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温柔
顶着冷风回到宿舍, 书燃快速冲了个热水澡,包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觉得有点鼻塞, 就着温水吞了两片感冒药。也不知是药效起了作用,还是心情变好, 吹干头发躺进被子里,书燃很快睡着。
一直到第二天醒来,手机上都没有收到周砚浔的回复。
外面又在下雪,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些许天光,书燃握着手机,抱着被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觉得心里空空荡荡
不理她呢, 还在生气吗?
这种状况,到底该怎么哄啊……
辅导班还剩最后两节课,上完就要放年假了, 课程开始前员工群里弹出一条消息,今晚有年终聚餐,各班的代课老师都要参加。
底下陆续有人回复“收到”之类,书燃切换界面, 看了看从弈川到赫安的动车票,又打开导航软件,查询从聚餐的餐厅到衡古公馆,该乘坐哪条线路的公交车。
聚餐结束要直接过去吗?
会不会有点冒失,万一他不在呢……
有人叫了声她的名字,书燃抬头, 表情茫然地“啊”了一声。
苗缈往她嘴里塞了颗话梅,笑着说:“发什么呆, 问你打算和男朋友去哪玩?”
书燃嚼着话梅,脸颊鼓出一块,没做声。
刘京为在这时似笑非笑地插了一嘴:“这几天都没看到书老师的男朋友来接人,该不是闹矛盾了吧?”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静了瞬。
苗缈扯开话题,说家里的供暖不太好,要买双厚实些的羊毛袜子。
刘京为一脸惋惜的表情,看着书燃:“难道是分手了?年轻人啊,就是容易把感情当儿戏,这才几天,路虎的副驾就换人了。”
书燃不想听他幸灾乐祸,推门出去,进了教室。
一节课上完,休息时,书燃路过茶水间,透过没合拢的门板,听见刘京为和人说话——
“说‘分手’是给她面子,和金主闹掰算什么分手,人家认她这个女朋友吗?上赶着被有钱人玩儿!跟站街有什么区别?”
“我看过她身份证,老家是赫安的,就一村姑,没背景没靠山,不卖还能怎么办?名校学历又不当饭吃。”刘京为喝一口茶,“长得还行,但是没品味,身上的衣服我都叫不出牌子,穿那一身行头去攀金主,不够寒碜的。”
对面的人不晓得说了什么。
刘京为嗤笑一声,音调高了点:“我怎么可能看上她?别瞎说!我就是闲着无聊逗她两句,谁知道她不识趣儿,一逗就翻脸,这种脾气,哪能伺候好金主……”
书燃没去开茶水间的门,转身进卫生间,用冷水冲了冲脸。
*
这个辅导班是分校区,职员人数不多,负责组织年终聚餐的人挑了个口碑不错的餐厅,定了个能容纳二十多人的大包厢。
有刘京为在,书燃对聚餐毫无兴趣,被苗缈硬拽了过去。
“你是去吃饭的,吃饱喝足是正经事儿,”苗缈嚼着糖,“别管野狗怎么叫!”
吃饭的时候书燃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
刘京为瞥了瞥她,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敲。
其他人寻声看过来。
刘京为勾着抹笑,说:“小书老师虽然是做兼职的,但也算分校区的新员工,是不是应该给各位领导敬上一杯?这么简单的规矩都不懂?”
书燃搁下筷子,抬眸与他对视着,眼神很静,说:“实在抱歉,我不会喝酒。”
“喝酒就像吃饭,有什么会不会的?”刘京为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难道你吃饭也要人教?再说了,酒桌文化也是一种礼仪,连礼貌都不懂,还怎么给学生上课?”
辅导班的员工都知道刘京为跟老板沾亲带故,自然有人上赶着捧他。
立即有人接下刘京为的话茬,瞅着书燃,说:“年轻人初入社会,哪有不喝酒的。刘经理这是教你呢,还不积极一点,跟刘经理喝一杯?”
有人带头,就有人起哄,七嘴八舌的,包厢里热闹起来。
苗缈悄悄塞给她一瓶纯净水,低声说:“实在躲不过,你就以水代酒吧。”
书燃没接那瓶水,而是拿过旁边的天之蓝,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众人都没想到小姑娘看着柔柔软软的,一端杯,居然端了个白酒杯,顿时,又是一阵乱七八糟的说笑和起哄。
书燃不理其他人,离开座位,径自走到刘京为面前。
包厢内光线细腻,落下来,罩在书燃周身。
她穿了件白毛衣,质感很软,领口稍稍有些大,露出垂在锁骨处的银色链子。半身裙的颜色很衬她,也很显腰线,细窄柔韧的一截儿,再往下,是骨肉匀称的小腿……
小姑娘不单是漂亮,还漂亮得很有味道,温婉灵秀。
看着她,刘京为心里一阵阵发痒,喉结颤动着,忍不住吞咽了下。
小姑娘有男朋友的时候,刘京为不敢招惹,怕沾上麻烦。现在,她跟男朋友闹掰了,简直是天赐的好机会……
书燃浅浅笑着:“我的确应该敬刘经理一杯,感谢刘经理在背后说我‘攀金主’,给了我一个无与伦比的好名声。”
说完,端杯的那只手举高,到刘京为发顶。
杯口一斜,白酒带着辛辣醇郁的气味儿泼洒下来,瀑布似的,淋了刘京为一头一脸。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让一桌子人始料未及,全部傻愣住,悄无声息。
苗缈一双丹凤眼生生瞪成了杏眼,嘴里还咬着半块炼乳南瓜饼。
在这阵尴尬的沉默里,书燃扔掉酒杯,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包厢,郁结在胸口的闷气似乎散了一些,但那股冲动的劲儿还留在身体里,让书燃心跳加速,血液逆流。
什么顾虑什么颜面,她统统不想管了,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切换导航和叫车软件,准备直奔衡古。就算要在小区门口等上一整夜,她也要等到周砚浔,把这个缠了好几天的结彻底解开。
餐厅的玻璃门外风急雪冷,书燃确定好路线,裹了裹外套的衣襟,正要推门。
下一秒,她手臂被人抓住,一股大力传来,扯得她重重踉跄。
紧接着,耳边传来刘京为气急败坏的声音,“婊子妈生的臭烂货,今天我……”
怒骂声嚷到一半,旁边的楼梯上忽然响起几声脚步,以及一道略显清越的男音——
“你们在干什么?”
书燃和刘京为同时一怔,扭头看过去。
台阶上,沈伽霖逆光站着,身后还有几个朋友,都是高瘦挺拔的年轻男人,各个衣着不凡,遮掩不住的倨傲与贵气。
沈伽霖也是鲜花着锦里养出来的小公子,在外人面前气势并不差,他眸子半眯着,看向刘京为,声线沉冷:“公共场合,你要打女人吗?”
刘京为不认识沈伽霖,但他本能地意识到这几个年轻人不好惹,讪讪地松了手。
书燃立即后退,揉了揉被握疼的手臂。
沈伽霖目光移过来,看着她,皱眉道:“嫂子,这人在找你麻烦吗?”
这声“嫂子”一出口,不止刘京为,沈伽霖身后的几个朋友也愣了,迟疑着:“阿霖,这位是……”
“书燃——我嫂子,”沈伽霖同身后的朋友介绍,“周砚浔的女朋友。”
辅导班的其他人在这时追了出来,苗缈脚步最快,走在前头,听到周砚浔三个字明显一愣,脱口而出:“周砚浔?上过热搜的那个盛原少爷吗?”
沈伽霖寻声朝苗缈看去一眼,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形如默认。
一群人再次愣住。
长居在弈川的,谁不知道盛原。
刘京为顶着一脑袋未干的酒水,脸色难看至极。
众人面面相觑着,是惊讶,也是无措,都有点不知该怎么收场。
与此同时,数道目光落在书燃身上,观察着,也打量着,目光里的含义经不得细品,尤为丰富。
书燃不理那些,转头对沈伽霖说:“你是吃过饭要走了吗?能不能载我一程?”
“没问题,你想去哪,”沈伽霖笑一下,“我送你。”
说完,他又往刘京为那边撂一眼,“你刚刚要干什么来着?想打人?”
刘京为噎了下,神色透出几分慌张。
他身后的同事里有人反应比较快,立即说:“怎么可能打人呢,都是误会!我们跟书燃是同事,年终聚餐,心情好,多喝了几杯,闹了点误会,是误会!”
这人一边说话一边拿胳膊抵了抵刘京为。
刘京为硬挤出一丝讪笑,对书燃说:“不好意思啊,小书老师,我酒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刚刚吓到你了吧?”
沈伽霖也朝书燃看过去:“真的是误会吗?”
一堆人堵在楼梯口这儿,招摇且醒目,服务生都戒备起来,频频张望着。
书燃不想多纠缠,摇头说:“没什么,我们走吧。”
司机将沈伽霖的车开过来,停在路边。当着众人的面,沈伽霖拉开车厢后排的门,照顾书燃上车,之后,他绕到另一边,也坐进了进去。
灯光映亮风雪,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
书燃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她看了眼前排的司机,低声问坐在她身边的沈伽霖:“周砚浔没跟你在一块儿吗?我想去衡古找他。”
沈伽霖舌尖抵了抵腮,不太自然地说:“浔哥出差了,你们吵完架的第二天,他就去了深市,那边有几个重要的人,必须亲自见一见。”
书燃没想到周砚浔居然不在弈川,“啊”了声,躁动的血液瞬间凉透,变成森森冷意。
她抿了抿唇,很失望地说:“那麻烦你送我回学校吧。”
车窗外风雪弥漫,衬得车内十分安静。
沈伽霖想了想:“你和浔哥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有个细节,我想我可以替浔哥解释一下。”
书燃怔了怔,侧头看他。
沈伽霖手指在腿上敲了敲:“你跟浔哥吵架那晚,白天的时候,浔哥好像心情不太好,手机一直关着,不跟任何人联络。我有事儿找他,就直接去了衡古,我进门的时候,看见他打开手机,好像要打给什么人,就在那时候,宁宁的电话传进来。宁宁好像有点意识不清,不停地说让人放开她,我跟浔哥觉得不对劲儿,马上往夜店赶。”
书燃眨了下眼睛,身子有些僵。
“我不知道这么解释,你能不能懂,”沈伽霖抓一下头发,“浔哥不是故意只接宁宁的电话,而是凑巧了。”
空气里似乎压抑着某些情绪,让人心口发闷。
按时间线推算,谈斯宁那通电话,应该是在刚被徐墨谦拽进包厢里时拨出去的,那时候书燃还在包厢外的走廊里找人。
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
沈伽霖朝窗外看了眼,自言自语似的,轻声说:“他关机一整天,谁也不理,打开手机的第一通电话,是要打给谁的呢?”
书燃心跳颤了下。
沈伽霖一直是没心没肺的样子,这会儿却表情严肃,很认真地说:“浔哥的家庭环境,你应该了解一点吧?周阿姨偏疼絮言,几乎不管浔哥,周叔叔心思都在事业上,常常一整年不回家。浔哥几乎是在至亲的漠视中长大的,他一直很孤独,没什么安全感,也不太会处理感情的问题,没人教他这个。”
“还有周絮言,”沈伽霖叹了口气,“他就是个疯子,又偏执又自私,自己身体不好,活得不快乐,就希望浔哥跟他一样不快乐。小时候浔哥对他特别好,很疼他,他却几次三番想要浔哥的命。”
书燃听得一抖,眼睛都睁大了。
“很惊讶吧?这种事儿,其实并不稀奇。”沈伽霖对她笑一下,“圈子里烂人遍地,但浔哥是个好人,他一直很好。”
话题聊到这儿,弈大到了。
书燃拿起包,准备下车,手指碰到车门,却又缩了回来。
沈伽霖静静地看着她。
书燃咬了咬唇,“周砚浔去深市出差,应该要住酒店吧?你能把酒店地址和房间号码给我吗?”
沈伽霖明知故问:“要去找他吗?”
书燃垂着眸,顿了顿,又抬起眼睛,声音里透出坚定的味道,点头说:“要去找他,不想再跟他冷战了。”
街灯的光芒自车窗透进来,沈伽霖的表情陷在里头,有一瞬的模糊。
沉默了会儿,他才说:“浔哥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瞒着你没什么意义——周砚浔碰到点意外,抵达深市的当天就进了医院。这些天,他一直不联系你,就是因为状态不好,怕你觉察,更怕你会担心。”
这个消息毫无预兆地闯进书燃的耳朵,她有点反应不过来,整个人僵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脑袋嗡嗡作响。
“什么?”
“浔哥的车在高速上被一辆货车蹭了一下,司机疲劳驾驶。”沈伽霖解释,“他有些擦伤和磕碰,需要静养,不严重的。”
书燃的眼睛慢慢变红,像是要哭出来,她说不出话,握紧手机查询什么。
弈川到深市,今晚已经没有航班了,动车倒是有一趟,只不过,时间比较久,书燃立即下单订购车票。
之后,她抬眸,泛红的眼睛和眼尾,看上去有些可怜,对沈伽霖说:“能再麻烦你一次吗?送我去火车站。”
第52章 温柔
之前书燃准备要回赫安, 宿舍的行李大部分已经收拾好,她简单检查了一遍,锁好门, 跟宿管阿姨打了声招呼,拎着箱子上了沈伽霖的车。
坐动车到深市, 需要将近六个小时,到站时,天光已经大亮。书燃几乎一夜没睡,也不觉得累,下车后,她越过长廊进入出租车候车区,打车直奔医院。
一路上马不停蹄, 面色难免憔悴,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她。
“这么早就去医院,小姑娘身体不太好啊?”
书燃靠着车窗, 脑袋有些空,看着外头陌生的街景,“我是去探病的。”
司机挺热络,又说:“亲人住院了?不要太难过啊, 否极泰来。”
否极泰来——
书燃默默念了遍,很喜欢这个词,浅笑着:“谢谢师傅了。”
到了医院,书燃才知道周砚浔住的是VIP楼层,不能随意出入。护士将她拦住,书燃提着挺大一个行李箱, 有些窘迫地报出周砚浔的名字和病房号。
小护士翻了翻记录,对书燃说:“这个病人已经出院了, 昨天傍晚办的手续。”
书燃“啊”了声,愣在原地,神色有些茫然。
护士又说:“你有他联系方式吗?要不要打通电话给他?”
书燃伸手进口袋,拿出手机,却怎么也唤不亮屏幕——
忘记充电,自动关机了。
不顺心的事儿,一桩接一桩,情绪堵在那儿,书燃咬着唇,鼻尖隐隐泛酸。
小护士态度很好,递了个充电宝给她,还有数据线,“用这个吧。”
充电开机,书燃怕耽误别人工作,往角落里移了移。她还来不及去翻通讯录,一记来电先冲进来,沈伽霖的名字跳在屏幕上。
接通后,沈伽霖咋咋呼呼地说:“对不起啊,书燃,我就是个猪脑子!小时候浔哥经常陪周絮言住院,他都烦死消毒水的味道了,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在住院部待着,我应该给你酒店的地址,而不是……”
听筒里话没说完,腰上蓦地一紧,有人自身后将她抱住。
动作发生得突然,书燃吓了一跳,指腹一松,手机落下去。
抱着她的人反应很快,伸臂接住,同时,挂断了那通来电。
沈伽霖的声音消失,世界恢复安静,可又不够安静,心跳声在耳边怦怦作响,那么凌乱,那么雀跃。
熟悉的气息占据书燃的呼吸,只凭这味道,她就能将他认出来,不会错。
她转过身,仰头,视线寸寸上移,不等她看清周砚浔此刻的状态与神色,周砚浔已经低头靠过来,有些凶地将她吻住。
唇被重重地摩挲,书燃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睛睁大,却什么都看不清楚,世界跌宕着,也昏暗着,仿佛有海浪汹涌的声音,在她耳边疯狂回响。
呼吸完全不够用,脑袋一阵一阵地晕沉,书燃身体发软,她呢喃着吐出些许字音,嘴唇翕动的刹那,却被身前的人捉住机会,吻进来。
很深地进来。
书燃好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睫毛弱弱地垂落。
闭上眼睛。
不再去看,只剩感受,感受他全部的气息与力道。
周砚浔喉结滚动着,心底有压不住的情绪。明明只是几天没见,却像隔了几个年头,想她想得太厉害,疯了似的。
感情累积,动作濒临失控,他指腹很热,绕过书燃的头发,贴在她后颈处的皮肤上,扣着她,让她抬头,吻又深又重地落。
吻进去,到她唇齿间,很深很深地进,不给她一丝空隙。
VIP楼层病人很少,这处角落又相对僻静,鲜少有人路过。即便不会被人看见,书燃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手指小心翼翼地推了推身前的人。
周砚浔觉察她的抗拒,手臂收拢,将她抱得更紧了一点。
冬日的早晨,阳光清而淡,薄薄地落下来,灿如流金。
书燃被周砚浔困在怀里,他抱着她,也亲吻她,动作很重,唇被他摩得作痛,却舍不得放开,只想与他亲密一些,更亲密一些。
想贴着他,毫无间隔地贴过去,感受他的一切,热与冷,她都想要。
旁边似乎传来脚步,书燃清醒了一瞬,余光瞥过去,看到小护士,借她充电宝的那个。两人视线轻轻一碰,小护士脸色红透,快步走开了。
书燃的脸颊也红了,手指无力地抓着周砚浔的衣摆。
时间似乎静了一会儿,他终于放开她,额头慢慢滑到她颈窝那儿,贴着她,也靠着她,皮肤暖暖地触碰到,呼吸一颤一颤地乱。
“太想你了,”他声音很轻,自言自语似的,“快疯了。”
书燃想说我也是,话音到嘴边却哽住,她手臂搂着他的脖子,带一点哭腔:“都住进医院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伤在哪里啊?重不重?”
她唇上还带着被深吻过的红,颜色极艳,却用又软又糯的语调,说着关心他的话。
周砚浔心跳沉溺,侧头在她脸颊和耳朵上亲了亲,低声说:“别怕,一点小意外,两辆车发生了碰撞,我磕到车窗玻璃,留下些擦伤。”
“撞你的人,”书燃眨一下眼睛,眼尾有薄薄的湿,小声说,“真的很坏。”
周砚浔笑了下。
他不会告诉书燃,像他和梁陆东这种家庭,是没有“意外”的,所有危险背后,都是处心积虑,都是不死不休。
周砚浔收拾了窦信尧,算是给了周絮言一个警告,那个疯子必然会反击。这次车祸,只是一个信号,在提醒周砚浔,他是捡回来的孩子,并不值钱,随时随地都可能性命不保。
路过的人逐渐变多,书燃实在不好意思,想从他怀里退开。
抱着她的感觉太舒服,周砚浔舍不得松手,扣着书燃的后脑,把她往怀里藏了藏,不让路人看到她的脸,同时,对她说:“别躲,让我抱着。”
他说这话时,声音格外好听。
书燃耳朵烫了下,呼吸细细的,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一大早沈伽霖打不通你的号码,就打到我这儿,”周砚浔说,“问我有没有见到你,我才知道你来了深市。”
唇上被咬过的触感还在,书燃抿了抿,小声说:“我也想你。这几天,无论做什么,我都能想到你,想你是不是还生气,想跟你道歉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周砚浔的手臂不自觉地紧了些。
“不用道歉,”他抱紧她,声音压在喉咙里,有些含混,低低地说,“在我这儿,你永远都不需要道歉。”
他给的包容,太多也太好,书燃眼圈有些热,她想起什么,“出院了,你住哪里呀?”
“在酒店开了间套房。”他说。
书燃睫毛颤了下,看着两人紧贴在一处的影子,小声说:“可以带我去吗?”
周砚浔一顿。
书燃咬着唇,手指握着他的衣摆,仰头看他,水盈盈的眸光——
“想去你住的地方,想让你再亲我。”
*
离开医院去酒店的路上,刻意避着什么似的,两人都没说话。
到了酒店,进电梯,里面不止他们两个人,周砚浔一手提着书燃的行李箱,一手抱着她,将她往怀里揽了揽,紧紧护着。
有个女孩子靠在扶手那儿玩手机,先看到周砚浔的动作,又看到他的脸,眉梢抬了下。
透过电梯内的镜面墙,书燃的视线刚好和女孩子的撞上。
她有些羞,目光闪烁着,拽了拽周砚浔的衣袖。
周砚浔低下来,朝她靠近,“怎么了?”
“有人在看你,”她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她再多看几眼,我就要吃醋了。”
周砚浔眼睛里有笑意滑过,在她额头上亲了下。
出了电梯走进房间,行李箱都来不及放好,书燃重新被周砚浔扣进怀里,他低下头,不容拒绝地再度吻她。
房间的楼层高,从落地窗望出去,能俯瞰整个城市的中轴线,风景盛大。
书燃却无暇顾及那些,她的外套不知什么时候被脱掉,落在地毯上,周砚浔指腹滚烫,移开她毛衣的下摆,碰到她的腰。
腰身被他握住,她整个人离他更近,胸前的毛衣布料蹭到他衬衫的纽扣。
硬的、软的,滚烫的,她明明喘得厉害,却总觉得不能呼吸,仿佛置身高原。
暖气打得足,日光透过玻璃窗暖融融地落进来,明媚如春日。
他们在春天做着灼热如夏天的事。
脱掉外套,书燃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白色毛衣,她站不稳似的后退,脊背抵到墙壁,退无可退。周砚浔贴过来,在她身前,手臂似牢笼,将她困在方寸之间,不许她逃。
她被吻得太厉害,脑袋仰微微扬起,露出修长细白的脖颈,周砚浔移过去,或吻或咬,在上头留下殷红的印记。
她许他这样做,也只许他一个人这样做。
周砚浔额头浮着汗,情绪累积,力道控制得不好,有一处弄得格外重。
书燃发出细小的呜咽声,眸子被水汽盖住,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周砚浔的定力在这样的眼神面前,几乎不堪一击。他吞咽了下,喉结颤动,手指不受控制地移过去,揉着书燃脖颈上的印子,他弄出来的印子。
“疼吗?”他问。
书燃反应有些慢,缓缓摇头。
过了会儿,她想起什么,“喜欢你亲我,咬我也行,只要是你,做什么都可以。”
周砚浔垂眸看她,指腹从脖颈移到她唇上,轻轻蹭着。
书燃睫毛颤了颤,与他对视着,小声说:“我不该说你刻薄,你是最好最温柔的人,从来没有刻薄过,那样说你,是我不对。”
她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那样握住,又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哄你,感觉自己做什么说什么都不对。”
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只能扬起洁白而精致的脸,看着他,认真又温柔地说:“别生气。”
玄关这里,光线有些暗,周砚浔神色是模糊的。他托住书燃的背,再次将她搂进怀里,掌心护在她后脑那儿,将这个拥抱变得更紧,也更亲密。
好像永远不会分开。
“不生气,”他说,“你肯主动来找我,已经是莫大的惊喜。”
他叫她的名字,语气低沉而轻柔,“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
吵架那天,从书燃居住的酒店离开后,周砚浔接到梁陆东的电话,让他赶去深市,见几个人。证监会要换届了,变动不小,他们涉及一些私人股权投资的生意,须得早做准备。
周砚浔仓促登机,在巨大的轰鸣声里,看着陆地和城市逐渐远去,他突然觉得焦躁,情绪按耐不住,想留下来,想对她说我们不要吵架。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对这座城市如此留恋,只因有一个人,她生活在这里。
而他正在离开她——这个认知,让周砚浔的情绪变得极差。
空乘注意到周砚浔的异样,走过来,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周砚浔要了杯清水,吞下半片安眠药,强迫自己休息。
药效作用下的睡眠并不舒服,脑袋晕沉得厉害,离开机场乘车前往市区,周砚浔靠在椅背的头枕上闭目养神。
车祸就是在那时发生的。
行驶在另一侧小型箱货突然并道靠过来,擦撞产生巨大的作用力,目之所及,一切都在晃动。这次出行周砚浔没带保镖,车内,除了司机,只有一个助理。助理很年轻,经验太少,自顾不暇。
光线斑驳而混乱,周砚浔不自觉地握紧手指,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
不能死,要回去,要和她有未来。
和她有未来。
这个念头像极了穿过云层的一束光,顷刻之间,照亮半个世界。
司机和助理都在惊慌,甚至尖叫,周砚浔却神色坦然,黑色的眼睛沉稳如夜空。
她是他情绪上的安抚,是能救他走出深渊的唯一良药。
*
听他那样说,书燃觉得心口有些酸。她踮着脚,去碰周砚浔的唇,小猫似的一下一下地轻轻吻他。
周砚浔脑袋低下来,用额头抵着她。
书燃眼圈泛红,情绪湿淋淋的,她努力忍着,用一种要哭不哭的语调,同他说:“我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受不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给你安全感,也不知道该怎样保护你,才能让你不受伤。”
光线昏暗,世界温热。
书燃整个人都在他怀里,紧紧贴着。
她嘴唇很软,有点红,残留些许齿音,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吻在他喉结那儿。
“周砚浔,你教教我,”她声音好小,叫着他,语气软软的,“该怎么爱你……”
“教我吧,教我做一些,能让你快乐的事。”
第53章 温柔
书燃那句话说完, 周砚浔的眸光变深,他看着她,眼睛里只有她, 好像整个世界再也找不出比她更重要的事或人。
小姑娘有点受不住那样的眼神,牙齿咬着唇, 眼睛垂下来,手指攥着他腰侧的衣服,无意识地揉了揉。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周砚浔捏住。
周砚浔低头靠过来,气息拂在书燃脸上,声音很哑,叫她:“燃燃。”
他指腹的温度很热, 一下一下,抚摸着她,“我一直不想太快, 怕你紧张,也怕吓到你。”
“但是,你真的太好了,”周砚浔将唇贴在书燃颈侧, 在吻她,吻那个有脉搏跳动的地方,也在很轻很轻地咬着她,“好到我没办法等太久。”
“燃燃,”他低声叫她,嗓音愈发沙哑, 颗粒般的质感,“你害怕吗?”
书燃说不出话, 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只能更用力一点,搂紧他。
隐约间,她感觉到周砚浔的手指从她背上移开,到腰腹那儿,碰到半身裙的拉链。
空气好像变得有些潮湿,濡濡的,手心冒着汗。
书燃身形颤了下,眼睛闭着,手指却靠过去,搭在周砚浔的手背上,帮着他,也默许他,将拉链慢慢划开。
细碎的微弱的声响,好像粉色的樱花在盛开,遍野烂漫。
裙摆飘摇着坠落,落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书燃怕冷似的往周砚浔怀里藏,贴在他耳边,小声说:“抱我去洗澡,好不好?”
*
酒店的浴缸是不规则的椭圆形,白瓷精致,一旁全透明的玻璃架上摆着精油、香薰灯,还有简单小巧的花草绿植。
灯光是暖暖的温黄色,将皮肤照得格外细腻。
周砚浔抱她进来,洗漱台很宽敞,他让她坐在上面,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新浴巾。
“要不要泡个澡?”他嗓音里仿佛沁了水汽,低低沉沉,“我帮你调水温。”
书燃看着他,脸颊和眼睛都有点红,仰头在他喉结那儿亲了亲,小声说:“不要泡澡,太久了,等不及。”
周砚浔笑了,眉目清隽温柔,手指捏了捏她的下巴,故意说:“这么急啊?”
他笑起来的样子太好看,书燃舍不得移开目光,看着他,点点头,又乖又坦荡,“有一点。”
有一点着急,想快一点和他在一起。
周砚浔神色微变,勾起书燃的下巴,低头吻下来。
书燃任由他动作,或轻或重,她都喜欢,长长的睫毛在光雾重,显得尤为浓密。
浴室里热气蒸腾,周砚浔上瘾似的吻着她,迟迟舍不得放开。
书燃觉得身体好热,后仰的脖颈也有些酸,她摸索着,碰到周砚浔的衬衫衣扣,胆子很大地解开一颗,之后,是第二颗。
她手指有些颤,没什么力气,动作却不停,一路下来,碰到他裤子上的皮带,仍不退缩,试图将它扯开。
那一瞬,她身上透着股娇蛮又霸道的劲儿,漂亮得不像话。
周砚浔只想为她着迷。
腰带上的金属带卡沾了水汽,湿漉漉的,有些沉,书燃指腹贴着它,轻轻磨了磨。周砚浔脑袋里嗡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断裂,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燎原一般。
更热了。
温度与呼吸,都在发热。
犹如患上重病。
“解不开,”书燃皱了皱眉,小声说,“这种皮带好难解。”
周砚浔把一切主动权都交给她,由着她动作,贴在她耳边笑了声:“小姑娘,学坏了。”
书燃不太明白地瞅着他。
“敢脱男人的衣服,”周砚浔抱着她,一下一下地吻她的唇,“瞧瞧,我都让你弄成什么样儿了。”
这种情况下,一切都乱,一切也都鲜明,书燃不知该把目光往哪儿落,只能去看他的眼睛,看见里头夜空般的深与黑。
“你也可以来解我的,”她小声说,“这样比较公平。”
小姑娘毛衣下还有一件内衬的吊带,料子柔软,颜色干净,周砚浔隔着细细的肩带吻她的肩膀,在莹白的皮肤上留下胭脂似的印子。
“这种事情,”他握住她的腰,吻从肩膀游移到锁骨,“没办法公平。”
热气太重,脑袋发昏,书燃早就不能思考,下意识地问:“为什么啊?”
“因为你会哭。”他用手掌抚着书燃的头发,一字一句,“会哭好久,会求我。”
内衬吊带不见了,离开她,书燃没发觉,闭着眼睛,继续让他吻着。
淋浴间并不狭窄,却显得更热,水流淋漓地落,像一场雨,又比雨水更黏腻,透着一股甜味儿。
周砚浔肋骨间黑色刺青做过补色,看上去更漂亮了,书燃手指贴过去,目光随着动作一并向下,愣了愣。
她想起荷叶巷里的邻居阿嬷常说的那句话——
小孩子不能乱看,要生病的。
道理她都懂,可目光移不开,看着。
脑袋晕晕涨涨。
周砚浔仰头冲水,黑发湿透,鼻梁的线条显露出来,清隽而挺拔,桀骜的气息很重,透出侵略性。
学校里,那么多人喜欢他,不是没原因的,他是真的好看。
好看到让人目眩。
书燃忍不住往他怀里贴了贴,觉得心跳好快。
周砚浔垂眸看过来,抹掉粘在她睫毛上的水珠,动作软极了,生怕她觉得疼。
也是在这时候,他听见书燃小声问了句:“要在这里吗?”
周砚浔捏捏她的脸,眼底有汹涌的光,却被他压抑住,沉声说:“不在这儿。”顿了顿,又补一句,“你会不舒服。”
书燃不太懂,睫毛缓慢地颤着,下一秒,整个人突然被他抱起来
失重感过于鲜明,她吓一跳,连忙搂住他的脖子,紧紧与他贴着,胸口那儿软软地蹭到他,周砚浔呼吸一重,视线落过去。
书燃没有衣服,什么都挡不住,羞得不行,只能去捂他的眼睛,“别乱看!”
周砚浔笑得很纵容,透着股慵懒又勾人的劲儿,问她:“要浴巾还是浴袍?”
书燃特别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捂着他眼睛的手,往下移了几分,停在他嘴唇那儿,小声说:“要你。”
周砚浔眼眸深了些,在她手指上亲了下。
书燃眼前都是雾气,很湿润,喉咙却发干,她吞咽了下,脸颊有点红,又说:“其他都不重要,我只想你。”
周砚浔看着她,表情与眼神,都温柔得让人沉溺。
书燃几乎要融化在他的注视中,不自觉地仰起头,看着他,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个人,很认真地说:“那么多天没见到你,也收不到你的消息,我真的好想你。”
“特别特别想,想到受不了。”
*
卧室里。
周砚浔用遥控器将窗帘合拢,挡住日光,整个房间温暖又昏暗,
酒店的床品还算不错,书燃却觉得不如衡古的好,她不习惯,不想挨在上面,只想让周砚浔抱她。
两人身上的水汽都没擦干,湿漉漉的,但是,不难受,反而有种细腻的触感。
周砚浔低头吻她,一遍一遍,来来回回,揉得她眼尾泛红,要哭出来似的。
他问她冷不冷,书燃摇头,昏昏沉沉的,说不清话,只能发出些碎音,像小动物。
他直起身要去拿东西,放在床边矮几上的什么。
书燃以为他要走了,下意识地去勾他的脖子,要他回来,也要他离她近一点。
再近一点,她喜欢贴着他。
时间好像停了,失去那种流逝感,书燃只能感觉到她在被抱、被吻,腰被骨节分明的细长五指用力地握住,而后抬起。
握她的那个力道有些重,书燃觉得疼,怯怯地叫他:“周砚浔……”
他探身过来,同她接吻。
很温柔地吻,安抚她,抹去她所有的不安。
书燃很重地呼吸着,有点喘,铺天盖地的心跳声里,隐约听到一声碎响,好像是某种塑料包装。
她不太懂,也没看清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身上软得没力气,手指抓了下周砚浔的背,又去碰他腰侧的刺青。
她动作很乱,没有规律,却又透出一种被喂熟了的亲昵感。
黏着他,只与他这样撒娇。
周砚浔垂眸看她,呼吸里有压抑的情绪和热度,指腹小心地拨开黏在她脸颊上的碎发,细细地观察她一分表情。
“燃燃。”
他那样温柔,吻她、抱她,掌心抚着她的脊背,帮她顺气,还用牙齿咬她的耳垂,故意磨了磨。
微微的痛,书燃颤了下,眸子水汽氤氲,紧接着,又觉得痒。
耳朵那儿被他湿热的呼吸弄得发痒。
书燃感觉到难受,哽咽着,落几滴眼泪,模模糊糊地说着什么。
周砚浔没听清,凑过来,低下脖颈让她搂着,肩膀也给她咬,声音轻柔地问:“要喝水吗?”
书燃抬眸,看着在她上方的那个人,轻轻弱弱地说:“不要喝水,想要别的。”
“要一点别的……”
“想你……”
周砚浔同她对视着,眼底颜色有些深,他好像很饿,胃里发空,喉结一直在滑,胸口也起伏得厉害。
书燃贴着他,亲密无间的,忽然想到什么,小声说——
“你有没有看到我发给你的消息?”
“有人问我,是不是周砚浔的女人。”
“我是吗?”
浴室里好像蔓出许多水汽,铺天盖地,同呼吸里的热混在一处,让人昏沉。
书燃头发有些湿,眼睛也是,专注地看着他,等一个回应。
周砚浔几乎有些按耐不住,手指紧握她的腰,声音沙哑着,也清晰着,沉甸甸地落进她耳朵里。
“你是。”
他在这一刻贴进她,用一种特别郑重又特别柔软的语调,缓缓说——
“你是周砚浔的。”
……
呼吸声重过所有,书燃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烫,她昏沉得厉害,脑子不清楚,下意识地握住周砚浔的手,拉着他,到她胸口那儿,按在有心跳的那个地方。
她要他感受她的情绪,感受她的心脏有多雀跃。
“是为你,”她恍惚着,声音又轻又粘,细细地说,“这些悸动都是因为你才存在的,只为你。”
“周砚浔,燃燃是你的。”
“燃燃很喜欢,喜欢自己是你的。”
……
后来,很多事情,书燃都记不太清了,她只知道自己在哭,受不住似的哭了很久,眼皮发热,连叫他名字的力气都没了。
手臂软软地搁在床单上,抬不起来。
周砚浔一直在哄她,叫她宝宝,哄她喊老公。她羞得厉害,不肯叫,他就用其他方式去尝她的甜。
也不知是她太乖巧,让他变得有点凶,还是他本性就贪婪,总之,一直不够,一直不停地在吻她。
书燃终于明白,“贪婪”这个贬义词,到底有多坏。
……
*
到最后,书燃还是熬不住,断断续续地睡了会儿,累到不行的那种深眠,好像有人抱她去冲了个澡,身上的水珠被擦干,头发也被打理整齐。
有人在她耳边说话,说她很漂亮,说爱她,好爱她。
她太累,不确定那是不是梦。
醒来的时候,透过窗帘的缝隙,书燃看到外面的天空,悬着几个星星——
天黑了。
她走进房间的时候,明明还是上午。
居然这么久。
她动了动,身后的人立即觉察,抱紧她,嘴唇也贴过来,细密地吻她耳后那一小块软软的皮肤。
书燃转过身,看到周砚浔闭着眼睛,他睫毛很浓,鼻梁尤为挺拔,天生的好骨相,脖子和锁骨上有几处鲜红的印子——
她弄出来的。
特别无措的那个时候,她很重地咬了他好几下。
想到这儿,书燃双腿不自然地蜷了蜷,脸颊隐隐发烫。
似乎感受到书燃的视线,周砚浔眼睛还闭着,手臂却伸到她这边,给她枕着。
两人因此离得更近。
“饿不饿?”他嗓子有点哑,带一点倦意,懒懒地问。
书燃说不饿,很乖地枕在他怀里,过了会儿,忍不住说:“腰酸,肚子涨。”
周砚浔在这时睁开眼睛,看着她,纯黑的眸光里有凝重的温柔。
他手心贴过来,放在她小腹上,低声问:“很难受吗?”
书燃脸颊发烫,整个人往被子里埋。
周砚浔把她捞出来,气息很热地在她耳边,“别羞,难受就告诉我,要涂药。不然,会很不舒服。”
书燃眨了下眼睛,不太高兴地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还那么熟练……”
周砚浔眼睛里浮起笑意,看着她,真认真地说:“在你身上,我有本能。”
第54章 温柔
夜色让房间格外静谧, 窗帘闭合着,中央空调的小屏幕显示着室温数值。
书燃枕着周砚浔的手臂,又躺了会儿, 舒适的环境让她几乎再次睡着。
一旁的手机亮起来,提示音响了几声, 周砚浔拿过来看了眼,不是什么重要消息,他没回复,又将手机放回去。
书燃还在他怀里,侧躺着,长发遮住半边脸颊,柔软的墨色同白皙的脸颊互相映衬, 有种凉月薄霜似的质地。
她身上总是很香,不是酒店沐浴露的味道,淡淡的暖而甜的味道, 像某种无声的诱惑。
大概觉得闷,她将被子拉下来一些,圆润的肩头露在空气里,手臂纤细莹白。
书燃很瘦, 身形单薄,但曲线漂亮,胸口那儿一道柔软的线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被子太低,她没察觉,白腻的颜色若隐若现, 残留点点红痕指印。
他的指印。
周砚浔呼吸沉了些。
借着起身的那个姿势,他搂着书燃的腰朝她压过来。
书燃半梦半醒, 觉察到他的重量和气息,眼睛都没睁,身形先动了。
她翻了个身,面朝他,手臂软软地搂住周砚浔的脖子,同他商量似的:“不做了,好不好?实在没力气……”
周砚浔笑了声,模样有些慵懒,又透着纵容,低头吻她薄薄的眼皮。
“没要做,就想亲你。”
亲一下还不够,身体朝她贴得更紧一点,又在她唇上咬了下。
书燃在这时睁开眼睛,目光湿湿润润的,有点怯,欲言又止。
周砚浔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拖着倦懒又温柔的语调,“盯着我干什么?”
书燃手指抓着被子,试图挡住什么,期期艾艾的,“你先穿衣服,不然,不然,我会碰到……”
周砚浔低笑起来,手指捏捏她的下巴,故意问:“碰哪儿啊?”
书燃不说话了,脸颊和脖子都有点红,涂了胭脂似的,推他的肩膀,催他去穿衣服。
周砚浔又亲她一下,想到什么,指腹滑下去,搭在她腰上,力道很轻地压着皮肤揉了揉,“还酸吗?”
书燃咬唇,脖子上的胭脂色更重,小幅度的摇头,“还好。”
他身形低了些,贴在她耳边,“疼得厉害吗?”
书燃目光闪烁,有点不敢看他,却又很喜欢他,忍不住贴过去亲他的下巴。
小猫似的,又漂亮又黏人。
“一点点疼,不重。”她小声。
周砚浔摸着她的头发,“要不要再咬我几口,出出气?”
书燃笑起来,唇角勾出漂亮的弧度,伸手抱了他一下。
“不要,”她说,“你已经很好了。”
“喜欢你,”她笑着,眉眼很甜,小声说,“也喜欢今天发生的一切。”
喜欢他温柔,也喜欢他凶,最喜欢他情动时的样子——
发色漆黑,瞳仁很深,眼尾灼烧出鲜明的红,脊背和手臂都紧绷,脖颈上隐隐有青筋凸起,很重的力量感。
温度太热,她有些受不住,哭出来,又有点上瘾,着迷似的喜欢。
两个人挨在一起闹了会儿,周砚浔帮书燃盖好被子,伸手去拿搭在椅背上的浴袍。
穿衣服时,他动作很慢,像故意的,一身流畅的肌肉线条,全部落进书燃眼睛里——
黑色的荆棘刺青,腰线清晰劲瘦,肩胛处随着手臂的舒展骨形嶙峋。
书燃拥着被子,目光落在他身上,看着看着,就有点收不回来。
很漂亮的身段,称得上诱惑。
周砚浔将浴袍带子松松一系,去客厅的小吧台调了杯蜂蜜水,温温淡淡的甜味儿,不腻人,他将杯子递到她唇边,哄着:“喝一点,润喉的。”
她很乖地喝小半杯,周砚浔摸摸她的头发,要拿一件新浴袍给她穿。
书燃伸手拉他一下,说:“箱子里,我带了睡裙。”
周砚浔一时没明白,“要穿那个?”
长发软软地散在肩上,书燃手指拢着,看着他,小声说:“穿那个比较好看。”
做完那么亲密的事,她想以更漂亮的姿态在他面前。
周砚浔一顿,指腹有点重地在她脸颊上捏了捏,心想,真是个厉害的小姑娘。
无师自通,将他驯服得彻彻底底。
简单冲了个澡,周砚浔将书燃抱到腿上,帮她吹头发。
她身上那件睡裙是很温柔的香槟色,细肩带、V领口,锁骨细腻地露在空气里,一身皮肤缎子似的白,叫人看了都觉得目眩。
头发吹干,周砚浔低头在她肩膀上亲了亲,掌心贴着她温软的腰腹,感受睡裙布料的质地,问她饿不饿,想吃什么。
这家酒店擅长做意大利菜,葡萄酒和牛舌很出名,但书燃不喜欢。
她想了想,说:“想吃鸡汤细面,清淡一点,还有,你之前买的草莓牛奶。”
鸡汤细面算是赫安的特色小吃,上过电视的美食专栏,草莓牛奶也是个小品牌,两样东西都不贵,也不复杂,就是不太好找。
周砚浔看一下时间,夜里十一点多,他下巴抵在书燃脑袋那儿,蹭了蹭,说:“我出去买,你先别睡,等我回来,好不好?”
书燃仰头亲了他一下,并没阻拦,点头说:“好啊。”
*
周砚浔出去后,房间里特别静,书燃半躺在沙发上打开手机。
微信列表上有红色标识,几条未读消息,书燃一眼看到刘京为。
大概是发现自己真的踢到了铁板,刘京为主动来找书燃道歉,消息发了七八条,每一条都挺长,小作文似的。书燃没细看,将他的联系方式拖进黑名单,之后,又给辅导班的人事主管发邮件,说明年假结束后,她不会再去代课。
做完这些事,她打开朋友圈。
放假了,动态很多,页面上热热闹闹——章游和茉莉在泡吧,又认识了两个帅哥,裴裴家里来了好多客人,小侄女特别可爱。施楹和朋友打卡网红店,方孟庭晒了一个大牌包。
指尖点着屏幕滑下去,下一秒,书燃动作一顿。
鲜少更新的严若臻也发了一条动态,时间是两个小时前,只有一张照片,光线很暗,拍的是小区里的流浪猫。
小猫脏兮兮的,耳朵缺了一块,爪子也有点残疾,用脑袋蹭严若臻的裤腿。
严若臻朋友不多,书燃只能看到宋裴裴的点赞,还有小呆明的评论。
小呆明:【真可怜。】
严若臻回了个“嗯”。
别人阖家团圆,严若臻在很暗的地方,遇到一只小小的流浪猫。
书燃心跳紧了下。
住在荷叶巷时,她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上了年纪的阿公和阿嬷在感慨——严家的孩子好可怜,小哑巴真可怜。
“可怜”这两个字,刻在了严若臻身上似的,纠缠他,跟随他,总也甩不掉。
犹如烙印。
出神间,书燃不小心给严若臻点了个赞,反应过来后,她本想取消,迟疑一瞬,又觉得没必要。宋裴裴大概是收到了共同好友的互动提醒,找她聊天。
裴裴:【宝宝,你兼职的课程都结束了吧?几号回来,我去接你。】
书燃咬着唇,实话实说:【我在深市,暂时不回去。】
裴裴:【???】
“正在输入”的字样出现又消失,宋裴裴反应很快,立即猜到。
裴裴:【周砚浔在深市?你去找他啦?】
不等她回复,裴裴那边又跳出来一句。
裴裴:【小美人主动送上门,被姓周的吃干抹净了吧?】
有时候,宋裴裴简直聪明得让书燃头皮发麻,她点开表情包列表,挑了半天,发了个表示“紧张”的过去。
裴裴立即回她:【紧张?紧张个屁!你都敢跟男人睡觉了!】
书燃哭笑不得。
裴裴忽然想到什么:【春宵一刻,你怎么有空刷朋友圈,还跟我聊天?】
书燃:【我肚子饿,想吃鸡汤细面喝草莓牛奶,周砚浔出去买了。】
裴裴惊叹:【这大半夜的……】
裴裴:【你是真的娇,他也是真的宠。】
*
周砚浔回来时,身上寒气很重,肩膀落着薄薄的雪。他不仅找到了书燃喜欢的鸡汤细面,还找到了一模一样的草莓牛奶
书燃看了眼时间,周砚浔去了将近一小时四十分钟。
打开包装盒的盖子,书燃尝了一口,面汤味道很鲜,跟在赫安吃到的居然差不多。
她有点惊喜,笑着说,“好吃。”
周砚浔也笑,神色很软,帮她拆开吸管,戳进牛奶盒。
空气里多了一点甜甜的草莓味儿。
书燃看着他,“你跑了几家店才找到啊?”
她一只手拿着筷子,周砚浔握住她另一只手,掌心贴合,十指相扣那样。
“我查了下深市的旅行攻略,”他说,“在别人的推荐里找到的店铺。就是距离有点远,我赶过去的时候,老板已经关店休息,被我硬叫起来。”
深夜寒冬,陌生的街头,他开着车,跨越大半个城市,为她找喜欢的小吃。没有抱怨,没有不耐烦,脾气温柔得连棱角都没有。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敢相信,这是周砚浔。
书燃眨了下眼睛,伸手去抱他,在他怀里,小声说:“我是不是有点作?”
“不是作,”他亲了亲她的耳朵,“是娇。”
书燃觉得痒,下意识地躲了躲。
他按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我的燃燃很娇气,需要很用心地照顾。”
一份鸡汤细面分量很足,书燃累得过了头,胃口不好,只吃了小半份就觉得饱,剩下的周砚浔帮她吃完。
吃东西的时候,两人并肩坐在餐桌的一侧,周砚浔牵着她一只手,十指相扣。
“这样会不舒服吗?”他问。
书燃咬着牛奶吸管,脸颊有点红,摇头说:“不会。”
周砚浔在她指腹上轻轻捏了下,“那就握着吧,别松开。”
书燃歪着头,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说:“周砚浔,你好黏人啊。”
周砚浔还穿着外出的衣服,黑衣黑眸,精致贵气。
他笑了下,有些散漫地说:“因为你喜欢我。”
书燃眨了下眼睛,没跟上他的思路。
周砚浔凑过来,在她唇角那儿贴了贴,两个人都沾上草莓的味道,甜甜的,很香。
“因为你喜欢我,”他说,“才会给我机会,让我黏着。”
书燃看着他温柔浅笑的那个样子,觉得好看得不像话,心跳不受控制地变快,砰砰作响。
她不知怎么想的,脱口而出:“我把一辈子都给你,让你黏着,好不好?”
第55章 温柔
话音落下, 房间里忽然变得很静。
似乎能听见浴室里水珠在滴落,以及,马路对面的便利店感应门不断开合, 机械语音反复说“欢迎光临”,强烈的人间不真实的感觉。
周砚浔没立即给她回答, 书燃有些无措,脑袋里莫名闪过“门当户对”这个词,弥漫在舌尖的草莓味儿,甜得有些苦。
只看表情,周砚浔就知道她情绪有变化,于是,手腕用了点力气, 将她拉过来,到自己腿上坐着。
“别乱想。”
他下巴抵在她颈窝那儿,很轻地说了句。
书燃口不应心, 下意识地反驳:“没乱想呢。”
周砚浔手指贴在她脸上捏了她一下,声音像叹息:“燃燃想要我一辈子啊?”
如果方才是不经思考,脱口而出,这会儿重新提起来, 就多了几分郑重的意味。
书燃抬眸看他,眼底的光芒很软,也很清澈,“现在不想回答也没关系,你说的,我们可以慢慢来。”
周砚浔视线垂下来, 与她对视着,“这样子, 是不是太纵着我了?”
书燃眼睛眨了下,小声说:“是你先纵着我的。”
她要什么,他都给;她说什么,他都应。
是周砚浔先为她构建了一个足够美好的世界,而感情是要将心比心的。
气氛在这时沉默了一会儿。
周砚浔看着她,长久地看着,眼底有很深的情绪。
他的燃燃,那么漂亮,爱意真诚,从不吝啬表达,有欲也有温柔,手捧着一颗真心,明晃晃的,递到他面前,跟他要一辈子。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简直喜欢到受不了。
可是,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配不上。
他太狼狈了,满身伤痕,光鲜之下尽是市侩与疲态。
这样的一个人,配得上她的一辈子吗?
灯光有些亮,书燃被晃了下,睫毛轻颤。
周砚浔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瞬,温柔地吻下来。
很轻地辗转,缓缓地磨,将呼吸都搅碎。
书燃被他亲着,唇上触感柔软,心跳却快,脊椎融化了似的,根本撑不住,不受控制地往周砚浔怀里靠。
他顺势抱住她,抱得很紧。
恍惚中,书燃听见,他声音好低的在她耳边说——
“我没喜欢过别人,也不会喜欢别人。”
“周砚浔的一生,早就是你的了,都给你。”
“只要你喜欢。”
只要她还喜欢,他就不会走。
如果她不喜欢了,他依然留在原地,等她回头。
死心塌地这个词,看上去和他并不相称。
可他偏偏就是这样爱着。
*
周砚浔到深市,名义上是参加一场品酒会,以及其他几项商务性的社交活动,书燃本打算多陪他几天,结果,转天一早她就接到外婆的电话。
叶扶南声线温柔,一如既往,她问书燃有几号回家,有没有买到车票,叮嘱书燃注意安全,别太辛苦。如果钱不够用,就跟外婆讲,不要委屈自己。
书燃听着,眼圈渐渐红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觉愧疚。
放假以来,除了做兼职,其他时间,她都用来谈恋爱了,脑袋里装的全是周砚浔,都没有想过要早点回赫安,陪陪外婆。
电话挂断,书燃没犹豫,立即打开购票软件,买了深市飞赫安的机票。
航班下午起飞,上午书燃去逛商场,打算挑几样礼物,带回去送给外婆和樊晓荔,周砚浔陪她一起选。
快过年了,商场里人特别多,进进出出,电梯空间又小,周砚浔不太喜欢这种环境,微微蹙眉。
书燃站在他身边,摸索着牵起他的手,握了握,小声问:“是不是不舒服?”
周砚浔垂眸看她,忽然微微用力,将她揽进怀里,半抱着,也护着。
“燃燃,”他说,“什么时候,你也能把我带回家?”
书燃怔了下,慢慢的,耳朵有点红。
挑礼物的时候,路过一个珠宝专柜,周砚浔看到什么,脚步稍顿。
“你喜欢这个牌子的饰品吗?”书燃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睛亮了下,“等我多赚一点钱,给你买!”
周砚浔的手书燃的还牵在一起,他故意在她无名指那儿捏了捏,低笑着:“你要给我买戒指吗?”
书燃顿了下才反应过来,耳根一阵发热,有些生硬地试图把话题转到别处:“也不一定要买戒指啊,那个手链也挺好看……”
几个年轻人从她身后路过,说说笑笑的,动作幅度有点大,不知肩膀还是手臂,哪里撞到她。书燃微微踉跄,同时,目光落下去,看到两人交握的手,也看到周砚浔腕上的黑色手绳。
他好像很喜欢这个牌子的款式和设计,高中时就带着了,直到现在……
书燃眨了下眼睛,忽然开口:“你的手绳能送给我吗?”
周砚浔扶着她的腰,让她站稳,眉梢抬了下,有些意外。
开口问人要东西,书燃也觉得不好意思,一面不太敢看他,一面又很坚持:“送给我吧。”
周砚浔猜到她的小心思,笑了声,他解开绳子的搭扣,之后,伸手到她面前。
书燃目光闪烁着,并不与他对视,一只手抬起来,放在他手心里。
小姑娘手腕很细,白生生的,周砚浔单手握着握着,另一只手将手绳绕上去,围一个圈。
黑色的结绳,似乎还带着周砚浔的体温,出现在书燃的手腕上,扣住她。
商场的广播在放音乐,书燃隐约听到几句歌词,她觉得很好听——
“无论未来日子,翻起几多风雨,紧握这个爱字。”
……
明明没做什么亲昵的事,只是带了条手绳,书燃却有一种互换承诺的郑重感。她心跳有些乱,不经意的,指尖在他手心里抠了下。
周砚浔呼吸莫名一滞。
周围人来人往,响声嘈杂,不方便去抱她,更不能去亲她,他只能抓住她的手,手心覆过去,盖住她整个手背,紧紧握着。
“再磨我,”他盯着她,声音很低,威胁似的,“就别想回家了。”
*
吃过午饭,周砚浔送她去机场,过红绿灯时,书燃手机响了声。
她低头去看,是条短信,一个没有名字的陌生号码——
【照片我都处理好了,加微信吧,我发给你。】
这个语气……
应该是陈景驰。
书燃犹豫一瞬,将通知栏清空,只当没看见。
做完这些,目光又落到腕间的手绳上,她盯着看了会儿,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又一下。
车子走走停停,周砚浔一直放了些余光在书燃身上,见状,他轻笑一声,故意问:“很喜欢?”
书燃没回答,她想到什么,忽然说:“我要给小严发条消息,问他几号回家过年——你会生气吗?”
周砚浔没迟疑,“会。”
书燃没想到他应得这么痛快,一时到愣了。
“会吃醋,会介意,”他说,“但不会逼你一定要改变什么。”
天气不好,光线暗淡,周砚浔看着前方的路面,侧脸陷在阴影里,轮廓有些沉,显出几分深邃。
书燃扭头去看他,目光里藏着什么。
周砚浔感受到她的视线,笑了下,说:“我已经知道你多喜欢我。”
红灯,车子停下来。
他在这时转过头,视线落过来,看一眼她腕上的手绳,又去看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喜欢我,和喜欢任何人都不一样。”
*
到了机场,周砚浔先下车,开了后备箱帮书燃拿箱子。
风有些冷,书燃带了围巾,下巴埋在里头,只露出一双眼睛,星子般清澈。
周砚浔将行李箱交给她,帮她拉好外套的拉链,又摸了摸她的脸颊和头发,依依不舍似的,叮嘱她注意安全。
书燃拖着箱子,朝航站楼那边走了几步,周砚浔站在原地,目送她。她感受到背后的视线,心跳有些乱,不知怎么想的,忽然转身,速度很快地跑回来。
周砚浔有点惊讶,下意识地张开手臂,任由书燃不管不顾地撞进他怀里。
她力气很重地去抱他,脸颊贴在他脖颈那儿,呼吸里有浅浅的热度。
周遭来来往往,都是陌生的面孔,有人在看他们,目光或是善意,或是好奇。周砚浔并不理会那些,手指在书燃后颈那儿捏了下,又安抚性地揉了揉。
“过完年,我会提前回校,去衡古找你,”她抓着他的衣服,小声说,“你要乖乖的,在家里等我。”
“过年这几天,你肯定有很多应酬,少喝酒,不许抽烟,更不许酒后乱什么什么!如果再有不好的消息传到我这儿,周砚浔,我真的会打你,我打人可疼了!”
她语气那么认真,抱着他的手臂也收得很紧,满满的都是舍不得。
周砚浔垂眸,手指揉着她的头发,笑得含混而懒散,“这么凶啊?”
“我很凶的,”书燃说,“谁敢打在你身上打主意,我就凶谁!”
广播播报着航班情况,时间不多,周砚浔到底没忍住,手指压低书燃的围巾,低头贴过来,在她唇上碰了碰。
场合不对,他没有吻得很深,只是贴合着,书燃尝到淡淡的梨膏味儿——
这几天嗓子不舒服,他在吃梨膏糖。
天色暗,日光并不细腻,书燃抬眸时,却在周砚浔眼睛里看到丝绒般的软,以及,淡而灼人的欲。
他的眼睛太漂亮,他的情绪也是。
情不自禁的,书燃伸出手,将他的眼睛捂住。
“别这样看我,”她声音有点哑,小声说,“再看下去,我就走不了了。”
周砚浔很轻地笑了下,喃喃:“这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
傍晚五点四十分,飞机降落在赫安机场,书燃没让裴裴来接,直接打车回去。
荷叶巷在旧城区,一切都是老样子,深深长长的小路,路面很窄,青石板痕迹斑驳,两侧挂着几盏红灯笼。
晚高峰的时段,这里行人并不多,好像连时间都要比外头慢上几分。
书燃推门进去,喊了声外婆。
小院里很静,打理得干净规整,叶扶南在竹青色的旗袍外罩了条披肩,发丝斑白,眼睛里有柔和的软光。
她从台阶上走下来,握了握书燃的手,温声说:“小姑娘好像长高了,越来越漂亮。”
书燃是外婆一手带大的,闻言鼻尖一酸,伸手抱了叶扶南一下,撒娇似的说:“不论长到多大,我都是外婆的小阿囡。”
吃晚饭的时候,樊晓荔没回来,电话也没打一通,书燃从叶扶南那里知道,樊晓荔又交了个男朋友,两人在中心区滨江大道那边租了个小店铺,打算做生意。
一听樊晓荔要做生意,书燃就觉得脑袋疼,忍不住叹了口气。
叶扶南夹了块排骨给她,淡笑着:“别想那么多。大人的事,让大人去解决,小姑娘只负责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除夕夜前一天,樊晓荔终于回了荷叶巷,一手提了几只礼品盒,另一只手挽着新谈的男朋友,春风满面。
樊晓荔的男朋友叫李正坤,模样不差,衣品也过得去,但气质不太好,油腔滑调的,一见到书燃就过来跟她握手,叫她小美女,夸她漂亮身材好,长得像妈妈。樊晓荔剥了瓣橘子喂进李正坤嘴里,说他嘴甜。
两人坐在沙发上腻来腻去,书燃转身进厨房,帮外婆洗菜做饭。她有点走神,打鸡蛋的时候险些将蛋壳丢进碗里。
叶扶南叫了她一声,问她在想什么。
书燃抿了抿唇,赌气似的说:“我在想你女儿的姻缘簿是不是沾了灰,挑男人的眼光怎么越来越差!”
叶扶南笑了笑,摸摸书燃的头发:“燃燃呢,在学校有没有遇到投脾气的小男生?”
书燃动作一顿,脑袋里闪过几帧画面,很清晰的——他抱着她,吻她,热热的,进她身体里……
外婆还在看她。
书燃猛地清醒过来,脸色瞬间涨红。
叶扶南了然一笑:“小阿囡谈恋爱了吧?”
书燃没办法对外婆说谎,很轻地“嗯”了声。
叶扶南眨一下眼睛,有点好奇,“他长得好不好看?”
书燃没想到外婆会这么问,被逗笑了,点点头,说:“特别好看。”
叶扶南更好奇了,“有照片吗?”
书燃的手机没带在身上,忘在了小院里,她出去拿,路过客厅时,看见樊晓荔背对着她,嘀嘀咕咕地跟李正坤说小话——
“别看老太太打扮得素净,梳妆匣里全是好东西。她有一枚胸针,如假包换的祖母绿,拿出去卖掉,少说值这个数——”
樊晓荔朝李正坤比了个手势,书燃脚步停下来。
那两个人都没看到她。
樊晓荔继续说:“你等我想想办法,把老太太的陪嫁弄出来几样,到时候,别说盘店面,买别墅都不成问题!”
李正坤说了句什么,樊晓荔笑了声,声音很娇,“你可别小看书燃那丫头,她精着呢,从小就不好糊弄,读了大学,翅膀硬了,心眼肯定多。她天天跟老太太腻在一块儿,保不齐也在惦记那些好东西,先下手为强,懂不懂……”
书燃手脚忽然有些冷,她没再听下去,转身回了厨房。
樊晓荔能回家,叶扶南很高兴,挑她爱吃的菜,做了几道。
吃饭时,李正坤话很多,一个会儿和叶扶南保证,他会好好跟樊晓荔过日子,一会儿又说他认识几个朋友,如何如何厉害,能带他赚大钱,好日子都在后头。
叶扶南和书燃淡淡的,都没什么表情,只有樊晓荔很高兴,甚至掉了几滴眼泪,哽咽着说,阿坤我信你!
书燃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小半碗汤就放下筷子,她朝樊晓荔看了眼,说:“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独居在荷叶巷,我不太放心,想在家里装个监控。”
第56章 温柔
听到“监控”两个字, 樊晓荔抹眼泪的动作顿了下。
李正坤反应快些,立即说:“监控这种东西,老人家恐怕用不惯, 我和晓荔离得近,可以经常……”
“我没什么不习惯的, ”叶扶南在这时开口,神色温和,“装个监控,的确方便些。”
樊晓荔有点不痛快,“钱谁来出?动动嘴皮子、讨巧卖乖谁不会,有本事……”
“我来出,”书燃说, “寒假期间,我做了两份兼职,有些积蓄。”
“就知道孝敬外婆, ”樊晓荔有点难缠,“我这个做妈妈的是外人,跟你没感情的,对不对啊?”
“我给你和外婆都买了礼物, 用兼职的工资买的,”书燃看她一眼,“你那份,在你卧室的床头柜上放着,推门进去就能看见。”
樊晓荔已经很久不回荷叶巷了,更别提进那间小卧室。
她噎了下, 筷子往桌面上一扔,语气愈发恶劣:“读个大学就学会跟长辈顶嘴了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要驳上两句, 有没有礼貌……”
……
一顿饭吃成这样,自然不欢而散,樊晓荔离开后,书燃睡不着,在小院里坐了会儿。赫安的夜空比弈川要漂亮很多,能看见好多星星。
叶扶南泡了两杯助眠的养神茶,递给书燃一杯,拢着披肩在书燃身旁坐下。
“不要跟你妈妈生气,”她说,“她被你外公宠得太厉害。自从你外公过世,她就一直没有再长大,心理年龄可能还不如你。”
“我没生气,”书燃握着茶杯,掌心暖洋洋的,“只是担心她再被人骗,闹分手,又要整天哭鼻子。”
“被骗也是一种经历,”叶扶南笑笑,“该是她经历的,躲也躲不掉,随她吧。”
可能是叶扶南身上那股豁达劲儿影响了她,也可能是安神茶起了作用,书燃心底的烦躁感淡了些。
又坐了会儿,叶扶南忽然说:“燃燃,你有没有想过去留学,到外面看一看?”
书燃知道,没能去出去留学,一直是外婆的遗憾,但她从没有过这种想法,且不说经济条件,单是一个周砚浔,就足够让她放不下。
于是,她摇摇头:“我没考虑过。”
叶扶南笑了下,也没多劝,夜里风凉,她受不住,喝了小半杯茶,就回去休息。
书燃喝完茶,将杯子拿去洗净,路过樊晓荔的卧室时,忍不住伸手推开了门。
小房间东西很少,显得有些空,叶扶南爱干净,定期打理,四周一尘不染,连死角都是干净的。书燃买给她的礼物,还摆在床边的小柜子上,樊晓荔并没带走,甚至都没打开看一眼。
她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书燃想,樊晓荔的眼泪和好脾气,可能都在了那些男朋友身上,他们总是先爱她,然后利用她、骗她,最后抛弃她,樊晓荔沉在这个过程里,自得其乐,永远记吃不记打。
也许,叶扶南是对的,樊晓荔不是笨,她只是一直没有长大,活在粉红气泡构建的世界里,把甜言蜜语奉为金科玉律,深信不疑。
小书架上放了本笔记,书燃拿下来,随手翻了翻,一张照片从夹页里掉出来。相纸背面朝上,书燃低头去看时,只瞧见一行黑色水笔写下的字迹——
【晓荔西玟。】
【友谊地久天长】
两个名字中间,还有一颗手绘的小爱心。
书燃看着那两个名字,心跳有些紧,还有些压抑,手指下意识地搭在腕上,想摸到什么,却摸了个空。
回家后,每天都要帮外婆做家务,书燃怕手绳弄脏了不好清理,就摘了下来,收进抽屉。她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找出手绳重新带上,心跳才安稳一些,没那么惶惶。
手机被书燃放在卧室里,忘记看,这会儿才发现,攒了不少未读消息,她点开——
下午9:30
X.:【今晚有个商务宴,应该会磨很久。】
下午9:41
X.:【有点烦。】
下午10:06
X.:【睡了吗?】
下午10:20
X.【今天睡得好早。】
下午10:23
X.【晚安。】
下午11:46
X.【终于结束了,回酒店。】
下午11:48
X.【突然特别想你。】
夜那么静,外头有风,书燃却觉得心跳很暖。
她关了灯,躺进被子里,新换的床单有薰衣草的味道。
打开音乐软件,搜索歌词,找到选礼物那天在商场听到的歌。
侧躺时耳机有点硌耳朵,音乐声随之变得有些重,她听着歌,手绳在腕上,指腹滑动屏幕,将和周砚浔的聊天记录全部重看一遍。
樊晓荔带来的烦躁终于被彻底安抚,在一种安稳而踏实的环境里,书燃慢慢睡着。
一夜无梦。
*
除夕那天樊晓荔没回来,小院里只有书燃和外婆两个人,倒也清净。书燃早早起床,陪外婆出去散步,买几样新鲜的食材,还在长桥上跟外婆拍了几张合影。
回家后,叶扶南拿出两个红包,一个给书燃,另一个让书燃转交给严若臻。
往年严若臻会陪书燃和外婆一起过除夕,今年他没回来,留在了弈川。他说修理厂的老板很大方,过年值班有红包拿,还有双倍工资,书燃清楚,赚钱只是借口。
犹豫了会儿,书燃拍了张红包的照片,发给严若臻。
书燃:【外婆给你的,我也有。】
书燃:【外婆让我们别急着长大。】
书燃:【新年快乐,小严。】
消息发出去,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复,手机震动是因为宋裴裴打来了一通视频通话。
裴裴告诉书燃高中同学聚会的时间定下了,在年后,她让书燃一定要来,不然,以书燃的个性,能一直在家里闷到寒假结束。
书燃躺在沙发上,抱着靠枕翻了个身,说:“我考虑一下吧,这种聚会挺无聊的。”
裴裴忍不住嘲她一句:“没有周砚浔的地方,你都觉得无聊吧?”
书燃想了想,点头说:“好像是这样。”
裴裴噎在那儿,好半天才憋一句:“受不了你们这些臭情侣!”
书燃被逗笑了。
说到周砚浔,书燃本以为他会回弈川和家人一起过年,周砚浔却告诉她,除夕那天他应该在庐城,有个挺正式的场合要出席。
书燃感叹,做富二代也不容易啊,简直全年无休。
周砚浔只是笑。
他不会告诉书燃,陈西玟和周絮言不会跟他一起过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很久很久。
他早就没有亲人了。
好多个新年,周砚浔都是跟朋友一起过的,泡夜店,熬通宵,时差颠倒,醒来时宾客散尽,他依旧孤身一人,空落落地俯瞰城市繁华。
当时,聊天聊到这里,书燃被叶扶南叫去帮忙,等她回来时,聊天框里多了条新消息——
X.:【希望明年能跟燃燃一起过除夕。】
语气有点黏人,还有点卑微。
书燃脑袋里闪过很多东西,有点乱,汇在一处,变成一个格外坚定的念头——
明年带他回家吧。
见见外婆。
一起过除夕。
叶扶南熬不得夜,吃过晚饭,又看了会儿春晚,就去休息了。书燃睡不着,穿上外套,正要出去转转,宋裴裴又打来电话,约书燃出去放烟花。
荷叶巷的尽头有个架着拱桥的小荷塘,现下这时节,绿植枯黄,风景并不好看,倒挺适合玩玩仙女棒之类的。
裴裴和两个哥哥一起来的,还带着双胞胎小侄女,以及一后备箱的各色小烟花。人多,玩什么都热闹,小孩子的笑声又清又脆,特别好听。
夜空深蓝,书燃手举着仙女棒,像捧着一颗会跳舞的小星星。
她想到什么,转头对裴裴说:“帮我拍几张照片再录个视频吧?”
裴裴痛快点头,“没问题。”
书燃脱掉羽绒服,里头是配色温柔的露肩毛衣和小裙子。
裴裴的双胞胎小侄女,一个叫宋艺一个叫宋一,仰头看着她,齐齐哇的一声:“姐姐,你好漂亮。”
裴裴看出什么,指了指她:“你这是有备而来啊,小姑娘!”
书燃脸色微红。
风在吹,盛大的深蓝的夜空在她身后,她长发轻轻飞着,裙摆像迷路的云,浮动流转。
仙女棒燃烧,焰光闪闪烁烁,斑斓如星,她颈子上的锁骨链和耳边细细的耳线也都在发光,亮晶晶的。
书燃弯着唇,笑着,涂了淡妆的眉眼漂亮得近乎失真。
宋一和宋艺,两个小丫头只顾着仰头看她,一瞬不瞬的,仙女棒都不玩了。
“周砚浔。”
风声里,她叫他的名字,嗓音很软,也很甜,爱意不加掩饰,坦荡又真诚。
“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烟火的光映亮她一双眼睛,也反被她眼睛里的温柔感染,荒芜的长久的黑夜,叫她撕裂出一线灼灼的光。
“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看到星星——”她歪了歪头,天真纯美的模样,“如果有,就祝你新年快乐;如果没有,我用烟火为你做了一颗星。”
宋裴裴拿着手机,将这一刻的绝色悉数拍下。
她跟书燃相识多年,一直是最好的朋友,她也一直都知道,书燃有多清秀多好看,却没想到,她还可以更好看。
美得不可思议,漂亮到让人惊叹。
为了她喜欢的那个人。
*
他们一直玩到新年钟声敲响,鞭炮声传来,更多的烟火燃起,将夜空映成半透明,红的绿的,流光斑斓。
书燃站在小院门口跟裴裴告别,双胞胎上了车,在车子的后座。她们也不怕冷,落下车窗和书燃招手,齐声说:“漂亮姐姐,新年快乐!”
裴裴笑得厉害,“这俩丫头算是彻底迷上你了,纯颜粉!”
车子开出小巷,渐行渐远,恍惚间,书燃余光里似乎闪过一道影子,很熟悉,她回头去看。鞭炮声还在响,烟花在头顶绽开,四周青砖黛瓦,偶尔有人路过,都是陌生面孔。
书燃只当自己看错了,却没有注意到,巷口的车位上,停了辆牌照是弈川的车。
进了房间,书燃才听到手机在响,是周砚浔的视频通话申请。
看到那个名字,她没来由地紧张,手指不小心挪过去,刚好碰到接通键,直到隔着屏幕和周砚浔的目光相对,她才反应过来,
顿时,更紧张了,莫名其妙的。
周砚浔那边光线略暗,书燃看见内饰,才发现他居然在车里。
除夕夜,阖家团圆,他还奔波在路上。
紧张变成心疼,书燃抿了抿唇,看着他,怕吵到谁似的,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周砚浔像是刚从某个活动会场离开,身上还穿着正装,衬衫雪白规整,他坐姿却散,慵懒地挨着椅背。眼瞳黑漆漆的,目光很深,落过来,隔着屏幕紧盯她。
信号刚接通的那几秒,两个人都没说话,互相看着,视频内外静得没有丝毫杂音。
这种气氛,莫名磨人。
书燃有些受不住,牙齿细细地咬着唇内的软肉。
她正要开口,就听周砚浔叫她——
“燃燃。”
书燃睫毛一颤。
周砚浔目光那么深,声线里仿佛揉着雪,带一点点清冽,“我看到星星了——你为我做的那颗星,只为我一个人。”
书燃耳朵有点红,“漂亮吗?”
周砚浔没答,他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还没洗澡?”
书燃摇头说还没呢,刚回家。
“先去冲个热水澡,”周砚浔舍不得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似的,“在外面吹了半天冷风,别感冒。洗完了再来接我的视频。”
书燃看一下时间,都一点多了,“你不累吗?要不要先休息?”
“不累,”周砚浔眼眸垂下来,末端延出一道深而清隽的线,“今晚我想一直看着你。”
书燃耳朵更烫了,明知故问的,“为什么啊?”
周砚浔叹了声,目光很沉,声音也是哑的,“你是不是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
书燃眨了下眼睛。
“让我看到那样的你,送我星星,说爱我,对我笑,”他说,“我看到那么多,却没办法抱你,这一夜,你要我怎么熬?”
书燃眼皮跳了跳,耳根和脸颊同时在热,有点受不住。
*
浴室里响起水声,热气蒸腾。
书燃本想快速洗个澡就出来,又觉得太急切的话,看起来很像小馋猫,有点丢人。她故意磨了磨,头发吹干,涂了层身体乳,整个人香香软软。
换衣服时,书燃迟疑片刻,越过长袖的兔子睡衣,拿起一件睡裙——
V字领,细细的肩带,温柔的香槟色。
锁骨链垂在她脖颈间,将视线诱过去,纯得要命,也欲得要命。
第57章 温柔
书燃只开了盏小夜灯, 光线温黄,她掀开被子躺进去,刚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视频通话的提示音就响了。
心脏随着那阵频率跳了跳,有点乱, 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怯。
书燃怕打扰到外婆休息,带了耳机,信号接通的一瞬间,周砚浔的呼吸声直直地撞进耳朵,清晰而鲜明。她下意识地抓了抓被角,从耳根到脖颈,涂出一片胭脂色。
周砚浔也刚洗漱过, 披一件浴袍,黑发湿润,整个人懒懒地陷在沙发里。
他看着她, 喉结滚了下,忽然说:“很热么,身上都红了?”
书燃裹着被子,露出半边肩膀, 脖颈修长雪白,缀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她无意识地抓了下,指腹揉着锁骨链,小声说:“不热,是害羞。”
周砚浔低声笑着,“见我也羞吗?”
“只对你害羞, ”她说,“只对你有情绪, 其他人影响不到我。”
说着话,她翻了个身,趴在那儿,单手撑着下巴。裹在她身上的被子松了些,睡裙领口垂坠,露出一截痕迹深重的锁骨,以及底下大片的皮肤。
周砚浔看见,眸光闪了下,盯着她。
书燃从他的目光里意识到什么,往下扫了眼,连忙拽过一个抱枕,挡在胸口那儿,脸色薄红着,慌里慌张地说了句:“你看到了啊?”
哪有这么问的。
周砚浔笑起来,隔着耳机,声音听上去特别蛊人。
书燃脸红得更厉害,磕磕绊绊地解释,“我不是故意要让你看到……”
这么一说,更不对了。
周砚浔笑着,胸膛微颤,黑发落下来,搭在眉眼那儿,衬出一种欺霜胜雪似的洁净感,清冽至极。
书燃特别喜欢他此刻的模样,喜欢得心跳都软了,脱口而出:“我好想抱抱你啊。”
周砚浔顿了下,同她对视着,忽然说:“你真的很会让我难受。”
书燃没太懂,“身体不舒服吗?”
周砚浔勾唇,意有所指,“的确是身体。”
手机在他手里,被他移了移,镜头越过浴袍腰间的系带,再往下一点。
书燃看到什么,愣了下,接着,被烫到似的,视线立即挪开。
她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胡乱出主意,“要不要再洗个澡?”
周砚浔拿起杯子喝水,喉结吞咽着,眼睛却盯着她,目光里有很重的欲,也有很深的感情。好似一阵雨,湿淋淋的,落在书燃的皮肤上,特别鲜活。
书燃听见心跳咚咚作响,她咬着唇,脱口而出:“一直忍着很难过吧?要不要弄一下,我陪你……”
这话一出,灼热的暧昧感在房间里大肆蔓延。
周砚浔笑得更厉害,有点无奈似的。
书燃后知后觉,羞得耳根通红,拉高被子盖住脑袋,“当我什么都没说!”
“别羞,”周砚浔看着她,“喜欢你这样。”
喜欢她清澈剔透的纯,也喜欢她坦荡直白的欲,漂亮极了。
书燃耳朵还热着,蜷在被子里,不敢看他。
周砚浔适时将话题扯开:“困不困?”
书燃从缝隙里露出一双眼睛,点头说:“有一点。”
“睡吧,”周砚浔说,“手机放在旁边,我看着你。”
书燃躺下来,半边脸颊埋进枕头,视频里,周砚浔也掀开被子,躺到床上。
隔着屏幕,看着对方的眼睛,有那么一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光线很暗,氛围安静,隐约能听到鞭炮声,还有烟花燃烧的声响。
新年的第一天,书燃想,我睡在他的眼睛里。
困意渐浓,眼皮止不住地往下落,书燃却舍不得睡,强撑着,还想多看看他。
周砚浔指腹在屏幕上蹭了下,声音很低地哄她:“睡吧,我不做别的事。”
她揉着眼睛,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什么,带着很重的占有欲——
“不能自己做,要跟我一起。”
“你是我的,”她强调,“都是我的。”
书燃终于睡着,周砚浔却没什么睡意,一直在看她。
好像只是看着她,他就觉得心安。
在这夜里,无法入眠的不止周砚浔。
*
夜空之中,烟花未停,《难忘今宵》的音乐声遥遥传来,氛围温馨。
回乡探亲的人变多,荷叶巷附近的车位上塞满车子,严若臻背倚着其中一辆,静静站着。烟火在头顶盛开,犹如巨大的花盏,他摸出一根烟,烟盒里最后一根,低头点燃。
街灯的光束穿过烟雾落在他身侧,忽明忽暗,显得他身形单薄,孤零零的,凶戾的眼神暗下去,全无光亮。
车顶放着罐啤酒,呼啸的寒风是最好的冷藏,将酒水彻底冰透。严若臻拿过来,单手扯开拉环。他看了会儿烟火,仰头喝了口,散落在脚边的烟头像是沉默的老朋友,安静地陪着他,迎来新的一年。
严若臻不会说话,不会喊痛,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怕痛的。
小时候,被精神不正常的老爸虐待,长大后跟混迹街头的痞子厮打争斗,他受过很多伤,断过很多次骨头,没觉得多疼,只是麻烦,上药、包扎,都好烦。
苦难赐予他一身硬骨,他以为自己已经刀枪不入。
可他还是体会到痛觉,在宋裴裴来弈川那天。
酒店房间的门板敞开一道狭小的缝隙,书燃的声音透出来,她说,爱情太小,小到只能容纳两个人;她说,我给不了小严任何承诺,做不了救赎他的光。
她说,我要逼他走,走出去,彻底放开我。
在感情里,严若臻总是很茫然,也容易无措,他没被好好地爱过,不会说话,无法表述,甚至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心如刀绞。
碎裂的骨头未能将他逼到红眼,书燃一句“离开我”,让他恨不得亲手剜掉这颗心,剜掉那块痛到让他难以忍受的肉。
他安静地听完那些话,沉默着,转身离开,没再打扰。
其实,严若臻从未想过要从书燃那里得到什么,他只希望能有个位置,一个小小的角落就好,让他留下来,在她身边,看着她。
他只想看看她。
连这都不被允许。
他不知道还能去哪,又该去哪。
汽修厂放年假了,并不需要值班,除夕夜,严若臻独自留在出租屋,打开电磁炉准备煮点速冻水饺。
小呆明冒着风雪跑过来,塞给严若臻一盒糖果。他有个远房表姐,在国外读书,赶着过年寄回来好多礼物,小呆明常受严若臻照顾,特意给他留了一盒。
糖果盒子做得很漂亮,严若臻垂眸看着,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衣柜底层拿出一个旧本子。小呆明探头看了眼,一张糖纸,压得平平整整,藏在那个旧本子里。
糖纸的花纹很旧,看上去有些年头,正中央印着品牌名字和logo,字体鬼画符似的,小呆明看不懂,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家人还在等他,小呆明没多留,他乘电梯下楼,走出小区,冷风一吹,猛地想起来——那旧张糖纸和他送给严若臻的糖果,是同一个牌子。
那是严若臻第一次吃糖,当时他还没有名字,不叫严若臻,只是脏兮兮的小哑巴。
他刚挨完打,脸上有伤,流浪狗似的蹲在巷口的老槐树底下。有个稍大点的孩子过来招惹他,笑话他,小哑巴面无表情,手心里却扣了块砖。他正要一砖头砸过去,砸个头破血流,视线里出现道影子——
穿白裙子的小姑娘,跟着外婆搬进荷叶巷,长发软软的,手指也软,腕上戴了缠着红线的银镯子,漂亮极了。
“别欺负人!”她说,“外婆说恃强凌弱是很卑鄙的事,你们不能这么做!”
说着,她走过来,不顾小哑巴一身脏,牵起他的手。
“外婆今天做排骨,很香,她让我带你回家吃饭。”
小哑巴从未跟人牵过手,僵在那儿,一动不动。
小姑娘看他一眼,“怎么不走?是不是伤口疼?”
他说不出话,也不动,黑色的眼珠垂下来,看着地面。
小姑娘顿了下,从小挎包里摸出颗糖,往他手心里塞,“这个给你,糖能止痛。每次去打预防针,外婆都会买糖给我吃。”
糖果上包了层玻璃似的塑料纸,阳光落在上面,亮晶晶的。小哑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女孩,一时间,看得呆住。
后来,那颗糖一直在他掌心里攥着,攥了很久,他舍不得一口气吃完,每天打开一次,舔一下,水果味的甜让他蒙了灰的眼睛浮起光彩。
有些人生来受苦,却注定长情,长情到连一张糖纸都会小心翼翼地藏起来,一藏就是十数个年头。
从赫安到奕川,他一直将它带在身边。
热水在这时烧开,咕嘟嘟地冒着气泡,严若臻愣了会儿,才想起来要拔电磁炉的插线。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下,他仿佛感应到什么,立即去看,是燃燃的消息。
她给他看外婆封的红包,对他说新年快乐。
心跳有些乱,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不自觉地加重力道——
很想她,想见她。
也许,他们之间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也许,只要他再乖一点,收敛一点,藏起所有感情,他是可以留下来的,留在燃燃身边,陪她一辈子。
严若臻立即联系熟悉的车行租了辆车,临行前给小呆明发消息,说他要回赫安。小呆明有点惊讶,问他回去干什么。
妈妈跑了,疯子爸爸几年前病逝在医院,赫安对他来说已经不是家乡,了无牵挂
严若臻回复:【给燃燃送糖。】
小呆明给他的那盒糖果,是燃燃喜欢的。
从白天到夜晚,严若臻独自走过漫长的旅程。回到赫安时刚好有烟火升空,光亮斑斓而巨大,他终于见到她,在小巷尽头的荷塘边。
风吹着,发丝缭绕,她站在仙女棒闪烁的焰光里,眼眸清澈,言笑晏晏,整个人像是封印在冰层下白色花朵,纯洁无瑕。
有几秒钟的光景,严若臻忘了眨眼,呼吸都陷入停滞。
他下意识地要走过去,像小时候那样,在她手心里写下想说的话,脚步迈动的前一秒,他听见她的声音,坦坦荡荡地说——
“周砚浔,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烟花在头顶,璀璨胜过万千星光。
严若臻僵立在暗处,好似被抽空,只剩躯壳,流浪人间。
倒计时的钟声响过,时间翻过一页,新的一年了。
除夕夜,万家灯火,严若臻独自开了很久的车,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带着她爱吃的糖,却没有在书燃面前出现。
他像一道没有生命的影子,看她笑,看她向另一个人表白,然后,默默地跟在后面,送她回家,直到亲眼看她走进小院,平平安安的,他才彻底放心。
风还在吹,烟头落了满地,严若臻站在那儿,仰着头,怕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掉出来似的,一直看着夜空。
烟火秀早就结束,长夜寂冷,他喝掉最后一口酒,视线有一瞬的模糊,很快又清晰。脸颊有些刺痛,他抬手,用力地抹了下,摸到满手冰冷的湿。
时间好像走过一个轮回,又把他送到了小时候,回到他没有名字只是小哑巴的时候,并且,恒久地停在那里。
这一次,不会有白裙子的小姑娘住进荷叶巷了。
他被抛弃了,无人救他。
严若臻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抱怨什么,只是有一点委屈,很小的一点点——
为什么不要他呢,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哪怕试一次也好啊。
试着喜欢他一次……
如果他能说话就好了,很想亲口对她说——
燃燃,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很多很多。
别不要我。
求求你。
*
宋裴裴爱热闹,新年过完,对她来说,最有意思的事儿就是高中同学会。
聚会当天,她一早就来了荷叶巷,把书燃从被窝里挖出来,催她去洗澡换衣服,一会儿还要出门弄个美甲。书燃困得不行,一直在揉眼睛,提不起精神。
裴裴鲜少见她这样,问了句:“你熬夜了啊?”
“熬了会儿,”书燃抱着枕头,眼睛还闭着,小声说,“昨晚周砚浔一直在看邮件,开着视频要我陪他,他不睡,我也不想睡,拖拖拉拉的……”
宋裴裴眨了下眼睛,走过去,趴在书燃身边,小声问他:“你们开视频的时候,就互相看着啊?没做点别的什么?”
书燃还没醒透,脑袋晕乎乎的,有问必答:“也做不了什么啊,抱不到摸不到的。不过,视频刚打开的时候,他在泡澡。水里没有泡沫,太清了,镜头一偏,什么都看得到,我很想截图,又怕存在手机里会被人……”
话音停在这儿,书燃意识到什么,眼睛倏地睁开,同宋裴裴四目相对。
第58章 温柔
宋裴裴趴在书燃身边, 眼神亮晶晶地瞅着她,追问:“然后呢?多说点多少点,别那么小气嘛。”
书燃已经彻底清醒了, 耳根有点红,伸手在裴裴脸颊上捏了下, 笑着说:“小女孩,好奇心不要太重,什么都问!”
“谈恋爱这种事情,”裴裴歪了歪头,靠在书燃肩上,“还是看别人谈有意思。你让我找个男人去谈,我只会觉得他们又装逼又幼稚, 不出三天我就烦了。”
书燃只是笑,不说话,她掀开被子坐起来, 拿了根小皮筋扎头发。
裴裴突然想起什么,从身后凑过来,“高中的时候,开着库里南进学校的那位贵夫人, 真的是周砚浔的妈妈吗?”
书燃动作一顿,小皮筋险些绷断,不太自然地说:“应该是吧,我还没见过他妈妈。”
提到陈西玟,书燃的心跳莫名发沉,她将换下来的睡衣放进洗衣机, 按下开关才想起来没放洗衣液,不得不将运行暂停。
手机响了声, 书燃擦干手解开屏幕,裴裴发给她两张截图,其中一张是微信群聊的界面,标题栏那里写着“信雅高中(12)班同学群”。
十二班的人也要搞同学会,在商量时间地点之类的细节,一个叫蒋黎的女生冒出来,有些突兀地说——
蒋黎:【有人能联系上周砚浔吗?同学一场,把他也叫来呗,一块玩。】
蒋黎:【@孟晨哲@孟晨哲,我记得你跟周砚浔关系挺好的,他还给你送过球鞋呢,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孟晨哲:【……没。】
另一张截图是蒋黎的朋友圈,发布时间跟上一张截图里群聊记录的产生时间挨得很近。
蒋黎:【慢慢的,眉眼有了风霜,可心里还是那道月光。】
配了张造型文艺的自拍照。
动态下,蒋黎还发了条所有人可见的评论:【白月光的释义:可望不可即,一直在心上,却很难在身旁。】
裴裴趴在床上,对书燃笑,边笑边说:“你猜谁是蒋黎的白月光?”
裴裴朋友多,读高中的时候,全学年十多个班,每班她都有关系不错的熟人,截图估计是某个朋友发给她的。
书燃大致看了眼,摇头说:“别多想,未必是周砚浔。他在信雅只待了不到一年,应该没有那么受欢迎。”
裴裴瞅着她,叹了口气:“宝宝,高中那会儿你实在太乖了,从不出来玩,错过很多好戏——那些女生为了追周砚浔,什么方法没用过,后备箱塞玫瑰花,投影仪播放告白PPT,蒋黎还当众给他唱过情歌呢,就在……”
话没说完,书燃的微信提示音响了声,是几条语音消息。她刚洗完脸,手上有水,不小心碰到扬声器播放,一个慵懒的带点倦意的男声传出来——
“有点头疼,你不在我身边,我总是睡不好。”
“燃燃,早点回弈川行不行?”
“很想你。”
最后那句,从声线到语气,都格外蛊。
书燃睫毛颤了下,手心莫名发热,指腹轻触键盘,用文字回他:【今天有个同学会要参加,要晚一点才能跟你开视频。你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别等我。】
这句发出去,看着似乎有些冷漠,想了想,她又发了个“猫咪拥抱”的表情包。
做完这些,书燃抬起头,见裴裴直勾勾地盯着她,她笑了声:“看我做什么?”
“你们在一起后,周砚浔一直都是这么……”裴裴一时想不到形容词,咬着唇,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黏人吗?”
书燃没说话,手机又响了声,她低头去看。
X.:【高中同学会吗?】
书燃:【嗯。】
X.【赵如琛也会去?】
书燃有点茫然,一时没把脸和名字对上号,嘀咕了一句:“赵如琛是……”
“咱班班长,”裴裴说,“这次同学会就是他牵头组织的。”
既然是组织者,那就一定会去吧。
书燃没多想,回复周砚浔:【会的。】
与此同时,她听见裴裴又说:“赵如琛还喜欢过你,给你写过情书呢。”
书燃“啊”了声,眼睛睁大,“什么时候的事?我不知道……”
初高中的时候,给书燃递情书的小男生不少,那些信或礼物,她尽量拒绝,实在拒不掉的,也没拆开看过,和旧课本一起都封在箱子里了。
裴裴眨了下眼睛,话音一转,“怎么突然提起他?”
“周砚浔提的,”书燃拨开粘在脸颊上的一缕头发,“他问我赵如琛会不会去?”说完,又有点疑惑,自言自语着,“周砚浔又不是一班的,他为什么认识赵如琛?”
裴裴在一旁看着她,忽然笑了声:“我有点理解周砚浔了。”
书燃朝她看过去。
裴裴伸手在书燃下巴上勾了勾,“竞争太大啊,他不黏紧一点,你会被抢走的!”
*
同学会定在晚上,书燃和裴裴打车过去,一下车,书燃就被冷风吹了个透,抱着手臂哆嗦了下。
这身衣服是裴裴帮她挑的,A字裙烟筒靴,外头罩一件颜色纯正的大衣,黑色长发半扎半放,眼妆和唇妆都干净清透。
大包厢在楼上,书燃勾着裴裴的手臂往上走,两个学生模样的男生下楼梯,与她们擦肩而过时,目光落过来,盯着她们多看了几眼。
推门进包厢,赵如琛最先注意到她们,眼睛亮了下,立即迎上来。
他没怎么变,个子挺高,偏清瘦,戴一副框架纤细的银边眼镜,笑着说:“书燃、裴裴,你们来了,好久不见。”
书燃朝他笑一下,抬手脱掉大衣。
她内搭的衣服是修身款,领口略宽,脖颈线条和锁骨处的皮肤一并露出来。骨形纤细,肤色雪白,胸口那儿一道痕迹精致的折线,并不过分饱满,而是一种自然的圆润感,烟筒靴衬着一双小腿,笔直而匀称,赏心悦目。
灯光明晃晃地落在她身上,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赵如琛几乎看得愣住,下意识地伸手要帮她拿大衣,书燃不着痕迹地避开,转身将衣服挂在衣帽架上。
有人瞧见两人间的小动作,互相使了个看热闹的小眼色。
同学会,说热闹也热闹,说无聊也挺无聊,无非是吃吃喝喝。
书燃挨着裴裴,坐在偏角落的位置,她话不多,专心吃东西,吃到什么觉得好吃,就给裴裴也夹一点。
她太安静,存在感并不高,却挡不住那些人的目光,时不时地往她这边落一下。
裴裴同书燃咬耳朵:“宝宝,你这班花的名头不是白叫的,那些男生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尤其赵如琛,你说他是不是还喜欢你?”
书燃不怎么理会旁人,往裴裴的杯子里倒了些软饮,“你尝尝这个,蛮好喝。”
裴裴想到什么,笑了声,“周砚浔要是在这儿,看到赵如琛那种如狼似虎的眼神,恐怕能当场撕了姓赵的。”
提到周砚浔,书燃心跳一颤,伸手在裴裴腰侧戳了下,低声道:“别乱说啊。”
聚会到进行到一半,赵如琛寻了个机会跟人换位置,凑到书燃身边。他正要说话,书燃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亮,她连忙去看。
X.:【聚会开始了?】
书燃秒回:【嗯。】
想了想,她又发了个实时定位过去。
书燃:【环境挺不错。】
周砚浔回得很快:【喜欢啊?】
书燃抿了抿唇:【你不在,谈不上喜不喜欢。】
隔了几秒,对话框里出现一句。
X.:【如果我在呢?】
书燃动作一顿。
她一直在看手机,看得专注,唇边有浅浅的笑,赵如琛几次想开口搭话都找不到机会,神色逐渐尴尬。
和赵如琛换座位的男生一直注意着他俩的动静,在这时笑了一声,说:“班长,你总盯着书燃干什么?该不会是喜欢人家吧?”
书燃冷不丁被叫到名字,下意识地抬眸,眼睛缓慢地眨了下,“怎么了?”
说话的男生叫陆旗,他盯着书燃,神色里股想朝美女靠近又放不下架子的拧巴劲儿,语气也酸溜溜的:“书燃,你怎么一直看手机啊?班长跟你说话你也不理。”
书燃这时才注意到身侧多了个人,忙对赵如琛说:“对不起啊,我走神了,没听到你跟我说话。有什么事吗?”
陆旗一搅和,其他人听见动静,注意力纷纷移过来。众目睽睽,赵如琛又有些恃才傲物,讨好的话全哽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
气氛莫名僵了瞬。
陆旗有心在书燃面前多刷点存在感,又说:“班长,我都看到了,刚才你一直在瞅书燃,眼睛都不眨的。直说了吧,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其他几个男生闻言立即闹起来,怪声怪调地起哄。赵如琛那点小心思被当众挑明,脊背一僵,有点挂不住。
陆旗似笑非笑的,“大家都是成年人,还是老同学,别不好意思啊,书燃,你加过班长微信没?要不要先加个微信?”
裴裴冷冷开口:“陆旗,你今年多大?还干这种起哄架秧子的事儿!闲得慌?”
这话打击面有点广,另外几个男生也变了脸色。
书燃悄悄拉了下裴裴的衣摆。
包厢门在这时被推开,服务生走进来,她手上拿着单据,没多留意周遭的气氛,直接问:“哪位是周砚浔周先生?”
原本闹哄哄的大房间骤然一静。
服务生继续说:“周先生结清了这间包厢的所有消费,但是,他没拿小票,让我上送来,请问哪位是周先生?”
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书燃突然起身,“周砚浔是线上支付的,还是柜台支付?”
“柜台,”服务生说,“五分钟前他还在大厅坐着……”
心口那儿跳得厉害,书燃外套都顾不得穿,拿着手机就要出去。
赵如琛却绕过来挡她的路,面色和语气都不善,追问:“周砚浔为什么要替我们买单?你认识他?”
书燃抬眸,声音很静:“他是我男朋友。”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面露惊讶,难以置信似的。
赵如琛噎了一记,接着便恼羞成怒,“你怎么能和那种人在一起?”
“他是哪种人?”书燃一直是安静的,难得露出几分尖锐,“你又是哪种人?”
“高中的时候,他成绩有多烂,需要我跟你形容一下吗?”赵如琛咬牙切齿,“装逼、炫富、招惹女的,他就这点本事!跟他在一起,书燃,你……”
“有一段时间,周砚浔的确成绩不佳,”书燃打断他,“但高考的时候,他是S省的理科状元,被弈大金融系录取,现在,他跟我是同学。”
赵如琛一愣,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什么?”
书燃盯着他,眼睛很亮,强烈的光芒感,“一味地贬低别人,并不能抬高自己,这样做,只会让我误以为你在嫉妒,嫉妒周砚浔天生就拥有你得不到的一切。”
赵如琛气得哆嗦,“你……”
书燃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清晰:“我再说一遍——周砚浔是我男朋友,在我眼里,他永远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上他。那些带有主观性的难听话,不必在我面前说,否则,我会用更难听的话回敬你。”
音落,包厢里更安静了,针落可闻的程度。书燃没心思理会其他人,力气很大地将挡路的赵如琛推开,从他身边跑过去。
赵如琛脑袋一片空白,他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转身去追。
*
外头有风,落一点雪,商业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车流汹涌,霓虹璀璨。
又乱又动人的夜。
推开餐厅的玻璃门,书燃走下台阶,没穿外套,她也不觉得冷,神色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赵如琛跟在书燃身后,看着她。
一辆辆车快速驶过,橙黄色的光束将昏暗的地方照亮。
书燃有所感应似的,转过头,目光落向某一处。
赵如琛循着她的视线,跟着看过去——
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边角处的车位上,周砚浔倚靠着车身站在那儿。他头发的颜色很深,身上的毛衣和大衣也都是深色系,有光落在他周围,映得他形容清隽,气质如霜雪,分外出尘。
他没做别的事,不玩手机,不抽烟,只是站着,专心致志地等待某个人。
恍惚间,他听到什么动静,眼眸慵懒抬着,逆光扫过来。
书燃的视线在那一刻同他对上,心脏狂热在跳,她忘了动作,愣在那儿。
周砚浔看着她,模样依旧有些惫懒,但状态变了,不再是生人勿进的气场,有股暖意在他周围,他笑着,说了句什么。
赵如琛离得远,听不清声音,只能透过口型模糊分辨,周砚浔说的是——
“过来啊,抱抱我。”
书燃没动,还在怔愣,周砚浔脑袋歪了下,有点无奈似的。下秒,他站直,高高的个子异常挺拔,迈步走过来,手臂直接搂着书燃的腰,将她扣进怀里。
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蔓延,书燃仰头看他,还来不及说话,他已经不容拒绝地吻下来。
很深的吻,重重地进来,几乎将呼吸折断。
赵如琛呆在原地,看着他们,神色不受控制地暗下去,他一贯自负,第一次体会到全线溃败是个什么滋味。
第59章 温柔
嘴唇贴合时, 他周身的气息都在涌向她。
书燃觉得心跳太快,有些目眩,下意识地抓紧他腰侧的衣服, 指腹贴着他轻轻摩擦。周砚浔僵了瞬,将她的手指拢进掌心, 用体温暖热她冰冷的皮肤。
周围来来往往,有脚步有音乐,还有车流行驶的鸣笛,书燃却好似失聪,完全听不到那些,所有感官都被周砚浔占据着。
他们在接吻——
这是唯一认知。
舌尖被缠得微微刺痛,酥麻的感觉从书燃腰间升起, 向上,迅速蔓过脊背,身体在他怀里, 不受控制地变热变软。
不晓得过了多久,直到书燃眼睛里浮起呼吸不畅的湿,他才放过她。书燃这时才意识到有人在看他们,脸颊立即红透, 手足无措地往周砚浔怀里藏。
周砚浔扣住她,将她抱得很紧,贴在她耳边,说:“你还没回答我。”
书燃有些晕沉,愣愣地仰头看他,不太懂。
周砚浔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下, “我不在,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如果我在呢?”
书燃睫毛颤了下, 声音又轻又软,“如果你在,我会特别喜欢。”
周砚浔低笑了下,垂眸看她的唇,那里还有被他咬过吻过的痕迹。
书燃无意识地抿了抿,又说:“跟我聊天的时候你就已经到赫安了吧?”
不断有行人路过,周砚浔忍耐着再次吻她的冲动,呼吸有些乱地“嗯”了声。
书燃看着他,眼睛里有很漂亮的光,“你为什么会突然跑过来?”
周砚浔手指移到她唇上,轻蹭着,反复揉被他吻红的地方,低声说:“忍不住。”
书燃盯着他,心跳很热。
周砚浔同她对视着,缓缓的,“想亲耳听你说‘喜欢’。”
旁边餐厅的门被推门,出来几个人,书燃拉着周砚浔往光线更暗的地方走了一步,之后她仰头看他。
“你来赫安,住哪里?”她说,“有没有订酒店?”
周砚浔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那样。
他太高,书燃须得踮脚才能碰到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带我走好不好?我有好多‘喜欢’想说给你听。”
“那些‘喜欢’,除了你,不想让别人听见。”
*
书燃没有再进包厢,打了通电话给裴裴,要裴裴帮她把外套拿出来。
没多会儿,裴裴就出来了,身后跟着几个人,书燃瞄了眼,都是一起聚餐的同学。
她的手还跟周砚浔握在一起,指尖在他手心里勾了勾,说:“他们都是我同学,高中那些,你要见吗?”
周砚浔只盯着她看,眸光专注,“你希望我见吗?”
书燃莫名想到蒋黎,那条白月光的动态,她摇头,带点儿占有欲的,“不想!”
“那就不见,”周砚浔笑了声,“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书燃松手,放开他,朝餐厅那边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朝他看过来,恋恋不舍的。周砚浔对她笑了下,眉眼很软。
书燃走过去跟裴裴说话,周砚浔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忽然觉察到什么——
一个藏在暗处的男生,眼睛和神色也是暗的,周砚浔看过去时,男生也朝他看过来。
隔着呼啸的风和浅淡光影,两道视线猝然相撞。
看着那个人,周砚浔笑了下,笑出满眼的冷淡和嘲弄。
他认识那家伙——
赵如琛——
物理成绩不错、有点倨傲的尖子班班长。
周砚浔之所以对赵如琛印象深刻,不是因为他用篮球砸断过这人的鼻骨,险些闹到被信雅劝退,而是因为书燃。
高中的时候,赵如琛喜欢书燃,和他一起打球的几个男生都知道,还经常拿这事儿调侃他,问赵如琛打算什么时候告白。
赵如琛投进一个远距离三分,故作姿态地说:“书燃有点偏科,物理不太好,和谈恋爱相比,把成绩提上去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这样,她才有机会跟我去同一所大学。”
旁边的人又是一阵哄,说赵如琛和书燃是“学霸夫妇”、“榜首情侣”什么的。
赵如琛笑容里透出几分得意。
当时,周砚浔在球馆的另一侧,正跟几个朋友打半场,他听见动静,循声看过去,如此刻一般,和赵如琛的视线遥遥相撞。
赵如琛身形僵了下,笑容逐渐消失。
周砚浔额发湿黑,眼睛也是黑的,盯着他,用口型无声地说——
“离她远点,你不配。”
往事同眼前的画面逐帧重合,好似情景再现。
寒风不断吹着,人来人往,周砚浔面无表情,盯着他,再一次无声地说了句:
“离她远点。”
赵如琛莫名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落荒而逃。
*
另一边,书燃已经拿回了她的大衣和背包,问裴裴要不要跟她一起走。
裴裴笑着说:“我们还有第二场呢,恐怕要闹个通宵,你跟周砚浔先回去吧。”
书燃急着去找人,没再说什么,脚步飞快地下了台阶,朝停车的地方跑过去。
裴裴身边还站着两个女生,她们看到书燃径自跑到一个穿深色大衣的男人面前,仰头同那人说了什么。男人笑笑,即便在暗淡的灯光下,也能看出眉眼清冽,皮相绝佳。他揽着书燃的腰,揽得很紧,护她上车,一举一动里透着小心呵护的味道。
直到车子驶上主路,渐行渐远,其中一个女生忍不住惊呼了声:“我天,真是周砚浔,这俩人画风也太不搭了,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多久了啊?”
一边说话一边拿手臂抵了抵裴裴,要她透漏点内幕。
裴裴不爱说私事,含糊地应了:“挺久了吧。”
“周砚浔这种人,”那女生又开口,语气挺微妙的,“书燃那种乖乖女降不降得住啊?他今天又是买单又是来接人,手段真不少,一看就是个海王,私下里肯定不老实。书燃那么单纯,会不会被骗啊?”
裴裴看了女生一眼,似笑非笑的,“书燃降不住,要不,你去试试?”
女生脸色一僵,“你什么意思啊?”
“吃不到自己嘴里的葡萄,”裴裴看着她,“只能是酸的,对吧?”
*
书燃原以为周砚浔会像往常一样在酒店订套房,没想到他居然租了栋别墅,里头设施齐全,像个温馨的小家。
楼上楼下,简单参观了一圈,书燃露出惊喜的声色,眼睛亮晶晶的,“怎么突然想到要租房子?”
周砚浔手臂揽在她腰那儿,低头亲吻她的脸颊和耳朵,“有个住的地方,放长假的时候,我就能经常过来陪你了。”
他说话时气息湿热,温温的,吐在她耳根处,书燃觉得痒,又有些悸,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下。
她只是简单地贴合,周砚浔却很过分地吻进来,手指穿过书燃的长发,扣在她后颈那儿,限制她的行动,不许她躲。
挺霸道的一个姿势,又透出一种要将另一个人完全吞没的欲。
书燃觉得双腿发软,周砚浔好像比她还要脱力,不知怎么搞的,就倒在主卧的床上。
窗帘已经拉起来,不见天光,周砚浔被她推倒,也被她压住,看向她时,目光里有哄人的味道。
书燃没想到会变这样,有些懵,看着他,“摔疼了吗?”
周砚浔的指腹由下自上,停在她下巴那儿,捏了捏,笑着说:“不疼,但是,能不能先给我点时间,让我洗个澡?”
书燃目光闪了下,耳根处浮起鲜润的红,小声说:“没不让你去。”
周砚浔忽然发力,反将书燃抵在床单上,黑沉沉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声音又低又沉,“还想亲我吗?想亲,就再亲会儿。”
书燃倒下时领口被弄得有些乱,肩膀露出来,还有一截细细的白色肩带。
她勾着周砚浔的脖子,让他低下来,脸颊贴在他颈侧那儿,缓慢蹭了下,声音更轻地说:“先洗澡,要快一点哦,不要太久。”
“太久,”她好像藏了什么似的,含混着,“会难受的。”
周砚浔眼尾那儿也染上了红,克制又隐忍地在她肩膀上亲了下。
浴室里响起水流声,书燃拿手机向叶扶南报平安,告诉她自己今晚不回去。书燃第一次对外婆说谎,语气不太自然,将裴裴搬出来做挡箭牌,说去裴裴那儿过夜。
书燃一贯乖巧,叶扶南没怀疑什么。
按下挂断键的瞬间,有人热热地自身后贴过来,手臂缠在她腰上,抱着她,“去洗吧,水温我都调好了。”
书燃回过头,周砚浔只围了条浴巾,上身没有衣服,漂亮的腰腹肌肉垂眸可见,刺青被水洗过,愈发惹人眼目。
浅淡的湿气绕在他周围,发丝挂着水珠,睫毛很长,浓密的,被灯光映着,在眼睛下方投出深色的阴影。
书燃看着他,似乎连呼吸都忘了,不知怎么想的,居然伸手在浴巾边沿处摸了下,摸到他有些坚硬的肌肉纹理,“这里有水,你都没有好好擦干,会冷的。”
周砚浔呼吸紧了紧,朝她贴过去一点,哑声,“别磨我了,去洗澡。”
水声又响,周砚浔找了条运动裤套上,他心跳有点乱,心耳神意都在浴室那边,没心思做别的,索性就专心等她。
度日如年的感觉,在这一刻尤为强烈,周砚浔想,他可能真的没什么耐心,只不过短短几分钟,就已经等不及,开始心焦。
搁在小矮几上的手机频繁在响,提示音接连不断,他觉得烦,拿起来要关机,看见通知栏里有条新短信:
【我是宋裴裴,加我微信,给你看个好东西,是惊喜。】
周砚浔眉梢抬了下。
好友申请通过后,裴裴发来了一段视频,时长将近一分钟,看环境应该是今晚的同学会。
手机镜头有点低,画面里,书燃和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面对面站着。
周砚浔一眼就认出来,是赵如琛。
赵如琛几乎愤怒地质问:“你怎么能和那种人在一起?”
接着是书燃的声音:“他是哪种人,你又是哪种人?”
……
“他是S省的理科状元……”
……
“嫉妒周砚浔天生就拥有你得不到的一切……”
……
“周砚浔是我男朋友,在我眼里,他永远是最好的……”
……
视频暂停在书燃推开赵如琛的那一刻。
播放结束,周遭又恢复安静,浴室里,似有若无的水流声。
周砚浔眼睛下来,视频封面上有书燃小半个身影,他看着,指腹无意识地刮了刮机身侧边的静音键。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没人知道,那一小段时间里,他究竟想了些什么。
屏幕又亮了下,一条新消息——
宋裴裴:【燃燃很勇敢,也是真的喜欢你。】
周砚浔手机上未读未回的消息很多,他只回了裴裴这一条。
X.:【我知道。】
顿了顿,又发过去第二条。
X.:【谢谢。】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谢谢你让我知道,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她保护过我。
浴室里的水流声好像停了,一片安静,温温的橙色灯光。周砚浔滑动屏幕,将手机关机,之后,他起身,走到浴室门口。
玻璃门拉开一道缝隙,窄窄的,响声轻微,书燃围了条浴巾,手指捏在胸口布料折叠的地方。
她露出一双眼睛,湿淋淋的,看着他,小声说:“这里有卸妆棉、洗脸巾和小皮筋吗?我没带……”
“我去买,”他说,“还需要什么?”
这种时候,他居然愿意冒着风雪跑出去。
书燃愣了愣,心底有情绪在翻涌,乱乱的,又很暖,摇头说:“没有就算了,也不是必须……”
“没关系,”他垂眸看她,手指透过玻璃门的缝隙,在她下巴上勾了勾,“我也有东西要买。”
书燃眨了下眼睛。
周砚浔勾她下巴的手指移到耳朵那儿,在她耳垂上捏了下,“这里的东西都是管家服务准备的,我看了下,牌子不好,味道很糟,尺寸也不合适,不舒服,我出去买新的。”
书燃听到“尺寸”那里才明白过来,慌得眼睛都不敢往他身上落,嗫嚅:“要不要叫个外送……”
周砚浔笑了下,“叫外送,你不害羞吗?”
书燃咬唇。
羞。
特别羞。
而且,她也不想看到有陌生人出现在这栋房子里。
这一夜,她希望这里只属于她和周砚浔。
只有他们两个。
第60章 温柔
周砚浔很快就回来, 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他脱掉大衣,随手搭在客厅的沙发上,脚步很快地绕过楼梯。推开卧室的门, 他看见书燃半跪在窗边的茶几旁,用点火器点燃一支香薰蜡烛。
她没穿浴袍, 身上套着周砚浔的衬衫,也只有这件衬衫。
经典的黑色款,木质纽扣,领口和袖口处点缀些许暗纹,下摆堪堪遮住大腿,衬得那块皮肤凉白似新凝的牛奶冻。
长发半湿,披在她背上, 有一些沿肩膀滑下来,柔软乌沉。灯光从头顶细细跌落,映着她, 脖颈修长,身段玲珑而秀气,好看得不像话。
周砚浔喉结微颤。
书燃意识到什么,半回头, 看到周砚浔倚靠在门边的墙壁上。
时间似乎静止了,不再流逝,似有若无的心跳和呼吸声,频率有些快。
书燃睫毛在颤,小声说:“我没带其他衣服,就从衣帽间里找了一件你的衣服穿。”
周砚浔走过来, 身形俯低,自身后抱住她, 呼吸里带着微微的热意,“这样很好看。”
他抱得太紧,书燃被迫仰头,周砚浔借着这个姿势在她唇上吻了下,“别这样跪着,膝盖会疼。”
“不疼,”书燃被他亲得脸颊有些红,“我垫了小垫子。”
周砚浔还是不满意,手臂自书燃双腿下穿过,将她横抱起来。
姿势变化,重心不稳,书燃心跳悬了悬,连忙搂紧他。
加湿器徐徐吐出水雾,蜡烛燃烧,香橙花的味道弥散开,后调是铃兰和鼠尾草,让人目眩神迷。
几步走到床边,书燃的脊背先碰到床单,质感很软,细微的凉,她忍不住瑟缩。
周砚浔低头,看她的膝盖,那里有点香薰时半跪着留下的印子,浅浅淡淡的红,像薄涂的胭脂。他看着,掌心覆上去,帮她揉了揉。
皮肤相贴合,触感又暖又烫,书燃觉得脊背一阵难以抑制的燥,说不清的颤栗感。她下意识地抬眸,眼睛里含着些水汽,视线刚好和周砚浔的对上。
他看着她,只看她,专注的神情让空气都热起来。
书燃受不住这样的眼神,手臂撑在床上,身形支起一些,想去捂他的眼睛,却不想,这个动作,让她离他更近。
他站在床边,身形俯下来,书燃抱着他,双腿软软地在他身侧。
衬衫太薄,书燃隐隐感受到从周砚浔那儿传来的凉意,他刚刚出去过,衣服还没暖透,下意识地问:“你买到满意的东西了吗?”
周砚浔的情绪似乎有些起伏,喉结难耐地颤了下,他一手摩挲她后颈那儿的柔软皮肤,一边靠过来,在她耳朵上咬了下,低声说:“买到了,你要看看吗?选一个。”
书燃呼吸变快,好像热得受不了,她觉得他在使坏,忍不住在他颈侧咬了口。
“我不要看,”她说,“你喜欢就好。”
“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房间里好像有雾,不知道是加湿器开得太大,还是血液过于躁动,让人有了幻觉。
周砚浔顿了下,接着,很凶地吻住她,一遍一遍,将书燃的唇瓣揉到泛红,要破了似的。
情绪最浓的时候,他感觉到一只细软的手,贴着他,缓缓揉着他手臂上的皮肤。
故意磨他似的。
这动作让周砚浔的呼吸更重了点,他想说什么,不等他开口,书燃忽然按住他的肩膀,用了些力气地按着。
顺着那股力道,周砚浔跌在床单上,仰面看到天花板,书燃难得露出一点强势,她过来,到他腿那儿,坐着
夜很暗,湿气氤氲。
周砚浔视线向上,看着她,单手扶她的腰背,“要这样?”
书燃脸很红,脖子也是,唇上有被吻过的痕迹,锁骨的凹陷处汗湿鲜明。
她位置高些,垂眸看他,手指揉着身上的衬衫,有点倔地说,“要这样。”
周砚浔指腹贴在她腿那儿,靠近衬衫下摆的位置,缓慢滑了滑,哑声:“你会累。”
“不累,”她坦荡着,也羞涩着,唇瓣似樱花,“想看你的眼睛。”
周砚浔眼眸很深地盯着她。
书燃喃喃:“资料上说,这种……就是这种,能更好地看到对方的眼睛。”
“我想看着你。”
接下来,时间好像更慢了,一切都模糊不清。
她身上,那件衬衫始终都在,没有掉落,下摆软软垂着,时不时地荡一下,像流浪的云,在半空翩跹舞动。
周砚浔眼尾殷红,有些热,书燃盯着她眼睛的那个动作也是热的。
她看着他,每一寸神色都不放过,一直在看。
她看见他呼吸很重,也看见他紧紧蹙眉,眼底深黑一片。她还在他眼眸的中,看见自己。
坐着的在咬唇的自己。
有点妩媚的自己。
一个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自己。
原来,当她在他眼中时,会比平时更漂亮啊。
……
周砚浔抱着她,让她贴在他颈侧那儿,手指抚了抚她的肩膀。
一切都变得好轻,呼吸、心跳,脉搏的每一次跳动,都软得不行话,好像被托举在半空。
不知不觉间,一些变化在发生,书燃重新碰到床单,脊背挨在上面,有很舒服的感觉。
她紧紧咬唇,眼尾红得一塌糊,周砚浔尽量将呼吸放轻,却没能成功,他的气息,带一点好闻的薄荷味,铺天盖地将她包围,几乎让她丢掉性命
那个时候,她想哭又哭不出的时候,周砚浔低头吻住她的唇,很温柔地吻,细腻辗转。
也是在那时候,他哄她说了声“喜欢。”
她说,喜欢他。
喜欢他这样。
第二声喜欢,是在浴室里说出来的。
花洒开着,淋着水,淋到一半,却被周砚浔关掉。两个人都湿漉漉,水汽很重,他带她到洗漱台前,镜子里,书燃又看到他的眼睛,黑黑沉沉的眼睛,只有她一个人住在里面。
长久地住在里面。
他抱她进怀里,书燃颤颤的,有些站不稳,脖子上全是汗,脉搏疯狂在跳。呼吸还不怎么顺,他又亲过来。
洗漱台宽敞,镜子映出一切。
她的热,她的无力,她雪白的泛红的皮肤,还有,她身后的周砚浔。
书燃的手腕被他抓住,紧扣着,按在台面上,周砚浔五指下滑,到她手指间,变成十指纠缠那样。
她动了下,垂落的长发扬起来,似一袭昂贵绸缎。
更加漂亮,难以形容。
太多的情绪在这一刻,两个人都是,满得几乎盛不下,热热烫烫的空气,叫人涣散。
他手指贴在她唇边,破开她抿唇的那个动作。
“想不想咬我?”他故意问
书燃说不出话,脉搏突突在跳,她额头汗湿,手指也是,抓着他递来的手臂,低头咬过去。
这一下力道重,特别狠,见了血,以此来暗示,她此刻的心跳悸得多么厉害。
“好凶。”周砚浔笑了声,在她肩膀和后颈那儿各落下一记亲吻,绵软的吻。
“还想咬吗?”他又问。
书燃呼吸全是碎的,她点头,发梢在颤,滑过皮肤,触感微妙。
“喜欢咬我啊?”他看着手臂上的齿印,笑着,模样痞坏,特别勾人
她试探着出声,有点黏人的味道,“喜欢。”
“咬吧,”他贴在她耳边,手臂递过去,“咬着我。”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水声停下,书燃包着浴巾被周砚浔抱出来时,窗外已经有了淡淡的金色日光。
是早晨,天亮了。
卧室里,床单一团皱,周砚浔将她放在一旁的小沙发上,转身去清理。书燃困得过了头,反而睡不着,脑袋很沉。
她动了动,浴巾有些松,敞开些许,眼眸垂下来,看到自己的肚子。
不由地想起——
刚刚,在浴室的时候,她薄薄的皮肤底下,好像能看到——
轮廓。
一个轮廓。
有点不可思议。
是他太凶了么……
换好干净的床品,周砚浔又来抱她,书燃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被他喂了点水。水很温,暖着喉咙,让困意找上来,书燃渐渐顾不得思考什么肚子什么轮廓,只想睡过去。
周砚浔拿了件自己的卫衣给她穿,书燃迷迷糊糊的,配合着伸手,没注意到浴巾松开,滑下去,她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
香薰蜡烛还在燃烧,香橙花的味道淤积满室,让人心醉。
周砚浔看着她,脖颈细细的,锁骨清晰,如雪的肤色上,偶尔落一点红,像胭脂,又像樱花。
这画面落入眼中,勾着心跳,他太想亲她,又见她困得受不了,有点舍不得,于是,只吻了下她的额头。
书燃皱着眉,不太满意,搂着他的脖子要他亲嘴唇,又磨了会儿,才逐渐睡着。
彻底睡熟前,神志不太清醒,她模模糊糊的,说了句特别稚气的话:“肚子会破吗?有点涨……”
周砚浔愣了瞬,手指摸一下她的脸,轻轻贴着,好半晌才明白过来,笑出一声。
明知道她已经听不见,他还是回答:“不会的。”
房间里只剩呼吸,小姑娘睡着了。
周砚浔睡意很淡,他坐了会儿,一直在看她,眸光里的情谊任谁看了都会动容。
之后,他将手机开机,略过所有未读消息,找出那两段视频——
一个是除夕那天的视频,书燃祝他新年快乐,用烟火为他做了一颗星。
另一个视频是同学会,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对赵如琛说,周砚浔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上他。
两段视频,周砚浔反复看,眼底的光芒逐渐变深,也变软。
他喜欢的女孩子,那么喜欢,在他床上,在他心上。
她不仅回馈给他同样的爱,还在保护他,像昨夜那样,给予他无法形容的温存与快乐。
他甚至会想,周砚浔,你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好的人,遇见这样好的爱。
到底该怎么珍惜她?
死心塌地够不够?
只做她一个人的信徒,够不够?
*
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四点,醒来时漫天暮色。
书燃撑着手臂,慢慢坐起来,看见周砚浔的电脑开着,放在被子上,人则下了床,在窗边接电话。
对面不晓得说了什么,他微微蹙眉,神色严肃,下秒,似乎感应到什么,他视线偏过来,与书燃的目光对上。
该怎么形容那个瞬间呢。
他一生桀骜,一身不羁,野骨鲜明,好像就是为了衬托这一刻的温柔。
连浅橘色的落日余晖都忍不住要溺在他眼底。
书燃看得怔忡,直到他挂掉电话走过来,连人带被子一并抱进怀里。
“醒了?”他说,“饿不饿?”
书燃没说话,伸手去拿手机,手臂软软绵绵。
屏幕亮起,几通未接来电,一通是裴裴,剩下的都是外婆打来的。
看到“外婆”两个字,书燃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眼睛往周砚浔那儿看着,小声说:“我该回家了,外婆会担心。”
“吃点东西再走,好不好?”周砚浔哄她,“我来做。”
“不行,”书燃摇头,“已经很晚了。”
周砚浔亲了亲她有些发红的眼皮,“再陪陪我。”
这次书燃没被他缠住,拒绝得很坚定,换完衣服,周砚浔拿了车钥匙要送她,书燃再次摇头。
“荷叶巷里都是老邻居,”她说,“你的车太招摇,被人看见的话,不太好。”
周砚浔皱眉,“我很见不得人?”
“是你太耀眼,”书燃踮着脚,在他唇边亲了下,“别闹脾气了,好不好?”
周砚浔眼睛垂下来,在看她,忽然说:“还担心肚子会破吗?”
书燃早就忘了自己还说过这种傻话,怔了下,一些记忆随之涌进脑袋里,都是昨天那些,他们的……
脸上一热。
“你快忘掉!”她有些急,“不许再提了!”
周砚浔只是笑。
他帮她叫了车,看她坐进去,挥手跟她告别。
出租车渐行渐远,周砚浔倚靠在门外的墙壁上,舍不得似的又看了会儿,脑袋里跳出一个近乎荒唐的词——
独守空房。
*
原以为周砚浔能在赫安多留些日子,和书燃一道回校,弈川那边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他没等到开学就被叫走了。
书燃比学校规定的日期提前了几天,早早返校。
叶扶南一向开明,没多问,只提醒书燃注意安全和健康,小女孩谈谈恋爱没什么,如花似玉的年纪,但要做好措施,不许乱吃药。
书燃一时没明白,什么措施?
叶扶南眼睛眨了下,“你要生宝宝吗?我倒是不介意早一点做曾祖。”
书燃手足无措,脸红得要命。
返校那天,书燃先回宿舍放行李,本以为房间是空的,其他人还没到,推门进去,却看见谈斯宁。
两人迎面撞上,书燃一愣。
宁宁,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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