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八月十五,日暮。
天晴无云,霞辉落下,渲染出一片落日余晖。
沈介等在行宫外,远远就看到洛桑向他走来。
她面上带着明媚的笑意,甚至在快接近他时,小跑了两步。
“好看吗?”洛桑揪着裙角,在他面前转了两圈,高兴得像在展示什么珍宝。
其实只是一件简单的素青色罗裙,配上一支简单的木兰银簪而已,不过当一片绛红色夕阳落在她身上,与她巧笑倩兮,真的就仿若出尘的仙子一般。
偏偏沈指挥使从不是一个善解风情之人,只是皱着眉侧过头去,似乎还是带着不满说道:“不是说了,让你和上次一样着男装吗?”
“可是…”洛桑下意识给自己辩驳,“可是今日是去看花灯啊…”
男装虽然更加便利,但是她又不是去办事的,她可是去看漂亮的花灯的。
她可能这一辈子都只有这一次机会,自然是希望可以打扮得漂亮一些,好看一些。
沈介对此不置可否:“庙会人多眼杂,姑娘穿成如此,很容易招惹别人的目光。”说完还不忘补了一句,“姑娘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语气严厉,吓得洛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
她也没穿什么华丽的衣裳啊,低头再确认一眼,嗯…她穿的明明就是一般出身姑娘家的衣裳啊…
抬手又摸摸了自己的发簪,也只是普通银制簪子,甚至都不是镀金的。
明明她上次出宫的时候,就看见有人是差不多的打扮。
“怎么会…这一身都是嬷嬷生前送给我的。”洛桑小声嘀咕。
还有头上的簪子,也是嬷嬷送她十五岁的及笈礼。
嬷嬷和她那时候都没什么银钱,又是哪里来的闲钱购置什么吸引人注意的衣裳。
她又转了一圈:“大人你看清楚,都是很常见的衣服样式,我也没带什么贵重的首饰,怎么会被有心之人盯上呢。”
沈介被她扰得偏过头去。
“罢了,上马车吧。”
洛桑原本还想为自己争取两句,她都想好说些什么了,没想到,倒也是没想到沈介这人这么轻易松口了。
一直到一只脚踏上马车之前,洛桑才转过头问沈介:“沈大人其实也是觉着我好看的吧。”
不然也不会说她穿成这样出门不合适。
洛桑想到这里,俏皮地笑了一下,她撩起马车的帘子,然后又打趣沈介道:“我觉着沈大人今日这身打扮也很好看。”
她看到沈介时就注意到了,脱下锦衣卫制服,换上深青色劲装的沈介也不似往日那般严肃了。
洛桑说完就赶紧钻进了马车厢,留下马车外的沈介,不知是不是夕阳的余晖太红,竟也印染了他的耳根。
…
他们出发前正是落日时分,等到集市之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中秋,是难得城中不设宵禁的日子,因此这日,集市中充满了男女老少。
洛桑下车的时候,收到了沈介递过来的帷帽。
“一定要带吗?”洛桑皱眉。
她虽然不怎么出过宫,可是也没听说女子上街要非要带帷帽的。
“这是为了姑娘的安全。”沈介坚持。
“可是她们都没带…”洛桑指了指街上其他姑娘。
“若姑娘坚持,便还是回去罢。”
“你威胁我?”
洛桑看着沈介那张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脸,很气愤。
“是姑娘答应出来以后都听在下的,誓言尤在耳,姑娘不会不记得了吧。”
沈介的声音明明很平静,但洛桑听着却觉着很刺耳。
罢了罢了,高兴的日子,不和他一般见识。
但也不想轻易随了沈介这个人。
只见她在身上翻找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才翻出一块面纱。
“帷帽太繁重了,我不喜欢,沈大人看这个怎么样?”
像是一个得逞的小孩,洛桑把手中的面纱朝沈介面前挥了挥。
还带着少女清新的面纱就这样拂过他的面颊,唇角,然后是脖颈。
最后又离开。
“大人,你看看周围,哪有姑娘代帷帽的,不都是什么都不戴,或者带个面纱的…带这么夸张才会奇怪好吗。”
然后不等沈介答应还是反对,洛桑就跳下马车,往庙会走去。
沈介无奈却轻笑了一下,也转身跟了上去。
他们之间,好像是她听他的,又好像一直是他在妥协。
…
既然是逛灯会,洛桑路过卖花灯的摊子是自然买了一盏花灯。
一盏很普通的纱灯,四四方方的。
但灯面上画的是几个少年在田野畔放风筝,她没放过风筝,也没守住自己儿时的朋友,便将它买了下来,当作是她曾经真实的回忆。
她提着这盏花灯,却还是会再看路边其他样式的花灯。
“姑娘若喜欢,再买下来便是。”
沈介注意到,洛桑已经又是再一次看向另一盏兔子花灯了。
他也觉着,比起洛桑手上还是平平无奇的花灯,那盏兔子灯应当是更受姑娘家喜欢的。
洛桑却摇摇头,捏紧了手中的花灯:“我是还能喜欢别的花灯,可我之后一双手,既然已经选了这一盏,那便不会再买别的了,买了又提不来,就浪费了。”
她说的明明是花灯,可这话落在沈介耳朵里,却只觉着很不舒服。
“即便是遇上十分心仪的,也不会丢掉手中是这盏吗?”
洛桑沉默了一下。
怎么感觉这个沈指挥使很认真地在问她这个问题,她不就是买不买花灯吗。
怎么感觉这件事和严重一样。
洛桑回答道:“我只是觉着没必要而已,花灯买太多也没意思,要是喜欢多看两眼就是了。”
她不是一个喜欢便要得到的性子,她人生中有太多想要但得不到的东西,这种两个都喜欢怎么选的问题对她来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倒是沈大人不挑一盏喜欢的花灯吗?”
“没兴趣。”
好短的三个字,她可说了那么多话诶。
洛桑挠了挠头,奇怪,她明明记得沈介之前话挺多的啊,怎么如今又变少了。
以后做沈介媳妇多姑娘真可怜。
不过很快洛桑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是可以许愿的河灯。
洛桑又高兴地付了钱,这回她买了两个。
还有一支笔。
然后随着人群来到河边。
“不是说不会买其他花灯了吗?”
旁边沈介是声音。
她忽然发现,沈介好像是在嘲讽她的时候,话就会变多。
不过不重要,她今天开心,不和他一般见识。
“这是许愿用的,不一样,我多放两盏,被菩萨看到的机会也大一点。”
“那怎么不再多买一点?”沈介不懂这些,也不信这些,可就想知道洛桑在想什么。
“不行,不能让菩萨知道你太贪心。”
其实是店家说一个人最多只能买两个…
她原本想让沈介帮她再买两个,但看着他的脸,又不想开这个口。
想想也知道,沈介那张嘴会吐出什么回答。
洛桑说完,就拿起手中的笔开始准备写字。
她平生有两个愿望…嗯,好吧,确切是最大的两个愿望。
一是希望自己可以一辈子平安。
二是希望阿介也可以平安。
她写下第一个愿望之后,就着手写第二个。
“沈大人,读介的字有多少啊?”
听她问这五个,沈介眼角一跳,走进她,带着些无谓的语气问:“怎么,姑娘的愿望还和在下有关?”
洛桑不满他的轻蔑,转头瞪了他一眼。
一双杏目,即便是生气,也没什么威慑力,只觉着娇气。
她不理沈介,还是专心想着怎么写。
思量了一会,洛桑落笔写下了“阿弟”。
然后蹲下身,将两盏河灯放在水面上,看着它们随波离开。
她想,就算再也见不到,也希望阿介可以在什么地方,平安地活着。
想到这里,洛桑抬头侧眸望了望站在旁边的沈介。
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
洛桑的心停了一下,好似什么在她的记忆里重合。
但这回忆很快被一阵焰火打断。
洛桑被斑斓的焰火吸引,想站起身看得更清楚一些。
不料起身说功夫,脚下一用力,被水浸湿的路面打滑…
只是意料的疼痛没有袭来,反而是什么力量搂住了她的腰。
此时一道璀璨的焰火划过天空,也在他们二人之间迸发。
洛桑睁开眼,眼前的是沈介的面容。
一阵擂鼓般的心跳在彼此之间跳动,一如生命般鲜活。
沈介黝黑的眸子落入洛桑眼中,他的眼里有绽放的焰火,也有她。
可这种奇异的感觉只是一瞬,洛桑很快清醒过来。
道了一声多谢便后退离开。
沈介也并未多言,只是瞥了眼远去的花灯,眸色暗沉。
…
两人最后坐在了一家馄饨摊前。
周围有一些些尴尬。
但是当热气腾腾的馄饨上桌时,洛桑就忘记此前发生的事情了。
馄饨的蒸汽中,洛桑看见的是另一桌上的一家四口。
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洛桑突然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然后很认真地望着沈介问:“沈大人,你会不会怨我,因为我,你都没办法和自己的家人过中秋。”
她没有亲人,自然有时间不会意识到家人的重要性。
她光记得中秋逛花灯的事情了,以至于都忘记是因为她,沈介才没办法和家人团圆的。
不仅不能过节,还得陪着她看他没兴趣的花灯。
洛桑很认真,沈介却是无所谓。
“姑娘想多了。”
而后,又补充道:“姑娘以为在下为什么会姓沈?”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先道个歉,女主到现在还没认出男主,写着写着就多字数了,不过快了。
第二,本文没有任何规训穿衣自由的说教,只不过是当时当地(毕竟一个架空王朝)的考量。
最后请大家多多支持和收藏!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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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v不了,也没榜,所以基本隔日更。
如果有幸入v,会多更(感觉和画饼一样,哈哈)
第25章
夏夜里的风伴着桂花的花香拂到洛桑的脸上,她怔了一会,细细地在脑海间又回忆了一遍沈介的话。
“姑娘以为在下为什么会姓沈?”
洛桑先前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父母两人同姓,又或者男方入赘女方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这些可能其实都有问题。
一来,自古有男女同姓,其生不蕃的说法,普通人家之间或许不一定会遵守,但世族之间,一直都是相信这个说法的,毕竟能是同一个姓的世族,多多少少都沾亲带故。
二来,沈家是名门望族,儿女婚配自是讲究门当户对,不说各个女儿都像沈皇后那样高嫁帝王,但也不可能选门第太低的。
只要门第不是太低,又怎么会同意让自家男子入赘别家。
更何况,沈介的母亲还是沈家嫡长女。
沈家又怎么可能同意和门第过低的家族联姻。
不过这些洛桑不是很清楚,毕竟都离她太远了。
只是当沈介这么问出来的时候,洛桑就知道答案肯定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
“我原先以为是因为沈大人的父亲也姓沈。”洛桑轻声说。
沈介面上没什么其他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开口,像是说着什么无关痛痒的事情:“沈某并没有父亲。”
他这么直接,让洛桑不知道怎么反应。
“对不起,沈大人。”
“姑娘为何道歉?”
洛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下意识就说了对不起,大概是她问了不合适的问题,也勾起了沈介的伤心事。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默默低下头去。
沈介却是不肯放过她,继续追问:“明明姑娘也和沈某一样,无父无母,不,姑娘甚至连个亲人都没有,为何…为何还要为沈某感到抱歉。”
和小时候一样,那时大家分明一样,都在泥沼之中挣扎,可她却会为他哭,为他笑。
沈介不明白,她分明能随时抛下他,又为何要为他如此。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深陷其中,以至于无法自拔。
洛桑皱眉,对他的话感到冒犯。
虽然也都是实话,但哪有人这么赤.裸裸说出来的。
小馄饨也放下不吃了,洛桑回敬上沈介的目光。
但她当对上沈介的眼眸时却愣住了。
不是她想象中的冷漠调笑,反而是一种带着炽热的求是。
夏夜依旧热情,连带着,彼此的呼吸都重了。
…
但是洛桑还是很生气,她做什么了,要被人这样揭伤疤。
“我让沈大人想起了伤心事,是我不对,可…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先前并不知情,所以才向大人道歉,可大人呢,您明明知道的…”
洛桑哽咽。
她接受自己无父无母是一回事,但被人这么说是另外一回事。
这人怎么惯会戳她痛处的。
她不懂,怎么有人可以这么轻易地伤害别人。
越想越气。
一气之下,剩下的馄饨也不吃了,洛桑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
面对询问,洛桑一把甩开沈介的手。
“我爱去哪去哪,与沈大人无关。”
“你回来。”
不等沈介说完,洛桑就已经跑开几步远了。
沈介只能赶紧跟上去。
走之前,却还不忘拿上洛桑买的那一盏花灯。
庙会人实在太多,沈介的身型也不似洛桑娇小,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得越来越大。
洛桑一直跑到累了才停下来,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随着人群跑到了一座桥下。
她正打算靠着桥边的树干歇下来喘口气,却没想到靠上的霎时身子一空,她竟然整个人向后倒去。
原是树干早已枯朽,根本经不住她这一靠。
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好惨,她怎么这么倒霉…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掉入了水中,冰冷刺骨的河水无不在侵入她每一个弱小的地方。
洛桑并不会水,一时间,她只感觉口鼻都被水充斥着淹没,难以呼吸。
又是那样的无助感使她毫无挣扎的力气。
她只能将手伸出水面求救。
索性人多,落水的声音很快被人注意到。
洛桑挣扎之中,听见岸上有人在喊“有人落水了”。
她不停地想咳嗽,呛水,但是虚浮感包裹住她的全身,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用力。
她明明才在这河里许了平安一生的愿望…
不知过了多久,洛桑感觉,终于抓住了什么。
“别怕。”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
求生的本能,使她来不及思考,只能尽可能依赖着来救她的人。
她感觉这么抱着他,她就是安全的。
沈介差点跟丢了洛桑,听到桥边的骚乱,他便立马赶了过去。
几乎只是看到她挣扎出水面的手,沈介便知道这是阿姐。
毫不犹豫便跳了下去。
一直等到摸到她还温热的体温,沈介的心才放了下来。
…
沈介把洛桑带回了马车,带着她找了一家客栈。
落水的惊吓使洛桑如今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当沈介准备出门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捉住了沈介是手腕。
就像前不久,他捉住她的一样。
“你去哪?”强烈的不安感,使周围的一切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拼命地想要捉住仅存的一点熟悉。
“我去给你找身衣服…顺便…让店家提一桶热水来。”
他们二人如今实在是狼狈,浑身都湿漉漉的,沈介一个男子倒是还好,洛桑已经开始发抖了,蜷缩在角落里,通红着眼。
再加上夏日的衣服属实不是很厚。
沈介挪开眼,他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
很快,一个浴桶就被抬了上来,等热水慢慢注满,洛桑哆嗦着抬手去摸那一层水汽。
“那你怎么办?”洛桑问沈介。
他们来得不是很巧,今日客房就只剩下了一间,洛桑看着沈介为就他而湿了的全身,难免心有不忍。
沈介难得没有和她斗嘴,只是一遍帮她加热水,一变回答她:“我和店家借了柴房,我一会过去收拾一下就好。”
洛桑点点头:“好。”
沈介又嘱咐了她几句,便把房间留给了她。
等沈介走后,洛桑才脱下身上的衣服,将整个人浸进了浴桶。
屋内寂静无声,一切又是空荡荡的。
身上的寒意被祛除,洛桑才看到她肩膀上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竟然开始渗血…她慌了,不敢洗太久,简单把身上洗干净之后就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穿衣这件事本来她已经不用麻烦别人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落水,明明之前已经好了她的肩膀现在又开始疼了,以至于她现在都伸不了胳膊去穿衣服。
她慢慢得穿,穿了很久,直到额间都渗出了细汗。
敲门声却在不经意间响起。
“等一下。”洛桑这才给自己的衣裳系上最后一个结。
心里感叹,太不容易了。
洛桑去开门,是沈介。
他也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然后见他手里拿着一瓶伤药递给她。
“上点药吧。”
洛桑:“……”
实在是很难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一方面,还能记得她的伤,洛桑应该是开心的,毕竟她确实伤口开始疼了。
但是…她才刚把衣服穿好诶。
沈介借着烛火也看清了洛桑额间的细汗。
“可是伤口裂了?”
洛桑点点头,她心里还是有点怕的。
“过去,我替你上药。”
“什么?”
怎么他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这句话,不说男女之间授受不亲,更何况,她…她还是…
“等回宫也一样的…”洛桑拒绝。
沈介却是轻笑一声:“那姑娘是怎么和上药的人解释伤口裂开的原因。”
洛桑不作反应,沈介便继续:“姑娘当然也可以不解释,但是流言有时就是这样传出来的,而且可能很离谱。”
沈介加重了离谱两个字,然后转身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那我可以去外面找医馆…”
结果不等她说完,又被沈介反驳:“不说如今是什么时辰了,便是能找到医女,姑娘也别忘了自己受的是箭伤,一般人哪里会受这么重的伤。”
“姑娘或许不了解,但是一般情况下,官府都要求医馆上报此类情况,到时候…”
不得不说,洛桑已经被唬得一愣一愣了。
“在下大概还没有和姑娘说过,姑娘受箭伤之后,还是在下带姑娘下山治伤的。”
洛桑:“?”
她确实不知道。
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寝殿了,她自然以为,是皇帝带她下的山。
洛桑惊讶地看着沈介。
总感觉他的话里,怎么还带着一种邀功的味道。
沈介忽然就靠近她,用着意味不明的声音轻声在她耳边又说:“姑娘想来不记得了,不过姑娘昏迷的时候,嘴里喊着阿介…倒也不知道,原来姑娘认识一个与在下同名的人。”
如果说洛桑一开始还只是有一些震惊,那么听到这话,洛桑一下就被定在了那里。
她甚至不敢去看沈介是用着什么表情在和她说话。
洛桑努力解释:“我…我难道就不能有个弟弟吗?”
“弟弟?”沈介轻笑,“不知是亲弟弟,还是情弟弟?”
洛桑只觉两眼一摸黑,这人好不要脸。
她发现,沈介总有一种本事,可以让他对他改观的时候,又立马可以惹恼她。
她要是再觉着他不错,她就是小狗。
作者有话要说:
沈介:想做情弟弟。
下一章会温情一点…咦为什么是温情。
最后预告一下,周五周六周日,我都有事,下一章放在周日晚上。
补偿大家,评论区有红包,感谢支持
第26章
什么情哥哥,情弟弟的,乱七八糟的胡说八道。
“沈大人慎言。”洛桑难得如此严肃。
慎言这个词还是她跟梅香学到的,就是没想到有一天还有机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沈某说得难道有错,据沈某所知,姑娘并没有什么兄弟亲人,不是吗?”
沈介目光灼灼,好似能将洛桑看穿。
洛桑受不了这般审视的眼神,却也不甘心落了下风。
她紧着沈介的话:“沈大人那么厉害,连我有没有兄弟姐妹都知道,那沈大人怎么不帮我找找我的父母啊。”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就是想让沈介知道,他并没有知道那么多。
可沈介却不这么认为,他只是抿着唇,眸色渐深,因为他想起,他曾经为了找她,也试图寻找她父母的痕迹,但是不同于他,阿姐的父母当初是真的不想要她。
“你想见他们?”
“……”她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洛桑也不会把这句话当回事,毕竟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生父生母的半点信息了,怎么会真的觉着沈介会知道,只是,他问得认真,让她难免有一种错觉。
一种,他似乎很了解她的错觉。
洛桑抬眸看向沈介的眼睛,不知为何,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又战栗在她心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沈大人,我看不懂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介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说话的时候是真的好,如果说前几天救她是皇命难违,那么其他事情呢,明明他会背她下山,也会带她出来看花灯,会毫不犹豫跳下来救她。
可不好的时候也是真的坏,先是揪着李召文的事情不放,然后再是戳她无父无母的伤疤。
这都让洛桑很难判断沈介对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说友好不算友好,说恶劣不算恶劣的态度最烦人了。
洛桑就着烛火仰头望着沈介,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但是,沈介什么话都没有说,她也什么都没看出来。
洛桑气得转过身去,试图解释,“我指天起誓,除了陛下,我与其他人都清清白白,绝无半点私情,沈大人信也好,不信也好…”
结果她等了半响,沈介依旧没说话,只有身后似有似无的呼吸声,洛桑急了,剁了剁脚。又转过去看他,“你不会真的还不信吧,我都向天发誓了。”
说着,竖起三根手指,做出发誓的动作。
结果她忘了她肩上的伤口,抬起手的一下,又牵动了伤口。
“嘶。”洛桑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又觉着委屈,她都那么惨了,竟是半点得不到这人的同情。
她眼里的泪差点要掉下来的时候,听沈介干瘪瘪地说:“过来,我替你上药。”
只见沈介阴沉着一张脸。
洛桑憋着一肚子气,才不想顺了他的意:“我不要,你都不相信我,又为什么要帮我,你让我疼死算了。”
有时候,也不知道她的脾气从哪里来的。
“别闹。”见她如此,沈介索性直接动手,将洛桑摁在椅子上。
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你…你,沈介,你这是…以下犯上。”洛桑眨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你放开我。”
她试图挣扎,“沈介,你敢。”
“别动。”沈介压着声音说道,“不想废了这条胳膊就继续。”
这一下,果然,洛桑被唬住了。
她平时再与人置气,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她是真的好疼,而且她本来就怕疼…
因此只能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的安安份份坐了下来。
她的头发还湿着,一滴两滴的水珠顺着发梢落到她身后的衣衫上,打湿出一片旖旎。
明晃的烛光下,皙白的皮肤隐隐绰绰。
沈介的呼吸都不免重了一些。
他的指尖在轻颤,却还是拢过她背后的青丝,将它们整理好,顺到洛桑的身前。
又给盖上一块干净的沐巾。
洛桑被他的举动震惊,忍不住开口调侃道:“倒是没想到,沈大人挺会啊。”
居然还知道给她擦头发,连陛下都没给她擦过。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品。
洛桑不耐烦的情绪终于慢慢消散了去。
二人之间就这样静静的一前一后地相处着。
后来,肩头的布料被拉下,裸.露的肩头暴露在幽暗的烛火中,一闪一闪。
注意到沈介的视线落在她右侧,洛桑不自在地挡了挡。
“别乱看。”
沈介难得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移开了视线。
凳子面前是一面铜镜,当伤口被这样展露时,一些好不容易消话的情绪又再一次翻江倒海。
洛桑还是忍不住问:“是不是很难看啊?”
那箭射得凶狠,留下的疤一直从肩侧遗留到胸前。
她每次宽衣穿衣时都特意避开自己的目光,就怕看到的时候会难过,可如今又这样出现在她面前,避无可避。
沈介注意到她的情绪,竟然一把扯下自己的衣领,露出自己小臂上可怖的伤痕。
“这是刀伤…大概是三年前的,之前更不好看,但是它在慢慢变好。”
洛桑意识到这是他在安慰她。
但也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做锦衣卫的危险。
她几乎都要忘了,那日她失去意识前,看到的也是浑身沾血的沈介。
他好像就是一直这样,不顾安危地做着锦衣卫的活计。
一种异样的情绪慢慢蔓延上心头。
这种心情一直到那药粉铺散在她的肩头,洛桑被疼得一直躲,却无济于事。
因为沈介一直都掰着她的坐姿,不让她乱动。
“我疼。”洛桑数次抗议。
皆无效。
沈介只是一遍替她上药,一遍没有什么情绪地说:“姑娘那日那么英勇地挡灾他人面前,沈某还当姑娘不是怕疼的人。”
洛桑:“……”
“我…我那日….”
大概只有洛桑知道自己当时心里的小九九。
这怎么能说给别人听呢。
“姑娘当时在想什么?”
不同与方才平淡的语气,沈介说这话时,情绪内敛,他好似在压抑着什么。
洛桑当然不能说是为了叫皇帝记住她的好才如此的。
便只能回答:“我什么也没想,那箭一下就来了,我哪有时间想。”
是啊,什么也没想,情之所至,才会毫无计算地挺身而出。
他分明知道,却还是自取其辱。
沈介克制着情绪,才没有将手中的瓷瓶捏碎。
…
一刻钟后,伤口处才上好伤药。
洛桑收拢领口,方才才迟到地问出那一句:“沈大人,你当时也疼吗?”
她在关心他,沈介的手一顿。
“习惯了。”他还是平淡地像是在说晚上吃了什么一样。
但洛桑好像感受到了他言语中的无可奈何,忽然问出来了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却一直没机会问的问题:“大人为什么会做锦衣卫的。”
据她所知锦衣卫虽是天子近臣,但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
底层人试图出头才会来做锦衣卫,而就沈国公府的出身,完全不需要走这条路。
“为了活下去。”
沈介的回答完全出乎洛桑的意料。
怎么会?
“姑娘之前不是想知道我问什么会姓沈吗?”
沈介望着洛桑的眼睛,一字一句:“因为我不过几年前才回的沈家。”
一石激起千层浪。
洛桑脑子里只觉着轰的一声。
她麻木的,后又不受控制的,靠近沈介。
然后去找沈介的手腕。
是左手还是右手?
她的手在抖…
她终于问出了那一句:“阿介,是你吗?”她的声音在颤抖。
年龄一样,名字一样,连经历好似都一样。
她想知道究竟是不是。
但是沈介却有意识地躲过了她伸过来的手。
然后故意给她浇下一盆冷水:“而在下先前一直都生活在太原的乡下。”
洛桑顿住,却重复着:“一直吗?真的是一直吗?为何?”
“当然,至于为何,就不方便告诉姑娘了。”沈介能面不改色说谎,“倒是姑娘好像是在找什么故人吗?”
“哦,对,阿介…”他饶有兴致地重复了这个名字。
洛桑这下觉着也没必要找补了,干脆承认了。
“就是我说的弟弟。”然后还强调,“是真的弟弟。”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她是真的拿阿介当亲人的。
沈介却在此时表现出饶有兴致的样子,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
“所以姑娘是和你弟弟走散了。”
只有沈介知道,弟弟两个字味同嚼蜡。
事已至此,洛桑点点头。
“沈大人…”洛桑不太好意思开口,“就是,您能帮我找找他吗?”
他可是锦衣卫诶。
沈介:“……”他以为他听错了。
“姑娘若要找人,何不和陛下说。”据他所知,陛下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
“不行。”洛桑想都不想地摇头。
“为何?既然只是弟弟,为何不让陛下知晓。”
洛桑愣住,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很难说究竟是怕陛下知道她曾经儿时的过往,还是怕被人知道她曾经那么贪生怕死地丢下过一个亲人。
“沈大人这就不懂了吧…”洛桑故弄玄虚,然后继续说,“男人吃起醋来是没道理的。”
吃醋?
这话气得沈介手指关节都在作响。
但洛桑丝毫没注意:“如果沈大人喜欢的女子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沈大人难道不介意吗?”
沈介觉着可笑,反唇相讥:“哦,那陛下三宫六院,姑娘也不介意?”
洛桑:“……”被噎住。
“咳咳,那不一样。”洛桑嘴硬。
沈介却好像“恍然大悟”一般:“我知道了,原来姑娘其实并不喜欢圣上….”
“才不是。”洛桑又一次被戳中心思,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沈介一脸不信地看着她,想看她能说出什么。
洛桑傲娇地撇过头,不理这个话,反而是开口说:“我和陛下的事,才不告诉你。”
他又不是阿介。
沈介冷笑。
“能不能帮我这个忙。”洛桑放软了语气,甚至去扯沈介的衣角。
沈介不经意看了一样:“再说。”
洛桑:可真行。
…
突然“咕噜”一声,打破了二人间奇怪氛围。
“我饿了。”洛桑开口,“我要吃小馄饨。”
她方才短短的时间心情起伏太大,如今是真的饿点慌。
“没有。”
“……哦,那算了。”
沈介没想到洛桑竟都不争取一下。
“我困了,沈大人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说着就开始赶人。
沈介看着她,忽然就明白阿姐是在打什么算盘。
果然…
她熄灭烛火不到一刻钟,沈介就在门口逮住了刚要出门的洛桑。
洛桑:见鬼了。
沈介:是真不长记性啊。
作者有话要说:
洛桑:你骗我。
沈介:我就不说,我看你什么时候认出我。
感恩。
求收藏啊,你们的收藏就是我的动力。
第27章
洛桑正蹑手蹑脚地关上门,刚转身就撞上了沈介。
他双手环胸倚靠在墙角,正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姑娘不是睡下了吗?”他好整以暇地问她。
洛桑被逮了正着,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睡,确实是睡下了…但腹中无物,一闭上眼,就忍不住咕咕得叫。”
然后又是眼巴巴地望向沈介。
她有些局促,像是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很难说没有羞愧感。
而他此时身着一身黑衣,恰好的修身,衬得他身型修长,腰腹部的布料更是紧紧贴合着他的腰身。
此时,洛桑一下就想起他刚刚扒开衣服时,肱骨处分明的线条。
然后脸一下就红了,她该死。
沈介不疾不徐地走向她,立在她面前看了她一会后,转身离开。
洛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刚想问,又见沈介走出两步就停下。
“不是饿了吗?还不跟上?”
“啊…”随后意识到沈介是什么意思,洛桑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一抹笑,然后乐呵呵地跟着沈介出了客栈。
她觉着沈介又可以是个好人了。
随后,他们又来到了刚才的馄饨摊。
没想到,老板还没有收摊。
老板是一位四五十岁的妇人,看见他们很是热情地迎了上来,招呼他们坐下。
又是先前的位置,一张四四方方的方桌,沈介坐在洛桑左边那一侧的位置。
“二位这是和好了?”一边问,一边给他们倒了杯茶。
洛桑没想到老板还记得他们,只觉着不好意思,讪讪地把笑露出来,是也不是地点了点头。
“就是,小两口吵吵闹闹的,才热闹,感情才好。”
“是…”洛桑很尴尬,她没想到他们的吵架被老板看到了,而且还记下了。
她只能听到什么就点头,好把这事应付过去。
然后等到老板去下馄饨了,才反应过来。
小两口…
她看了看一旁的沈介,倒是好,居然悠哉地在喝茶。
“我刚没听清楚…”洛桑解释。
“嗯。”沈介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放下茶杯,好似笑了一下,“沈某并不介意。”
“切。“洛桑不服,“怎么,是我不好看吗?难道还配不上沈大人吗?”
只不过,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这嘴啊。
“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她果然是飘了,以为圣上喜欢她,就好像天下的男子都会喜欢她一样。
要实在地说,从很多方面说,她好像确实也配不上沈介。
她只能低下头,默默喝茶,想把这句话糊弄过去。
反而是沈介,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神里流淌出一种淡淡的伤感。
“沈某并无此意。”
“我知道,沈大人年少有为,长得也好,自然配得上极好的姑娘。”
洛桑想起了圣上说的容家姑娘。
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洛桑隐隐约约的,竟然有些羡慕那个姑娘。
洛桑:“沈大人有喜欢的姑娘吗?”
突然被问到的沈介与她大眼瞪小眼。
对此,沈介竟然苦笑了一下:“之前有。”
“……”洛桑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是吃惊。
她只想过有或者没有,之前有过是什么样子的情况。
今晚的月亮格外耀眼,而沈介却只是看着她,那一瞬,洛桑竟然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落寞。
“沈大人也不用伤心,缘分这东西很奇妙的,想我,如果不是认识了…嗯…我大概六月的时候就出宫了…”
“沈大人将来一定能再遇上喜欢的姑娘的。”
洛桑看似在安慰他,实际又往沈介心上插了一把刀。
“哼,缘分。”沈介冷笑。
洛桑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竟然感觉被嘲讽了。
“……”她很无语。
“所以后来为何不喜欢了?”
她其实不该问这个的,但实在是好奇沈介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因为她眼神不好。”
洛桑:“……什么意思?”
沈介好像意有所指的样子,问她:“姑娘你说,明明人就站在她面前,她却什么也没看到,这是不是眼神不好?”
洛桑:她怎么会知道…
“就这样…?”然后,她压着声音小声说,“这也太小气了吧。”
但是没想到沈介的听力这么好,居然被他听清了。
“姑娘是说在下小气。”
洛桑忙不迭摇头赔笑:“没有没有,沈大人听错了。”
见他茶杯里空了,还给他添茶。
“那姑娘刚刚说什么?”沈介似乎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洛桑掩面语塞…沈介是人吗…耳力怎么这么好,她分明只是自言自语而已。
她讪讪地笑:“我刚说的是可惜,是觉着好可惜,您说是不是,那个姑娘年纪轻轻竟然就眼睛不好了…”
沈介笑着看她,不置可否。
“难道真的就看不好了吗?大夫是怎么说的?”
她如此…叫沈介也很难继续崩着脸,他只能尽全力压住不断翘起的嘴角。
洛桑不明所以,她都没谴责他因为对方眼睛不好就抛弃对方的行为,他居然还在笑。
呵,男人。
果然靠不住。
…
很快,有一晚香喷喷的馄饨被端了上来,此外,洛桑还要了一个葱油猪肉馅的包子。
洛桑拒绝了沈介递给她的筷子,就用一张油纸包着刚出炉的包子放在嘴边一口接一口地吃。
鲜咸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很快,一个包子就没了。
沈介刚想说什么,就被洛桑打断。
“沈大人你先别说话,等我吃完再说。”
洛桑得出结论,和沈介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总能气到自己。
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浪费馄饨了。
她低着头,吃得认真,月光混着花灯散出的光,轻柔地撒在她的头丝上,一头青丝被她随意编的一个编发将它们缕在右侧。
只是偶有不听话的发丝还从她的额角垂下。
沈介手快,趁着发尾掉进碗里时,将它们勾住,然后别到主人的耳后。
洛桑:……
被这样的举动震惊,她半只馄饨甚至还没来得及咽下。
她甚至感觉到沈介的手指摸过她时耳骨。
一种酥麻的感觉到达她的心尖。
洛桑:这是在干嘛。
她心里真是有一万个疑问,但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她只是抬眸看着沈介,刚好沈介也正看向她。
忽然之间,就像两相对望那般。
清风拂面,落花成泥。
“小两口感情真好。”卖馄饨的老板感慨道。
洛桑羞得满脸通红,哪里还敢说话。
沈介难得心情好了一些,指尖还残留着一丝她的气息。
细细绵绵地缠绕着他。
…
打更的声音传来,昭示着亥时已到。
此时,路街边的商贩也开始陆陆续续地收摊,连馄饨摊都没有什么人了。
华灯渐消…洛桑陡然升起一种不真实感。
就仿佛身处一场梦一样,从头到脚都是虚的。
回去的路上,洛桑再一次和沈介道谢。
“今日多谢沈大人,我很开心。”
虽然她没有玩到庙会的投掷,没有猜到花街的灯谜,也没有留住想要的花灯…
甚至还因为吵架落了水。
但,她也是真的看了满目的花灯和焰火,也许了一直以来的愿望。
“姑娘客气了。”
一路上,二人难得话少,安静和睦地从街头走到巷尾。
沈介似有踌躇,一直等走到客栈前的转角处时才停了下来。
洛桑疑惑,也跟着停了下来。
也不知道沈介从哪里掏出来了一盏花灯。
确切的说,是一盏琉璃制的莲花灯。
上面襄着萤石,即使不用烛火,也可以在月光下发出淡淡的光,衬得莲花栩栩如生。
“这是…”沈介斟酌着用词,“补偿给姑娘的。”
补偿…洛桑听到这个词的反应,不亚于看到这盏花灯时的惊讶。
“给我的?”洛桑指了指自己,还是不敢相信。
“嗯。”沈介点点头。
洛桑惊喜,用双手小心接过去。
她的手和沈介一比,确实小只,沈介一只手能握住的东西,她要两只手才能捧住。
她看得高兴,连眼里也泛着光。
“沈大人什么时候买的?”
她分明一直和他在一起,怎么不见他出去买过花灯。
沈介脸上有一丝的不自然。
因为他不是今日买的。
“住店老板送的…”沈介随口编了个理由。
洛桑瞥了他一眼:“原来如此。”
她没纠结,花灯好看就行。
“真好,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灯,可惜估计以后都没机会出宫了。”
沈介却说:“如果姑娘真的想许愿,城外有一座寺庙很灵验,姑娘要是想…”
洛桑眼里忽然亮了点光,但很快呜咽,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不用了,多谢沈大人好意,我今日还是借着秀秀的身份出的宫,我想一次也就罢了,若是次数多了,也怕连累秀秀。”
说完,又怕误会,补充道:“我不是不相信沈大人可以保护好我…我,我只是不想连累了别人,我已经二十二岁了,不该这么任性了。”
今日,已是她平白赚到了。
巷口很暗,沈介眼里的失落,无人可知。
“所以后来为何不喜欢了?”
没有不喜欢,只是还不到时候。
…
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
可是那一夜,洛桑却失眠了。
窗户处映下一大片月色,她呆呆地看着。
她很清楚,圣上于她,是她前二十年所追求的可以安逸无忧生活的最好选择。
她终于可以过上三餐不愁,衣食无忧的日子,可以不用忍冻挨饿,也不用再过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生活。
这些,是她做宫女的时候都得不到的。
但她同时也很明白,从此青砖绿瓦,四方红墙,她怕是再也没机会和今日一样了。
床头的莲花琉璃花灯还发着淡淡的光,洛桑又想起了沈介。
这是第一次,有人送给她花灯。
像是一个迟到的二十二岁生辰礼。
…
回宫后,洛桑又过起了一个人的生活。
每日睡到自然醒,天气热的时候就一直窝在房间里,天气凉快的时候就去花园里逛逛。
无聊的时候,竟也开始数一棵树一下午能掉下来多少叶子。
掰着手指过日子,枯燥又无趣。
她甚至想起沈介说的那个庙,可是又觉着不能言而无信。
然后开始后悔那时候自己说的话说绝了。
她总是这样,扭捏困惑。
也不止一次想过,都那么久了,圣上怎么还不叫她回去,也会想,如果真的就这样忘了她,她好像也不是不能活。
在她的纠结中,九月初二那一天,宣她回京的圣旨到了。
洛桑拿着手中的圣旨,又看见不远处的沈介,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惭愧,原本这些我是要在6w字写完的,结果超了不少。
明天,应该还有一章…
第28章
九月初六,离开江南行宫的第一天,宜出行,但生气。
因为奉命来接洛桑的那个人,非要走水路。
那个人的理由是,从陆路回京城需要一个月,而水路只需要半月的时间,而且比起陆路本身的复杂性,水路会更加安全。
道理是很充足也很有说服力,但是,但是他完全忽略了,洛桑既怕水又晕船的事情。
好像她是个货物,根本不是一个人。
他们只是来运送她的一般。
她想找沈介,但也被人拒绝了。
因此,自从接到圣旨,一直到从行宫启程,她都没见到沈介半面。
后来,结果自然是,她在船上难受得七荤八素。
九月初七,难受到想跳下去。
大概是见她这样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为首的方才让船靠岸,一行人改走陆路。
下船的时候,她腿都在发颤,却还听见有人嫌弃她麻烦。
洛桑:……很生气。
要不是她难受得头晕眼花,浑身没力气,她说破天要给自己找回公道。
他们是不是忘了,他们是奉旨来接她的,怎么现在成了她寄人篱下的样子。
九月初八,不宜出行,但还是生气,很生气。
来到驿站的房间后,更难受了。
之前她觉着沈介难搞,如今看来,她真是冤枉死沈介了,比起那个人,沈介真的…
“我要见沈介。”这是洛桑第十次提出要见沈介。
但是门口的侍卫颔首道:“回洛娘子的话,沈大人有事要忙,洛娘子若什么需要,可以和属下说。”
每次都是一样的回答,洛桑感觉自己要被气没了。
胃疼。
“我的需要就是,我要见沈介!”洛桑捂着不舒服的肚子重复,“他都忙了一路了,难道就没时间来见我一次?”
晕船的感觉还没过去,洛桑只觉着想吐。
可是没人理会她…
她明明该是个主子,怎么最后却像个犯人一样,半点不由人。
一盏茶后,她的要求没叫来沈介,反而是招来了他们之中为首的那个人。
就是这个人,不顾她的死活,一定要走水路,也是这个人,不让她见沈介。
洛桑看见他就恨得牙痒痒。
“这位大人,你满意了?”洛桑嘲讽道。
“此次是梁某考虑不周,为此向洛娘子致歉。”
洛桑冷笑,她丝毫没有看出这个姓梁的有什么对她感到抱歉的地方。
明明脸上只有不屑和傲慢。
洛桑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长得人模狗样,偏偏就是不干人事。
“我要见沈介。”洛桑又一次要求。
“沈大人有事要忙,洛娘子想说什么可以和梁某说。”
洛桑:……
这话,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洛桑十成十确定,这人是故意的。
“你这么对我,信不信我回京之后去圣上面前告你一状。”洛桑威胁他道。
“洛娘子随意。”
洛桑:被气到没脾气。
然后这个人吩咐手下看好她,就走了。
洛桑无语,她表示自己不是一个喜欢吹枕边风的,但这个,她还就吹定了,不然都对不起自己这几天受的苦。
啊呀,胃又难受了。
想吐。
…
梁成从洛桑那边出来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他甫一进门,就叫一个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然后来人撒娇般地喊了一声“师兄”。
此时,梁成的脸上竟一番刚才,露出了近乎宠溺的笑容。
“你啊,都这么大了,还和师兄玩这招,我方才差点就出手了。”
少女揽着笑,雀跃得出现在梁成面前。
“啊呀,师兄,我错了。”嘴里说着知道错了,但语气里全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梁成这才把手中的刀放在桌上,然后问她:“不是说要去找沈介吗?怎么到师兄这里来了。”
容若安摆摆手:“别提了,我都不知道那沈介乐不乐意陪我出去。”
梁成对此只是笑笑:“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姓沈的愿意也得去,不愿意也得去。”
容若安若有所思:“这搞得像是我逼迫他一样…”
“怎么会,安安这么漂亮,是姓沈的得了便宜才是。”
容若安很满意这话,不禁笑了出来。
然后眼睛里出现一抹狡黠,她突然问梁成:“师兄,你见到陛下那个新宠了吧,是不是真的很好看?”
提起洛桑,梁成眼里流露出一丝轻蔑。
他不否认,站在男人看女人的角度,那女子很美,美到对男人有一种极致的吸引欲。
但也仅此而已,说到底也就是以色侍人罢了。
这么一个人,在他眼里,和花街柳巷的姑娘无异。
所以,同时,梁成对于圣上派了这么一个人去给他是剖有微词的。
也不知道沈介被指在江南两个多月看着这么一个女子是什么心情?
“你不也在队伍里,难道没看到吗?”梁成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像是耻于承认洛桑的貌美。
“我没仔细看。”容若安心虚得笑了一下。
其实,她当然不可能真的没看到。
她只是想知道,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是怎么看的而已。
毕竟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那差别可太大了。
“所以,她好看吗?…师兄你说、和我姐姐比呢?”
梁成几乎没思考,只是沉声道:“她不过是一介舞姬,即便得了圣上宠幸,也改变不了她的身份,又怎么有资格和你姐姐相比。”
“师兄…”
她还想问,却被梁成打断:“时辰快到了,你还不走?”
被人催促,容若安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她觉着师兄很不对劲,往常她问类似的问题,师兄总是回答说她最好看,没有人比她更好看的话…
可是今天不是…
难道那个新宠在男人眼里就真的那么好看?
…
洛桑的心情啊,可真是太一言难尽了。
太难过了,这几日充分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她数次表示想要出去,都不给。
可笑的是结果还是大夫说她最好出去换换气,守卫才准许她出去。
对,是准许,她就好像被禁足了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
可她连问都没地方去问。
这一切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她与众人的格格不入。
他们是规矩的制定者,而她只是遵守者。
洛桑咬咬牙,表示此仇不报非君子。
她要是不去圣上那里告状,她就不姓洛。
可是…可是…如果这是圣上默许的怎么办…
这样一想,更难过了。
偏偏此时竟然看到了沈介…
而他身边居然有一个姑娘…
原本就快决堤的眼泪,就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她几乎是没怎么思考,就远远地喊了一声沈介。
“沈介,你混蛋。”她边哭边骂,
她还真当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原来是去陪别的姑娘了。
被气到打嗝。
竟然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压得她恶心。
要不是手里边没东西,她在朝他的方向砸过去了。
然后她就不想看见他了。
真的是被气得转身就跑。
沈介却没有要去追的意思,反而是文一旁的容若安:“容姑娘还有要去的地方吗?”
容若安暗暗自得,她还以为沈介会扔下她跑过去,没想到他竟然是顾着她的。
她故意试探:“沈大人不过去看看吗?”
沈介面色日常,然后拒绝了。
“我为何要去?”
容如安这在意识到,确实不应该过去。
那女子是圣上的女人,沈介过去才奇怪。
“但是…”容如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洛桑,“她似乎好像有什么事找沈大人。”
沈介很平常地说:“她经常如此一惊一乍,叫沈某大概也只是因为这十几人之中,沈某与她来说比较眼熟吧。”
容若安想想确实挺有道理的。
…
洛桑数到十,没追过来。
数到二十,还没身影…
数到三十…
数到了五十…死沈介,死了算了。
因为这个沈介,气得洛桑晚上的时候多吃了一碗饭。
洗漱之后,躺在被窝里,居然忍不住就想哭。
她离开的时候没把秀秀带上,以至于现在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其实也很想把秀秀带上的,但她不能这么自私,秀秀是杭州人士,只要过了二十二岁就可以出宫和家人团聚。
如果她把人家带上,不说京城对她来说人生地不熟,便是将来能不能平安出宫都不好说。
跟着她这么一个人,估计也是没什么出头之日的。
所以,她又何必连累别人。
但是怎么会这样,她怎么那么惨…
正想好好哭一下,却听到了不合时宜的声音。
是什么敲在了她屋子的窗户上。
洛桑有点害怕,但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还是一个人抹了抹眼泪,起身去看是什么情况。
她不敢直接把窗户打开,就只能颤颤巍巍得慢慢靠近,有点害怕地仔细听有什么声音。
听不清楚,就浅浅开一条小缝。
再开一点,一点点。
“姑娘,是我。”
…居然是沈介这个臭男人。
洛桑怎么会理沈介,二话不说就要把窗户关上。
幸而沈介眼急手快,立马拦住了即将关上的窗户。
洛桑皱眉,就和他这么较着劲。
“姑娘下午的时候不是找在下吗?”
亏他有脸说,洛桑更生气了。
气呼呼地说:“现在没有了。”
见沈介仍然没有放手意思,洛桑继续:“大半夜,沈大人好意思敲姑娘家家的窗户吗?”
她杏眼正圆,眉眼在生气的时候更加俏丽。
沈介难得耐心与人解释:“姑娘若是睡着了,也不会开这扇窗户了。”
他想,今晚睡不着的估计不止他一个。
“你好意思,明明是你吵醒我了。”
“是沈某的错。”
沈介这么直接和她道歉,洛桑没想到,他还以为他还要和她吵两句。
但想想,她都那么惨了,要还和她吵,沈介就真不用做人了。
“不理你,我要睡了。”但没打算原谅他。
沈介依旧扒着窗框不放手。
“你不好奇白日里站在我旁边的是谁?”
“没兴趣。”洛桑回答得干脆。
沈介笑了笑,没在意,只是继续说道:“那人便是容家姑娘。”
“关我何事。”洛桑才不在意。
容家荣家还是阿家,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对。
等…等等,容家?
洛桑好歹是反应过来了。
“皇…皇后娘娘说的那个容家?”
沈介点点头。
所以,他才不敢在其面前表现出与洛桑有半点相熟的意思。
他只是半带着调侃:“姑娘难道不怕被人误会和在下有私.情吗?”
“我们哪有…”洛桑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反驳,她怎么会动别的心思。
沈介明白,但见她否认这般快,心里还是不自在。
但洛桑心里是舒服了。
起码她知道沈介不理她不见她,不是毫无理由的。
“你冷不冷?”她终于知道开口关心他。
沈介抿着唇,摇摇头。
洛桑终于见到熟悉的人,心里的委屈又忍不住了:“你知不知道,那个姓梁的好坏,我明明和他说了我晕船也怕水,还要走水路,你都不知道,我在船上的时候可难受了。”
沈介当然知道,但他没办法立马解决,他想了办法,可没想到,仅一天,洛桑就已经撑不住了。
她原本红润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而且他还不让我见你,我每次说想找你,他就只会拒绝我,我说了好多次,我都怕你走了…”
“大人你的官职难道比他要低吗?”
沈介无奈,他很难去解释这些。
“梁成是护军参领,和我官职相当,但他奉的是天子诏书,所以是由他负责姑娘此次回京事宜。”
“可是圣上为什么选他不选你啊?”
是啊,为什么呢?
沈介心中不是没有猜测。
洛桑:“大人你放心,等我见到圣上就告他的状。”
沈介:……
有种又无奈又好笑的感觉。
“不要去招惹梁成。”沈介叮嘱道。
洛桑不服:“我哪里招惹他了,明明是他无缘无故地就…很讨厌我。”
她不明白,她难道这么遭人恨吗?
怎么才见她一眼,就那么讨厌她。
沈介想替她擦眼泪,但还是忍住了。
“梁成的嫡亲姐姐是圣上的的贵妃,贵妃也是大皇子的生母。”
洛桑:“……”
好家伙,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怪不得当她说要找圣上告状的时候,他那么无所谓。
反正估计枕头风两边吹,也影响不到他什么。
好气人。
说起来,她确实不知道贵妃这号人物,好像是因为贵妃并没有随圣上下江南。
这么一看…确实大皇子的眉眼间和梁成有点像…
她就说,感觉有那么点眼熟。
不过她原本也没见过大皇子几面,自然也不会特意想到。
“哦…所以,他才会那么讨厌我?”
洛桑这才反应过味来。
她是争他姐姐在皇帝面前恩宠的人。
突然好像就好理解了。
但同时,她又不理解,所以圣上为什么会派这么个人来。
圣上就不怕他中途为难她吗?
别说陛下不知道会这样,她才不信。
想到这里,洛桑有一种那一箭白挨了的感觉。
臭男人,都好可恶。
“京中近日也发生了不少事…”说到这里,沈介的眸光凌厉起来。
似乎,皇后和贵妃暂时联手了。
…
说起梁贵妃…
她是圣上还未登基时的太子侧妃,梁家当时虽然门第没有沈家显赫,但也是那时武将中的后起之秀,因此陛下才会在沈皇后第一次小产后,选择让梁贵妃诞下长子。
但梁贵妃自生下皇长子后便伤了根本,无法继续生子,后面便是一心侍奉起了太后。
皇帝登基后,念其生育皇长子以及侍奉太后的功劳,便封其为贵妃,只位于皇后一人之下。
贵妃虽然这么多年没有表现出争宠之心,但她与皇后是天生的劲敌。
太子之位,皇长子并非毫无胜算。
所以按照常理,二人一般不太可能联手。
但之前皇长子犯了错,是皇后从中斡旋,皇帝才勉强消了气。
沈介虽然暂时还不知道皇后究竟和贵妃谈了什么条件,才让贵妃答应与她联手。
但显然,如今宫内的局势更加复杂了。
…
洛桑努力消化这些信息,但比起贵妃皇后,她发现她竟然更在意那个容家的姑娘。
我当时没仔细看…
但尽管只是一瞥,她都觉着那姑娘和沈介站在一起都是极为相配的。
她很难说自己为什么竟然有些不舒服。
但就是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介意这件事。
“没想到容家姑娘也来了…嗷…”
她很少用这个语气词,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用了出来。
沈介没什么反应,听到问题,也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但说出来的信息不像是随意而来的:“她应当是跟着梁成来的…不过这其中大概也有皇后的授意。”
毕竟之前皇后就和他说过要他和容家那个姑娘多亲近的意思。
“梁成早前跟着容家祖父学过兵法,所以可以算是她的师兄,还听说早前梁成和容家二姑娘议过亲,但最后没有成功。”
沈介似乎很急切地想把那些复杂的人物关系说给洛桑知道。
但洛桑显然没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
“那大人你喜欢她吗?”洛桑没头没脑地问了出来。
沈介气结,反问:“姑娘以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沈介:用温柔和善解人意诱你入套。
我好厉害,5000字,人已麻了…
我画饼,还会有加更的一天的
第29章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后,洛桑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当然也少不了沈介的安慰。
第二天早上,洛桑难得笑意盈盈的出现在驿馆大堂,准备吃个早饭。
“洛娘子怎么过来了?”
她听见有人小声地问梁成。
洛桑扫了一下大堂,发现沈介就坐在不远处,心里莫名就有了底气。
“我饿了。”说着,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正好就在梁成那桌旁边。
“我要是自己不出来,怕是饿死在房间都没人知道。”
“洛娘子说笑了。”
梁成这才示意手下,给洛桑上了一份吃食。
是两个馒头…
有点太干了吧。
但是洛桑不生气,她指了指一旁的水壶,示意给她倒水。
手下看了看梁成的脸色,又看了看洛桑的,最后在梁成的示意下,给洛桑倒了杯水。
“洛娘子将就,这里大伙都是北方人,怕和洛娘子的口味不同。”手下说。
洛桑翻了个白眼,她最看不惯梁成的就是这种阴阳怪气的模样,沈介也是北方人,怎么还知道带她去吃小馄饨,到他这里…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她,还要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哼,小人之心。
洛桑也不理他,只管吃自己的。
梁成估计这辈子没被人翻过白眼,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心里自然不好受。
他趁机提说:“看洛娘子胃口不错,想来之前只是不适应水路,再试一次,或许就好了。”
洛桑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说这人小人都是客气的。
不过洛桑也不怕他,直接摆明自己的态度:“梁大人要是不介意送个断气的人回京,那就这么做好了。”
反正要她好好配合地走水路,门都没有。
梁成冷笑,没想到这女子还会换着方式威胁他。
“洛娘子不会以为梁某会受你威胁吧。”
“无所谓啊。”洛桑学到,要对付梁成这种人,就不能比他气急败坏,“反正如果要走了水路,我就跳船,梁大人最好能时时刻刻看着我,不然找到机会我就跳。”
“呵,你以为梁某不敢。”
哦吼,梁成开始生气了。
洛桑对着他,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我怎么敢这么想,梁大人就算要绑着我去见圣上都是可以的,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反抗得了不成。”
她一双眼,做足了委屈可怜模样。
梁成觉着真刺眼,他嘲讽道:“这些都是沈介教你的?”
洛桑很无辜:“梁大人这话从何说起,今日还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沈大人,之前,可是梁大人和我说沈大人一直在忙的…况且这里这么多人,我和沈大人可是半句话都没说…”
又是这样一张故作无辜的脸。
洛桑不嫌事大,继续补充道:“虽然梁大人和沈大人官职相当,但沈大人和梁大人相比,年纪小,辈分也小,又怎么会和梁大人唱反调呢。”
梁成:“……”
沈介比梁成小五岁,但二人皆是正三品。
对此,一直是梁成的心结。
对比梁成的脸已经黑得像炭,沈介的心情就明显好很多。
洛桑也对着沈介偷偷的笑,一扫前几日的憋屈。
…
梁成没想到,一夜过去,这人竟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是他看错了她,果然,女人都不可信,最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但对此,他也只能下命令,改走陆路。
毕竟,他不可能真的送个半死不活的女人给圣上。
洛桑得了逞,手里的馒头都香了很多。
但梁成显然也不会由着她高兴。
通知改走陆路之后,竟是要她即日出发。
“陆路耗时长,应当即刻出发才是,毕竟圣上还等着娘子回京。”
洛桑无语,她都怀疑,难道他早送她回京是可以升官发财吗…赶鸭子上架也没他这么赶的。
“我不要…”洛桑有点支支吾吾,“我…”
但其实她拒绝的原因是因为她早上的时候发现自己来了月事。
自从受伤之后,她就一直在喝药,前两个月要不就是不来,要不就是来得不彻底。
因此,这次她都能感觉到这次会特别凶猛。
再加上这次晕船,她也认识到,她是真的需要一个人帮帮她。
可是偏偏随行的都是一群男人…这要她怎么找一个人出来。
“洛娘子又有何事?”梁成明显的不耐烦。
“我…我需要一个可以照顾我的人…一个女的。”
梁成:……
“当时那么干脆拒绝那个宫女同行,梁某还以为洛娘子不需要人照顾。”
他口中的宫女就是秀秀。
她没让秀秀跟来有她的理由,但她没想到来接她的人里面居然没有一个女子。
这难道合理吗?
陛下来江南的时候都不知道带了多少宫女,而这居然一个都没有。
…也不对,有一个,但洛桑又不能让容家姑娘来伺候她。
“这应该问梁大人吧,梁大人奉旨来接我回京,难到不应该带上一两个可以可以照顾我的人吗…梁大人自己思量不周,竟也好意思怪我。”
梁成本就对这次下江南之行有怨言。
他是护军参领,也是武将,要他来接一个女人,这件事本就对他是一种羞辱,他只想早去早回,自然不可能带着女子出行拖慢他的脚步。
但这话说出来,洛桑才不会信,他们是坐船来的,怎么会因为多带两个人而拖慢行程,再说,不还有一个容家姑娘跟着,难道容家姑娘就不是女的了。
梁成最好是别说这些,不然洛桑可得嘲讽他。
“梁大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看不惯我,但梁大人别忘了,我不是犯人也不是货物,圣上派你来是护送我回京的,不是让你给我脸色看的。”
说完,也懒得再看梁成的表情,转身就走。
洛桑离开了,梁成只能到沈介面前阴阳。
“回京之期一拖再拖,沈大人满意了。”
沈介抿了口茶:“沈某觉着方才洛娘子说的很合理,这件事是梁大人考虑不周。”
“沈介,你少和我说这些,你别忘了皇后娘娘是怎么吩咐你的。”
沈介不动声色,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开口:“梁大人都不怕得罪圣上,在下怕什么。”
其实梁成不是不怕得罪皇帝。
他只是以为皇帝绝不可能因为一个洛桑而发怒而已。
洛氏即便告状,也只会让陛下感觉厌烦罢了,毕竟哪个男人会真的对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子上心,洛氏漂亮,也不过是圣上新鲜的玩意。
沈介见梁成还糊涂着,便继续道:
“沈某一直以为梁大人是个聪明人,但是如今看来…”沈介顿了顿,“梁大人难道从来没想过为何圣上会把这差事指派给梁大人吗?”
梁成自然想过。
但却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他对女人一贯如此,自然也不会觉着圣上是个例外。
…
洛桑回房就睡了,没办法,她每次来月事的时候,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根本不想动。
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碰她的脸。
她想,应该是吉祥吧…只有吉祥会摸她的脸。
她努力试图睁开眼…真的很努力。
看清是什么之后,忽然就笑了起来。
“沈大人,是你啊…我梦到你了诶。”
“沈大人,你在笑诶。”
她果然是在做梦,不然沈介怎么会笑。
“沈大人,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平时怎么都不笑呢?”
“沈大人,我表现得是不是很好?你的话我都有听进去。”
她一直在沈介的手心蹭来蹭去,在求表扬。
沈介知道她还没有清醒,但还是顺着她的话点点头:“姑娘做得很好。”
得到夸奖,洛桑很高兴。
“谢谢沈大人,沈大人你好厉害啊。”
没有男人听到这样的话能没有反应。
更何况还是他那么喜欢的姑娘。
“那有奖励吗?”沈介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地诱.惑。
洛桑摇摇头,有些失落:“我都没有钱,我好穷的。”
“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她懵懂地看着他,眼神迷离,两颊还带着一片绯红。
沈介喉头一紧,舌尖燥热。
“我想要…”
洛桑很“认真”地听着,她其实还挺想知道这个答案的,毕竟像沈介这样的人,很难猜他想要什么。
但是很可惜…
她还没听到答案就换了一个梦。
洛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整个人都懵懵的…
她站起身子反应了好一会才回忆起来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梦…
啊……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还梦到了沈介。
怎么会这样。
她居然还在梦里求夸奖。
好热啊,怎么办?
不过她梦到哪里了?
哦,对,梦到沈介刚要回答他要什么。
然后她就不记得了…好可惜。
不过也对,她又不知道沈介要什么,梦到这里断了也很正常。
“喵~”
洛桑听到吉祥的声音…
顺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桌上摆着什么东西。
她下床,打开。
才发现是一碗红糖姜茶。
碰了碰碗壁,甚至还是热的。
不应该啊,她有睡那么死吗,怎么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臭吉祥,你就只会吃吃吃,怎么有人进来你都不炸毛的,明明平时多摸你几下,就炸毛了。”
嘴上抱怨着,但是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求收藏,什么时候收藏可以250,好难写。
求文曲星。
预告一下,三章之内女主认出男主。
第30章
之前的水路走了一天,如今一行人下榻在苏州的驿站。
洛桑一直记得,苏州,是嬷嬷的故乡。
嬷嬷之前还为她打算,等她出宫之后就去苏州的绣坊做工,银钱虽不多,但也够她生活,她可以租一个小院子,再找一个人品好的郎君,然后生两个孩子,过平凡但安定的一辈子。
洛桑还记得,当时听到找郎君的时候,不由得红了脸。
“嬷嬷你说什么呢…”
“桑桑啊,嬷嬷只想告诉你,找一个穷但人品好的男人,过的也会很好。”
洛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她当时确实和李召文走得比较近…
想来嬷嬷对此是不满意的,嬷嬷常说,做官的人家,不是她们这样身份的人可以肖想的。
“桑桑啊,嬷嬷知道你小时候过得苦,但如果一直追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下半生怕也会过得很难。”
洛桑当时点点头,想,她当时应该也是明白的。
不过人总是算不过老天。
没想到,嬷嬷那年冬天竟然一病不起,没撑过桃花盛开时节便撒手人寰。
更没想到的是,圣上在一年之后来了行宫…
而她也成了圣上的其中一个女人…
洛桑时常想,如果嬷嬷还在世,应该会很不高兴吧,还会揪着她的耳朵,然后深深的叹口气。
她总是这样,惹嬷嬷不高兴。
…
“我想去帛安绣坊一趟。”洛桑提说。
听到有点耳熟的名字,沈介顿了顿,方才想起来为何耳熟。
“帛安绣坊?姑娘为何知道城内有个帛安绣坊?”沈介明知故问。
对此洛桑实话实说,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沈大人还记得我的嬷嬷吗?”
沈介点头。
洛桑:“就是嬷嬷和我说的,苏州有个帛安绣坊。”
“所以姑娘要去做什么?”
这个问到了洛桑,她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买衣服绣品的话,她没有这个多余的钱。
可直接说她认识周嬷嬷她又觉着有些突兀,毕竟除了周嬷嬷,她也不知道还认识谁。
还真难为到她了。
就在她认真思索之际,沈介已经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
顿时,一股凉风吹醒了她。
“过来。”沈介朝她招手。
洛桑不明所以,但也还是听话起身向沈介走了过去。
“干…”她的嘛字还噎在她嗓子口的时候,人已经被沈介拖着腰半举起来。
她下意识捉住窗框不撒手。
要不是她意识还算清醒,她一定大声喊了出来。
“你做什么?”洛桑的眼里七分疑惑,三分惊恐。
但她只敢压着嗓子质问的模样,又显得她格外敏感。
沈介示意她安静,又指了指门口。
洛桑意识到,沈介这是要带她翻窗户。
不难理解,他自己就是翻窗户进她房间的。
毕竟他和她的身份,也不能光明正大独处一室。
洛桑显然心虚了,她慌张地看向门口处,幸好把守的人不是贴着门站岗,不然这样的动静肯定被人发现。
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轻手轻脚。
她不是没翻过窗户,她只是没有被人抱着一起翻过窗户。
沈介的手还搭在她的腰上,让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好了,沈大人。”
她没动,沈介就也没动,于是两人还面对面靠得很近,洛桑只能干巴巴地提醒。
沈介这才收回了手。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这天气好似格外得热人。
洛桑脸上早已起了一片红晕。
…
苏州…其实挺大的。
洛桑一直待在行宫之中,很多时候,旁人口中的常识,于她而言,需要有人解释才能理解。
“大人,我好像不知道怎么走…”洛桑她心虚,她非常心虚。
她看着车水马龙的集市,完全不知道该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走。
这事还得依靠沈介,果然最后还是沈介领着她走。
一时之间,洛桑对沈介又改观了,她觉着这人真的好厉害,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惊叹。
“沈大人,你好厉害啊。”她是由衷地感叹的。
对此,沈介表示,他并不需要这么浅薄的赞叹。
带着她认路就能被她夸赞,沈介多少觉得这样的夸奖有点廉价。
也不知道,她可以对多少人露出这种惊喜的神情。
帛安绣坊并不远,只走了两刻钟就到了。
而洛桑不知道的是,沈介自然是因为早就知道帛安绣坊的位置,才叫她和他步行的。
不然,沈介也不会这样带她出门。
“到了。”
洛桑顺着沈介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了对面的一家绣坊,门面上挂着四个烫金大字。
——帛安绣坊
“真的诶!”洛桑有一点点兴奋,她甚至捏住沈介的衣袖蹦了一下。
陆陆续续的有人进去,有人出来,他们之中,有夫妻,有母女,也有姐妹。
正巧,一对男女从门口走了出来,男子脸上挂着笑,然后接过女子手中的物品,还贴心地提醒她注意脚下的台阶。
洛桑觉着这样的感情真幸福。
“这男的是个赌徒,估计是哄着家中妻室来卖绣品的。”沈介在一旁很冷静地说。
洛桑:“……”
她不服:“为什么这么说?”她不信沈介还认识这两个人。
沈介隔着马路,指了指那男人的手。
“你仔细看那个男人左手小拇指,是不是断了半截?”
洛桑眯着眼,仔细盯着看了半天。
“还真是。”
“这是催债人惯用的手段,一次不还就断一截手指,从小拇指开始。”
听得洛桑感觉自己的手指都疼了。
她有些泄气,先前觉着美好的画面一下子破碎了。
这会越看越觉着那男人笑得是那么的不怀好意。
她很难想象,如果是她遇上了这样一个男子会怎么办。
她想如果是她,大概会跑路吧。
“唉。”再看着这对夫妻,洛桑叹了一口气。
“沈大人…”她开口问,“那你呢,好赌吗?”
“沈某从不赌钱。”
“那花楼呢,沈大人爱去吗?”
“……不爱。”
“那沈大人会打女人吗?”
“不会。”
连沈介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听话地回答她的问题。
洛桑则是看着地上的影子,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这世上也不是所有男人都那么不堪的,沈大人就会是一个很好的夫君。”
洛桑其实不知道什么是好男人,只不过想起嬷嬷曾经和她说的话,嬷嬷说,男人多多少少都有毛病,让她以后找不赌不嫖,也不打女人的男人就够了。
虽然她也不是很清楚,嬷嬷明明自己都没嫁人,又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道理。
沈介嗤笑:“这样就是一个好夫君了?”
他都不知道阿姐找男人的眼光这么低了。
继而又冷嘲道,“那姑娘也算是找到一个好男人了。”
洛桑:他这是在阴阳她吗?
“不进去吗?”见她一直只站着未动,沈介问她。
洛桑有些踌躇,她其实挺想进去看看的,她一直都只是听嬷嬷描述,还没有亲眼看过绣坊是什么样的。
但是想起自己囊中羞涩…
还是耷拉着脑袋承认:“我没有银子…苏绣听说还挺贵的。”
她可买不起。
“我觉着我进去也是打扰别人…”
她一直如此,好奇,但也害怕给人添麻烦。
“而且,我在想…要不要和他们说周嬷嬷…哎,沈大人,你…”
她一个没注意,沈介就已经先她一步进去了。
洛桑也只能跟上。
…
“两位想要什么?”
一进门,就有店小二招呼他们。
洛桑有些局促,不知该怎么反应。
倒是沈介气定神闲,直接和他说要看看样衣。
店小二很热情,随即就开始招呼他们坐下,然后要去拿样衣册给他们看。
“我没钱。”洛桑再一次重申。
沈介不慌不急地喝着茶,然后徐徐开口:“沈某有。”
就在洛桑以为沈介这是准备送给她一件衣服的时候,就听他继续说道:“所以沈某可以给自己买一身衣裳。”
洛桑:“……”
是她自作多情了。
…
洛桑随意看了几个刺绣样式,不得不说,嬷嬷以前说她可以来这家绣坊做工,属实是抬举她了。
就她的绣工…她感觉和这些展出的真是云泥之别。
她正看得认真,想她得再努力多少年才能达到这样水平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洛桑…”
抬头,竟然看到了一张她熟悉但同样抗拒的脸。
“李芸兰。”
她不敢置信地叫出面前的人的名字,在想她是不是眼花了…
结果,人家一开口就是:“你这就被人抛弃了?”
洛桑:她就不能说点好的…
李芸兰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毕竟洛桑这小蹄子攀上了皇帝,又怎么会出现在苏州,可是她越看,越觉着像。
最后没忍住,还是决定出来看看。
结果,别说,还真是洛桑。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人一同开口,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先说。
“这是?”李芸兰眯着眼,打量起洛桑一旁的沈介。
这看着就不是个普通人,李芸兰感慨道。
洛桑迟迟没开口,李芸兰可太知道她了,也知道她之前被皇帝看上的事情,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起沈介这个人了。
“在下沈介,锦衣卫指挥使。”
李芸兰一惊,好大的官。
这下是不敢多问了,不笑不得地坐到洛桑旁边,有些抱怨:“你怎么不早说。”
锦衣卫是什么身份,她可不想死。
洛桑讪讪道:“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所以你是被抛弃了还是没被抛弃?”李芸兰咬着牙在洛桑耳边小声问,这回是不敢大声问了。
洛桑尴尬笑了一声:“没有,先别说这事了。”
“好。”随后又是一声尬笑。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3000
希望到我下次更新前可以涨10个!10个!
开玩笑,5个。
要不3个也行,呜呜。
我都30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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