敢动了。
她觉得,她稍微动一下下,衣裳就要绷开了。
“可能有些疼,忍一忍。”
秦原兰拿着瓶子,犹豫了下说。
姬观善嗯了一声,其实没当回事。
上药粉怎么会疼。
她在宫中也上过,并不疼的。
然而很快,屋子里传来女子的呼痛声。
“恩人……”
“恩人……”
姬观善没想到会这么疼,疼道她心里,火辣辣的感觉,根本没办法忍受。
“不疼不疼,我吹吹。”
秦原兰就知道会这样,上药粉怎么可能不疼。
第66章
秦原兰说吹,也不能真吹,安慰人的话罢了。
那药粉一吹可不是白忙活了。
“观姑娘,你猜我怎么和兰叶婶子说的……”秦原兰刻意的转移人的注意力。
“什么?”姬观善果然被这句话吸引。
“方才我和那兰叶说……”
秦原兰嘴上说着,手上动作并不停,神情专注无比。
秦原兰一边说着话,一边加快动作拿起一边的细布,快狠准的从中间用力分开,把面前的莹莹小足,双双包裹起来。
“我告诉她,我们都没有家,我是被家人抛弃被迫乞讨……”
“你是我乞讨路上认识的,你看着也很狼狈,想必也是可怜人,我们就一路了,一路乞讨到小玄寺,后来迷路走进村子附近……”
秦原兰是知道山脚有个小玄寺的,编出这样的来路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再叫她编,她也编不出来了。
这也勉强算是一个来路,姬观善咬咬牙疼劲儿总算过去,她大口的缓气,或许是衣裳太紧的缘故,她喘息极快。
疼痛让她刚刚一直扒拉着木床的沿,整个人呈后仰的状态。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太阳穴侧还沁出些薄汗。
偏头,女猎户低着头注视她的足,一眼不眨。
几趾下意识的蜷缩,往后坐了坐。
总算收拾好了,秦原兰很满意。
姬观善觉得现在好多了,起身一看自己的脚被包裹的大出来一圈儿。
“你的脚,过几日就会好的。”
秦原兰将用过的水拿出去倒掉,又把屋子收拾了一下,这才停歇下来。
过午之后天气就没那么暖和了,姬观善裹布的脚根本穿不下布靴了,看着十分为难。
“这俩双鞋,也要处理掉。”
秦原兰拿起床榻边姬观善的布靴,拿着就出了外面。
本以为她很快就会回来,没想到一去好大功夫。
姬观善从开始等待,到慢慢的胡乱猜测。
是否出了什么事。
她不受控制想到最坏的地步,那些逆贼寻来了。
姬观善再也等不及了。
双足刚刚上了药粉,被秦原兰包裹的鼓鼓囊囊的,现在静养是最好的。
可她没有再迟疑,就这么赤着足边踩到地上去,村子里的地都是土做的方砖,一踩一脚土,这不重要,一落地一使力,便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姬观善都忍了。
咬着牙,扶着一边的墙壁,她一瘸一拐的出去。显祝副
她没发现的是,头上的发带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点点松散。
这才之前在山中遇到那俩个扈卫营的兵,打晕他们之后,乔装的时候,秦原兰提醒她的。
为了减少被识破的风险,从扈卫营兵服上撕下来的布条做的发带,此刻她一瘸一拐,松散的发颠荡来去,风一吹额边落下几丝……
女猎户那么靠谱的人,怎么会忽然消失不见,一定是出事了。
姬观善的心里乱糟糟,都要急哭了。
“千万……千万……”
“千万不要有事……”
只有不断的祈祷。
是什么时候开始,女猎户在自己心里变得有了这样的分量,姬观善不知,她现在一心只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原兰到底怎么了?
秦原兰在哪里?
她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都是这个人。
风一吹,脸上发冰发凉。
姬观善擦着眼泪。
她不认得路,在村子里转圈圈,想哪怕遇到一个村人问问,可是一个人也没有。
有时候走到某个人户家,家里养着大犬,忽然探出头狂吠不止。
姬观善没有来得及反应,被吓的七魂出窍,当场腿软的倒在一边。
眼看着那大犬隔着门缝探出大口,姬观善要逃走,怎么也站不起来。
正是惶恐无助,布裤还挂在了一边的尖石头上。
惶然挣脱时,发带被大力挣掉,一头如瀑的青丝坠下。
就这时候,姬观善听到脚步声。
一抬头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满腹委屈,她向她伸出手。
秦原兰跑过来,却没动作。
递过来什么黑色的东西,“抓着,起来。”
姬观善抓着,借力起来。
身边门缝人户家的大狗还在狂吠,她却不如刚才那么怕了。
她也是才注意到秦原兰的手上都是血,又是一阵担心。
“恩人,你去哪里了。”
秦原兰飞快的抬头又低头,迟疑了下。
她居然忙起来把观姑娘给忘记了,一个人丢在兰叶家,看看天色,不远处云彩都染了色儿,雾粉粉的,眼看着太阳快要落山了。
这么久,观姑娘怎么会不怕。
不过,她的脚刚刚包好,又没有鞋子,居然就这么跑出来了。
她知道,她肯定是为找她。
不过,还是问了句,“你是出来找我?”
秦原兰这话几乎没过脑子脱口而出,一说罢,立马后悔了。
害观姑娘担心一下午,还好意思问这个。
她问这个干嘛。
真是的!
秦原兰好生懊恼。
女猎户身处深山,心思也单纯,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姬观善都看在眼里,她伸出握住她的胳膊,柔声承认,“你一直未回去,我不放心你,怕你遇到他们。”
他们,那些坏人。
观姑娘果然在担心自己,秦原兰不知觉的翘起了唇。
点点头。
飞快抬头瞥了人一眼,观姑娘那乌黑的秀发全数舒展,看一眼秦原兰就被牢牢吸引。
头再也低不下去了。
她刚要开口,兰叶从村口跑过来,同样一身的血。
看到姬观善,“呦!闺女你出来了。”
到底哪里弄的血,姬观善不解,拉拉秦原兰的胳膊,“你们这是?”
“你先呆这里别动,等下我。”
秦原兰说完跑走了。
留下兰叶陪着,姬观善这才知道下午她的女猎户去哪里了,哪里也没去,原来是村子里的人捕猎了一头野猪。
秦原兰帮忙去处理了,所以一身一手的血。
“闺女,你不知道那猪那么大……”兰叶比划起来,十分的夸张。
“力气好大的,村子里的十几个男人弄不死,正好秦闺女看到帮忙,她真的帮了好大的忙!”
姬观善听到了秦闺女,眉头一簇。
秦原兰说了她的名字?
编故事却说了真名。
兰叶说话功夫,就看到不远处的人,挥挥手。
秦原兰很快再次出现,身上清清爽爽的了。
手也是干干净净的。
冲兰叶道,“婶子,你去忙吧,我得一会儿再去。”
村子里人一起发现的猪,人人都有份,难得的有油水吃,怎么能让人不高兴呢。
“成成成!婶子先走了!你一会儿一定去啊!”兰叶满面笑,笑呵呵的走了。
兰叶一走,秦原兰就蹲下来,很快变戏法一样的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仔细的在身上擦擦。
然后摆在姬观善的面前。
又把姬观善引到一边的平滑石头,“观姑娘,你坐这里。”
姬观善坐下,低头看秦原兰拿出来的东西,很是眼熟。
就是方才秦原兰让她抓着,让她从地上起来的东西,这才发现是一双布鞋。
还是新的呢,不过就是鞋跟后头好像有点湿。
想起来刚才秦原兰抓着那头,沾了野猪的血,想来她刚才去清理自己,把鞋子也清理了一下。
俩个人相处已经很有默契,姬观善伸过去脚,慢慢的适应鞋子。
瞥到秦原兰脚上也是一双布鞋,不过是旧的。
秦原兰发现人的目光,解释道,“是三伯给我他儿媳穿旧的鞋子。”
“我把我们的布靴烧了,光着脚出去弄那头野猪,被三伯看到。”
秦原兰穿的是旧的,可自己的却明显是新的。
“那,我的这双呢。”
姬观善动动脚,发现鞋子刚好合适,就像是专门为她尺寸而做的一样。
秦原兰顿了下,闷声,“是我做的。”
她低着头,姬观善看不到她的样子。
还是小小的惊了了一下。
“你做的?”
她不敢相信。
秦原兰还会做鞋,还做的这么舒服。
“本想和三伯再找一双鞋子,给你穿。”
“不过,我想你的脚这样不方便……”
“我就借了些布给你做新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姬观忽然想起来这个,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
之前还从善如流的秦原兰,忽然沉默了。
就在姬观善以为,她没有听到自己说话的时候,沉默的女猎户抬头。
秦原兰拿手比划了一下。
“我看到过。”
姬观善不懂。
秦原兰本想搪塞过去的,看到观姑娘皱眉,只好解释,“就是昨夜,我们赶路停下来那会儿……”
“你脱了鞋子,我看到了你的脚……”
这下,已经说的够清楚了。
姬观善也想起来昨夜那会儿的事,她以为她悄悄的揉脚,秦原兰并没有发现呢……
第67章
“多谢你,恩人。”
姬观善低头抿唇笑了。
虽然只是一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布鞋,却是秦原兰亲手做的。
况且,也是她如今境况最需要的东西。
实实在在的,能帮到她的东西。
低头再看看布鞋,姬观善很是欢喜。
天色昏暗起来风声阵阵,秦原兰看看天空,偏头,“起风了,我送你回去。”
姬观善抬头手扶了过来,动作自然。
彼时,千千暮色被揉碎了,盛进了观姑娘那双美丽的眼睛中,秦原兰抬眼便撞进那绚烂中,看到了她自己缩小的倒影。
心中一阵柔软发柔,不想要她再担忧,秦原兰保证道,“放心,我很快回去。”
“嗯,我等你。”
……
送回去观姑娘,秦原兰飞快到了村口。
一股血味还没有散去,男女老少忙忙碌碌,掰肉的掰肉,清洗的清洗。野猪太过庞大,有些难处理。
秦原兰自然是有经验了,看到几个村人劈骨头,因为找不到骨头缝,费力的晃着到刀,她上去拿了一把刀,几刀下去,村人们都投过来惊讶的目光。
“闺女,好手艺。”有村人夸赞。
“三伯,这秦闺女这次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又是杀猪,又是帮忙收拾劈骨头的,这肉得分她也半啊,俺可替她说了。”兰叶不知道哪里凑过来,一手的猪血笑吟吟的。
有村人点了火把固定起来,村口四周瞬间的亮堂起来,人们干活更加来劲。
人堆中间老头子抽着旱烟,咳咳咳几声。
秦原兰专心的在分猪,她都不需要看,只要上手摸索,骨缝在哪里,应该从哪里下刀她都清清楚楚的。身边不知不觉围了不少人,有几个小孩子觉得神奇,看秦原兰行云流水的动作,眼睛都发直了。
又是一刀下去,骨肉利索的分离。
有人喊了一句,“出了力,当然能分肉了,这是咱们村儿的传统嘛。”
“大家伙觉得呢?”说着扬声问四周的其他人。
很快带动了其他人。
“三伯咱们村儿您的年岁最大,您说什么我们都听!”仙祝负
“是啊三伯,小秦确是出力最大,该给她的!”
“我没意见!”
“我也没!给她多分点!把后腿的好肉给她!”
……
有秦原兰在,没多大功夫庞大的野猪总算收拾好了。
记挂观姑娘一个人,天又这么黑。
不知不觉的月亮都升起来口。
秦原兰抬头看看天,跑到村口角落的大井打了水,把自己收拾了一下,胳膊手洗干净。
怕有味道带给观姑娘。
秦原兰洗一次闻一次,最后洗了四五次确定没有血腥味,这才准备往兰叶家去。
就在这时,听到人堆里兰叶的声音。
“秦闺女,快过来分猪肉!”
秦闺女,是叫自己。
秦原兰顺着望过去。
村口三伯家门口,围了好多村人,秦原兰几步过去,大家正在分肉。
秦原兰从月晕下步步而来,有个孩子最先发现,立马拉拉身边的村妇,“娘,那个厉害的姐姐来了。”
孩子口气颇为崇拜。
四周的村人听到都回头看过来,一瞬间的,秦原兰立马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颇有些不适应,她五岁入山,山中住户并不多,她接触最多的不是人,而是动物。
她和它们日还搏斗,不是它们死就是她死她伤,所以每一次她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打猎,分解猎物,几乎就是她全部的日常,也没有什么人因为这个夸过她。
今天却不同。
秦原兰目光落在那些小孩子的身上,小孩子的眼神骗不了人。
此刻,自己在她们眼里,仿佛神明一般的存在。
明明很普通的事,却搞错的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不得了的大事。
秦原兰有些不懂拉,她默不作声的走过去。
被兰叶拉到三伯的眼前,老头子笑呵呵的,“秦闺女,来你自己挑,要哪个部位?”
秦原兰一眼扫过去那些猪肉猪骨,她天天见的东西,她眼里并不见多贪婪。
秦原兰的目光淡淡的略过去,想到什么,最后一指那红色的猪心。
野猪很大,猪心也不小,打眼看过去像块不小的大石头。
不过……
“秦闺女,你要猪心?”兰叶愣住了。
这,三伯都放话了。
这闺女怎么就这么傻,要个猪心。
兰叶心里直摇头。
干活利索,可是好像人有点傻。
很快给秦原兰一个眼神,“猪心有什么好吃的,你再看看。”
猪心虽然也很好吃,不过到底是猪的内脏,不如肉好吃啊。
也许是觉得秦原兰有点傻里傻气的担心秦原兰吃亏,兰叶自作主张的把秦原兰拉到旁边,猪腿上到处是雪白的油脂,“你看这条猪后腿怎么样,你要不拿这个。”
虽然才认识不到一天,不过如今秦原兰没有去处,暂时住在自己家里。
自己一个寡妇,家里这里面冷冷清清的,这下来了俩个闺女,一下有点人气,她怎么不高兴,心里自觉得,自己和秦原兰的关系的轻厚,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兰叶还要说什么,秦原兰开口,十分断然,“婶子,我不要这个。”
“三伯爷。”秦原兰看像中间的人。
“除了猪心,我还想要一些猪皮。”
要猪心就算了,还要猪皮?
要猪肠猪肚都比这个强吧,兰叶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盯过来。
秦原兰这个闺女,眉是眉眼是眼的,仔细看还怪好好看的嘞,此刻四平八稳的和三伯说话,看起来可一点不像傻子,她真是不理解。
大家一起分肉,你多了我就少了。
虽然秦原兰这次的确出力大,多拿肉是应该的,不过她主动不要。
村民们也自然乐见其成,有几个村人笑嘻嘻的帮着装猪心和猪皮。
大家都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只有兰叶脸色不太好看。
拉了一把秦原兰,“秦闺女,你和婶子来一下。”
村口树下,兰叶语气颇有些数落,在一个长辈的角度,“你这闺女!你干什么!这么傻!肉才好吃啊!你要猪心就算了,要那没用的猪皮干什么!”
“我有用。”秦原兰眉眼不眨,一本一眼。
兰叶撇嘴,一脸的不赞同,“什么用你说说,能有什么用?”
还试图说服秦原兰,“你是不是因为刚来不好意思说,没事儿,那婶子帮你和三伯说,再要一条肉。”
秦原兰摇摇头。
“就这么定了。”兰叶已经风风火火的替她决定了。
第68章
兰叶分到了俩条肋条肉外加一只猪脚,肋条肉肥肉多瘦红少。
一头野猪只有四只猪脚,大家分完肉之后。猪头留着三伯家,明天一起吃。四条猪大腿分给出力最多的主要的几户人家,猪脚给村子里年纪最大的,本来有一份是三伯的,不过最后补贴给了她。
兰叶心里自然清楚,这是沾了身边这个秦原兰秦闺女的光。
猪脚没什么肉,炖汤却也可以出好多油脂,可以攒起来慢慢的吃。
可把兰叶高兴怀了,和秦原兰回家的路上一路嘴都合不拢。
天太黑,兰叶顾着高兴俩个崴脚,秦原兰不得不提醒她。
“婶子,前头有块石头。”
“婶子,有坑。”
“婶子,看脚下。”
……
磕磕绊绊的总算到了家,这夜兰叶睡在了正屋,何必的小屋子,秦原兰和姬观善睡在了正屋。
只有一张床榻,不过并不拥挤。
秦原兰整个人往床榻一躺,本来想和观姑娘说说话,说说分肉的事。
对了,还有。
刚才在村口那儿听到村子人议论,野猪好好的怎么会跑下山,她也觉得奇怪。
然而很快,眼睛一闭,秦原兰就舒服的睡过去了。
自从这段日子带着观姑娘,在大山中躲躲藏藏,过的野人一般,吃没热乎吃的,睡也是睡野外。
今日总算是睡到床榻上头了。
秦原兰是睡过去了,并不知道身边的人一直侧头望着她。
月光下来,姬观善看着身边的女人,看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好像,她真的很累。
这一路来,多少次死里逃生,也的确累惨了她。
姬观善摆正了身子,双手交叠于腹心,闭眼进入了梦中。
第二日。
一早,秦原兰一睁开眼,就听到外面有窸窣的扫院子的声音。
偏头看了眼身侧,观姑娘还在睡着。
睡姿端正,容颜柔美,美的像是一副画。
秦原兰盯着这场面,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变轻了。
秦原兰小心翼翼的起来,小心翼翼的穿鞋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出去。
一出去就看到早起的兰叶正挥动着一个大笤帚,见到秦原兰出来,热情的走过来。
“秦闺女,醒了,咋样睡的好不?习惯俺家不?”
秦原兰回忆昨夜……
她好像人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就是第二天。
彼时,天还是蒙蒙的亮,日头未出。
“秦闺女,一会儿去三伯那里集合吃饭,别忘记了。”
“俺得出去地里干活,你和那闺女的饭俺给你做好了,在灶台温着,别忘了吃。”兰叶认真交代,把院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到墙头背着镰刀就出门了。
看着兰叶的背影离开,秦原兰站在原地视线逐渐放远,目光所及光秃秃的群山,一派平静,某个瞬间却仿佛烟雾缭绕,盘旋在天上。
秦原兰定住了。
那不是人户家做饭的炊烟,是山头发出的。
“恩人,在看什么。”
柔和的女声忽然在耳畔响起来,秦原兰猛的扭头,是观姑娘不知何时起来,正在她身后,也顺着她刚才的方向望过去,很快面色变的吃惊。
山冒烟了,也就是说很可能着火了。
第69章
深山中的清早,晨雾荡在半空,抬头也看不到更远。
梢林间,男人胡子邋遢面色疲惫,坐在一个木桩子上头,大口大口的吃着肉,嘴角时而沁出血水,面色时而狰狞。
听到身后的脚步,城卫隆头也不回,把手中吃的只剩下骨头的鸡骨头甩开。
擦擦嘴角的鸡血。
把喉中发腥半熟的野鸡肉吞下,这才幽幽回头,看着高大的扈卫兵车五,“如何,找到了?”
“这……”
“还没有。”
城卫隆忽然发狂,猛的把车五的脖子掐住,“九叔!九叔!九叔!是人是鬼!啊?!!!”
“大人……”
“指挥使大人……”
绕是身强力壮的车五,也被掐的呼吸困难,几欲死亡。
雾散去一些,不远处一阵脚步声,龚贾瑜带着十几个扈卫兵走过来,“卫隆兄!”
城卫隆这才从失控中缓缓回神,放开手。
抬头看了眼龚贾瑜,车五不敢再呆,低头,“大人,我会再多派些人寻找那九叔的。”
说罢红着脖子,跌跌撞撞的跑走了。
龚贾瑜上前,城卫隆麻木的喃喃自语,“带上来的小玄寺的僧众死了一半,再这么下去,等禁卫军围堵上来,还没有找到长公主,我们当真一点筹码也无了……”
他整个人蹲下来,痛苦的抱着头,“九叔,九叔……到底在哪儿……”
“卫隆兄,振作。”龚贾瑜上前拍拍城卫隆的肩膀。
“如今,傅司淖既然没带人贸然围堵,说明有所顾忌,我们就还有希望。”
面对龚贾瑜一脸沉思,城卫隆缓缓站起来。
冷笑,“龚兄,莫不是把我当傻子。”
紧接着嘲讽,“既然禁卫军统领傅司淖亲自出马,说明皇太后已经知晓一切,小汉王怕是早就成了阶下囚。”
城卫隆的脸色难看到极点,直直盯着龚贾瑜的眼睛,“如今……就算长公主在我们手中。”
“大势已去。”城卫隆脸色比哭还难看,满眼睛的红血丝此刻染上浓浓的愤怒悲凉。
“龚兄难道还在做梦,我们能靠挟持长公主安然脱身?”
他声音猛的拔高,“就算一时脱身!能安然一辈子吗?!”
龚贾瑜一直沉默着,这时候也是双目圆睁,他的声音比城卫隆更大,“卫隆兄!”
“事已至此,我们没有回头路!”
没有回头的选择。
“现在自行出去,也是诛九族的死罪!”龚贾瑜吼。
“横竖都是死!我们何不放手一搏呢卫隆兄!”
城卫隆彻底泄气,再无话可说。
看到城卫隆妥协,龚贾瑜也放低了姿态,凑过来低低,“侯爷的情况不好,怕是不行了,如今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互为臂膀,你我万不了离心放弃,否则我们死的会更快。”
城卫隆眼神变变。
挥挥手,四周的扈卫兵自行退后十米远,只有俩个人了,城卫隆疑惑,“侯爷,不是好转了?”
龚贾瑜摇摇头,无奈,“那是我故意安排放话出来的。”
“如今境况,侯爷若死,人心更散,对我们更不利。”
卫钧侯刚进山没几天就病了,上吐下泻很快开始说胡话不清醒了,医官言明是卫钧侯本就亏精体虚,又食过多生肉……
活人是不能吃生肉的,不然没几天就会不吃不喝吐血惨死,这样的例子那些扈卫兵中,已经好几十个了。
卫钧侯从前本就□□食,如今进山受不了环境,吃食因此病死也是预料之中。
城卫隆只觉得喉咙很是腥甜,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龚贾瑜关切,“卫隆兄你怎么了?”
“无事,方才吃快了噎着了。”
城卫隆表面淡定,心如擂鼓却只有自己知道。
这段日子迫于无奈为了活命,吃了那么多半熟带血的野物。
他怕是,也是病来了……
第70章
等龚贾瑜离开后,城卫隆再也克制不住的吐。
他拿手掌挡着,偷偷去看,赫然是鲜红的血。
……
山雾散去之后,四周依旧聚集着不少烟尘,把人呛的直咳嗽。
城卫隆摇摇晃晃的行走在山林之中,天地好像都在摇晃,他努力撑着精神继续巡视。
来来往往的扈卫兵见到,都恭敬的低下头。
他们都拿着火把跑来跑去的,烧烧这里烧烧哪里,人的头脸都是黑漆漆的,狼狈的不像话,打眼一看以为哪里的山贼。
城卫隆有些恍惚的往前走,回忆自己一路走来,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从开头就是一枚棋子罢了。
本以为建功立业就是要不要命魄力和勇气,在锦衣卫当副指挥使十年,太久了太窝囊了。
朝廷根本拿锦衣卫当做摆设,更何况他在锦衣卫也做不到头,说的好听是副手,是排得上的属官,说的难听点也不过是混日子。
朝廷重视的只有暗影,暗影不要的差事才会交给锦衣卫。
从前,只觉得锦衣卫太小了,容不下自己,自己总该力一番事业。
后来被扈卫营龚贾瑜找到,龚贾瑜在扈卫营也不过是个副属,一心想去大内一展身手。他们几乎是志趣相投,一番合计决定一起投奔小汉王。
皇太后到底是个女人,再强也年渐衰老了去。
小汉王乃太祖正统血脉,身份尊贵无极,继承大统名正言顺。
本以为胜算至少有一半,不曾想,扳倒皇太后逼宫的第一步,捉长公主便费了时日。
原来是一山中女猎户帮忙躲藏,此人可以夜视,一次正面交手居然把他这个,堂堂锦衣卫副指挥使,耍的团团转。
最后还是让长公主逃走了,之后这俩个人就像是飞天遁地一般,怎么都找不到。
后来捉拿山中住户逼问,逼问之下才知道少一个人。
查来查去,是一个叫九叔的人帮着长公主躲藏。
本以为找到这个九叔,找到长公主,后面一切顺利进行。
却没有想到,山下卫钧侯忽然带着所有人马上山,原来是探子在官道提前发现了禁卫军的踪迹,禁卫军傅司淖亲自带队,浩浩荡荡。
到这里,几个人才恍然大悟。
反应过来,小汉王怕是不成事了。
他们如今被围堵,死路一条。
卫钧侯倒是聪明,从小玄寺逃走时带上了寺内僧众,整个大魏尚佛不杀生,更不随意杀僧众,想以此做人质。
可是明眼人心里都清楚的很,就算一万个数万个僧众,和一个皇太后的子嗣也,无法相提并论。
找到长公主,成了现在他们所有人的唯一一点渺茫的希望。
未此,他们不惜烧山,想让长公主无所躲藏。
烧山也可以吓退猛兽等动物,不过也有坏处。
原本龚贾瑜上山时候,那时候卫钧侯在小玄寺内坐守,尚且有粮食可以每日运上来。
卫钧侯发现禁卫军的时候,仓惶的上山,并没来得及准备足够的粮食。
原本的存粮本就不多,卫钧侯一来人数猛然增加,为了保证僧众不至于饿死,粮食都分给这些人。
士兵们就烤肉或者捉鱼吃,慢慢的食物越来越少,粮食彻底没了,僧众们吃素不吃荤,许多僧人被逼迫吃肉后自尽了。
又有一些胆小的不敢反抗,每天和士兵们一起吃肉吃鱼。
可他们人数太多了,山中能吃好捕猎的野鸡野兔什么的,几乎不见了。
有的开始冬眠。
食物越来越少,加上烟熏许多动物跑下山去,吃的越来越少,所以一抓到什么小动物,就到处争抢,根本等不及去烤熟,就这样吃生肉的士兵越来越多。
死的人也越来越多,有僧人,有士兵。
都是上吐下泻不吃不喝,不就开始吐血,医官带的药根本不够,治标不治本,也是无济于事,医官也死的不剩下几个。
唯一的值得庆幸的大概只有一样了,目前山中水源不缺,不过马上就要入冬了。
天气一冷,一定会损失越来越多的人。
所以,真的能撑到冬天吗?
城卫隆抬头望天,天空不知何时下起来小雨。
浑身无力,他整个人一下倒在地上。
好在四周没人看到,他费力爬起来,靠在一颗树下。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难道咱们,真要在山上等死不成?”一年轻公子的声音。
“当初上山,我就想逃出去,那个洪恩宿看的太紧了,看我们看犯人一般,愣是没找到时机。”
“这下完了等禁卫军上山来,我们这些人都得死。”另外一个无不抱怨。
一个颇为嚣张的声音哼了一声,“怕什么,咱们千膺骑那么多人,代表多少世家,动我们就是动我们背后的势力,一个俩个就算了……难不成皇太后真要把整个朝堂都屠了么?嗯?法不责众,我们固然少不得受到牵连,可就算降罪,也不至于被处死,放宽心了。”
有人看好戏般附和,“也是,真正需要担心的估计是龚贾瑜和城卫隆。”
又有人提到,“对了,卫钧侯好像不行了。”
“不是吃了医官的药,好转了么?”
“什么呀,说不定是龚贾瑜放出的消息,稳定人心罢了。”
……
城卫隆又咳出几口血,恍惚间不远处有俩个扈卫兵在打量他。
“城副指挥使这是怎么了?怎么走路摇摇晃晃的?”
“吃那么多生肉,吃出毛病了呗。”
“他不是很厉害吗。”
“厉害什么,你看看他现在身边一个锦衣卫使唤也无,还耀武扬威的。”
“厉害什么,上次正面遇到长公主和带长公主躲藏的,好像是一个山中猎户,后来居然让人跑了。”
“还指挥使呢,真是丢人。”
“锦衣卫果然比不上暗影厉害。”
“可不是,就是一个摆设罢了,就算是有个副指挥使的头衔又怎么样,还不是个被暗影整天压着的孙子。”
听到这话,城卫隆顿时气血攻心,心口闷疼。
他想要站起来呵斥,然而有心无力。
眼前逐渐的变黑,黑漆漆的然后什么也看不到了……
天间小雨越来越密,有如天人撒豆……
几个锦衣公子,结伴从不远处跑过来。
“这不是城卫隆?”
“他怎么了?”
“他刚才是不是听到咱们说话了?”
“管他呢,快走吧。”
几个人匆匆的跑开了。
雨声哗哗哗,不远处的小溪边偶尔有几只青蛙跳跃,飞快的消失不见。
龚贾瑜正在简陋的木屋坐着,是不久前临时搭建成的。
一点遮挡也无,他站在中间风都能把雨水带进去。
身材高壮的士兵从外面进来,整个人湿透。
车五抱拳,“大人,有人看到城副指挥使一个人晕倒了。”
龚贾瑜似乎并不意外,看了一眼车五,眼神若有所思暗藏杀意。
“怎么,死了吗?”
车五摸了把脸上的水,摇摇头,“不清楚。”
龚贾瑜,“既然有人看到,为什么不把他带过来避雨。”
车五面色认真,“回大人,咱们扈卫营都当他是外人,他如今又是孤身一人,身边一个锦衣卫的使唤也无,他活着还得和弟兄们争肉吃,所以没人在乎他的死活。”
的确,如今的情况,死人,死几个,死的谁,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
人啊,天生是自私的。
紧要关头,为了一口吃的,为了多活哪怕一刻,什么身份地位,什么指挥使。
根本不重要了。
“车五,你说对了,他不是咱们扈卫营的,他是一个外人,现在既然得病了,也没有任何价值的,就算有口气在,那也不需要救他。”龚贾瑜面色淡淡的吩咐。
又招招手,“那你去解决了吧,把他的尸体带回来,我有用处。”
车五短暂的疑惑,很快恭敬低头,“是。”
雨声继续。
车五刚刚离开不久,又有几个扈卫兵冒雨从外面进来。
为首的手中提溜着什么布包的东西,血水从里面流下来。
一进来就单膝跪下,“大人,按照您的交代,都办好了。”
说罢,打开身边的包袱。
一打开,里面赫然一颗人头。
卫钧侯的眼睛睁着,看得出来临死前经历了莫大的恐惧,不久前还吐血吐的死去活来,此刻已经被尸体分离。
后面几个人同样打开手中的包袱,里面赫然是卫钧侯的胳膊腿其他肢体。
“干的好。”
龚贾瑜很是满意,过去卫钧侯的头边蹲下来,上手覆盖那双眼睛,喃喃,“侯爷一路走好,就算到了地府也不要怪我龚某,活着的必须想办法活着,您说呢?”
死人当然不会做回应。
龚贾瑜很快站起来,转身往远处看去,什么也看不到茫茫的一片白雾雨气。
身边下属上前,“大人,这样我们真能活命?”
龚贾瑜叹口气,“为今,只有这个办法了。”
“这些不过是卫钧侯和城卫隆的计谋,我们扈卫营什么也不知道,不知者无罪,你们都是跟着我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会想办法护你们。”
下属不仅湿了眼眶,“那……大人您呢?”
“原总领是知道您叛了的……”
“我没办法洗白了。”
“所以需要你们帮我。”龚贾瑜回神,眼神坚毅若有所思。
车五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直接拖着一具尸体。
他去的时候,去试探城卫隆的呼吸已经是感觉不到的。
“大人,人死了。”
龚贾瑜冷漠的偏头看了眼地上倒着的人,明明不久前还称兄道弟……
龚贾瑜抬抬下巴对着卫钧侯,“一样,去那边做吧。”
是分割的意思。
车五明白,拖的远一边。
从身上拿出一把刀开始干活,其他几个人也拿出来刀,分工明却。
龚贾瑜背着身子抱着胳膊看着雨景,忽然听到下属,“啊!”
猛的回头,可城卫隆的速度太快了,已经用脚腿绞了一人的脖子,又迅速控制了一边的车五。
其他几个人想要靠近,城卫隆挥动袖口。
城卫隆是锦衣卫的出身,坐到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这个位置,最大的手段不是别的,就是暗器和轻功一流。
“躲开!”龚贾瑜急叫。
可是已经晚了,距离太近了,命中率太高了,有俩人脖子中了暗器,立马毙命。
现在四周只有俩个扈卫兵了,雨太大周围有扈卫兵也不会看到。
龚贾瑜变了脸色,退开几步。
城卫隆制着车五,一甩手,一枚黑色的铁钉甩去车五的一眼,乘着这功夫他又猛攻击车五的太阳穴,车五没撑多久就倒下去。
城卫隆根本不把在场的其他俩个人放眼里,眼里只有龚贾瑜,瞪着龚贾瑜充满仇恨。
“龚兄?”
“龚副领!”
“我可真没想到,你竟要我死?”
猛的踩到什么,低头一靠是卫钧侯的手指。
这才看到不可思议血腥的一幕,城卫隆恍然大悟,“原来卫钧侯也是你杀的!”
“你还要杀我!是不是要把我的头也割下来!啊?!”城卫隆一把抓着龚贾瑜的衣裳领子,吼叫着质问。
事情超乎意料,龚贾瑜脸色难看,咬牙道,“卫钧侯不是我杀的,他本就吐血过不了明天,咽气后我才让人动手的。”
看着城卫隆身后的俩个亲属要过来帮忙,龚贾瑜按按使了一个手势。
俩个人悄然无声的退出去了。
这边,城卫隆还在吼叫,“那你为什么!”
“杀了我们你就能活?!”
城卫隆颇为不解。
“如何不能。”龚贾瑜淡淡的,眼神让人看不透。
又道,“这次牵头的本就是卫钧侯,我扈卫营不过是被当出头鸟了,只要及早铲除奸人,同禁卫军汇合禀明情况,法不责众,顶多流放边关,也不至于死罪。”
“况且,卫钧侯从山下带上来那么多僧人。”
“难道人手无缚鸡之力的,没有我手底下人的保护,早就都死了,这也是于大魏于佛陀有功的一桩功劳。”
“再有,我们也没有抓到过长公主,哪怕是碰过长公主一根儿头发丝。”
“这样的我们,如何不能脱罪?”
城卫隆听的不由冷笑,龚贾瑜这个人看起来很圆滑世故,又有那么几分可靠,实际上就是根本不是什么老实人,“扈卫营可开脱,那你呢?”
“那原荥戈如今。恐怕早就把你叛了的事,禀明圣母,禀明傅司淖,你有活路?”
“这个嘛,我自有打算。”
“就不用卫隆兄帮着操心了。”
“还是多操心自己吧。”最后这一句,龚贾瑜是眼里带笑乾坤的。
龚贾瑜看着城卫隆,可眼神仔细看却并不在他的身上,城卫隆猛然的警觉。
可是已经晚了,一根根麻绳从天而降,他要回头挣脱,腿被用力抱住,下一秒头上闷疼,鲜血顺着头顶流下来。
血流到眼睛里,逐渐凝固。
“龚贾……瑜你……”
“你……”
城卫隆往后倒去,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良久再也没起来。
匆匆而来的扈卫兵把人按着,把麻绳拿走,一边受伤的车五撑着起来,去摸城卫隆的鼻息,又去看他的脉搏,鼻息冰凉,脉搏全然停止,这次是确定真的死透了。
其他人把同伴的尸体抬出去,都退出去。
龚贾瑜蹲下来抓住城卫隆的头发提溜了一下,抚上那双眼,“怎么都喜欢睁着眼死呢。”
龚贾瑜站起来,车五和其他俩个龚贾瑜的亲属,各自摸出怀里的刀准备干活。
龚贾瑜开口,“车五,去找医官上药。”
车五酿酿跄跄的出去,不会儿功夫回来眼睛被斜着包扎,城卫隆的头已经被割下来,他默不作声的去干活。
雨声继续,冷风阵阵。
第71章
龚贾瑜一直在往山下的方向望着,虽然什么也望不到。
……
山脚下。
雨声哗啦,没到中午兰叶就从地里回来了,是跑回来的,并且浑身都湿透了。
秦原兰和姬观善在一边的屋子,从窗子口看到兰叶。
“哎呦呦这鬼老天,入秋了下这么大的雨,要死人呦!”
“早知道带蓑衣了!”
兰叶冲进她住的偏房,敞开屋子门和秦原兰说话。
“秦闺女,这么大的雨今天晌午怕是不能去三伯那里了。”
又扬声问,“你们俩个娃娃饿不饿呦?清早给你们备的鸡蛋水吃得没?”
雨声把兰叶的声音冲刷,哪怕她叫的再大声,姬观善根本听不到,望向秦原兰。
秦原兰勉强听到,回道,“我们吃过了婶子,不饿。”
天空一声响雷,明明才清早,天色却一下暗淡起来,黑雾笼罩而下。
姬观善被这声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到了,双手捂着耳。
小跑着过去床榻边下坐着,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兰叶的屋子本来打扫的很整洁,地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秦原兰过去在床上坐下,低头就看到那蜷缩的一团。
观姑娘坐在那里,长长的发柔顺的帖伏在她身边,也在她的脚边。
“观姑娘。”
秦原兰想说雷声没那么可怕,只要不被劈到,听点声响又有什么关系。
她唤她,她也没什么反应。
见她实在怕的厉害。
秦原兰目光,那乌黑的发顶停顿一下。
下一秒,她弯腰把手覆盖在她的手上。
她也帮她捂着。
这样,她便不怕了吧。
姬观善察觉手上的温度,抬眸往上看。
秦原兰只当她不喜她的接触,当下下意识要收手。
雨声盛势,不知不觉窗棱子被打的噼里啪啦的。
小雨变大雨,大雨作冰雹了。
观姑娘张张唇。
她的脸那么丽那么干净白皙,她张口话语牙齿也那么的白,她说,“恩人,好像没那么怕了。”
外头冰雹下的太厉害了,一个屋子都有些消声儿,但是秦原兰读懂了人的嘴型,心中便瞬间万分愉悦起来。
……
兰叶听了半天没听到秦原兰声音,她不由得嘀咕,“应该吃了吧。”
“昨天太晚了,答应给晚上她们做吃的,也没做。”
“这俩闺女应该饿坏了。”
冰雹雨太大,约莫得下一天,兰叶在小屋躺下歇息,小屋原本就是女儿住的地方,
小屋小,床也略小。
兰叶蜷在床榻上头,看着床榻边的木栏,回忆往息。
那时候男人还太,太疼爱崽崽。
那可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就算以后再生,那也是长女。
崽崽又乖又好看,村子里的人都喜欢,都说一脸的福气相,以后一定能嫁个好人家,有个好造化。
他们夫妻竭尽全力给崽崽最好的,万人怕崽崽睡觉乱动掉地上,就在床榻上安装了一拍木栏。
崽崽丢了之后,她一直在正屋头住,崽崽的小屋她也从来没打动过,一切和她离开时候一模一样。
她没事不敢进这屋,一进来就心里难受的慌。
摸索着木栏,兰叶眼泪直掉,嘴里念叨,“崽崽,娘的崽崽呦,你现在在哪里呦……娘这辈子还能见到你吗……你就是不在了,给娘托个梦也好啊。”
第72章
雷停了,雨继续。
姬观善从地上起来,坐在床榻上和秦原兰言语。
“恩人,那兰叶婶子叫你秦闺女,你告诉了她你的名字?”
秦原兰点点头,“嗯。”
发现观姑娘略担忧的眉目,她反应过来,“我不该说?”
“我本名就叫秦原兰,编造一时也编不出来什么。”秦原兰皱眉,有些懊恼。
有一点,她的确不擅长说假话。
“我没有说观姑娘你。”
姬观善听这话,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同女猎户说过自己的名字。
罢了,如今时机也不合适。
“旁人若问你,你自行编造一个。”秦原兰道。
姬观善点点头,将百家姓在心里过了一便。
“王,旁人若问起,我姓王。”
姬观善偏头,秦原兰慌忙躲开了视线。
“嗯,我知道了。”她暗暗记住了读音。
“叫什么呢?”姬观善又暗自喃喃。
秦原兰接不上什么话,她大字不识几个。
遥远的记忆中,小时候家里似乎也让人教导过。
不过真的太久了,或许没有过这事,或许有过,她都不太确定。
观姑娘的那个友人,什么长孙文生当初上山,她第一次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记忆力就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字,生……
生……
好像认识的字,自己学过。
可是是什么意思,她就不知道了。
不知不觉的秦原兰情绪有些低落,这边姬观善完全没有察觉,只是想着自己名字的事。
就算是乞儿也应该有个名字。
王是百家姓的大姓,最简单。
可王什么呢。
蓦然间,她眸子亮了,兴奋道,“如今是九秋时节,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除了是九秋师姐,秦原兰根本听不明白这说的什么,情绪越发的低落。
看着观姑娘又接着说,“秋收,对啊。”
“王禾,王禾娘,简单明了便叫这个了。”
因为激动,观姑娘在床榻边的脚都晃动来去。
秦原兰一言不发。
“好么?”偏偏观姑娘凑过来问。
秦原兰狼狈的点点头,目光漂乎。
若是她不是投生在那样的人家,没有那样不堪的父母,或许或许很多事会不一样吧……
“那恩人往后,叫我禾娘吧。”对于自己的新名字,姬观善很适应。
村人人不少,秦原兰总叫她观姑娘,她真实的名字中有观字,甚至因为她是尊贵的长公主,民间都极为避讳这观字。
若是因此惹出什么事端,后果不堪设想。
秦原兰在心里默念那三个字的读音,点点头。
又想,是喝水那个意思吗。
娘?
娘亲的意思?
组合在一起,倒是很是奇特。
秦原兰在心里,默默的猜测着这些。
冰雹雨一直没有停,屋子里都感觉寒气阵阵,秦原兰开始察觉身子异样的变化,不受控制的发抖,她努力的克制。险诸夫
这场雨一直迟疑,约莫傍晚金乌西坠方才停下。
金光撒在大地,难得有些暖意。
秦原兰的身子僵硬许久,起身都觉得费力。
她暗自发力站起来往外去,雨一停外头叽叽喳喳的麻雀叫,一出来就迎面看到兰叶过来。
刚要和秦原兰说话,看到身后的娇弱女子,兰叶忙略过秦原兰去阻止,“这闺女,脚才上了药,快别出来,回去坐着。”
“婶子,我已经好多了。”
“对了闺女,总闺女闺女的叫,俺还不知你叫啥呢。”
“兰叶婶子,叫我禾娘。”
“我姓王。”
“王禾娘?”
“谷子的意思?”
“对。”
秦原兰听着这些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意识到自己先前理解错了。
原来不是喝水的那个喝。
秦原兰头也不回出了兰叶家。
迎面的夕阳照在身上,她扒拉开一面子上袖子,血管有些发紫,其他地方还正常。
夕阳带来一些暖意,秦原兰在上边疲惫靠着,感觉身子没有刚才那么受冷僵硬,整个舒缓许多。
靠着土墙,她又想,冬天要来了,今年的她该怎么度过。
没有储备食物。
还带着观姑娘。
最好,观姑娘那友人靠谱,尽快救观姑娘回家。
至于她,一个人倒是似乎也不那么担心了。
是啊。
孤家人一个。
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就算是什么时候意外离世,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只有天地知道。
秦原兰抬起来胳膊活动活动,几个小孩子迎面跑过来,其中一个戴虎头帽的孩子,有些眼熟,秦原兰想到这孩子……
很像自己和观姑娘,刚到这村,被家里大人抱着围观她的那个。
“秦姐姐!”虎头帽也看到秦原兰,一下子跑过来。
“三伯家集合!饭饭!”
秦原兰蹲下来望着他,“吃饭?”
虎头帽点点头,帽子有些歪秦原兰给他放正。
这时候一眼熟村妇抱着个孩子过来,一看到秦原兰就开口,“是秦闺女啊,正找你呢,去三伯家吃饭了大家都去的,你也去,你顺带知会一声兰叶嫂子,俺还要去告诉别人呢,俺先走了啊。”
她抱着的孩子也带着个虎头帽,嘴里叫着饭饭饭饭的,正是秦原兰之前见过的那个孩子。
原来这是兄弟俩个。
那村妇带着一群孩子离开,秦原兰转身回去院子。
一进去看到兰叶在院子里扫水收拾,秦原兰开口,“婶子,三伯家集合吃饭。”
兰叶擦擦手,“好,咱们快走吧。”
秦原兰望向屋子,兰叶会意,拍拍秦原兰的胳膊,“放心,禾娘的饭,她脚不便的呀,一会儿咱们给她带回来。”
第73章
禾娘。
听兰叶这么叫,秦原兰乍一听还有些陌生感。
“你看你这闺女,还怕你饿着啊。”兰叶笑了。
笑着把秦原兰上上下下一通打量,“看不出来,你们俩个这路上乞讨遇到的缘分,这情分还蛮深的嘞。”
兰叶往院子在去,一面回头交代秦原兰,“婶子先过去,你快去啊。”
待兰叶离开,秦原兰推开正屋门。
面对秦原兰回来,姬观善是诧异的,“恩人?”
方才她在屋子里面,外面兰叶和秦原兰说话她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秦原兰站在了门口,身形高大又比直,光是看着就让人心中一阵安心。
暮色降落最后一点光彩,擦着她的肩膀头一点点滑下去。
“你饿不饿?”
秦原兰往前走过来,在人的身前蹲下来。
仿佛并不是商量。
又一字一句的说,“我背你过去。”
望着女猎户那宽阔的背,姬观善掀唇,“我不饿,恩人你快去吧。”
她又解释,“一来,我的脚不便,动动便疼。”
“更要紧的是,追杀我的那些人……不得不提防,就不在更多人前露面更好。”
秦原兰站了起来,“好,我给你带回来。”
又道,“我很快回来。”
得到自然而然的回应,是观姑娘温柔的声音,“我等你,恩人。”
她,总是这般。
秦原兰扭身往外走,门口停下来,鬼使神差的她又开口,“禾娘,是谷子的意思吗?”
姬观善看着那个夜幕下高大的背影,定了下,“对啊。”
很快反应过来,秦原兰大概是不识字的。
她想了下,温声,“你回来,我写给你这个名字。”
落到秦原兰尴尬了,“我……不会写字。”
不止如此,她都不识字。
走都不会,谈何去飞。
身后沉默了,秦原兰便莫名的烦躁,急促道,“你不用写给我,我记着音,人前不会搞错。”
说罢大步离开。
圆月高升,屋子里有了光亮。
姬观善坐在床榻,抬头望着头顶那轮……
低头间,目光落在自己的双足,被包成有些奇怪的模样,鼓鼓囊囊的,是秦原兰包的。
目光下移,那双不起眼的布鞋,也是秦原兰为自己做的。
一直都是她在顾自己。
自己顾她何了?
有母后,有大魏,有皇弟,有万千兆民时,自己是尊贵的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奸人算计流落山野,什么也不是了。
身边什么人也没有了,什么权什么势都没了。
只有秦原兰这个山间猎户。
姬观善在被子上,用手写下王禾娘三个字。
王禾娘。
一个编造的假名字。
哪怕未来她有幸回宫,重新做回尊贵的长公主,她也永远会记得,她是王禾娘的时候,身边只有秦原兰。
假名字不代表什么,假名字的背后,是一段真实的过往。
姬观善觉得有些困了,倒在床榻不知不觉的睡去。
兰叶家的家门大开,带刀的武将冲进来。
天雷滚滚,那些刀把她框住,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嘈杂的声音叫喊,“王禾娘就是长公主!长公主就是王禾娘!”
仓惶间,她回头想要寻找一个身影。
整个人被压出去,她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绝望的要死。
“秦原兰……”
“秦原兰……”
她泄气般的叫她的名字。
每一次,她都在她的身边。
怎么,这一次就不见了。
眼看着要出去兰叶的院子,她的泪弄湿了脸庞,风一吹荡出去。
忽然间,手腕被一道温暖的力道握住,不是很用力,很是小心翼翼握着。
“观音奴,观音奴……!”
观音奴?!
姬观善猛的睁开眼。
是梦。
枕头是一片湿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弥漫的夜又深又浓,咫尺之间她还是大概辨别出那张,梦里让自己伤心的脸。
是秦原兰。
姬观善细声点抽噎着,用力把人的脖子抱住,整个人扑到秦原兰的怀里去。
去汲取熟悉那让人安心的气息,努力的安抚刚刚噩梦的惊魂。
“观姑娘,怎么了?”秦原兰手无处安放,最后只有轻拍拍人的背。
“是我回来晚了,对不起。”
她一回来就听到屋子里声音不对,急跑回来就发现人似乎做噩梦了,不敢用力推,叫了又叫叫不醒,观姑娘叫了,禾娘也叫了都不顶用,最后秦原兰想到了观姑娘的另外一个名字。
观音奴。
观姑娘曾经说过,这是她的乳名,只有亲近人可唤。陷诸夫
曾说,她也可唤。
她习惯了叫她观姑娘,也一直不大好意思唤那个小名。
或许,还有另外的缘由。
等观姑娘的友人救走了观姑娘,这些日子的相处都会成为过往云烟。
叫的那么亲近,亲密。
再也见不到观姑娘了,分开了。
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会难过吧,难以接受吧。
这是自己的私心。
不愿意承认的私心。
人,总是有自私的一面。
为了不以后那个时刻真的来临,不那么难过去。
这之前,尽量的克制自己。
所以,叫观姑娘,叫禾娘都好。
不要叫的那么亲。
叫的那么亲,做甚。
第74章
姬观善尚不能从噩梦中缓过神,此刻秦原兰就是她唯一的慰籍,她抱着她,有些紧。
二人咫尺之间,呼吸交缠。
秦原兰渐渐发觉自己肩头的衣裳湿润了,其实观姑娘的眼泪。
她想安抚她。
告诉她,没事了,有她在,她回来了。
方才她噩梦时,唤什么都唤不醒来唯独唤观姑娘有用。
可见这个乳名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
她想安抚她,说观音奴没事了。
然而,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她不想唤她那么亲密。
秦原兰便安安静静的站着,任由人抱着她,好一会儿功夫耳边抽泣声才停止。
秦原兰在床榻坐下。
很快起身往外去,出去时胳膊被拉住。
姬观善擦擦眼泪,声音还有些发哑。
“恩人,你做什么去。”
秦原兰,“出去给你弄水。”
用凉水凉敷了双眼,姬观善果然觉得浑身爽利不少。
秦原兰倒了水再回来,姬观善睡过后醒来根本不困,拉着她做下,又拉住人的胳膊,俩个人坐在一起她把头靠过去,靠在秦原兰的身上。
没有秦原兰,她可如何是好呢。
心中颇为去庆幸,只是一个梦,秦原兰还在她的身边,她们二人都还好好的。
可真好。
第75章
不大功夫,外头一阵狗叫。
加了好一会儿功夫,很快听到隔壁兰叶起身出去。
过一会儿风风火火的回来,透过窗子看到兰叶拿着一根长棍子。
似乎有好些人在喧哗。
秦原兰眉心直跳,偏头观姑娘已经睡熟了。
便扶着胳膊把人放平在床榻,秦原兰轻声出了门。
一出去外面撞到几条黄狗到处飞奔,整个村子乱糟糟的。
好多村人手里拿着家伙儿什,正往村口跑。
兰叶从不远处回来,急匆匆的没看到秦原兰。
秦原兰把她挡住,“兰叶婶子,怎么了?”
夜色沉沉,兰叶这才抬头,拍着大腿大喘气,“秦闺女是你啊。”
兰叶无不惊慌,“村子里有狼了,现在咱们全村都过去打狼呢。”
“狼?”
秦原兰大为不解,狼平时只有山里有,一般不出山,更别提出现在人聚集的村落中。
“这怪事,以前可没有过。”兰叶嘀咕,眼内很是担忧。
把木棍丢了,兰叶很快回院子里,再出来时候手里取而代之的,是家里的菜刀。
丢在地上,又回去把镰刀也带上。
完事交代秦原兰,“把门关好,婶子走了!”
“我一起去吧。”
秦原兰拿起刚才兰叶丢在上的棍子,在手中掂量一番。要吓退狼,刀不一定比棍子管用,还是要讲究技巧的。
“你?”兰叶诧异。
秦原兰道是,“我不怕狼,力气大。”
会想不久前处理野猪的时候,秦原兰的确出力不少,一个顶俩。
“也是,多个人多份儿力。”
不过秦原兰到底是年轻的闺女,兰叶到底不是很放心,还是不忘记嘱咐秦原兰,“一会儿跟在婶子身后。”
俩人到了村口,往西已经点燃许多火把,许多村人围在西边的山脚边,不断的模仿各种骇人的声音。
秦原兰环视四周一圈儿,倒是并没有发现狼的踪迹,仔细去听,似乎有狼叫,很远。
几乎所有村人都出来了,大大小小的,大人出来,孩子不放心留在家里,自然也抱着了。
有村妇过来兰叶的身边,“哎呦兰叶姐,吓死俺了,这狼群总算跑了。”
“这真要进屋儿了,把孩子给伤了,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呀。”
兰叶也是直拍胸脯,大喘气。
“怎么会忽然有狼呢。”
“这狼好感的怎么就下山了么。”
“真奇了。”
“最近山头下来好多动物,这到底怎么了。”
“谁知道呢,下来别的野猪野鸡什么的咱们吃,狼可千万别下来,那东西可是祸害人呢。”
人们窃窃私语的,这时候三伯开口大喊,“好了,狼群走了,大家伙儿都回去吧。”
“三伯,万一狼回来呢!把娃娃们吓到怎么办!”人堆里有人不赞同。
又是一阵议论。
三伯考虑了下,又说,“为了咱们大家伙儿的安全,年轻的后生们留下,看到天亮!”
这下人们没有意见,不大功夫人们三三俩俩的都回去了。
秦原兰的目光钝在不远处,一处黑漆漆的地方。
一只黑野鸡,这么黑寻常人看不到,她看的清清楚楚的。
山里的动物这么多下山,的确很反常。
“秦闺女!秦闺女!”
那边传来兰叶的声音。
秦原兰随她回去。
秦原兰回去,观姑娘还睡着。
秦原兰睡不着,在院子里望着远处的大山,曾经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忽然想起来不久前,山头冒烟的事。
难道说秋日干燥,山里失火了,所以动物们都下山了。
如果是这样,火一时灭不了,狼群什么的那些凶兽恐怕还会下山骚扰人户。
第76章
瑞安宫,已是夜半。
内寝安安静静的,偶尔薄纱微晃,宫墙深深竹影孤落。
有宫女急匆匆的从里面出来,很快薄姑自外进来,身边跟着晴穗和晴禾。
绕过锦屏过来床榻前,皇太后果然醒来了。
薄姑一个手势,晴穗从旁边拿了早就准备好的玉碗。
“娘娘,饮些水。”
薄姑跪地去亲自喂,皇太后醒着并没有说什么,整个人像是还在梦中一般,打量四下,打量薄姑。
目光巡梭来去,定在薄姑白色的发顶。
“薄姑啊,是你。”
几个大宫女都不知何意,难道说皇太后病又重了,连薄姑都不认得了。
“是啊娘娘,是奴婢。”薄姑把玉碗放在一边,把手递过去。
皇太后握着薄姑的手,迟疑着,有些恍惚,“薄姑,怎的满头白发了?”
目光转而落在衣口的自己头发上,“本宫的发……”
颇为不解,“如何也白了……”
她称的是本宫,非哀家。
这是当自己是皇后那会儿,薄姑撑着眼泪,晴穗已然跪下去,十几个大宫女全数跪下。
“你们都退下。”薄姑颤抖着声音吩咐。
待其他人都退下,她拿起来一边的玉碗放到皇太后的身边。
“圣母,先饮些水。”
说是水,其实是熬制的参汤配合国寺新鲜的清泉,混合在一起呈淡淡的玉红色,很是清透明快的颜色。
皇太后瞥一眼,接过饮下,很快肉眼可见的精神许多。
“传相国来。”
这是又恢复如常了。
不久长孙崇毅步入瑞安宫,皇太后下不来床榻,长孙崇毅便被带在屏风处。
“参见娘娘。”长孙崇毅下跪。
“平身,赐座。”
待长孙崇毅坐下,皇太后缓缓开口,“禁卫军传消息回来,在小玄寺见到了你家大子。”
长孙崇毅垂首,皇太后又继续。
“傅司淖说啊,他方上到益州,一进去小玄寺就被软禁起来了,偷跑出去见到了观音奴,又回到寺内联系扈卫营的总领传消息出来,恰好禁卫军也到了益州……”
“据说,他这段日子都在山附近寻找观音奴,很是上心,身子一下子亏的厉害。”说到这里皇太后停下来,她一直都是语气平平让人猜不透是什么意思。
屏风外长孙崇毅双眉不安的紧皱,刚要起身开口,皇太后却忽然转移了话题。
幽幽道,“相国,观音奴失踪的那几日开头,哀家做了一个梦,你可知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
……
小玄寺。
已经约莫天亮,正殿中央前空地,傅司淖立于佛像之下,背着明亮的月色。
“报!”
听到手下士兵的声音,傅司淖转身。
头插羽毛,是专门负责传信的传令官。
传令官半跪着,傅司淖问,“山中消息如何?”
“扈卫营原总领传信,暂时没发现长公主。”
“原总领还传话,说长公主失踪这么久,再耽误下去恐怕生事,那些逆贼逼的太紧,万一他们找到长公主,伤害到公主玉体,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请您早做打算。”
傅司淖抬手制止传令官,脸色沉沉,很快传来副官,“传我令,山中所有人,全体撤回寺内。”
“另外,天一亮放消息进去,江山替主,小汉王殿下登基大赫天下,四海之内天下兆民无有不从。谁先捉拿到长公主,加官晋爵,赏黄金万两。”
第77章
相国府,正房。
天方透亮,长孙云氏眼下倦怠,浑身疲惫,却依旧撑着头坐着不肯去歇着。
下人们劝说几次无果,直到仆妇周妈从外头进来。
“夫人,老爷回来了。”
长孙云氏一听这话,眉心直跳,起身要出去迎接,结果起来的太猛,又坐了一夜下半身困麻的厉害,一下子整个人往后倒去。
“夫人!”
“快来人!”
周妈呼喊着,从后面挡住,长孙云氏这才没有摔到,跌到在周妈的身上头,小丫头们聚集了一屋子,安抚的安抚,倒茶的倒茶,长孙崇毅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眼前这副乱糟糟的场景。
长孙云氏一看到夫君长孙崇毅,就想起身。
奈何整个人昏头转向的,期间有丫头拿了个云纹垫子,给长孙云氏放在身下。
长孙崇毅过来妻子身边,皱眉问,“这是怎么回事?又一夜没睡?”
最近因为大儿子在益州,一直没有回来,妻子总是茶饭不思,日夜都不闭眼,长孙崇毅无奈叹气,蹲下身来,“来,上来。”
周妈几个见到,忙帮着把长孙云氏扶起来。
长孙崇毅便把妻子背到内屋,长孙云氏躺下不久,周妈从外面端进来一青花小瓷碗。
是一碗炖的糜烂的热粥,还放了好些肉碎,鸡丝,鱼酢一端进来一屋子的喷香。
“夫人,吃口热的缓缓。”
长孙云氏却摇摇头,“没有胃口。”
“给老爷吃吧。”
长孙崇毅最近一直都是在宫里的时间多,皇太后情形不好,他作为相国必须守着,可想而知这几日心狡力猝,吃食也很是疏忽,此刻也觉得饿了。
把那一碗热粥吃去,周妈端着碗离开,顺便把丫头们都叫走了,又贴心的门带上。
走到门口听到里面长孙云氏的声音,“夫君,我们的文笙什么时候会回来……”
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夫人一下子整个人憔悴的不像话,如夫人也是,老爷更是话都少了,一家子都不大开心,周妈忍不住叹口气。
一路往厨房走去,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喧哗,走过去才看到是长孙文斌,还有伺候他的周李俩个仆妇。
长孙文斌似乎发癫了,又哭又闹腾,周李俩人都拉不住,四周还围着几个小厮。
一阵闹哄哄的,周妈几步过去,“二公子,您要做什么?”
“我要找母亲!”长孙文斌抬头,一字一句。
周妈想想,“夫人在歇息,二公子等下去吧。”
“不!我要问母亲!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我要哥哥!我要哥哥!”
长孙文斌可是府里的小霸王,撒泼起来无人敢弄他,几个人一筹莫展。
周妈也是无奈,只有哄他,“大公子会回来的,二公子要听话啊,不然大公子回来会生气的。”
长孙文斌伸手就打,“你骗人!”
周妈头皮挨一下,都疼死,可想到府里的情况,忍下来只有叹口气。
忽然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呦,二公子这是做什么呢?”
众人回头看去,一个穿着小厮打扮的青年,个子高高的瘦瘦的,正抱着胳膊笑着走过来。
“索二!”长孙文斌跑过去把他抱住。
索二弯腰问,“二公子,这是怎么了?”
“我要哥哥!他们拦着我!”长孙文斌告状道。
索二看看四周几个人,冲长孙文斌道,“大公子啊,小人刚见过。”
索二这个人不是个正经货色,心眼多,好赌,欠钱了最后让人要到府里,相国府的面子都被他丢光了,后来老爷开恩又让他回来。
狗改不了吃屎,听说最近时不时的又去赌坊。
这样的人,周妈打心眼里看不起,不止她,四周几个仆人也是同样,
不懂索二在这里掺合什么。
到底,如今索二还服侍着这个家的男主人,几人也不敢直接赶人。
周妈在一边狂使眼色,让索二快离开,可索二却不以为意,看也不看周妈一眼。
对着长孙文斌又说,“他过几日回来,他特别想念你,让找人转告二公子你,要听话,不要让夫人和相国操心。”
长孙文斌一听这个眼镜都亮了,“真的?”
索二脸不红心不跳,说的真的一样,十分认真点头,“真的。”
“说谎话是小狗。”这话太幼稚了,可是对于心智有问题的二公子来说,就不一样了。
长孙文斌犹豫了下就笑了,特别开心。
“好,我听哥哥的。”
长孙文斌情绪总算稳定下来,四周的下人都松口气,伺候的周李二人,一个给蹲下来整理衣裳,一个好声哄,“好了二公子,该饿了,回去吃早膳,今天厨房做了您最爱吃的小酥肉块,小炸鱼饼。”
长孙文斌总算离开了。
周妈回头一看,索二却早就离开了,正是书房的方向。
错眼间,似乎看到了老爷。
正从正房出来往书房走去……
又一天过去,姬观善醒来时候身边空无一人,出去时候发现,原来秦原兰和兰叶都在院子里忙碌。
兰叶在扫院子,而秦原兰在抓着一只鸡,面前放着一大木盆的热水,热气腾腾正冒着。
正把鸡反复的在热水中进出。
双眉皱着,没有发现自己。
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止她,兰叶也不对劲,俩个人似乎都有什么心事一般。
她张口唤,“恩人。”
第78章
“禾……娘。”兰叶就在院子中,秦原兰已经反应过来,抬头唤。
这是她第一次唤这个名字,还是有些陌生感。
“是禾娘醒来了啊。”听到声音,兰叶也抬头看过来。
“禾娘,你怎么总叫秦闺女恩人?这是为啥?”
兰叶把笤帚放到院子角落,走过来秦原兰这里拔鸡毛。
天色淡青透着混沌,全然不见一丝风动。
入秋冷瑟,仿佛要来一场初雪。
兰叶随口的一句话,秦原兰定神望向观姑娘。
只见观姑娘停顿了下,缓缓开口……
“当初……是恩人救下我。”
观姑娘道是,她没什么力气,乞讨总被欺负,一次差点死了,遇到秦原兰帮忙才活下来。
姬观善神色认真,仿佛陷入那些不好的回忆。
俩个人都知道,这虽然是假话,可是其中也有真的。
她们自从相遇,山中几番死里逃生,都是因为有秦原兰在,秦原兰确是是自己的恩人。
兰叶干活很是利索,不大的功夫就把鸡毛都拔了,拿到露天的厨棚去收拾。
兰叶家有三只鸡,都还在。
姬观善不解。
秦原兰解释,“是今天门口发现的野鸡。”
“门口?”
秦原兰,“昨夜里你睡着了,村子里进了狼。”
姬观善吃惊。
秦原兰皱着眉峰,有些忧愁,“不止狼,好多动物都下山了,山中似乎失火了。”
秦原兰拿了院子里的木桶和扁担,要出去挑水,住在兰叶家里,没有不干活白住的道理,这些秦原兰心里头明白。
且说她们才住到兰叶没几日,秦原兰却已经对兰叶家的活都熟悉,什么东西在哪里放着,十分自然。
姬观善尚很陌生,秦原兰要走她自然跟着。
她走来秦原兰的身边,“恩人,我和你一起。”
秦原兰低头,目光落在那双足上。
“好了,已经不疼了。”
秦原兰没动。
姬观善为了证明自己这话的真实性,姬观善原地走了俩步,果然很正常。
于是乎,秦原兰挑着扁担在前走,姬观善跟着后面。
出来的时候,正迎面遇到一个同样挑着扁担的庄稼汉,身后跑着俩个带虎头帽的孩子。
看到秦原兰,调皮一笑。
“秦姐姐!”
“快跑!”
“秦姐姐!快来追我们!”
秦原兰有心事,沉默不语的往前走,身后姬观善忍不住舒展笑容,小孩子们很喜欢秦原兰呢。
二人一前一后的到了村口,晨起好多村人在大井边打水。
村人们围着说话。
“也不知道那群狼今天还回不回来了?”
“谁知道呢。”
“难不成天天晚上不睡觉看着。”
有人一声声的叹息,很是忧心,“真愁人,那狼可是凶的,吃人的!”
有个青年喊,“想开点,今天刚发现好多野鸡,这未来几天,顿顿有肉吃了!”
有个老人的声音疑惑,“真怪了,怎么山里的动物门都出山了。”
也有人迷信,“这会不会是啥坏兆头。”
说什么的都有,秦原兰打了水就带着观姑娘回兰叶家。
兰叶已经在炖鸡,门口就看到屋顶烟筒炊烟袅袅的。
不知不觉,身上什么雪白落下,眉眼冰凉。
秦原兰抬头往天看去。
“下雪了。”
“是初雪。”
身后是观姑娘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愉悦。
秦原兰身子抖了一下,空中寒气骤然降下来,她只觉得心脏都在抽痛。
秦原兰只觉得痛苦。
观姑娘她……
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寒冷的冬日来临,对自己来说是什么样的恶梦。
第79章
长孙云氏在房中独个儿,到底不安,着人唤来如夫人林氏。
林氏刚来到外头门槛边,就瞧着不远处内室里,长孙云氏坐在榻下,发呆望着窗子,很是失神。
此刻,已经是天亮有一会儿了,下了初雪,不过并不大一些雪沫子罢了。
林氏问身边的人,“周妈,夫人可用过晨膳?”
周妈叹口气摇头,“夫人说没胃口。”
林氏点点头,吩咐,“你去让厨房做些软烂的吃食,一会儿我劝夫人吃点。”
“是如夫人,老奴这就去做。”
周妈离开,林氏款款步入内室。
“见过夫人。”
“坐吧。”长孙云氏听到声音回神,她招招手,林氏便顺从的坐在她的身边。
问,“夫人,可是在为大公子忧心?”
长孙云氏拉过她,“你说,他去益州找长公主,这都多久了,长公主应该早就回宫了,怎么他还没有回来。”
林氏问,“夫人,老爷怎么说的?”
长孙云氏,“他说,拜托了禁卫军去找,见到了人,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原来是这样。”
“到底是什么事耽搁了。”林氏也在猜。
林氏这个人自从进府就本本分分的,虽然说自从小产过一次,就再也没有给府里添过丁口,可是人本分老实又贴心,长孙云氏是拿林氏当自家姐妹的,什么也不瞒着林氏。
长孙云氏叹口气,“我最近就在想,是不是文笙惹事了呀。”
“不然,为什么这么久回不来,被困在益州。”
俩个人说话的功夫,周妈带着个小丫头拿了食盒进来,长孙云氏无奈,“不是说了没有胃口。”
林氏招招手让进来,“夫人,还是先吃点东西吧,身子骨总是自己的,您是当家的主母,万不能有事。”
周妈打开食盒,林氏亲自把里头的吃食,一样样的端出来,摆出来,都是长孙云氏素日爱吃的。
林氏把筷子摆好,周妈几个出去。
她又劝说,“再不济有老爷在,老爷是相国,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会护着大公子的。”
长孙云氏接过筷子吃了几口放下,林氏又是奉茶,又给她宽心,道是,“夫人是知道的,大公子向来纯善之人,不会主动惹事,说不定啊其中有什么误会。”
长孙云氏看过来,“你的意思是?”
林氏道,“妾的意思是,夫人放宽心,不要往坏处想,多和老爷探探口风。”
长孙云氏沉默好一会儿,待林氏离开,周妈从外面进来,“夫人,如夫人说了什么?”她怎么觉得夫人的脸色好多了,而且刚才送过来的吃食也吃了不少,这是非常难得的,夫人最近忧心大公子,茶饭不思胃口小的不得了。
长孙云氏抬头,“老爷呢?”
“好像在书房。”
长孙云氏于是吩咐,“老爷最近在宫中值守,累坏了,让厨房熬些参汤,一会儿我要送去。”
周妈出去一路去大厨房,在转角的地方,不远处假山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如夫人林氏。
正双手合十,对着天空念叨什么。
周妈走进几步去听,听到,“苍天保佑,文笙一定要平安归来。”
文笙……
长孙文笙……
一个小如夫人,私底下居然……这般亲密称呼大公子……
莫不是……
莫不是……
周妈越想越不对劲,快步离开了。
第80章
书房内,长孙崇毅把毛笔搁置,重新把写好的信纸翻阅一次,折叠又拿蜡油封好。
递给一边的索二,“记得,你要亲手拿给傅统领。”
索二揣入怀中,“相国放心,属下明白。”
长孙崇毅想到什么又提醒,“对了,不要让文笙看到你。”
“是,属下会小心避开大公子。”
“相国,若是日后大公子真能尚公主,于我们是大有助力的。”
“相国,属下明白,大公子纯善之辈您不想让他参与进来,只是相国,为了大魏的千秋大业……况且我们也只是做了身为臣民该做的,并未谋逆。”索二看着身边长孙崇毅的脸色,话不敢说满。
又提及,“大公子爱慕于长公主,也算得偿所愿。往后做了驸马,也不会参与朝中事,您不用过于忧虑。”
正要再说下去长孙崇毅却手一挡,索二不敢说下去了。
长孙崇毅望着窗外回忆,“今晨,皇太后清醒后召本相,说了一个梦。”
梦到长公主襁褓之中空悬在天,被一团红气包裹。
这是征兆梦,这也解释了,当日皇太后为什么急召钦天监。
长孙崇毅平淡的述说,索二却听得越来越激动,“相国!属下恭喜相国!”
“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们成事!”
“长公主从出生就被圆霄大师预言,是大魏的福星,这样一来皇太后梦到的红气便断不是妖气。只可能是姻缘喜气,这预示着长公主此番出行益州虽然惊险,却有红鸾星动的兆头。”
“恰好,大公子跑到益州去特,二人还见过面,这次多亏大公子从中传递消息。”
“相国,这是天定姻缘!大喜啊相国!”
索二还要说下去,长孙崇毅一个手势制止。
扬声向外,“什么人?”
索二出去一看,忙见礼,“小的见过夫人。”
长孙云氏目光在索二身上打量来去,“老爷在里头吧。”
“是,夫人。”
索二主动给长孙云氏开门,很快离去。
“老爷。”
长孙云氏进去里面,把热乎的参汤放下。
外头雪沫子更多了,一进屋倒是暖和不少。
长孙崇毅看了眼参汤,“夫人辛苦了。”
长孙云氏道,“老爷才辛苦,最近累坏了。”
长孙崇毅在一边喝汤,长孙云氏犹豫了下,似乎随意开口,“老爷,方才在外头,听到索二叫什么大喜,是何喜事?”
长孙崇毅吹吹汤,不以为意,“你听错了。”
不久,长孙云氏带着周妈离开。
心事重重的,忽然抬头看到大门的影壁。
回想方才的事,自己明明听到索二说什么大喜,夫君却否认了,分明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夫妻之间能有什么事可瞒的,除了朝堂的事女人不该参与多提……
难不成,和文笙有关系吗……
长孙云氏想着。
同周妈,“周妈,索二刚才是不是出府了。”
周妈点头。
长孙云氏便吩咐,“你现在去跟着他,看他去哪里了。”
周妈消失在雪中,天地一片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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