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大的好运道
蓝龙虾是鼎鼎稀罕的好货没错, 可这恰恰是几人去过海边的证明。
眼见长子气怒的模样,俞逞与黎皖姝面面相觑。其实在他们看来,去浅水边而已, 还有苏嬷嬷和丫鬟在, 何须如此不愉?
不是还抓到蓝龙虾吗?那是天大的好运道啊!
挺好的呀!
殊不知,俞苗前生便因此等运道而糟人威逼利用, 险些丧命。为此,俞沐不管不顾杀光歹人, 却也因此得罪不少大臣,引得昏君不愉。
俞沐并不后悔曾有过的作为,但只要想到俞苗奄奄一息的模样,他便心如刀绞。
今生谁也别妄想伤害她。
无论七七还是其他妹妹,均只能在蜜罐里成长, 往后余生只许喜乐,不准烦忧。
这是他立下的愿。
小娃儿最是敏感, 原本得意洋洋的俞苗这会儿只敢偷偷瞄几眼阿兄。
阿兄好凶。
俞苗小心翼翼靠近阿兄, 耍赖似的拽着阿兄的衣裳, 小脑袋蹭着阿兄:“抱抱, 抱抱。”
“还去不去海边。”
俞沐垂眸,有意晾着她,冷音质问。
“抱抱~”
关于阿兄的质问俞苗只字不回, 软软的声音撒着娇, 不停的求抱抱, 像只赖皮猴,阿兄不妥协便不罢休。
这是她惯用的伎俩, 通常无往不利。
忽然间,俞苗双脚悬空, 刹那间已被俞沐抱在怀里。又问了一次:“还去不去海边。”
俞苗自打被抱起便扒在阿兄脖颈边,蹭蹭小脑袋,嘴里发着喟叹:“唔~”
就是不回话。
软包子在手,俞沐心头发软,只得叹口气,妥协了。
“海边危险,往后不许再去,若想去只能让阿兄带你去。”
听闻此言,俞苗终于不再扒着阿兄的脖子。小心看一眼阿兄,确定他不凶了才终于展颜欢笑,好开心的点头:“嗯!”
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哪还有方才蔫蔫的模样。
见得她如此,俞沐愣怔片刻。
七七这般看人脸色行事的模样,又无端让他的心一阵抽疼。
她还这般小,无论现在还是未来,均无需再看人脸色才是。
是他过于急躁了。
“等阿兄忙完便带你赶海。”
俞沐声音放柔,一手捏捏俞苗粉嫩□□嘟嘟的小脸。
村人相信他的能力,由他带着七七出海,若得到好物自不会遭人起疑。
俞苗嘻嘻嘻笑着,因着觉得痒而缩着脖子,一双漂亮的眼睛神采奕奕。
阿兄要带她赶海耶!
她好开心呀!
“苏嬷嬷,今日之事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转脸看向苏嬷嬷时,俞沐已褪去脸上的笑意,变为满面肃容。
苏嬷嬷哪敢有其他言语,发誓今日之事只会烂在自己肚子里。
得亏她多了个心眼,小心避着人群。
今日所得的好物自然不能为外人知。村人或许没有恶意,可一传十,十传百,终将成祸害,尤其现在鱼龙混杂,自要更加小心谨慎。
黎皖姝不无担忧的问出口:“蓝龙虾怎么办?”
俞苗毫不犹豫开口:“送给姥爷啊!”
俞苗想的简单,她答应抓大龙虾给姥爷,所以它就是姥爷的嘛!
“不着急,先养着,待我得空再送过去。”
俞沐回的不紧不慢。对于蓝龙虾这等稀世好物,自然需由他亲自去送,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谁也不能信。
当然,也不是不能去信让外祖父亲自走一趟。
只是他另有其他打算,蓝龙虾的归处还未可知。
如果酝酿中的事能成,那么他便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
没错,俞沐在等一个时机,而知府大人便是其中关键。
一切就等知府大人的到来。
“七七真棒。”
没来由的,俞沐伸手摸摸俞苗的小脑袋,笑得一脸温和。
若知府大人能来,那么蓝龙虾便能发挥它的最大用处。
俞苗歪歪小脑袋,不甚明了的眨巴眨巴眼睛,也跟着笑得好开心,露出两个小梨涡,甜甜的,引人迷醉。
是嘛,她很棒的嘛!
嘻嘻嘻!
*
接下去的日子村人日复一复努力劳作,因着关丘渔村多了许多‘村民’,很快的,村子便已小有规模。
看着村子越发壮观的模样,村人别提多满意,这让他们对未来充满憧憬,做起事来更是干劲十足。
俞沐并未如愿等来知府大人,但他并不着急,依然有条不紊的做指挥,渔村正按照他的所思所想成型。
相反,俞苗快急死了,每日要看好几回蓝龙虾,她好想快点把她抓到的好厉害的海货送去给姥爷。
姥爷会夸她棒棒!
然而阿兄总说再等几天。
她都想要生气了!
这日,俞苗用过早膳便做贼似的偷偷溜去后院看一眼蓝龙虾,那里有一个费了好大功夫才造起来的池塘,接进来的是活的海水。
蓝龙虾和一些好漂亮的螺便被偷偷藏在此处。
见捡回来的宝贝们都还活蹦乱跳,俞苗这才放心回去。
俞进士家的孩子们每日均有课业需学习,夫子是黎皖姝特意花钱自镇上请来的。上午琴棋书画各有安排,下午则是习武。男娃儿习武一个时辰,女娃儿半个时辰,由俞沐亲自教授。
因着海啸的原因,课业停了一段时日。
如今村子里宅子越渐多起来,村人不好意思再待在俞进士家叨扰,便去了其他家宅建好的人家借宿。
而回归平静的俞进士家,除半大的孩子,其他小娃儿便继续每日的课业。
今日正好是俞苗的画作课,在夫子的指导下,她将捡回来的石头作上各种各样的画。可惜她年岁尚小领悟力有限,笔下所作还稍欠火候。然,与同龄人比起来,已是好了不知凡几。
俞沐那边也正如往常一般,有条不紊的做着指挥。
不知何时开始,渐渐开始有人停下手中事宜,纷纷向同一个方向看去。
“快看,那……那可是官老爷?”
不知谁开口了,声音颤抖,隐隐带着兴奋。
村子里多少人是第一次见官老爷啊!
瞧瞧那身官服,还有身后整齐排列的两排衙差,身上的佩刀好生晃眼。
威风,太威风了!
当俞沐看过去时,村长已经和父亲一起迎上前,规规矩矩行礼作揖。
意料之中的事,俞沐隐去眼中异色,继续招呼村人做事。他倒是有条不紊,就是村人第一次见此阵仗,颇有些紧张,做起事便没了方寸。
俞沐失笑摇头,状似无意向知府大人所在方位再扫去一眼,这一眼却是让他倏地收起眸中笑意。
利眼盯在那道小小的欢快的小男娃身上,眼睁睁看着他向自家的方向跑去。
沈沢也来了。
正是这时,远处传来村长的叫唤,是知府大人要见他。
村长是个颇为善断之人,渔村能有今日成就,除俞进士父子的大功之外,也要多亏他识人善用。如今三人行为默契,已不需多余言语,每件事仅简明扼要提出便能快速各司其职,将事情妥善完成。
他们主要由村长主外,负责发动村人以及与官府接洽;俞进士父子则负责出谋划策,兼盯紧进程。
三人均行事内敛,默默做事,从不喜好邀功。
然,他们的作为大家却都看在眼里。
知府沈康之先前仅听闻关丘渔村的传奇事迹,一直未能得空前来一睹盛况。
其他渔村损失惨重,有的村子存活下来之人甚至不过半,他自然要紧着安顿好重灾区,故而直待今日方可前来关丘渔村聊表慰问。
初入关丘渔村,他确实被震惊到了。
一排排整齐一致,气势恢宏的石头房,怎么看也不像乡村的宅子。虽是家宅,可它们的构造却不那么简单,若细看会发现它们以坚实为基准,同时又能兼顾外观,实在难得。
沈康之大为赞叹:“不错,不错,关丘渔村给了本官大惊喜,想不到关丘渔村高人辈出啊!”
否则哪能造出如是规模的村子!
往常仅听闻沿淮镇出了一个进士,那位进士便是关丘渔村人士。但那位进士是为文人,此番壮举当不是他所为。
村长的回答却让他颇感意外:“回大人话,此番是多亏俞进士父子帮忙出谋划策。”
村长自知日后还需仰仗俞进士父子,自不敢独揽功劳。
在外看来是他在领头办事,却不知,任何时候均是俞进士父子推着他去行动。故而他早先便同村人知会过,俞进士家虽不求回报,但大家需得懂得感恩。
村长这便将俞进士父子如何带领大家避难,及如何带领大家改建宅子等,事无巨细说与知府大人听。
知府大人听得津津有味,竟不想一介文人能如此深谋远虑。
“俞进士拥有此等远见及魄力实非常人,本官佩服!”
沈康之向俞逞作揖致意,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饶是他在官场沉浮多年,也想不出这么细致周密,且一环扣一环的计策。
先是未雨绸缪,创造出无一伤亡的奇迹。再是引领村人重建家园,以一举之力构造出最为牢固的渔村。后又为其他难民指引生路,壮大关丘渔村的同时又为他省去不少心神。
一举多得,实在妙!
“我只一介文人,自无能做出这番举措。不瞒大人,犬子自幼得过高人指点,如今成就便是犬子的所思所为。”
如今时候俞逞便实话实说,他需将长子推至知府跟前,如此才能方便他日后行事。
果然,沈康之惊讶道:“哦?!”
俞进士年岁与自己差不多,其子当尚且年幼才是,竟已有此造化?
“真是虎父无犬子!快,将人唤来让本官开开眼!”
虽感惊奇,沈康之心中到底打了疑问。他膝下三子,么子尚且年幼,长子与次子无论品行还是学识均无可挑剔。他敢说,整个沿淮镇无人能比他们更优秀。他们做不到的事,一个并无上进心的进士之子,又怎能做到这般?
或者,这些其实是受背后高人指点?
村长便是这时候开始叫唤俞沐。
带着心中疑惑,沈康之随村长叫唤的方向看去。然而,只一眼他便被远处的少年郎吸去全副心神。
那是一个身量高大的少年,小小年纪便已气度不凡,英气勃发,其举手投足矜贵大气,完全不输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偏生他又多了股强烈的,不属于他这个年岁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感,只一个眼神便能让人觉得自惭形秽,甚至不敢直视。
这是位居高位之人才有的威严及气场。
沈康之觉得实在不可思议,分明他才是那个为官之人,怎反倒他冒起虚汗?
只看一眼他便彻底信了俞进士所言。若真如此,这个少年当真不简单,是有大本事的,将来定能有大成就。
思及此,沈康之倒生出几分期待来。
第27章 两小无猜
俞沐目视沈沢离开的背影, 直待小小身影彻底消失方才回眸向村长看去,略略点头示意。
村长的呼唤声停歇,俞沐随之缓步走来, 不疾不徐, 稳稳当当。
“大人。”
作揖行礼,声音不卑不亢, 铿锵有力。
少年就在近前,沈康之仔细端详几眼, 忍不住频频点头。拍拍少年郎的臂膀,夸赞道:“你的事本官听说了。不错,小小年纪便这般出类拔萃,好样的!”
俞沐垂眸:“大人谬赞。”
“大人,让草民带您四处看看, 也让沐哥儿为您讲解一番如何?”
村长弓着身子比出一个请的手势。
如此正合沈康之的意,他打算将关丘渔村的事迹上奏朝廷, 自然需方方面面了解透彻。
天灾虽无法预测, 可关丘渔村却是帮了他的大忙。无人伤忙堪称奇迹, 足以为他的官途添上一笔佳话。后又有收容难民一事, 上峰只会说他领导有方。
他有预感,此次事件一过他便可升迁。
俞沐走在知府大人身旁,由他亲自介绍自然要胜过任何人。
村长趁着间隙同俞逞耳语:“不若午膳在俞进士家招待?”
俞进士家的宅子可比镇上富人家的宅子气派多了, 加之还有黎娘子那手好厨艺, 怎么着也是在俞进士家招待知府大人合适些。
村长用意俞逞岂会不知, 心想着能为沐儿多争取些机会也好,俞逞颔首道:“嗯, 也好。”转首对怀元下令:“你回去同夫人知会一声。”
“是,老爷, 小的这就回去!”
怀元转身正欲离去,耳边传来村长的嘱咐:“同黎娘子说一下,她只需专心筹备招待知府大人的午膳便可,村人的午膳交给其他人。噢,对,礼叔和大全若打鱼回来,记得把好物留下做招待之用。”
怀元仔细记下村长的话便赶回去知会,生怕晚了要误事。
俞苗那边,她正认真画石头的时候,沈沢来了。这着实算一个惊喜,俞苗立刻便搁下笔迎过去找小伙伴。
她已在家闷了好些时日,忽然有友人拜访,自然高兴。
“七七你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沈沢开心的举起手上的伴手礼,里面全是七七喜欢的零嘴儿。一旁丫鬟手里还拎着两个食盒,里面是知府夫人亲自制作的糕点。
“我好开心呀!”
俞苗大眼睛亮闪闪的,好开心的接过沈沢递过来的零嘴,毫不吝啬表示她的开心。
身在渔村自然多有不便,哪儿能想吃什么零嘴便买什么。以往黎皖姝得空会做些低热量的零嘴给孩子们解馋,可如今正是艰难时期,每日忙的脚不沾地,俞苗自然就吃不得零嘴。
“好好吃呀,我好喜欢!”
俞苗迫不及待吃起来,满足得眯起眼睛,两只小脚丫晃呀晃。
肉脯一块接一块,吃得美滋滋,看得苏嬷嬷一阵担忧:“小主乖~来,喝点儿水。”
小主子体质惧怕热性食物,多吃点儿便要流鼻血,关键是她还不爱喝水。
这不,俞苗一见着递过来的水便伸手推开:“不要嘛,我等一下喝。”
在许多事情上,俞苗有用不完的‘等一下’。
苏嬷嬷看着因为被推过来而洒掉一些的蜂蜜水,快愁死了。免不了在心中怨怼:沈三少爷带什么过来不好,怎的净带些零嘴过来?过会儿小主怕是又要流鼻血了。
旁的倒好说,只沐小少爷定要发怒的。纵是小姐和姑爷,也不敢在沐小少爷发怒时有过多言语,她又如何招架得住?
沈沢自然不知自己已被怨上,多日不见七七,他是真的真的很想念。如今见她吃着自己带过来的零嘴吃得那么开心,他也跟着好开心!
转眼间,沈沢便被桌上五彩斑斓的石头吸去注意。
拿起一个仔细端详,未了发出一声长长的赞叹:“好漂亮!”
如此直接的夸赞俞苗可太喜欢了,听得好舒坦。她挑挑小秀眉,昂昂小脑袋,咽下嘴里的肉脯,傲娇说道:“是我画的。”
沈沢一听,又是毫不犹豫出声夸赞:“七七你好厉害啊!”
任何夸赞的话对俞苗来说都很受用,她嘻嘻嘻笑得好开心,大眼睛笑成两轮弯月。
沈沢爱不释手的拿着石头翻来翻去看了又看,此时的动作与他寻常的做派相比,轻柔了不是一星半点。
“可以送我一个……”顿了一顿,转而比出三根手指头:“三个,送我三个可以吗?”
人家又是送自己零嘴,又是夸自己厉害,俞苗的小尾巴都要翘上天了,自然很好说话:“好啊,想要就送给你吧!”
口气更像在施舍。
反正没有了她不是还可以再画吗?她好厉害的呀,怕什么呢!
沈沢慎重的挑过一圈后才确定自己所要的几个,见旁边还放着不少洗得干干净净的石头,便生出几分兴趣来。
“要不然你教我画吧!”
沈沢摆出虚心求教的模样。
他也好想画几块石头送给七七。
俞苗瞬间就摆出小夫子的架势来:“好呀,那我就教你吧!你要认真学知道吗?要是不认真我就不教你了。”
小模样真真像极了谆谆教诲的夫子。
俞沐赶回来时,看见的便是两个小娃儿挨得极近,有说有笑开开心心作画的画面,眉头立刻便拧了起来。
他将村子情况与知府大人仔细讲解后,便改由村长及父亲去招待知府大人,他则转而回西跨院。
远处亭子里两个小娃儿看起来两小无猜,就好似前生郎才女貌。
倒是登对。
思及沈沢便是前生唯一一个能让俞苗展颜欢笑的外男,俞沐即刻拉下脸,冷目视之。
他费尽心机改变现状,为的并不是让这二人提前相识相知。
和相许。
俞沐开口将俞苗唤过来:“七七,过来。”
声音冷硬,前所未闻。
俞苗耳听阿兄的叫唤,当下便什么也顾不得,欢快搁下笔就要向阿兄扑过去。
谁知,离开位子前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暖流自鼻子流出,鲜红的血液很快滴落,在她漂亮的鹅黄色裙衫上落下一滴刺目的血红。
俞苗眨巴眨巴眼睛,探出脖子以免好漂亮的衣裳再遭殃。她面上一片从容,任由鲜血一滴滴往下落,竟无半点惊慌。
反之,沈沢被吓得面色苍白,几乎要哭出来,重复喊着:“七七,七七!”
俞沐反应比任何人快,刹那间已经闪身至俞苗身旁,小心捏着她的鼻子。
盛满怒气的利眼向苏嬷嬷看去,凉如冰窟的声音质问:“怎么回事。”
苏嬷嬷早先便知会有此状况,已命人去煮去热花茶,只未想到小主子发作得不是时候,正巧被沐小少爷碰见,苏嬷嬷一下便慌了神。
任何时候她均能镇定自若,唯有面对沐小少爷时做不到。
“知府夫人不知小主体质,备了不少高热性零嘴……”
言至此,再不敢往下说。
说到底还是她的错,明知小主嘴馋又不知节制,却在她可怜兮兮的眼神下选择纵容。
起先小主仅是凑近零嘴闻了又闻,说着:“我就闻一下,我不会吃的。”
她知道小主很想吃,这副模样真叫人心疼,苏嬷嬷当下便软了心。
后来,小主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五香花仁,小主好认真的说:“我只是拿在手上,我不会吃的。”
苏嬷嬷是不信的,心知她迟早往嘴里塞,却并未阻拦,只觉好笑。
再后来,小主满口芝麻糕,瞪着眼睛含糊不清说着:“我都不想吃的,沢哥哥硬叫我吃。”
沈沢:“??”
苏嬷嬷还是不忍心阻拦,心想着过会儿定要让小主多喝些凉茶。
谁知发作得这般快。
俞沐自然清楚俞苗的性子,可心里头堵着气,仍然绷着脸质问:“她不懂节制,你也不懂吗?”
说罢,目露凶光向沈沢看去。沈沢本就怵他,冷不丁被瞪视,吓得不敢呼吸。
几人折腾许久才止住俞苗的鼻血。面对阿兄的冷脸,俞苗心虚得不敢抬头,只一味往阿兄怀里拱。
这会儿阿兄让她喝什么她就喝,乖巧得不像话。
甚至阿兄让她回屋子躺着休息,她就丢下小伙伴乖乖回去。
留下来的沈沢始终垂着头,规规矩矩坐着,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呜……七七的长兄好凶啊!他再也不敢来了!!
与此同时,后厨那边出了一件稀罕事。
精神萎靡不振许久的俞麻忽然生龙活虎,她已许久不曾做过粗活,今儿竟亲自下手帮忙烧柴!
妯娌三人面面相觑,交换神色。
自打婆母交出管账之职便不曾有过好面色,可她仍是当家主母,大事小事仍需先行找婆母过问,于是便免不了被几番刁难。
果然还是知府大人面子大,轻易便叫婆母缓了神色。
黎皖姝心知婆母此番行为是一心想为沐哥儿铺路。婆母平时做派虽并不讨喜,但为沐哥儿着想的心倒是实打实,于这点上,黎皖姝很是动容。
沐哥儿自小便聪慧,又长得讨喜。尚小的时候婆母就特别喜欢带他走亲访友,别提多神气。一直到沐哥儿开始做预知梦,整个人越发沉默起来才消停。
黎皖姝并非无心,不会因婆母喜爱刁难自己的做派而存有偏见。婆母待逞哥及儿子们的心是毋庸置疑的,故而她才能够一再容忍。
今日正好公爹自山上采了不少菌类送下山,黎皖姝便用现成的好材料做了满满一桌美食。
看着满桌子好菜,沈康之不禁咋舌,随便夹一道菌菇尝上一口,入口鲜甜的滋味更是让他大为震惊。不由赞道:“如今时期竟有这般新鲜菌菇,属实难得!”
现如今想吃上一口新鲜时蔬实非易事。听闻沿淮镇仅在珑悦轩能吃上几口。沈康之也确实许久不曾吃过,家里采买的婆子已经不知诉过几回苦。
最叫他意外的是关丘渔村竟有厨艺如此了得之人,这手艺当真可以去开酒楼了!
“这是俞进士家老太爷于黄灵山上亲自培育的,这等好物本可以卖上高价,可俞进士家偏是慷慨解囊,尽是往村里送。此次天灾,渔村最大的恩人便是俞进士一家。”
村长说的情真意切。
沈康之已对渔村有了深入了解,其中俞进士一家的大义甚至让他自叹不如。
他自然也听闻俞沐为救村人身受重伤一事,听闻此事时,他内心激荡久久无法平静。
俞沐,半大的小伙子便拥有出人意料的远见,有勇有谋,敢想敢做敢拼,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若常驻渔村,岂不是埋没了人才?
这天大的本事理应为国效力才是!
沈康之越想越激动,他愿意当俞沐这匹千里马的伯乐。
若能成就他,何尝不是在成就自己?
是了,此次奏折定要将俞进士一家的丰功伟绩一并上奏!
然而,沈康之万没想到,如今的俞沐仅需他成就关丘渔村。殊不知,未来反而是俞沐在成就沈康之。
如今的沈康之心中有了想法,用罢午膳便着急回去写奏折。
俞沐远望他离去的背影,唇角悄无声息扬起。
他知道自己所想之事十之八九能成,如今只需等待合适时机做出最后一博。
思及此,俞沐的神思不由远眺。
如今的在位者算得明君,可他的阳寿仅剩三年。三年后必定几王相争,民不聊生。
他必须在三年内建造出最安全的渔村,以此确保渔村不需畏惧日后战乱。
为了不影响自己的计划,俞沐指引村民加快步调,终于赶在月底之前将村子建好,村民家家户户均有了属于自己的新宅子。
俞沐算好时间,确认皇帝已经收到奏折并下了圣旨后,便带上俞苗和她所抓到的一堆好物一同去了沿淮镇。
蓝龙虾也终于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
第28章 惜悦
俞苗好开心的随阿兄坐上前往姥爷家的马车。
昨日阿兄终于带她去赶海啦!他们抓到好多大龙虾呀!还有好多好漂亮的贝壳和鱼鱼, 她好喜欢呀!阿兄还找到珍珠贝,她现在有很~多又大又漂亮的彩色珍珠!
是最、最、最好看的珍珠!
“阿兄,回来再带我去赶海可以吗?”
俞苗现在觉得收藏起来的好看贝壳没有很多很多, 她还想要很多很多, 很~多!
连续两次赶海均被她寻到好物,俞苗已然玩上瘾了。
俞沐揉揉俞苗的脑袋, 笑得一脸温和,轻哄着:“咱们要在姥爷家待些时日, 回来若有空阿兄便带你去。”
此次除办理正事外,他还需把姥爷家的危机解决掉。
姥爷家前生便是这段时日遭人算计摊上人命官司,从此为世人诟病,再无翻身机会,母亲也因此为娘家花光积蓄。
前生外祖家实在被害得不浅, 伤的伤,病的病, 任谁也想不到他们曾经如何风光。而那歹人甚至生生将外祖的良善之名污蔑为伪善, 一世英名瞬间化为一世污名。
重生一世, 俞沐自然不会再让这些事情发生。
而他要办的正事也需要些时日, 此行正好一举两得。
俞苗哪知阿兄日后只会更忙,如今听他这般说,高兴得将自己挂在阿兄脖子上, 开心的蹭一蹭阿兄的下巴, 响亮亮又嘴甜的说道:“最喜欢阿兄!”
沉默片刻, 头顶忽而传来阿兄的声音,低沉悦耳, 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惜悦。”
俞苗抬起脑袋瓜,不甚明了的歪着脑袋, 一味盯着阿兄看。
俞沐垂眸,捏捏俞苗奶嘟嘟的小脸:“以后阿兄喊你惜悦。”
惜:珍惜,爱惜。悦:愉快,舒畅,喜悦。
希望他的小苗儿哪怕没有他的庇护也能受到珍视,往后余生愉悦顺畅。
俞苗回味一番后,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愉快的点点头:“噢!”
嘻嘻,惜悦真好听!
可是她为什么要改名字?
“阿爹阿娘也唤我惜悦吗?大家都唤我惜悦吗?”
“他们要唤也可以,但不可让外人唤你的新名字。”顿了顿,怕她不长记性,特意强调道:“沈沢也不行。”
俞苗想问为什么,可她看阿兄抿着唇不说话,点一点机灵的小脑袋:“噢!”
她好喜欢新名字,可是不可以让很多人叫她的新名字。
她记住啦!
*
去往沿淮镇的官道已经不见难民的踪影,只三三两两的赶路人。
官道并不平整,碎石子让得马车一阵阵颠簸。但因为有阿兄陪伴,这一路俞苗并不觉无趣,她让阿兄一遍又一遍喊她的新名字。
阿兄的声音最好听!
阿兄喊出来的惜悦最、最好听!
到了镇上,俞沐直接将俞苗送至酒楼。除蓝龙虾外,其他好物均留下。除此之外还送来不少山货,基本是这一两个月新长出来的野菜及菌类。
黎尚厨艺好,任何野菜均能做出别具一格的神仙滋味,许多富贵人家就好这口。
山上的杨梅也成熟了,黎皖姝已将大半杨梅晒干腌制,这些是要拿去铺子上售卖的。季节性的果子制成的果脯,通常不到几日便能被抢购一空。
俞沐将一切安顿妥当,方才放心前去府衙求见知府大人。
俞苗被陈红玉抱着,向阿兄挥手作别后,便迫不及待的告诉外祖母:“祖母,我有新名字啦!很~好听的新名字!”
张开两只小短手,俞苗又认真又高兴的宣布。可她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新名字,陈红玉便笑着问:“什么新名字呀?”
俞苗故作神秘的捂着小嘴嘻嘻嘻偷笑,两只大眼睛眯成小月牙,神秘够了才道:“是惜悦!”
陈红玉微讶,她原以为是小丫头自己取的小名,却不想是个好听的名字,便由衷赞美:“惜悦吗?真好听!”
俞苗好得意的昂起头:“是阿兄给我取的,阿兄疼我!”
瞧着俞苗开心的模样,陈红玉都要怀疑外长孙是不是因为想哄女娃儿高兴才另取的名字。
见外祖母也不知道喊一下自己的新名字,俞苗摆出一张认真脸:“祖母,你叫一下我的新名字啊,你叫呀!”
陈红玉失笑,便随了她的意,笑着喊她:“惜悦。”
俞苗瞬间眉开眼笑:“再叫,再叫,我还要听!”
小丫头过分讨喜,陈红玉哄都来不及,自然不忍心拒绝。一个不知节制,一个愿意配合,光一个名字便玩闹许久,直到黎尚安置好海货寻过来后,二人方才停歇。
俞苗好期待的问:“姥爷,是我和阿兄抓的大龙虾,我有很厉害吗?”
黎尚当然满口夸,故作沉吟,道:“七七这么棒,姥爷当如何奖励才好呢?”
“错啦!姥爷要叫我惜悦。”
听见姥爷还唤自己的旧小名,俞苗立刻纠正,她好喜欢让人家喊她惜悦。
黎尚同陈红玉交换一个眼神,见她笑着点头,便立刻改口:“惜悦这么棒,姥爷给你银子好不好?”
一下便掏出三张百两银票塞进俞苗手里。
俞苗拿起来看了看,好奇怪的问:“这不是纸吗?”
黎尚一听,当即哈哈大笑,不忘给她做解释:“这是银票,可以换好多好多银两。惜悦回去把它们藏起来,长大了当嫁妆好不好?”
小丫头一心想着自己,黎尚只觉心里头十分慰贴,他不知如何回应,倒不如便直接给她银票。可丫头尚小,哪里懂得那许多。
“簪子和玉佩不是也可以当嫁妆吗?我可以去买很多很多簪子和玉佩吗?”
俞苗想到阿奶抢夺三姐姐的簪子欲给三姑姑添妆的事,便有此一问,她知道簪子要用银子去买。
黎尚想了一想,这说法倒也没错,便频频点头。
“耶!”俞苗开心的拍拍手,在外祖母怀里拱着要下地:“祖母,咱们去买簪子!”
*
另一边,俞沐将将抵达府衙。
不得不说,俞沐将时间算得刚刚好。今儿一早沈康之刚收到圣旨,对于他此次的作为皇帝给与金银嘉奖,升迁一事却是只字未提,且对于关丘渔村也仅有几句赞扬。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并不容易得到,但沈康之不着急,他还可以再沉淀几年,至少如今他已有功勋在外,机会自是比其他人多一些。
至于他看中的少年郎,皇帝虽未有表示,但至少已留下一个名号,于将来自是有益。
沈康之将自己关在书房,思考着如今局势以及未来走势。
却不想,忽有下人来报:“大人,关丘渔村俞沐求见。”
沈康之忽而坐直身子,不确定问道:“谁?”
想什么来什么,这么巧的吗?
他突然造访可是来谋出路的?
“回大人,是关丘渔村的俞沐。”
大人神色颇有几分古怪,下人赶紧报出来人身份。谁知大人确认来者何人后,立刻便松开拧着的眉头,坐回交椅上:“传!”
一声令下,下人自去传唤。
沈康之一只手缓慢敲打桌面,思考着该给俞沐一个什么职务。他本事虽大,年岁却还小。
“草民参见大人。”
入到书房,俞沐恭敬施礼。抬头便见沈大人的笑脸,目中饱含深意的向他看来,眼睛扫过他手上的木桶,道:“免礼。”
沈康之故意问道:“可是渔村出了什么状况?”
谁不知渔村若有状况也是村长出面,哪能让一届毛头小子乱闯。
俞沐并非真正的毛头小子,见沈大人如此也仅淡笑回应。他将木桶提至桌案,不疾不徐道:“大人请看。”
少年镇定自若的模样让得沈康之忍不住多看几眼,嘴里问着:“何物?”身子已经向前倾去。
待看清木桶内的蓝龙虾,沈康之向后踉跄一步,惊愕得瞠圆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这……这……”
竟是说不出后话。
俞沐拱手作揖,微垂头,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明了:“皇上六十大寿将至,关丘渔村得皇上洪福庇佑,于天灾下幸免于难,关丘渔村更有蓝龙虾现世,此乃天降福瑞之兆。”
沈康之只觉腿脚发软,心跳从未这般快过。他抖着手环抱木桶,怎么也无法缓和心中的激荡。
蓝龙虾啊!!
是蓝龙虾啊!!!
他沈康之有生之年竟能见得此物!
如此福瑞竟降在他身上,他……他……
若能于皇上六十大寿那日献上蓝龙虾,无疑又是功勋一笔!
他沈康之的福运到了!!
沈康之很想大笑,但终究忍住了,他没忘记这好物是俞沐送来的。
少年郎生在海边,自当知晓蓝龙虾的珍贵,可他却义无反顾将蓝龙虾送与自己去奔前程。
这孩子是可重用之人!
但重用只能后续慢慢来,当下该给与赏赐稳住他的心神才行。
沈康之脑子快速运转,正不知该赏赐何物的时候,俞沐再次开口:“大人,草民还有一物,请大人过目。”
说罢,俞沐自怀中取出一张厚厚的图纸,将之摊开放在桌面。纸上密密麻麻画着许多建筑,地点便是在海边。
另有一张纸,上面全是龙飞凤舞的字迹。
沈康之拿起画作细看,然而不过几眼的功夫,他一双虎目再次瞪圆,略显黝黑的手颤抖着抚摸画作,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面前摆放的是稀世珍宝。
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将画作仔细看过两遍才转而去看另一张纸,上面的内容竟是对画作细节的应用及解释。
方方面面,细致入微。
沈康之将两张纸对照着看,时间已悄然流逝却不自知。
俞沐静静等候,直待确定沈大人已将图纸看明白后,方才说道:“大人,您觉得在关丘渔村建造一座码头如何?”
第29章 码头
当俞沐亲口说出建造码头的想法, 已经看过图纸的沈康之仍免不了一阵心悸。
抬头向少年看去,他还是那副镇定的模样,扬着浅笑, 眼中是笃定。
自信满满, 他确信这件事情能办成!
这一刻,沈康之终于结束他的心悸, 刹那间错愕过后,转而若有所思看向面前这个早成的小伙子。细细品来, 他的言行举止完全不像这个年岁该有的。
少年有比成人还要深沉的城府,如今模样就好似所有一切全在他的掌控中。
包括沈康之自己的反应。
思及此,沈康之心中惊骇。突然发现,这个少年哪是自己驾驭得了的?!
沈康之没来由一阵心慌。
说不定一切均在少年的算计中。
说不定、说不定就连他也是从一开始便在俞沐算计好的套子里,而他却傻傻的往里跳。
他竟被一个小少年算计?
沈康之只觉太不可思议!
沈大人面色变了又变, 俞沐并不怕被看穿,他仪态如常, 不疾不徐开口:“大人, 您意下如何?”
沈康之深看俞沐几眼, 强自镇定。几次张口无言, 最终化为沉默,再次看向桌上的图纸。
不管看几次,依然能被图纸上的建筑及设计震撼到。
这般缜密的设计, 哪像一个十三岁小伙子作得出的?偏偏沈康之十分确信, 这就是少年所作!
沈康之久久不言, 正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早在前来沿淮镇上任时,他便对此处进行过深入了解。
那片海域海势十分复杂, 商船若进来,稍有不慎便有撞船的危险。是以, 几百年来无人问津。图纸哪怕设计得再合理壮观,又当如何避开海势?
看出沈大人的犹豫,俞沐便上前去给沈大人做讲解:“大人若是担心海势问题,那大可不必,大人请看。”
俞沐指向海边的几处建筑,它们耸立在海面上,看似岌岌可危,却又无端生出几分美感
“大人莫要以为这些建筑是为美观,您且看。”
俞沐指向建筑物的隐秘处,另一只手则指向另一张宣纸。
“此处有几关,并与其他建筑相辉映。到时可派人把守,如此大人所担心的问题便不会发生。”
且几处建筑均建造在容易被忽略的危险之处,如此醒目,自能让商船自动避离。
细看之下,沈康之大为震惊。方才有几处不明了的地方,现如今疑惑全部迎刃而解。
不止如此,在俞沐的讲解下,沈康之发现整个码头的建筑皆有机关,他甚至连外敌入侵时,当如何反击也考虑到了!
此等远见及学识岂是常人所能及?!
沈康之仍未作答,但他并非在思量什么,而是被周祥的计划所震撼。若真能如是建造,那么在关丘渔村建造一座码头也不是不可行!
不,是太可行了!
沈康之十分确信,将图纸上呈,定也能震惊皇上!
完全没有不答应的可能!
整个设计只针对关丘渔村附近的海域,这个设计只建在关丘渔村方可行,故而他们也无需担心皇上另做打算。
完美,简直太完美!
沈康之甚至想立刻起程,亲自上奏。这将是他这辈子最疯狂的举动!计划已如此周祥,若不去拼一拼才是真的傻!。
他将前程似锦!
“大人,您想想看,若能将码头建起,那么将给沿淮镇带来怎样的利益。若能成功,沿淮镇将只有享不尽后福。”
沈大人仍未置一词,俞沐淡笑着言说,语调仍然不急不躁,轻轻缓缓,足够诱惑。
沈康之几乎已经预见码头建成后,沿淮镇繁荣昌盛的景象。
“你这些想法是何时开始的?怎不早些道与本官?”
沈康之问出心中疑惑。心中却已暗下决定,明日便启程,以进献蓝龙虾为由离开沿淮镇,快马加鞭也就几日光景。
俞沐言简意赅:“时机不对。”
沈康之愣怔,忍不住细思。
是啊,若非先有关丘渔村的奇迹,小伙子便不能在他心中留下印象。而他若贸然前来,哪怕计策再如何好,自己也定不敢轻易信他。
再者,没有渔村前情为铺垫,这事也到不了皇上跟前。折子一旦呈上,定然中途便被大臣拦下。
如今朝中还有谁人不知关丘渔村的奇迹?
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沈康之了然于心,对俞沐不免更高看几分。
少年心中明明有远大抱负,却直待今日才道出。如此能忍、能屈、能伸,他日作为不可估量!
“建造码头一事你想的十分周祥,本官决定立刻启程求见总督大人,并亲自入宫面圣。你可愿随本官同去?”
如此人才不该埋没于渔村,若他愿意同去,定能立刻得以重用。
却不想,俞沐拒绝了:“草民一届渔农,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此事烦请沈大人劳累奔波,关丘渔村将永生不忘沈大人谋福之恩。”
这下沈康之被搞迷糊了,难道他的远大抱负仅限关丘渔村?
明知少年才略通天却隐没于此,沈康之心中有道不完的惋惜。
不仅如此,俞沐甚至不欲出这个头:“此乃草民师父所作,世外高人,不喜功名利禄,望大人海涵。”
经过几次相处,沈康之岂会不知少年实力,他这是将自己的后路堵死了啊!
他年纪尚轻,好前程近在眼前,到底因何不去奔前程?
“也罢。”见少年目光坚定,沈康之只得作罢,再道:“你且将计划细细同本官讲一讲。”
将一切祥记于心,如此面圣时也能多些底气。
二人一直密谈到午后仍不知疲倦,详谈过后,二人仅随意果腹。沈康之一心想快些出发,便火急火燎的命人做准备,待准备就绪便立刻出发。
然而,出发前却被俞沐唤住。
原以为少年有要事交代,却不想是找他借人。
“那行。”沈康之问也不问便点头答应,转首命令道:“王钏,你带几个兄弟配合俞兄弟。”
转头对俞沐道:“俞兄弟,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王钏,他定能妥善处理。”
此话不仅是说与俞沐听,更是在鞭策王钏等人,这是要让他们万事以俞沐为首,听从他吩咐。
现如今,俞沐为人沈康之再信任不过,自然不认为他会有为非作恶的行为。王钏是他的亲信,是他最得力的左右手,将王钏交与俞沐便足以说明他对俞沐的看中。
或许俞沐并不了解这许多,但王钏等人却是清楚的,自然不敢怠慢。
待知府大人离去后,俞沐便告知几人,他无意中得知有人欲合谋加害黎老爷,恳请几位相助。
“这本是我等的分内之事,俞兄弟放心,我们这便分作两波在暗中行事,绝不能叫歹人逍遥法外!”
王钏颔首。知府大人临行前私下里嘱咐过,让他们行事当万分尽心,不可有半点马虎。
前些时日他是随大人去过关丘渔村的,当时便被俞小兄弟的能力所折服。归来后,大人也曾多次提及此人。王钏知道,俞小兄弟是要有大作为的,哪怕大人不曾叮嘱,他也会倍加认真去对待。
尤其今日大人见过俞小兄弟后便迫不及待外出,说是要亲自上皇城面圣,想来绝非小事。
“那便有劳诸位了,今日值完班我做东,咱们在珑悦轩就餐。”
俞沐施礼谢过,并转身叮嘱怀元回去同姥爷知会一声,但此事必须隐秘,不可为外人知。
“俞小兄弟不必如此,分内之事罢了。”
这般礼遇王钏哪里受得,这便带头推辞。
珑悦轩他不是没去过,只不过每次去均是为护大人周全。他和兄弟们俸禄均不高,哪个也不敢踏足珑悦轩。府衙有煮饭婆子,寻常一日三餐均在府衙应付,外出办差时,随便一个饼子便能果腹。
俞沐却是坚持。
就比,十二人分作两波,俞沐与王钏各自领队前去蹲点。歹人其中有一位便是珑悦轩大厨,俞沐身为黎尚外长孙,自然不好出现在珑悦轩,故而他便去往珑悦轩的对家酒楼蹲点。
然而,一直到歹人睡下仍未有动静。这般结果早在俞沐意料之中,他虽知晓加害外祖之人,却不知他们早先如何接洽。
是以,他当提前提防。
只未有成果自然消磨人的意志,让几个心中有抱负的男子同自己做这般无用功,俞沐多少有些愧疚。
当他们闲下来已到亥时三刻,几人在珑悦轩汇集。
黎尚清楚外长孙为人,得到知会后便知有事发生,引得他一个下午惴惴不安。为了不让人起疑,他还特意回过一趟黎府,待到时辰差不多方才回至酒楼。
外长孙难得主动招待客人,对方还是府衙之人,他自然要谨慎应对。今日他为其准备的餐点用的便是他们今日带过来的海鲜,全是好物,拿出去招待再好不过!
他宁愿不拿好物去赚大钱,也要把沐哥儿交代的事情办妥当,这说不定关系着他的前程呢!
他日沐哥儿奔前程若需要银两,他也绝不会吝啬,纵是倾家荡产也要护他!
正是这么想的时候,耳边听见一阵说话声,由远及近。生怕让大伙儿久等,黎尚这便开始忙碌,只吩咐怀元去雅间侍候。
当一道道好菜上桌,王钏等人皆一脸不敢置信。他们虽不曾吃过上等好菜,世面倒是见过不少,知道面前菜色有多珍贵。
几个人都是糙汉,一时竟不忍下嘴。
他们不过帮忙盯人,且尚未有结果,俞小兄弟竟招待他们享用这般好物,实在受宠若惊!
“诸位今日受累了。也不知他们何时行动,估摸着还要烦诸位大哥受累几日。”
俞沐招呼大家用膳。
大家虽用过晚膳,但为了不耽误事,便随便应付,想来大伙也该饿了。
“职责所在,何来受累之说,俞小兄弟不必介怀。将歹人绳之以法之前,我们都会尽心尽力协助于你。”
接收到俞小兄弟传递而来的歉意,王钏自当安抚。
正是这时,黎尚亲自将最后一道菜送来,正好听见他们的谈话。
他万没想到沐哥儿招待之人中,会有一个王钏。王钏他是知道的,知府大人的近身护卫,是知府大人最为器重之人。
而他被派至沐哥儿身旁,定然是出了大事件。
黎尚的心一下子便沉在谷底。
“诸位恩德小弟感激于心,待到歹人落网前,还请诸位大哥一定赏脸,咱们便在此处享用宵夜,也正好可以相互交换一下一日发现,也可再做其他部署。”
人家尽心尽力帮助自己,俞沐当需有所表现。
“那多不好意思!”
大家哪好意思这般吃白食,惊得连连摆手。
最后还是黎尚一锤定音:“几双筷子的事,便这么说定了,诸位大人万勿推辞!”
酒楼东家都发话了,且态度强硬,王钏等人便谢过。
一餐下来大家吃得十分尽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佳肴。真不愧是黎老板的手艺,当真是绝了!
黎老板虽是酒楼东家,可他的手艺通常只用来招待贵客,今日他们是托了俞小兄弟的福啊!
他们觉得今夜才是真正大开眼界。
一桌子的膳食,竟是吃得干干净净,连渣也不剩。
一想到接连几日均能享用美食,几人心里头别提多美!
大家散去后,避免翌日遭人起疑,外祖孙及怀元齐心将一切收拾妥当方才步行归至黎府。
黎尚及俞沐一路上虽有交谈,却默契的不谈及此事,直待归至府中,俞沐才道:“姥爷若不着急歇息,可否移步书房?”
俞沐想过,此事还需姥爷配合,便决定跟他实话实说。且关于码头一事,他有要事相商。
“可是出了何事?”
进到书房,黎尚便忧心忡忡追着俞沐问。方才听罢他们讨论,他更觉事情不简单。
可黎尚怎么也未想到,此事关乎黎府的未来。
当他得知自己一直以来最为器重的厨子竟与外人勾结,欲加害于自己,愣怔了许久。他不明白何故如此,更不愿去相信。
到底是哪处出了错,对手又给了他怎样的条件,怎么轻易就要背叛自己?
黎尚踉跄着跌坐在交椅上。
此事若由任何一人告知,他定然都不信,可开口之人偏偏是沐哥儿。
沐哥儿最为谨慎,办事一向妥帖,如今他甚至找衙差出手相助,足以说明此事做不了假。
待黎尚终于接受现实回归清醒,时间已过去半个时辰,俞沐一直在旁静静侯着。
终于,黎尚沉沉叹出一口气,道:“你……可是有了应对之策?”
俞沐淡淡点头:“衙差那边正在收集证据,只是尚未有结果。姥爷这边一切照旧便是,但需要多长些心眼,切记莫要让王大厨看出破绽。”顿了顿,又道:“当然,姥爷若能不着痕迹留出空子,引王大厨上钩便更好了。”
语气和缓适中,让人听之倍感心安。
长叹一声,黎尚心中已有决断:“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会把好分寸。”
黎尚不是傻子,定不会明知对方意图背叛自己,却仍掏心掏肺。
既你对我不仁,便休怪我不义。
俞沐静静看着姥爷,见他蔫蔫的,无甚精神,却并不担忧,也未做安抚,而是淡淡开口:“姥爷,我还有一事相商。”
说罢,再看黎尚,已然坐正身子,立刻换了一副面孔,认真问道:“何事?”
俞沐便将今日之事和盘告知,包括自己如何打算,为此做过哪些准备,沈大人又是如何反应等,事无巨细。
他要让姥爷知道,码头一事定能成。
因为他还有事与姥爷协商。
一件互利之事。
第30章 主动出击
听罢外长孙的话, 黎尚惊得无法言喻。他知道外长孙一向有主意,却没想到他胆大至斯,竟打起建码头的主意!
码头若能建成, 将给沿淮镇带来无尽利。
黎尚自然希望一切能如沐哥儿所愿。但他毕竟未曾见过沐哥儿所说的图纸, 在他心里,哪怕沐哥儿计划再如何周祥, 他仍觉得建造码头是千难万难之事。
许久之后,待黎尚回过神方才合上因惊讶而大张的嘴。他抿抿唇, 眼睛转了转,愣是不知从何开口。
黎尚免不了在心中几经分析:知府大人为官多年,自有他的城府及远见。沐哥儿既能说服知府大人,那么此事应该八九不离十。可顶头毕竟还有皇城那许多高官,能否见得皇上还待另说。
而最令他意外的是, 沐哥儿每日均有忙不完的事项,竟还能抽出时间画图纸?这本事到底打哪儿学来的?
黎尚的全副心神已被建造码头一事吸去, 哪里还记得自己遭人背叛之事。
俞沐看出姥爷的担忧, 此事姥爷毕竟没有亲自参与, 单凭口述确实难以理解。
“蓝龙虾举世难寻, 圣上六十大寿将至,得此物定当龙心大悦,沈大人便可借此机会进献大计。当今圣上是为明君, 于国有利之事自当应允, 姥爷静候佳音便是。”
经此一言, 黎尚方才猛然想起还有蓝龙虾打头阵呢!
一双老眼忽而亮堂起来:“那岂不是……”
隐去后半句,一切尽在不言中。
俞沐略点头, 并于此时说出自己真正的打算。
“姥爷不妨开始物色厨子。”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引来黎尚一脸疑惑,俞沐接着道:“待事情尘埃落定, 我便向沈大人要一块地,到时姥爷便在码头开一间客栈。”
此事一成,他便是最大功臣,只要他开口,沈大人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俞沐的话让得黎尚瞬间醍醐灌顶。
在码头边建客栈?
妙啊!
他方才怎么就没想到?
还是沐哥儿靠谱!
不止如此,俞沐自袖中抽出一张图纸,摊开放至黎尚面前,道:“姥爷请看。”
是一张设计好了的客栈构造图,同码头建筑一样完美的图纸。其内构细致周到,外观气势宏伟,是一家集酒楼与客栈之特色为一体的超大型观光客栈,看得黎尚再次瞪圆眼睛。
黎尚眼睛盯在图纸上甚至舍不得挪眼,抖着手抚摸图纸,其反应竟与沈大人初见图纸时一模一样。
这下黎尚终于大开眼界,也终于见证俞沐真正的本事,莫怪知府大人这般火急火燎!
又细细研究了许久,黎尚盯着图纸问出疑惑:“这……这得占用好大一块地吧?”
客栈啊,还是景致极佳,拥有几处休闲消遣之地的客栈。
码头若建成,那么附近的土地便寸金寸土,真能要来那么大一片地方?
不过要不到也无妨,他买得起,但若能以低价购买,那便再好不过。
以他的手艺,以及绝佳的地理位置,还怕赚不回来本钱吗?
码头边的客栈啊,他万万不能错过!
不知不觉间,黎尚已经开始规划未来,好似客栈已经建成。他还计划着到时赚到的银钱与女儿五五分账,毕竟这等好事可是沐哥儿创造来的。
而他从不缺银钱,如今更希望女儿一家能过上富足无忧的生活。
俞沐同姥爷想法一致,最不济便是花钱买土地。当然,位置任他挑选是肯定的。
二人又细谈许久,因着时辰已晚,说罢正事便各自回屋歇着。
离开书房时,黎尚脸上哪还有半丝怒气,他甚至走路带风,大半夜仍然精神抖擞,一双铜铃眼比任何时候都要神采奕奕。
另一边,因着此次有阿兄为伴,俞苗便决定同阿兄住一个院子。待俞沐回至院中,便是首先前去看望俞苗。
小丫头已经沉睡。想来睡前闹过性子,眼角红彤彤一片,还有些许浮肿,当是没少落泪。
俞沐伸手摸摸丫头的脑袋,带出一抹轻笑。此时的俞沐面目柔和,哪有白日精明干练的模样。
他知道,惜悦定是因久不见他归来才耍小性子。
可他近些时日当真抽不出多余的时间来陪她,如今所做的一切均是为这个家做打算。
不可否认,他其实存有私心。
终有一日他将为大业而去,他怕自己不在后,母亲会处境艰难,这才将外祖家算计在内。外祖家是母亲的底气,只有外祖家越来越好,母亲的底气才能越来越足。而待他离去后,也仅有母亲能护得住惜悦。
故而,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翌日,俞沐早早便出门同衙差一道儿盯人。
昨夜睡前黎尚便思量过该如何引歹人上钩,如今他已自有打算。
黎尚一早去到酒楼便召集后厨所有人员,言说马上海禁,需多买些海货回来屯着才行。光靠女婿家的海货实在不够用,近几日还需多多向其他渔民收购海货,负责人便是那位王大厨。
酒楼有冰窖,寻常时候他们均是将海货放冰窖屯着。而他这么安排,自然是给王大厨留空子。
珑悦轩酒楼每位厨子均有自己擅长的手艺,故而每人有自己的菜谱,可任君选择。
“咱们生意要往大了做,自然不可再默守陈规。你们把现有的菜谱改善改善,一人再多加几道。可都给我认真对待,不可应付了事,十日后将菜谱交与我,我要亲自试菜。”
说罢,拍拍王大厨的肩膀,嘱咐道:“帮我盯着点。”
王大厨笑着应好,未了,向其他厨子看去,当着黎尚的面叮嘱:“皮都给我绷紧点啊!”
寻常时候若黎尚不在,均由王大厨负责看管后厨,这会儿他也不觉有何不对。
日复一日,时间缓而慢过着。
自从有了黎尚的配合,衙差暗中盯得更紧一些,然而一连十日均未见他们有何动作。
虽如此,一行人仍不敢掉以轻心。
黎尚是在厨子们交出菜谱时,终于发现王大厨所露出的马脚。他的菜谱中,就有一道菜里的某一海鲜容易被混淆,一但加入相克食物,其毒不亚于□□。
他知道,王大厨定然是要在此菜上做文章。
自己亲眼见证他的狼子之心,心头还是免不了一阵酸涩。
黎尚稳住心神,权当未曾察觉,所有菜谱均认真过目,而后又让他们将新菜做出,由他亲自尝过,未有问题才可过关。而有问题的菜他均会一一点出,并告知该如何改进。
一番行为看起来煞有介事,让得心中有鬼的王大厨紧张之余,又免不了松口气。
而他的反应全落进黎尚眼中。
自今日之后便要加倍小心,也不知他打算何时动手,断不能真让无辜食客受害。
为此,这一日待到衙差下职前来用膳时,黎尚便将今日之事道出。
“黎老爷放心,自明日起我便加派人手前来看着。”王钏安抚着,如今就怕无辜食客误点那道菜肴:“此事不好再拖,实在不行,咱们便主动出击。”
听得此言,黎尚反而摇摇头:“这倒不必。那种鱼较为难寻,他想作案也需时机。这几日我会多多注意,若发现不对,定当立刻通知各位。”
说罢,黎尚若有所思。
他若在后厨盯得紧,只怕会让王大厨看出猫腻,故而他行动起来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王钏不懂那许多,他能做的便是好好配合。只见他点点头,叮嘱手下们:“这几日大家时刻做好准备,尽量做到可随时应对。点菜时大家尽量点黎老爷的菜,如此方便黎老爷留守后厨。”
王钏心思缜密,黎尚的顾虑一并在他的思量中。
即将收网,几人未见松懈,反而倍加小心,商讨一番后,方才各自归家。
又过了几日,王大厨仍未有动静,反倒是沈康之回来了。他脸上轻易可见风霜,然,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
沈康之一身官服骑在马背上,脸上笑靥怎么也收不住,在他身旁并行的是一位面生的官员,他不苟言笑,肃容以对,只见沈康之对其恭敬有加。
显然是位大官。
马后是长长的一列马车,每一辆马车上均高高堆着几个大大的木箱,看起来有些沉重,两匹马共同拉着扔显吃力。
随沈康之回来的还有许多护卫,他们一个个严阵以待,随侧保护长长的车队。而车队后头还有长长的护卫队伍,估摸着有上千人。
这般阵仗先少见得,沿途百姓畏惧之余不免心生好奇。
这大阵仗是怎样?
前些时日救灾粮运到时也未见如此啊!
瞧知府大人脸上浓到化不掉的喜色,想来应该是天大的好事。
可沿淮镇刚遭过难,能迎来什么好事?
百姓们面面相觑,愣是猜不出个所以然。
好些好事者偷偷跟在其后,他们亲眼目睹护卫搬运沉重木箱。听说还要重兵日夜不休,轮番把守。
运来的到底是什么大宝贝啊,这般重视!
百姓们窃窃私语,不出一个时辰,此事已传的人尽皆知。
俞沐自然也听了几耳朵,当他收到沈大人传唤时,心中已有数。
虽是意料中的事,心中却免不了一阵波澜。
这是他一门心思专研筹备,事关未来的头等重要之事,自是无法平静。
可纵然如此,在外人看来,俞沐面目沉静毫无波澜。至少,在沈康之看来,沐小兄弟事到临头仍处变不惊。
沈康之甚至怀疑,倘若皇上下圣旨时,小少年在场也将是这般任你飘摇不定,我自稳若泰山的模样。
着实让人佩服!
待俞沐见过礼后,沈康之便迫不及待道出结果:“你们师徒进献的图纸皇上已然过目,并对此大为赞赏。如今圣旨已下,择日便可动工。这位是工部左侍郎袁大人,此次兴建码头便由袁大人亲自督工。”
经沈大人引见,俞沐自当向袁大人见礼。
此次竟出动工部左侍郎,可见皇上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想当然耳,这将是第一个带有重重机关,可御敌的码头,若建成,未来便可大肆兴建类似码头。
此等码头不仅能为国带来利益,用的好甚至可以成为‘武器’,保万民安康。
袁大人坐于主位上,身为皇都里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事的官员,其官威岂是地方官员所能比拟。他沉默注视昂首挺立的少年,威严的脸上瞬间闪过错愕。
他一路上没少听沈康之提及过此人,只不想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袁大人自视是见过世面之人,但他当真从未见过一个半大的孩子便拥有大官才有的威压。
此人,或许真不简单。
见袁大人未置一词,沈康之便将早先同袁大人商量过的事告知俞沐。
“既你师父不肯露面,一应构造便只你最清楚,此次建造码头便由你负责,务必万分仔细,不可有半点马虎。”
“是。”
俞沐作揖,简洁明了领下任务。虽无多余保证,但他坚定的目光却足以让人见之心安。
短暂的沉默,袁大人终于开口了:“你们为国献策有功,皇上允诺,许你们师徒一愿。”
一句话模棱两可,也不知是只许师徒一愿,还是师徒二人各一愿。
这一愿可以是前程,可以是金银珠宝,可以是各种各样的愿望。
说白了,它是奖赏,更是试探。
“师父淡泊名利,无愿无求。倒是草民,想求两块地。”
一切尽在意料之中,俞沐早有准备,他面色如常回复袁大人的试探。噢,或者说,是皇上的试探。
袁大人想过各种可能,倒是怎么也没想到,少年郎不求功名利禄,竟……只求两块地?
相比袁大人,沈康之要更了解俞沐一些。他知道俞沐定然不求功名,可沐小兄弟只要了两块地,也着实叫他不解。
沈康之向袁大人看去一眼,见他微皱眉峰,便替袁大人问道:“你要两块地何用?”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