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齐昭眨了眨眼，迟疑道：“实话说，我目标是除掉魔主。”
魔主是制造一切灾厄的源头，如果他不死，那势必还会有人流血牺牲。
他不知杀死灵妙谷老者的魔族是谁，以时间线来说，那时的魅魔已经在青启门中，无法再次出现在灵妙谷。
那一定是实力更加强横的魔族。
不过楚齐昭也知道他这话说出来，十分的可笑。
毕竟他现在实力不过是辟谷。
而现在距离魔族入侵修仙界，还有十多年时间。
总不能他一直躲在圣城，不问外边的世界。
应当有人会担心他吧？
楚齐昭短暂怀疑了下，然后觉得，大概、可能、应该有人会担心他。
虽然门派上下除了闻锦清没人认出那个魅魔是伪装的。
且他养着小凤凰，小凤凰那么挑剔，果子要吃新鲜饱满的，还十分讨厌人类，没有他照顾不知道会不会炸毛。
以他讨厌人类的劲头，说不定一炸毛就开始用真火烧人了......
那他应该担心圣城的人才是。
他脑子里乱糟糟想了一堆，闻锦清解开了绳索，楚齐昭感觉手一松。
“好。”闻锦清答道。
楚齐昭难以置信地将双手按在他肩膀上，对上闻锦清的眼睛。
两人靠得很近，甚至呼吸都能相融，视线交织下，他看不出闻锦清在开玩笑。
闻锦清自小就十分认真，说到的事情就会做到，所以他现在是认真的。
楚齐昭怕他做傻事，赶紧科普道：
“你不知道那个魔主多厉害，魔界曾跟仙界打得有来有回，魔主若要杀我们，一根手指便能碾死绝不是夸张！”
闻锦清：“所以我担忧师兄，魔族如此危险，我怎放心你出去？若魔族入侵，我会联络各方人士集合，共同抵御魔族。”
楚齐昭看着他，心底突然涌起一抹无力。
毕竟他只是被魔主杀掉的一个炮灰而已，如果他不能让陈决洲、闻锦清、师峙雪联合起来，对上魔主估计也没希望。
有了重生的经验在前，他记得他们三人虽然都成为了顶尖人物，却并无多少交集。
陈决洲因青启门的掌门被魔族所杀，他承着掌门恩情需保护门派。再加上他不愿让人称他为掌门，索性让弟子们称他为门主，以敬青启掌门的在天之灵。
而闻锦清不必说，他已成圣子，带领圣城的人抵过了魔族的入侵。
至于师峙雪......他把祁神山的人全都杀光，紧接着他们决裂，然后他又与魔族展开争斗，他所到之处尽是焦土与尸体。
可他总不能在圣城待个十多年再出去吧？
如果他真的照闻锦清所说，那他就完全隔绝外边世界了。
有些不对劲，可也说不上什么。
他脑瓜子没有闻锦清敏锐，所以说不出所以然来。
“外边之人不清楚我的情况，应当会忧心我，还有我那仆人、青启门人。而且魔族之事弄得圣城人心惶惶，不与他们解释清楚么？”
闻锦清似乎早已想好：“这便是我的目的，如果让人知道你的存在那也不叫藏你，圣城也该多加戒备，魔族本就蠢蠢欲动，未来能更好防备于他们。”
他把所有的都想好了，那他是从遇见魅魔时，便已经筹划好三年后的今天么？
那闻锦清这份耐心和眼见，实在是可怕。
而他不过是舞象之年。
以楚齐昭重生来看，闻锦清确实做到了最好的安排，如果他在圣城，那他多半不会死。圣城因为魔族的出现而自危筑起更强的防御力量，在以后遇上魔族入侵时或许能减少更多圣徒死亡。
可是躲在人后便是他想要的吗？
楚齐昭迷茫了，他确实想活着，但他不想被困于一方，藏躲起来而活。
他想为老者报仇，为自己报仇，为死去的青启门、灵妙谷，更多在魔界与修仙界战争中的死去的人报仇。
他想阻止战争。
闻锦清凝眸看他：“师兄，你在想什么？”
楚齐昭摇了摇头，英气的眉仍皱着，显然没想通。
闻锦清却想到什么似的，清润声音道：“师兄舍不得那个仆人么？”
“啊？”楚齐昭瞪大眼，虽然他有点担忧小凤凰照顾不好自己，但主要是他不想躲在圣城里。
他虽力微，可人多力量就大了。
可闻锦清已经为他安排好一切，他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他的惊讶似乎是佐证闻锦清心中所想，他眼神微冷，面上仍是温柔道：
“若是如此，我更不能让师兄感情用事。”
楚齐昭不解：“何为感情用事？”
“你那仆人虽忠心耿耿，可性情极烈，在他身边或有一天或伤了你也有可能。”
不用说有一天了，楚齐昭内心想到，他经常被那小鸟啄脸，虽然是他时不时就逗师峙雪的锅。
闻锦清见他不语，修长指节攥紧，眼眸流露复杂情绪，“我不行吗，偏要是他？”
楚齐昭更加不解，他理所当然道：
“你们都是我心底认定的好兄弟，如何不行？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倾力给予。”
闻锦清听他的话眼睫微微一颤，像是蝶翼煽动的模样，眼尾朱砂痣极俏，他先是弯起唇，然后忍不住笑了。
容华若桃李。
楚齐昭不自觉摸了摸后颈，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让人发笑的话。
只见闻锦清微敛笑意，在暗处也能见他眼中的光，璨若星辰。
“既是如此我便放心了。”
楚齐昭那句‘可我什么都没’硬生吞了回肚子，不知不觉中他被闻锦清牵着走一般。
“师弟，你笑什么？”
闻锦清缓缓起身，只听他声音清润道：“我笑师兄可爱。”
楚齐昭大为不解，他这么个大男人，闻锦清竟然说他可爱？
早知在灵妙谷时就该劝闻锦清看看眼睛。
他一松懈下来，后颈便传来酸痛。
“嘶。”他抽气一声。
闻锦清修长手指贴在他后颈，突地用劲按了几下。
“！”
楚齐昭还没来得及阻止，紧接着发现没有痛感。
脖子也顿消了酸痛。
“你真是什么都会。”楚齐昭对他由衷佩服。
因为暂时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楚齐昭决定先等闻锦清处理好圣城之事再进行商讨。
闻锦清去点起蜡烛，烛光融融，照亮室内。
他身穿白袍，又生得清隽，颇有中灯下看美人的朦胧之美。
*
楚齐昭已在不知名的房间里待了数日，他才深刻发觉在屋子待着是有多无聊，尤其是在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修仙世界。
其实修仙界里有些人会将嗜酒与嫖/赌视作娱乐，而楚齐昭做不出那些事。
他灵魂深处还认为自己是个文明人，哪怕手上被迫沾上鲜血，那也是为了除恶。
他不能利用自身的实力去欺压弱小。
修仙界也出过那么些人，筑基都未练得，只凭丁点的糊弄术法去人间招摇撞骗逛/窑/子，骗吃骗喝。
着实让人不耻。
而他看书吧，楚齐昭其实认的字不算太多，闻锦清的屋内有许多的书柜，其中大多是圣教的典籍，他翻看几眼便发晕，跟让他用二外看去看专业书籍一样，一大堆的专业名词，根本看不懂。
闻锦清极为贴心，常常来看他，见他一脸苦闷不由会带些好吃的来，然后教他习得一些字。
至于说每个穿越者必备的写得一手好书法，在他这是完全不存在的。
他写得一向狂草，至于别人看不看的懂是别人的事。
青启门教他的师长都说他写的文字又直白又难看。
楚齐昭完全不介意，他能把异世界的语言说出来、写出来就很厉害了。
师长每次看他自信模样都忍不住叹气。
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楚齐昭又一日练着写字，练着练着就想睡觉，眼皮半睁不睁，有人走近都没发觉。
“错了。”
一只手握住他的笔，先是纠正他的握笔姿势，接着握住他的手。
楚齐昭睡意退了大半，却仍有几分朦胧，反应不自觉慢一拍，“噢？”
那手教着他一笔一划去写，楚齐昭被操控着写出一个全然不像他写出来的字。
笔法凌厉，劲瘦有力，哪怕楚齐昭这样的小白也看得出这个字十分好看。
只是这种凌厉的字体跟闻锦清给人的感觉不同，他一向清润温和，若春雨后的梨花，写字却有万钧的力道般。
闻锦清墨发旁的松绿缨带轻拂过楚齐昭鼻尖，撩起一阵暖香，楚齐昭不自觉打了个喷嚏。
楚齐昭看向他，却见闻锦清正在注视着他，握着他的手指微拢，眼尾微扬，有些似桃花。
楚齐昭不知道哪里听的，听说桃花眼的人看狗都含情。
但他不确定闻锦清是不是桃花眼，总之十分好看。
“师兄何故看我？”闻锦清轻笑。
如若是有青春期小姑娘在此，说不定会被他这一笑扰乱一池春水罢。
“我觉得师弟相貌甚美，观之赏心悦目。”楚齐昭向来夸人大大方方。
闻锦清这张脸如果放在现代当明星，就算没表情都能吸引一大票粉丝。
何况他笑得那么好看，表情管理一级棒。
青启门的师长曾教育过别的弟子，让他们多读点书不要跟楚齐昭学，哪天楚齐昭要是言语唐突哪家姑娘被打可别说是青启门的人。
闻锦清眨了下眼睛，皙白面色缓缓浮上一抹薄红，“师兄取笑。”
楚齐昭挑眉笑他：“你害羞不成？”
闻锦清看他一眼，眼神莫名，“师兄确定要接着取乐我？”
楚齐昭见好就收，他逗小凤凰是知道小凤凰很快就会报复回来。可闻锦清，他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治他。
怒了说不定把他丢到圣城中间，让圣徒一口口唾沫淹死他。
他怎么能这么想善良的师弟！
楚齐昭忏愧。
闻锦清便接着带着他练字，楚齐昭练着笔画，突然开口问闻锦清：
“师弟，这几日我都觉得煎熬，你那些年在屋内是如何过来的？”
毛笔忽顿，在纸上晕染出墨色痕迹。
楚齐昭不自觉抬眼看他。
闻锦清昳丽面庞平静，并无表露太多情绪，似察觉他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如今日一般。”
楚齐昭心中微震，恍然觉察，他现在情景与闻锦清小的时候何其相似。
在他觉得难熬的这几天，闻锦清又是如何从那屋内熬了一年又一年。
闻锦清微微叹气，语气却没有责怪：“师兄总是忘记许多事情，还需我来提醒你。没想到在我心中如此珍贵的回忆，在你心中却是转瞬可抛。”
楚齐昭连忙解释：“我没忘，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玉雪可爱，白白净净跟糯米团子似的，我总怕你吃不饱给你塞东西吃，顺带给你讲一讲外边的故事......”
他还在细数着，手中毛笔忽被闻锦清抽走。
他抓住了他的手，微凉的细腻接触着。
这已经是成年男性的手掌，交叠在一起。
楚齐昭忘了说什么，怔怔看着。
“那请师兄好好看着我，我已不是小孩，我可以保护师兄，师兄想要的，我会为你做到。”
闻锦清许下承诺，声音温柔却也坚定。
真是太仗义了！
就算楚齐昭不适应现在的生活，也为闻锦清一片心意而触动。
楚齐昭：“师弟，你如此善良，我不知如何能回报你。”
“师兄在我身边便是最好的回报。”
闻锦清道。
楚齐昭不由试探问道：“如果我要离开圣城，你会让我出否？”
闻锦清露出一抹亲和笑容，果断道：“自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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