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诸事皆宜,也是苏心禾出嫁的日子。


    到了这一天,冯玉莲一家早早地便到了思正苑,傅文斌在外接洽侯府众人,而冯玉莲和傅文萱则在闺房之中,帮着青梅给新娘子打扮。


    苏心禾本就五官精致,上妆之后,原本灵动的杏眼,褪去了几分少女的稚嫩,反而更添娇媚。


    鲜红的喜服一上身,衬得她肤白胜雪,顾盼生姿,众人见了,无不惊叹。


    冯玉莲自从进了门,帕子就没有离过手,她抽抽搭搭道:“禾儿,你今日便要出嫁了……虽然你爹备了不菲的嫁妆,但你嫁的可不是寻常人家,姨母便自作主张,又给你添了一份,算是为你娘尽一份心意,到了侯府,也要挺直了腰杆做人,咱不受委屈。”


    苏心禾心中感动,本想推辞,但若是拒绝,只怕姨母哭得更惨,便点点头,道:“多谢姨母,姨母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中。”


    冯玉莲听得高兴,又从手上拔下几个大金镯子,套在了苏心禾的手腕上,“不许推辞,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别人有的,我禾儿也要有。”


    一旁的傅文萱看得羡慕,道:“娘,等我出嫁的时候,也有这么多好东西吗?”


    冯玉莲瞧她一眼,道:“你一天天跟个皮猴儿似的,有谁愿意娶你啊?”


    傅文萱一听,便嘟起了嘴。


    苏心禾笑道:“若不是青年才俊,如何能打动我们萱儿的芳心?等你出嫁之时,表姐也替你添妆。”


    “真的!?”傅文萱笑逐颜开,“表姐最好啦!”


    侯府的喜娘迈入闺房,正要催促,可一见到苏心禾,便被惊艳得愣在了原地,直到礼乐响起,她才回过神来,笑道:“诸位,世子的迎亲队已经到啦!”


    “这么早?”苏心禾不禁有些诧异:“不是离出发还有半刻钟么?”


    为了不耽误时辰,苏心禾一面穿衣打扮,一面等着下人做朝食,如今这朝食还没送来,难不成就要走了?


    喜娘解释道:“平南侯府办喜事,不少百姓都出来看热闹,世子为了不耽误拜堂的时辰,特意早了半刻来接,新娘子若准备好了,便早些启程罢!”


    苏心禾忙道:“我还想与姨母多待片刻……”


    冯玉莲却打断了她,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里舍不得姨母,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还是早些去吧,可别误了时辰!”


    喜娘见长辈都发话了,也顾不得苏心禾的犹豫,便和丫鬟们将她簇拥而出,盖上了盖头。


    礼乐奏到高昂之处,苏心禾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随着喜娘往前走。


    思正苑经过这几日的装点,每一处看起来都喜气洋洋,李承允立在门口,只觉得这里既熟悉,又陌生。


    他原本对这桩婚事并没有多少期盼,但不知为何,这鲜艳的喜服一上身,整个人便有些不自在,待看到喜娘引着新娘子穿过月洞门,徐徐走来之时,一向冷静的他,竟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他无声打量着她,不过弱质纤纤的一个姑娘家,又不是敌人的千军万马,凭什么让他紧张?


    傅文斌低声提醒道:“世子,表妹已经出来了。”


    李承允定了定神,依礼上前。


    傅文斌作为送亲人,便牵红的一端递给了李承允,又将另外一端递给了苏心禾。


    喜娘高呼启程,乐伎班子便又开始卖力地吹奏起来。


    李承允无声牵着红绸,引着苏心禾往前走,苏心禾因看不清身边状况,便只能跟紧李承允。


    待好不容易出了思正苑,上了婚车,苏心禾才缓缓松了口气。


    车帘放下,青梅便兴奋地对苏心禾道:“小姐,我方才见到姑爷了!”


    苏心禾还沉浸在没有吃朝食的懊恼中,随口答了句:“如何?有没有三头六臂?”


    青梅语气激动;“何止啊!难怪入城那日,有那么多姑娘去看世子,当真是俊朗无双,只可惜当日咱们没有见到……”


    苏心禾“哦”了一声,她只知道自己现在饥饿无双。


    “对我来说,多俊的世子,都比不上一个烧饼来得实在。”


    李承允立在车厢外,正与青松交代事项,不经意间听到车内的对话,眼角明显抽了下。


    青松见他面色古怪,不禁问道:“世子,您怎么了?”


    李承允收敛神色,摇头,道:“时辰差不多了,走罢。”


    李承允翻身上马,迎亲的队伍便浩浩荡荡地出了长街,一路向城东的平南侯府行进。


    百姓们得知今日是平南侯世子大婚,纷纷走上街头看热闹,迎亲的队伍走到哪里,喜钱和花瓣便散到哪里,百姓们争先恐后地说着吉祥话,盼着能多讨些彩头。


    李承允骑马行在最前方,丰神俊秀,英姿飒爽,惹得姑娘们频频侧目,有人嘟囔道:“世子到底娶的哪家贵女啊?”


    “听说是一江南女子,之前对平南侯府有恩的。”


    “什么!?这莫不是祖上烧了高香?”


    “新娘子不会是个丑八怪吧?”


    “呜呜呜,世子为什么要娶个出身低微的丑八怪?”


    “呸!说什么呢!”街边捏面人的大娘啐了一口,道:“居然咒世子娶丑八怪,你们安的什么心!?能被世子娶回家的,定然是好姑娘,比你们这些嚼舌根的强多了!”


    一众姑娘被大娘骂得脸红,不敢再吱声。


    吉时将至,迎亲队也顺利抵达了平南侯府。


    平南侯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这一场婚宴,朝堂上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门庭若市,座无虚席。


    李俨还在前面忙着招呼客人,叶朝云则坐在后堂,接待另外一位尊贵的客人,也是今日的主婚人——长公主,欧阳如月。


    欧阳如月乃宣明帝的亲姐姐,曾受教于叶太傅,故而与叶朝云也是手帕交。


    叶朝云笑道:“殿下今日能来,平南侯府真是蓬荜生辉。”


    “同本宫还这么客气。”欧阳如月嗔怪道,她手中团扇轻摇,凑近了些,低声问道:“见过新妇了没有?”


    叶朝云如实答道:“未曾。”


    欧阳如月若有所思地问:“听说这姑娘的父亲是江南名厨?”


    叶朝云低声道:“嗯,家中有不少酒楼,在临州也算是小有名气。”


    欧阳如月点了点头,她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本宫也不是说这姑娘不好,但从家世背景上来说,与承允还是差得远了些,你这做母亲的也愿意?”


    叶朝云笑了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侯爷既然做了决定,我也不便多做置喙。”


    欧阳如月听罢,微微有些惋惜,道:“承允这孩子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来还想着他与敏儿……罢了,不说了。”


    叶朝云道:“殿下,儿孙自有儿孙福,县主定会找到更好的姻缘。”


    欧阳如月一贯想得开,点头笑道:“是,且等着罢。”


    叶朝云点点头,问:“今日怎么没见到县主?”


    欧阳如月也愣了下,自言自语道:“是啊,方才还在门外呢?罢了罢了,可能去找惜惜玩了吧,都十七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两人正聊着,蒋妈妈进来传话,“殿下,夫人,吉时已近,侯爷让奴婢请两位去前厅。”


    片刻之后,众人在前厅齐聚。


    欧阳如月被奉为上宾,与李俨夫妇坐在一起。


    礼官传唱:“吉时到,迎新人。”


    在热闹的礼乐声中,李承允与苏心禾并肩走来,中间有一根红绸牵引,从中庭开始,踏着地毯,一步步走向正厅喜堂。


    苏心禾虽然已经对流程烂熟于心,但此时此刻,还是不免有些紧张,她只能透过盖头下方间隙,偷瞄李承允的步子,但李承允仿佛知道她的不安,走得不徐不疾,恰好是她能跟上的速度。


    两人行到之处,皆有祝贺之声,李承允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只淡淡点头,以示回礼。


    苏心禾却只想快些结束这些繁文缛节,找机会填一填肚子。


    在礼官的指引下,由长公主欧阳如月主婚,欧阳如月按照仪制,念了一段祝词,李承允与苏心禾跪下聆听。


    而后,两人共敬天地,再拜父母。


    苏心禾本就觉得头上冠戴太重,又饿得头昏眼花,拜完之后,站起来还有些晃晃悠悠,李承允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她的胳膊,这才堪堪站稳。


    苏心禾定了定神,连忙松开李承允的手,两人都没有出声,继续按照礼官的指引行事。


    在众人的恭贺声中,苏心禾与李承允共同完成了最后的夫妻之拜,喜娘扬声:“礼成!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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