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失火
窗外风声呼啸而过, 学校林荫大道两旁的梧桐树随着车辆的行驶而倒退,路灯洒下的昏黄光影也随着如流水般往后淌去。
除却风声, 车里只听得见引擎低沉轰鸣。
陈聿倾身靠近安弥,轻喊她一声,“安弥。”
“嗯……”安弥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回应。
“你是不是醉了?”他问她。
“没有。”安弥摇头,眼睛还闭着。
“那你看着我。”
安弥睁开眼,嘴里逸出细细的哼哼声,这声音是她在清醒状态下绝对不可能发出的声音。
她就是醉了。
“我看着你了,干嘛?”
陈聿轻笑, 伸手帮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我问你几个问题。”
“问吧。”
安弥歪头等着他的问题,眼睛缓缓的眨啊眨。
“那个聿哥,”前面突然传来个略显僵硬的声音, “我在这儿停下抽根烟啊。”
陈聿笑了声, 这人还挺有眼力价,“去吧。”
这会儿还没出学校,学校里不查违停,男生踩下刹车就出去了,还走了挺远,蹲在路边拿着根电子烟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
“他去哪儿啊?”安弥醉醺醺地问。
“别管他。”陈聿伸手将她脑袋轻轻掰过来, 让她视线里只存在他一个人,“看我。”
“好,看你, ”安弥像小孩子般烂漫地笑起来, “你比他好看。”
陈聿有片刻的失神, 不是因为她说的话, 是因为她脸上的笑容。
她笑起来的样子比春日里的任何一簇樱花都还要美,特别美。
让人很想将她拥进怀里, 用力地吻。
陈聿深深地轻吸一口气,捧着她脸颊的手情不自禁轻轻摩挲她的肌肤。
“我是谁?”他问她。
“陈聿啊。”
“那你……”他顿了顿,竟有些犹豫,“喜欢陈聿吗?”
醉酒的少女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开口道∶“喜欢。”
陈聿眼里透出笑,再次温声问道∶“有多喜欢?”
这个问题好像难到了安弥那本就晕乎乎的脑袋,“呃……”
她想了好久才开口∶“我也说不出对他到底有多喜欢,但我一个坚定的单身主义者,却总觉得,有那么一天,我会和他在一起。”
陈聿愣住,怔怔地听她继续说。
“一起穿同一款睡衣,睡在同一张床上,看同一部电影,一起看日出,看日落,看天上的星星……”她似乎想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说出来,可太多了,她说不完,“一起做好多好多事,然后再一起慢慢变老。”
听她说完,陈聿容色温柔到了极点,仍谁也想象不到,这样一张脸上会出现如此温柔的神情。
“安弥,听你说这些,我特别开心。”
他知道,这不是她醉酒后的胡话,这是她心里的话。
听他说特别开心,安弥似乎也很开心,眉眼笑得弯弯的。
她抬起手,也去捧住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笑得又甜又软地对他说:“陈聿,你要多开心一点啊。”
陈聿轻笑,“你多喜欢我一点,我就多开心一点。”
安弥皱了皱鼻子,“我已经很喜欢你了。”
“不够,”他声音很沉,“安弥,我要你爱我。”
安弥不说话了,缓缓眨眼睛看着他。
好几秒过去,陈聿眼神黯了黯。
这时,安弥突然靠了一些过来,然后对他说:“陈聿,你等一等啊。”
她刚刚的沉默似乎只是在思考,她需要要好好想一想,毕竟“爱”这个字,哪能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说出口。
“我不知道什么程度算爱,但我刚刚想了想,”她努力将一字一句说清楚,“等我决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一定是爱你的。”
她冲他笑起来,“你等等啊。”
“好。”
像被什么极为汹涌的情绪堵住了喉咙,他声音很哑。
“陈聿。”安弥轻声喊他。
“嗯。”陈聿温声应。
安弥的目光轻颤着在他脸上徘徊,从那双深邃的双眸落至他立体的鼻梁,再往下落,用目光描摹着他极好看的唇形。
“我又想亲你了。”她低喃。
陈聿薄唇漾出一抹纵容的弧度,“想好啊,你要亲的话,以后可就欠我两次接吻了。”
“欠着吧。”
她闭上眼,仰起下颌吻过来。
毫不犹豫地,陈聿迎上她双唇。
不同于第一次接吻时迫切的贪欲,这次他没有一来便那样剧烈而用力,触碰到对方柔软的唇瓣,他先是轻轻吮住,再辗转着,由浅入.深,从轻渐渐到重。
双唇缠绵厮磨的地方被热气氤湿,彼此的呼吸交融着,安弥感觉口腔和鼻腔里全部都是陈聿身上的味道,那股淡淡烟草味比尼古丁燃烧时还令人上瘾,雪松与木苔的气息不再清冷禁欲,所有欲.望在这一刻都被无限放大,像永远不会餍足,两个人吻得痴缠而深.入,深得要烙刻到骨头上。
在这个临近冬天的夜里,少女的心尖一片热烫。
车内变得燥热无比,像暴晒于夏日烈阳之下。
陈聿的吻还在不断加深,安弥感觉到空气逐渐稀薄,氧气似要消耗殆尽。
鼻息交缠间,她听见,另一个人的呼吸逐渐粗.重急促起来,压在她后脑的那双手愈发用力,像要克制不住某种冲动。
他重重喘着气将她压到座椅上,湿.热的双唇往上吻,一路吻过她侧脸,最后抵在她的耳骨上,用带着喘.息而又低哑到极致的嗓音对她说∶
“安弥,我会等,等你爱我。”
路灯洒下的光轻柔圈住这个角落。
少女软声喃喃∶“嗯……等我啊。”
她连呼吸都不太呼吸得过来了,还不忘回应他。
陈聿失笑,拇指轻抚她的脸。
等气稍微喘匀一些,她抬手楼主陈聿的脖子,“陈聿,你抱我起来,我没力气了。”
“好。”
陈聿把她抱起来,像她抱南星那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头靠着他肩膀。
“陈聿,你别转。”
她晕得更厉害了,明明安安静静窝在陈聿怀里,却觉得天旋地转。
“我没转,你醉了。”陈聿轻轻拍了拍她脑袋,“闭上眼睛睡吧。”
“哦……”她尾音拖得长长的。
喝了酒虽然头很晕,脑袋里还会一直嗡嗡响个不停,但说睡就能很快睡着。
开车那男生回来的时候,安弥已然进入熟睡。
男生很有眼力见,不需要陈聿跟他做什么噤声的动作,轻手轻脚地上车,关门都没发出多大动静,也没再找陈聿说话,安静充当一个司机。
回到别墅,陈聿抱着熟睡的安弥进去。
这会儿大家没玩儿那个游戏了,玩儿桌游的玩儿桌游,唱歌的唱歌,打游戏的的打游戏,大厅里一群人在玩狼人杀,不算吵,但进去时,陈聿还是捂住了安弥的耳朵,不想她被吵醒。
看到安弥被他抱着,苏芷伊连忙跑过来,压低声音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醉了。”
“就因为那杯白酒?”
“嗯。”
苏芷伊挠挠头,“我靠,那酒后劲儿那么大啊,她都能给扯翻,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喝醉。”
“二楼有可以休息的房间是吧?”
“我带你上去。”
苏芷伊带陈聿上楼,选了个好点儿的房间,“这间吧。”
陈聿抱着安弥进去,轻轻将她放到床上。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陈聿还在给安弥掩被子,苏芷伊已经开始撵人。
陈聿表情一顿,转头看向她。
“不然你还想睡这儿啊?赶紧走,我守着她。”
陈聿直起身,“你不出去玩儿了?今天可是你生日。”
“这不已经玩儿大半夜了,再说过生日哪儿有朋友重要,这儿房间只能从里反锁,我要不守着,有人溜进来对我弥姐图谋不轨怎么办?”
陈聿笑了下。
“你笑什么?”苏芷伊突然警惕起来,瞪大眼睛质问陈聿,“你不会已经对我弥姐做了什么吧?!”
她叉腰厉声道:“我告诉你陈聿!虽然我站你跟弥姐的cp,但你俩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要碰了弥姐,老子绝对找人把你手剁了!”
最后一句,她音量直飚,功力堪比河东狮吼。
“小声点,”陈聿抬手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温声道,“别把她吵醒了。”
苏芷伊猛地缩了下脖子,忙忙转头去看安弥,安弥好像真被吵着了,皱着眉翻了个身。
陈聿这时才回答她的问题,“刚笑那一下,只是觉得安弥挺会交朋友,你这朋友很靠谱。”
这话夸苏芷伊心坎儿里去了,整得她都有点儿不好意思。
“还有,我要对她做了什么,不用你动手,她就会拿刀剐了我。”
说到这儿,苏芷伊还是反驳道:“她都醉死过去了,能知道个啥。”
陈聿又笑了声,“她没断片,第二天事情记得比谁都清楚。”
苏芷伊一脸问号,“你怎么知道?”
陈聿笑笑不回答,只说:“你守着她吧,我出去了。”
狐疑地看着他走出去,苏芷伊在原地站了会儿才上前去把门反锁上,然后走到床边的沙发上坐着。
几分钟后,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一声浅浅的梦呓:“陈聿……”
苏芷伊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安弥还又喊了一声。
她眼皮一跳,抬眸朝安弥看过去,半晌,她摇了摇头,“弥姐啊弥姐,还说没那么喜欢人家,梦里都叫人名字了,你啊,也就喝高了才没那么嘴硬。”
苏芷伊觉着,之后她都不用费尽心机撮合了,这俩准成,时间问题而已。
因为要守着她,苏芷伊这晚上就睡这屋了。
第二天,先醒的竟然是安弥。
一睁眼看到跟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的苏芷伊,安弥先是一惊,而后松了口气,但随着昨晚的记忆涌上脑海,她眼底再次浮起愕然神色,不过,还是远不及当时在陈聿床上醒来的慌张。
她愣在那里,双眸有些失焦。
昨夜的一幕幕画面在她脑海里回放,她仿佛一个看电影的人,看见他们如何拥吻,听见她自己说如何喜欢他。
最后,画面定格于他双唇抵在她耳边那一刻,像是时光回溯,她回到昨夜,清晰听到他对她说:
“安弥,我会等,等你爱我。”
哪怕只是于记忆中听到这个声音,她心里也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他站在风暴的中心,眼底的深情挥之不去,似将永不停歇地在她心脏最深处呼啸。
她重重闭上眼。
如认命投降般,她的情绪一点一点沉下去。
心底变得极为安静,没有愤怒,没有惊慌,没有懊悔……什么也没有,只剩心跳缓慢的频率。
那是一种如同尘埃落地后的沉静。
结局好像注定——
她会爱他,会和他在一起。
并且,那一天,快了,她能感觉到。
他等不了多久。
这时,被拿出来放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两声震动。
安弥拿过手机。
陈聿给她发了两条微信:
[免得你看我尴尬,我已经回去了,但记得,欠我两次接吻。]
[下周婚礼上见。]
作者有话要说:
快在一起啦,快在一起啦。
第42章 失火
接下来的一周里,安弥没再看到过陈聿。
起初的三天安弥没什么感觉,但从第四天在电影鉴赏课上没见到他开始, 她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老时不时朝门口望去,走在学校里的路上也频频四处张望,出于下意识。
即便她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在主动寻找陈聿的身影,但走到下个路口,她依旧还是会下意识地朝四周望去。
她好像习惯了,他会在, 习惯了他频繁出现在她世界里。
这种习惯像一种瘾,她此刻正在经历戒断反应。
也不对,这似乎并不是一种习惯, 就是一种瘾, 他是瘾本身。
一旦沾染,就戒不掉了。
七天时间变得十分漫长。
这周末是周望舒和陈迟俞的婚礼,周望舒怕冷,所以婚礼举办在赤道附近的一个四季都是夏天的小岛上。
受邀参加婚礼的人会在周五晚上乘坐私人飞机抵达小岛。
安弥不用打车去机场,有专车来接。
周望舒打电话给她说晚上六点车会到校门口来接她,当时她问:“就接我一个人吗?”
周望舒回:“你跟陈聿在一个学校, 我还得派两辆车来接你们?”
挂掉电话后,安弥感受到心里清晰地生出一种期待,期待晚上六点到来, 期待见到他。
五点半的时候, 她下楼。
走出宿舍门, 一阵风刮来, 她在风里看到那个她期待见到的身影。
他站在风里,额前碎发晃动, 双手插兜,两道视线不期而遇,他唇畔浮现笑容。
痞气又肆意的笑。
在这个初冬傍晚的冷风中,她心头微烫。
“什么时候来的?”她走过去问他。
“二十分钟前。”
“来那么早干嘛?”
“买蛋糕回来就这时间。”
安弥这才注意到,他手腕上挂着个购物袋。
她眨了眨眼,将视线移开,“走吧。”
两个人并肩朝校门口走去。
经过上一次醉酒,安弥以为再见到陈聿会很尴尬,但还好,只是气氛有些微妙。
在这种难以形容的磁场下,迎来送往的冬日晚风变得有些微微的燥。
安弥知道陈聿不会提那天的事,他如果想提,苏芷伊生日后的第二天他就不会提前离开,也不会时隔七天再出现在她面前。
她明白他怎么想的,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既然还需要等,彼此心知肚明比说出来更好。
很多时候,暗戳戳的喜欢,比直白的爱意更让人心动,譬如现在,他俩什么也没说,就并肩走在晚风里,她心底就仿佛始终有许多只蝴蝶在振动着翅膀。
来接他们的车提前十多分钟便到了,陈聿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
安弥看他一眼,弯腰坐进去,陈聿紧跟着坐到她旁边。
上了车,陈聿把装着蛋糕的袋子放安弥腿上。
安弥低头看了这袋子两秒,然后低头开始拆,她晚上没吃饭,正好。
陈聿这次买的是一个挺大的樱桃蛋糕,她饭量不小,感觉一个下去都能吃到十分饱。
她吃,陈聿就在旁边看着她吃。
安弥不管他,自己吃自己的。
看她吃挺快,陈聿问她:“没吃晚饭?”
安弥包着一口蛋糕回他,“没。”
陈聿:“我也没吃。”
安弥咀嚼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来看向他,“那你只买一个?”
陈聿说:“我去的时候只剩下这种大的了,我以为你会愿意分我一半。”
“愿意是愿意,但怎么分?这袋子里就一个勺子。”
陈聿来了句:“你一勺我一勺。”
安弥很沉默。
见她一脸无语的样子,陈聿唇角挑起一点弧度,“怎么?都直接接吻过了,还在乎一点儿间接接吻?”
安弥更沉默了。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白他一眼,“我就在乎!”
说完,她转过头去继续吃,丝毫没有要分他一勺的打算。
陈聿摇头,“小白眼狼啊。”
蛋糕还是他买的。
分明是谴责,他嗓音却透笑,听着有种莫名的宠溺味道。
那稍稍拖长的尾音落进耳朵里,安弥表情一怔,身体里有种过电般的细细酥麻感,这个人真的……连声音都有够撩拨人。
市区离机场至少要一个半小时路程,加上晚高峰堵车,没俩小时绝对到不了机场。
路上信号不好,打不了游戏,安弥只能闭上眼睡觉,车子走走停停,摇得人也犯困,安弥没用多久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她发现自己人在陈聿的怀里,看眼前环境,竟是已经到了机场。
陈聿垂眸时,恰好看到她睁开眼,于是,他开口跟她说:“看你睡得太香,就没叫醒你。”
安弥没跟他计较,只冷声道:“放我下去。”
陈聿配合地放她下去,本来他也正准备叫醒她,前面就要过安检了。
周家有自己的私人飞机,自然也有专用的登机口,不用候机,过了安检就能上飞机。
为了接送来宾,除了周家这辆私人飞机,陈家还动用了四架飞机,两架私人飞机,两架专包的公务机。
安弥和陈聿上的这辆是周家的,有专门为他们准备好的空中大床房,躺着舒舒服服睡一觉就能抵达地球的另一端。
抵达举办婚礼的小岛已经是个17个小时后,北京时间的下午一点,这边的早上6点,正好碰上日出的时间,不少人都去到了沙滩上看日出。
因为在飞机上已经睡了很久,安弥还挺精神充沛的,也去到了沙滩上。
陈聿当然是跟她一起。
来到沙滩上,两人望着日出的方向。
蔚蓝的海一直铺到远远的天际,一群海鸥飞过天与海相连的地方,橘色的太阳一点一点从海平线升起。
这一幕很美,日出总是美的。
不管多厌世的人,在日出时分,大概也会再爱一次这人间。
看着这日出,不自觉地,安弥唇畔流露出淡淡笑意。
陈聿侧眸看向她时,映入他眼眸的,就是这样安静笑着的她。
比日出更美的,是所爱之人的脸庞。
而安弥的美不仅仅因为她是被爱的那一方。
她本就美得足以让任何人沦陷,飞鸟似乎也会因她悬停。
连风与阳光,都格外眷顾她。
海风轻轻扬起她的发,阳光将她发丝染作半透明的金色,让她看起来像希腊故事里,脚踏桂叶,头戴金枝,美得万物失色的神明少女。
望过来一眼,陈聿的双眸便再也挪不开了。
彼时所有人都在看日出,只有他侧眸,看着身畔的人。
纵使万般美景,怎及她。
他的目光比日光还要炙热,安弥自然很快察觉,下意识地,她也转头看向他。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
大约是因为沐着穿过海面而来的阳光,他的双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迷人。
时间像忽的按下暂停键,潮声停歇,海风静止,一切被定格,只剩心脏跳动,并加速跳动。
当然,潮声未歇,海风未止,只是除了自己的心跳,安弥什么也听不到,不知过去多长时间,陈聿忽而笑的一声,成为了与他对视之后,她于外界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接着,陈聿透着笑的沉沉嗓音被海风吹入耳中:
“忽然有种错觉,要在这儿结婚的,是你跟我。”
安弥缓缓眨了眨眼,呼吸着带着大海湿咸气息的空气,稍显迟疑地开口:“我是不婚主义。”
“那不巧,”陈聿在日光里仰起下颌,“我是必娶安弥主义。”
他语气胜券在握,笑得也张扬。
放以前,他说这种话,安弥会呛他,但现在,她只睨他一眼,然后转头走开。
陈聿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后跟上。
*
所有宾客在上午都抵达小岛,婚礼在下午举行,宾客还可以到酒店休息大半天,但作为伴郎伴娘就没什么休息时间了。
陈聿和安弥到酒店不久就被喊下去熟悉场地,走流程,然后化妆。
不比在婚纱店里那次随随便便化的妆,安弥这次的妆化了有两小时,妆容精致,头发编得端庄优雅。
男方那边当然就省时多了,陈迟俞和陈聿都在半小时内完成了所有妆造,这俩人根本用不着化妆,发型都只需要稍稍做修饰。
因为举行的是西式婚礼,男方只有在婚礼正式举行时才能看到新娘穿婚纱的样子,不能进女方化妆间,但伴郎可以,刚做完妆造,陈聿就打着帮陈迟俞先看看新娘子的幌子去了新娘和伴娘的化妆间。
说是看新娘子,他全程眼睛没从安弥身上挪开过,就坐后边儿凳子上把安弥看着,一个多小时下来像一点儿没觉得无聊。
临到必须得走了,他才扫了两眼这化妆间里的其他地方,目光在划过陈列在室内的另一件中式婚纱时,他不知看到什么,微挑了下眉。
婚礼举行之前还有一顿非正式的宴席,新郎得在场,伴郎作为帮衬自然也得在。
宴席散后,两人来到一处露台抽烟。
陈迟俞平常都抽的雪茄,但雪茄这玩意儿不方便随身携带,平常都是助理帮他带,要么就放办公室和房间里,这会儿自然抽的是陈聿的香烟。
陈聿叼着烟瞥向一旁的陈迟俞,脸上浮起谑色,“刚刚我在新娘那边的化妆间,看到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陈迟俞神情一顿,像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眼底划过两抹深谙的光。
陈聿看他表情,笑得很是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卡一下,看到的是一个陈迟俞口嫌体直的证据,陈迟俞不是一般的爱老婆,下章副cp主cp的糖都非常多
陈聿:以后请叫我【陈·必娶安弥主义·聿】
第43章 失火
陈聿清楚陈迟俞知道他说的什么,但他还是要说出来:“婚服上那条双鱼纹玉坠压襟,我没看错的话,是咱家的传家宝吧?”
陈迟俞没说话,沉默地抽着烟,双眸垂敛。
“老爷子不可能主动把这传家宝拿出来给周望舒的婚服作配饰,”陈聿冲他吐了口烟,笑得玩味,“你去跟老爷子求的?”
陈迟俞依旧不吭声,眉往下压着。
明知故问, 有什么必要回答。
陈聿忽的笑出一声,“你不是说你恨她?”
他笑着往后仰,双眸微狭, 似乎对于陈迟俞接下来的回答很感兴趣。
陈迟俞过来很长时间才开口:“我是恨她。”
他嗓音低沉, 原本如山涧冷泉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但我也想给她一场最好的婚礼。”
陈聿本想继续打趣他,但不知蓦地想到什么,他眼神忽而沉下去。
他在想,如果安弥也触碰了他的底线,抛弃他, 他又会不会还对她那样好。
就算再爱一个人也该有原则,有底线,可是……
这世上又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他眼底重新透出散漫笑意, “所以, 就一个月筹备婚礼的时间, 你这个大忙人还为她亲自创作了首婚礼进行曲?”
陈迟俞一愣, “你怎么知道?”
陈聿不紧不慢地抽了口烟才回他,“上次去你家听到你在弹琴, 婶婶说你最近压力大经常泡在琴房弹琴解压,是刚刚我才想起来,早上去走流程听到的那首婚礼进行曲就是上次去你家听到你弹的那首。”
陈迟俞又不接话了。
“这场婚礼你应该还有别的心思吧,说说?”陈聿抖抖烟灰,补了句,“我学习学习。”
陈迟俞淡淡瞥他一眼,“你还用学?”
“活到老学到老。”陈聿笑道,“只是我没想到,有一天,会跟你这个大半辈子女人都不敢碰一下的人学怎么对老婆花心思。”
陈迟俞没什么表情,冷声道:“五十步笑一百步,你又好到哪儿去?”
陈聿满不在意,“找人打听过我了?那天在烧烤店吓着你了?”
“不然?”
“那你打听得还挺准,”陈聿在风里仰起头,撑着阳台看向远处的海,“外面把我传得比那天你以为的还要夸张得多。”
陈迟俞神色淡然道:“你是我弟,我能听外人两三句话就冤枉了你?”
“冤枉也没关系,谁冤枉我都没关系,除了安弥。”
陈迟俞对这俩的情情爱爱不感兴趣,伸手将烟头摁灭,“走了。”
婚礼在下午四点半正式开始,宾客齐聚教堂。
牧师入场,教堂里奏起新郎亲手为这场婚礼创作的婚礼进行曲。
安弥手捧鲜花,挽着作为伴郎的陈聿缓缓步入教堂。
大概是模样生得太好,两个人看起来真的十分不像伴娘伴郎,像极了一对新人。
有天真的孩童不知道流程,还问大人:“那是新娘子和新郎吗?”
大人笑笑,“是伴娘和伴郎,新郎是一个人出来,新娘挽着的是父亲的手。”
“伴娘和伴郎长得也这么好看吗?”
大人也感叹:“这伴娘伴郎长得是真有够养眼的,乍一看还真像新郎新娘。”
这样说的人不少,路过时,陈聿多多少少听到一些,于是,本就笑着的他,唇畔笑意变得更浓。
安弥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面对齐齐投来的目光,多少有一点局促,加上身旁挽着的人是陈聿,自己又穿的婚纱,伴着婚礼进行曲走在这教堂里,心情难免微妙。
那种仿佛要与身侧之人步入婚姻殿堂的错觉让她思绪有些恍惚,直到来到圣坛前,两人一左一右分开,这种错觉造成的恍惚感才渐渐消退。
伴郎伴郎到位,接下来便是新郎出场。
陈迟俞走过来的这一路,脸上没有笑容,薄唇始终微抿着,安弥看着,却总觉得他并非是冷脸,而像是……紧张。
来到圣坛前后,他目光也始终落在教堂门口,一瞬不瞬地望着那里,任谁都能从他眼里看出,他有多期待新娘的出现。
打量他半晌后,安弥也看向门口。
当周望舒挽着周父出现在视野里时,她忽然眼眶一热。
明明她今天已经看过周望舒穿上婚纱的模样,但她就是觉得,这一刻的周望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美上许多,许多。
她用最美的模样,嫁给了最喜欢的人,安弥替她开心。
而她喜欢的人……
安弥的视线重新落到陈迟俞身上,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怎么的,安弥在他眼底仿佛隐隐看到有泪光闪动。
这俩人,感情有够复杂的。
对于周望舒能把陈迟俞再次搞定这件事,安弥本来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之前陈聿说过,周望舒精准踩在了陈迟俞的底线上,但现在,她有种预感,他们肯定能破镜重圆。
这种预感在仪式举行到新郎亲吻新娘时到达了峰值。
陈迟俞要真厌透了周望舒,他俩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足足三分钟?
教堂内的婚礼仪式结束后,众人跟着新娘来到教堂前的草坪,看新娘扔捧花。
彼时正值日落时分,天边一片橘紫,暮色浪漫。
一众女生满怀期待地聚在草坪中央,等着去接新娘的捧花,安弥也被周望舒拉到人群中。
“三、二、一!”
倒数完,周望舒往后抛出捧花。
大家尖叫着哄抢,安弥站在人群里一动不动,只想伸手捂耳朵,然而,戏剧的一幕发生了——
捧花在经过一番争抢后,垂直落入安弥怀中,完全是出于身体的下意识,安弥抬手接住了捧花。
这结果惊得周望舒抬手捂嘴,然后和身后的陈迟俞同时望向一旁的陈聿。
她提着婚纱朝陈聿走过去,朝他挑眉道∶“加油啊,陈聿弟弟,把安弥拿下!”
陈聿也挑起半边眉,“之前你不是不看好我跟她?”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嘛。”
自从上次看见安弥和陈聿亲嘴,接着再被她用一句“酒后失德”打发后,周望舒没再问过她跟陈聿到底怎么一回事,明摆着的事儿,哪儿还需要问。
以周望舒对安弥的了解,他俩亲都亲过了,安弥要对陈聿没那意思,绝对不可能跟他坐同一辆车去机场,还一直走一起。
她特地让人这一路留意他俩,知道他俩早上一起看了日出,还很暧昧的对视了好久。
这时,有个长得挺漂亮的女生走到这边来,伸手轻戳了戳陈聿的肩膀,并柔柔说了声∶“你好。”
陈聿和周望舒同时转头看向那女生。
“你好。”陈聿礼貌性地回了一句,表情挺冷淡地等着女生接下来要跟他说的话。
“那个……”女生有些害羞,声音低低的,“想问一下,你有女朋友吗?”
闻言,陈聿抬眸看向不远处抱着捧花杵在原地,像正怀疑着人生的安弥。
他在晚风中笑起来,“没女朋友,但有一个非她不娶的人。”
“靠……”
旁边的周望舒低骂一声。
在自个儿婚礼上竟然还能被喂一嘴狗粮。
周望舒摇摇头,转身提着裙子去找安弥。
“嘿!”她出声去吓正发着呆的安弥。
安弥不是易受惊吓体质,很淡定地抬头白了她一眼。
周望舒双手环胸,扬起下巴指了下她怀里的捧花,开口问安弥∶“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安弥表示∶“不知道,但你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周望舒非要告诉她∶“这叫命中注定。”
“少来。”
安弥拿着捧花走开。
周望舒提着裙子追上去。
几米外的陈聿和陈迟俞看着这一幕——
日落、草坪、穿白色婚纱的爱人。
随着视线里的少女走远,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一起抬步,朝她们走去。
晚宴过后,外面放起了烟花。
这场烟花据说花了几百万,比很多大型的烟花秀都要绚烂。
几乎所有人都出去看烟花了,安弥没去。
以前她很喜欢看烟花,现在不喜欢了,当年许彦洲如果没有为她放那场烟花,她不会被他打动,也就不会留安宁一个人在家。
而后来,许彦洲还每年都来红枫别墅区给她放烟花,他完全不会站在她的角度去想想,她到底想不想看这样一场烟花,只会一味做些自我感动的事,他烦人就烦在这儿。
安弥没出去,自然,陈聿也就没出去。
他走过来问她:“怎么不出去看烟花?”
“我不喜欢烟花。”
陈聿听出她语气里的抵触,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猜到她过去因为烟花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
“那玩意儿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他伸手抬起她下巴,“看我。”
“你也没什么好看的。”安弥拍掉他的手。
陈聿又抬手捏住她下巴,低颈凑近她说:“你这个人的嘴,也就喝醉了才会只说真话,明明之前你还说,你只喜欢我的脸,现在又没什么好看的了。”
“看腻了,”她挑衅道,“不行?”
陈聿漆黑的瞳孔里压出两分危险意味,“你再说一遍试试?”
安弥不仅说试就试,还一字一顿的说给他听:“看、腻……”
最后一个“了”字没能说出口,因为陈聿堵住了她的嘴,用一个来势汹汹的吻。
安弥瞳孔骤然放大,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与他接吻,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浑身如过电般的酥麻,就一瞬间,身体里如有实质般的电流带走大脑所有的思考能力,她愣在那里,任对方撬开她的贝齿,进一步攻城略地。
等她反应过来时,陈聿的舌尖已经长驱直入,霸道地扫过了她唇齿内的每一处。
安弥想推开他,可是根本推不开,他一手用力扣着她后脑,一手仅仅拦着她的腰,完完全全地将她禁锢在怀里。
手动不了,她就动腿,但陈聿下一秒便将她狠狠压在了墙上,腿也再使不出力。
陈聿继续重重地吻她,安弥几乎都要喘不过气。
肺叶里的空气仿佛被他抢夺殆尽,她分不清是因为缺氧而心悸还是因为这个吻而心跳剧烈。
外面放着烟花,她身体里也不停有烟花在绽放,完全不受自主意识的支配,腿也不受控制地发软,但她到底是要强的性子,不可能就这么顺从的承受这个未经允许的吻。
她咬了他,用力的咬。
血液的甜腥味很快在两人的口腔中蔓延,然而陈聿竟还不停,像个十足的疯子,要吻她至死。
耳边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两个人都喘,声音大得仿佛整个偌大的宴会厅都能听见。
但凡有个人进来,一定能看见这边角落里吻得无比激烈的两个人。
不知过去多久,陈聿才终于松开安弥。
安弥已完全力竭,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聿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她,喘着沉重的粗.气开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说话太难听是要被封口的。”
安弥还喘得没法说话,只能用眼神狠狠瞪他。
陈聿唇角恶劣地咧开,语气也恶劣:“现在,你还欠我一次接吻。”
“还”这个字,他咬得极重。
接着,他又说:“下一次,是你欠我的最后一次,但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
安弥心头一怔。
被这样强吻,又再听到他这样嚣张的话,安弥以为自己会很生气,非常生气,但没有。
她的愤怒在刚刚那个几乎是互啃的吻里就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
这会儿,她还得假装生气来骂他,不过,她不用费这功夫了,苏芷伊很合时宜地打来了一个电话。
安弥接通。
“喂。”她声音还带着点儿喘。
“你跟陈聿什么时候回来?”苏芷伊问道。
“今晚上飞机,明天晚上到。”
“到了你先回公寓,然后给我打电话,叫上陈聿一起,有事跟你们说。”苏芷伊声音是异于平常的沉冷,说完还直接挂了。
听她声音和语气这么不对劲,安弥脑子懵了几秒。
感觉事态很严重的样子。
“她说什么了?”陈聿奇怪她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安弥抬头看向他,“她让我跟你回去之后在公寓等她,她有事跟我们两个说。”
“我们两个?”陈聿表情也变得疑惑。
安弥微眯眼,看他的眼神带上了探究。
“你这眼神什么意思?”陈聿问。
“你肯定干了什么。”安弥说。
陈聿表情毫不心虚,淡定道:“我什么也没干。”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猜是什么事儿,猜不到的哈哈哈哈,不是虐,是糖,双向的糖
今天也是小卡一下的一天,但这章糖分够足的吧!
好的,又到给《雨夜失控》打广告时间,陈迟俞这个口嫌体直的老男人真的超爱望舒
第44章 失火
回到南城, 安弥按苏芷伊说的,带着陈聿到公寓等她。
还在路上安弥就给苏芷伊打了电话, 他们几乎是同时到的,坐的前后同一部电梯。
刚撞上,安弥就敏锐地察觉到苏芷伊看陈聿的脸色不太好。
她果然没猜错,肯定是陈聿干了什么坏事儿。
进了公寓后,安弥一拉上门便对苏芷伊说:“现在能说了吧,什么事儿?”
苏芷伊冷冷瞥陈聿一眼,从包里拿出一直录音笔放到茶几上, 然后再抬头定定看向陈聿,没好气地开口:“里面有一段你说过的话,需要你跟安弥解释解释。”
陈聿一头雾水, 他扪心自问, 没有任何一句话还需要跟安弥解释。
“这事儿我不掺和,我来送了东西就走。”
说完,她转头看向安弥,很严肃地对她说:“我不管你有没有要跟他在一起的打算,这段录音你必须听,要是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俩的cp我还继续站,要是他给不了,不管他现在对你是什么感情, 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让你远离他。”
她此话一出, 屋子里另外两个人表情都愕然无比, 陈聿是不明白自己曾经说过什么能让事态严重到这个程度, 安弥是惊愕于到底是怎样丧尽天良的话让苏芷伊都不能接受,毕竟在苏芷伊眼里陈聿一直不是个什么好人。
“话我就说到这儿, ”苏芷伊站起来,“完事儿记得打电话给我说下情况。”
“走了。”她说走就走,门口很快响起关门声。
公寓里只剩下安弥和陈聿两个人。
关门声响起后,本都有些愣神的两个人同时看向对方,再在两秒后同时伸手去抢录音笔。
陈聿先一步抢到。
安弥立马指着他道:“陈聿,这玩意儿你抢了也没用,芷伊他们已经听过了。”
“我知道,”陈聿声音冷静,“我只是想跟你说,不管你听到什么都先冷静一点,我确定,从出生到现在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问心无愧。”
安弥盯着他,调整片刻呼吸后出声道:“好。”
陈聿把录音重新放回茶几上,并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所录的音频:
[聿哥,你真浪子回头了?]
先响起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接下来才是陈聿那极具辨识度的嗓音。
[我才浪几年,回头是不可能的。]
只是听到这儿,陈聿眉头已然往下压得厉害,眼底尽是沉郁之色,但他没有出声,继续听着。
[那安弥那边是什么情况?大家都以为你收心了。]
[跟她装一装而已,不装像一点怎么拿下她?]
听完这几句,安弥脸上看着没什么表情,但她自己清楚,她手攥得有多紧,心又收得有多紧。
明明就在上一周,她还确信,她会爱他,会跟他在一起。
而她更确信的,是他对她的感情,但在这段录音面前,她的信任显得多可笑。
录音笔还在放着音频,她倒要听听,他还说了什么。
[你是喜欢她的脸?]
[不止是,我想看看,她那样的女人,在床上会是什么样?]
[真别说,我也挺好奇的。]
录音里有人笑了声,似乎是陈聿发出的,而后他说:
[到时候我安个摄像头,给你们现场直播。]
最后这句话入耳,安弥只觉脑子有什么忽然炸开。
接着,眼前一道身影猛地站了起来,房间里响起一道男人怒吼:
“老子他妈没说过这话!”
“这里面的每一句!我他妈都没说过!”
此时的陈聿满脸怒意,眼瞳里闪烁着火焰,他的额头、太阳穴和脖子上的青筋全都凸峥而起。
安弥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
原来,他也不是永远从容不迫。
莫名地,刚刚本也情绪激荡的她瞬间冷静下来。
她仰头看着他,平静开口:“你让我听完冷静,但现在不冷静的人好像是你。”
闻言,陈聿愣了一秒,似乎顷刻冷静了许多,但双眼仍泛着红。
“我怕你误会我。”
他说这话的语气没有了平时的张扬,声音很哑。
“真的怕。”
安弥长睫一颤。
眼前的人嗓音喑哑,眼眸低垂,头也低着,整个人看起来像被雨淋得湿透的一只杜宾犬。
他这个样子,让人很难保持清醒,会想要无条件的去相信他。
安弥将视线移到一旁,不去看他,“证据都摆在你面前了,你也听了,还能是误会?”
“给我两天时间,”他说,“我会证明,我没说过这些话。”
像急于证明给她看,说完他便拿过桌上的录音笔朝外面大步走去。
走到门口,拉开门,他却脚下顿了顿。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屋内的安弥。
安弥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头侧在一旁,脸上看不出情绪。
他让她冷静,但现在……他倒希望她情绪大一些。
他并没有停留多久,门口传来关门声。
“嘭——”
那道声音响起,安弥瞳孔颤了一下,仿佛心门也跟着倏地关上。
她仍没将头转回来,静静看着窗外。
外面是一片漆黑的夜空,没有星光,没有月亮,什么都没有。
安弥形容不准现在的心情,很奇怪,心里好像和外面的夜空一样,什么也没有,万分寂静。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缘由。
按理说,要么,她应该难过伤心,要么,她应该愤怒憎恨。
那样恶劣的话,如果她是亲口听到这些话,她一定会当场弄死陈聿,不管用任何办法。
可是从录音笔里听到这些话又和当场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陈聿嗓音很特别,那种天生的音质,旁人难以模仿,所以那些话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几率接近百分百。
那她为什么会是现在的心境?
她不打算就这么干坐着空想,反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如打电话问问苏芷伊怎么想的,这录音笔又怎么来的。
苏芷伊一直在等她的电话,看她电话进来,接通后忙忙问她:“你俩怎么样了?”
安弥说:“没怎么样?”
这话快把苏芷伊给急死了,“没怎么样是怎么样啊?”
“他让我给他两天时间,他会证明,他没说过那些话。”
苏芷伊那边开着扬声器,李子也在,一听安弥这么说,李子不淡定了,“录音都在这儿了他还能怎么证明?我看他就是想花钱找个声音跟他差不多的来顶锅,安弥,你千万别信他!要我说,就该直接让他滚蛋!”
苏芷伊一把捂住李子的嘴,对着电话跟安弥说:“你别听她的,陈聿既然说要证明,就看看他要怎么证明呗,我们给你把关,要是他敢糊弄你,两扫把给他撵走。”
安弥淡淡“嗯”了声,然后问:“这根录音笔你们哪儿来的?谁给你们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回来就发现包里不知道啥时候多出这么一支录音笔。”
安弥眉头沉了一分,觉得有些奇怪,但似乎也能理解,背后的这个人肯定不想让陈聿知道他是谁,惹到陈聿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没再纠结这一点,继续问:“当时你们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怎么想的?”
“当然是想马上弄死他啊!”苏芷伊声音激愤,不过声调很快又低下来,“但是吧,我总觉得他不像是那样的人。”
“怎么不像?”
“当时他来我们院当模特那天,出去吃饭的路上我问过他,是不是只约炮不谈恋爱,他跟我说他没碰过任何人,”苏芷伊这会儿才跟安弥说起这事,“当时我不信,就没把这话告诉你,可后来我认识了两个舞蹈系那边的大美女,她俩都喜欢过陈聿,但她俩都说陈聿没碰过她们,我就想,陈聿要真是录音里那样的人,没理由送上门的肉都不吃吧,那俩美女也挺高冷范儿的。”
“不是,”说着说着苏芷伊才发现不对劲,“你有点过分冷静了吧?你不是最讨厌这样的人?我本来还担心你俩会打起来。”
听她这么说,安弥先是沉默,而后忽的笑了声,“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冷静。”
苏芷伊想了想,“我觉得吧,你肯定也不相信他是那样的人。”
“不是。”安弥回答得很快,也很肯定。
她此前确信现在陈聿对她的感情,但不代表她相信他这个人。
人是会变的,也许当时他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来追她,只是如今对她的感情并不假。
“那你是相信他会证明给你看?”苏芷伊又说。
安弥忽然愣住。
是了。
这才是她这么冷静的原因。
她一瞬间茅塞顿开。
陈聿过去是个怎样的人她不清楚,现在也并不那么了解,但她可以肯定的一点是——
陈聿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他说他会证明给她看,就一定会做到。
*
两天后的晚上。
眼看就要关门了,304寝室里除了安弥,另外两个人都还没洗漱。
“陈聿怎么还没联系你?这都几点了!”苏芷伊急得在寝室里来来回回地走个不停,满脸焦躁。
李子虽不信任陈聿,但氛围都到这儿了,她也跟着紧张。
她越是紧张,就越止不住地骂陈聿,“陈聿这个狗东西!耍我们呢!”
三个人里只有安弥是镇定的,哪怕已经到这时候,她依然相信他,相信他会出现。
十点二十分,离宿舍关门还有四十分钟,安弥的手机通知栏上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陈聿:[下楼。]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说是糖,因为:
安弥相信陈聿会出现,陈聿知道安弥会等他
第45章 失火
安弥下楼。
苏芷伊和李子没跟着下去, 趴阳台上悄悄看。
陈聿站在宿舍楼前,手里拿着个黄色的牛皮纸文件袋。
安弥走到他面前, 他不多废话,抬手将文件递给安弥,“我的证明。”
安弥没说话,表情也没有什么波澜。
从他手里接过文件袋,她垂眸,目光落在文件袋封口处。
封口处贴着个白色封条,封条上写着:南城清水区司法鉴定中心。
字体上还盖了两个司法机关的印章。
这把安弥都看愣了, 过了两秒她才拆开文件袋。
袋子里是他拿走的录音笔和一叠用订书机钉在一起的A4纸张。
安弥把纸张抽出来,封面上写的是:
录音音频真伪鉴定报告
从第二页开始,是对录音笔内音频的大小、波长、频谱、噪音……等各个方面的分析, 图文并茂, 有清晰的对比数据展示,文字描述也很清楚,即使外行也能看明白。
安弥当然不可能站这儿逐字逐句去看,只大致每页瞄了两眼,然后翻到最后一页去看结果。
鉴定意见写的是:
【根据各项鉴定显示,本音频非原声录入, 为电子设备二次录制,且系逐字剪辑拼凑调音而成,具体拼凑痕迹由“-”标记:
我-才-浪-几-年, 回-头-是-不可能的
跟-她-装-一-装-而已, 不-装-像-一点-怎么-拿-下-她
不止-是, 我-想-看看, 她-那样-的-女-人,在-床-上-会是-什么-样
到时候我-安-个-摄像头, 给你们-现-场-直播
(以上拼凑痕迹鉴定有可能存在少量误差,仅作大致参考)】
也就是说,录音笔里的内容确如陈聿所言,没有一句话是他说的,每一句都是不知道从哪儿的录音里抠出来拼上,再拿录音笔录下来的,陈聿甚至连里头的半句话都没说过。
“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吧?”
陈聿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有些沙哑。
安弥抬头,对上他视线。
他再次开口:“我不是那样的人。”
安弥也不知道这会儿能说什么,只能讷讷地“哦”一声,尾音拖得有点长。
这时,陈聿突然俯身凑近。
安弥下意识往后退,陈聿却伸手揽住她腰,不让她继续往后退。
安弥搞不懂他这又是来哪出,正要问,被他抢先开口。
“除了许彦洲,你还招惹了谁?”他像咬着牙,声音发沉,“他要花这么大功夫搞我。”
自证清白后,他这是要兴师问罪了。
介于他是受害者,这两天估计跑得够呛,安弥就当自己是那罪人。
她拿开他的手,往后退一步,心平气和地同他说:“除了许彦洲,就你一个。”
陈聿缓缓直起身,“你确定?”
“确定。”
陈聿笑一声,“你对你自己长相这么没信心?”
“我凶名在外,也就你这种疯子才敢追。”
“也是。”这人挑眉,语气傲得不行。
安弥睨他一眼,说他是疯子,他还骄傲上了。
“那问题来了,”他微偏头,“谁搞的我?”
安弥只能想到:“你自己惹到什么人了吧。”
也有道理,现在谁都知道他在追安弥,如果是仇视他的人,还真有可能搞出这玩意儿来让他没法如愿。
要不是她了解他身上那一点特质,否则,就算他有澄清的本事,她也不会给他机会,还真就能让他狠狠栽跟头。
放普通人身上,这事儿也在录音放出来那天就完了,有几个人能弄到司法机关的鉴定报告。
“这录音笔哪儿来的?”陈聿还是觉得问题不在他那儿。
“芷伊说,这录音笔是在她不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放进她包里的,放了多久也不知道,反正就突然在包里发现的。”
“有够处心积虑的,”他沉沉磨了磨后槽牙,“别让我逮着。”
要说不说,这人是个人物,够损的,技术也过硬,非专业人员真听不出一点儿剪辑痕迹。
“行了,你上去吧,这外边儿冷。”
安弥身上就穿了件薄薄的长袖睡衣,外套都没披一件。
被他这么一说,安弥这才察觉自己只睡衣就下来了,也是这时候,她竟才感觉到冷。
“嗯,我上去了。”她转身。
陈聿站在原地看着她进去。
在她即将进门之时,他突然喊了声:“等等。”
安弥回头。
视线里,他朝她跑来。
其实就几米的距离,但他还是用跑的。
他在她跟前的三阶楼梯下站定,微仰头看她,“答应我件事成吗?”
“什么?”
“以后不管我身上发生什么事,都给我时间,让我澄清,好吗?”
他嗓音低沉,褪去平日里的痞气,容色认真而温柔。
安弥也认真回答他:“好。”
他笑起来,特好看。
他笑起来总是那么好看,她大概就是一次又一次溺在他笑容里,然后遗失心脏在那他那里。
“上去吧。”
他开始后退,目光却不移开。
好像,他总喜欢这样倒退着走。
大概是,这样能看她久一点。
心里仿佛有棵绿苗在发芽,安弥在回头后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在阳台上趴着看半天的人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思春期少女的模样。
一时间,两个人的犯贱欲望都大过了好奇心。
苏芷伊:“哟哟哟,这小表情。”
李子:“啧啧啧,这笑得。”
苏芷伊:“我记得某个人厌男来着。”
李子:“厌什么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是在跟男朋友约小会呢。”
苏芷伊:“可不就是约会吗,搂搂抱抱的。”
李子:“是哦,看得我恋爱脑差点又长出来了。”
两人那怪得要死的腔调,再配上那快扭成麻花的样子跟表情,要多欠有多欠。
安弥:……
沉默是金,她沉默。
她无视这俩走过,两人跟上,继续在后边儿装腔作怪。
进了寝室,两个人才收起那副鬼样子,跑过来问安弥:“所以他咋跟你自证清白的?”
安弥懒得多说,直接把文件袋扔给了她俩。
两人抽出报告放台灯下边,齐齐撅着屁股在那儿看,从头到尾卧槽个不停:
“卧槽司法机关的鉴定!”
“卧槽这么厚的报告!”
“两天时间给出这么厚的报告,卧槽,陈聿这是卖了多少人情?”
……
“卧槽!都他妈生拼硬凑的!”
“咱一点儿没听出来啊,卧槽,技术真够好的!”
两人看完报告的时候,外边过道刚好熄灯,啪的一声。
“卧槽!”苏芷伊又来一声,然后惨叫道,“我还没洗澡!”
大学寝室不像高中那样室内会熄灯,但会停热水。
李子也鬼哭狼嚎起来:“我也没还没洗!”
两人一边“啊啊啊啊”一边冲去浴室企图试试看还能不能挤出点儿热水冲脚,这大冬天的,用冷水冲脚要死人。
听着这俩人的猪叫声,安弥摇头。
*
最近气温忽然骤降,第二天早上去上课的时候,苏芷伊和李子本来想要美丽冻人一下,结果一出门,立马打道回府把薄大衣换成了棉衣,还裹上了厚厚的围巾。
在美丽面前,还是不冻人更重要。
安弥没换,她本来就穿的棉衣,但里头穿得薄,领口也敞着,能看到一点红色的纹身。
她这件棉衣其实也薄,就是棒球服内衬里加了点儿薄棉。
因为喜欢樱桃红,她有挺多这个色系的衣服,这件就是。
带一点暗调的红色很衬她,张扬又高级。
这件夹棉的棒球服颜色特正,版型又潮又帅,等出去后她两手一插兜,帅死。
走路上,她回头率比夏天的时候还高。
上午还好,大家忙着赶路,中午和晚上去吃饭的时候,回头率真的不要太高,她长得就够惹眼,这衣服一套上更引人注目。
所以,某个本就一眼能从人群里找到她的人目不斜视地路过这里时,直接从一晃而过的余光里注意到了她。
他转头,停下来。
“怎么不走了聿哥?”后边儿的人问。
陈聿看着坐在馆子里的安弥,“你们去吃,不用管我了,今天我吃这家。”
同行的刘柏宇本来想说他吃哪家他们就吃哪家,结果一转头看到里头的安弥,他瞬间什么都懂了,赶紧拉着其他人走,“走走走我们去吃那家。”
听到外面的动静,安弥抬头,看到陈聿抬步店里走来。
一张桌子四个面,安弥她们三个人,还有张凳子空着,陈聿走过来在那张凳子上坐下,一点儿不客气,也不问人同不同意他坐。
“哟,”苏芷伊只意外了一秒,然后立马抬手喊道,“老板,加副碗筷。”
李子加一句:“刚点的中锅换大锅。”
安弥当哑巴的同时还装起了瞎子,像没看见他似的。
服务生给陈聿拿过来碗筷和杯子,苏芷伊提过茶壶给他倒茶,“给陈公子倒茶。”
她边倒边说:“陈公子牛逼啊,昨天那报告我和李子看得直呼好家伙。”
陈聿没说什么,只拿过茶杯,接着开口道一声:“谢了。”
“你在咱弥姐这儿的名声是保住了,但你得小心搞事儿的人把这假录音往网上发,网上那些喷子可不管青红皂白,鉴定报告都没用。”苏芷伊提醒。
“没关系,”陈聿一脸无所谓,“反正名声早臭了,某个人知道我不臭就行。”
苏芷伊跟李子立马连着“啧”了好几声。
“某个人,帮我抽张纸。”李子朝安弥扬扬下巴。
苏芷伊也跟着使坏,“某个人,来我给你也倒茶。”
后边上了菜,她们还一直这么叫:
“某个人,帮我夹下那个土豆片。”
“某个人,垃圾桶踢过来一下。”
“某个人……”
安弥:……
她很无语,非常无语。
陈聿全程倒是在一旁笑得挺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磕晕了呜呜呜
下章弥姐特帅!全章特甜!一点儿没唬人
第46章 失火
“某个人。”
饭快吃完时, 陈聿也跟着这么喊了,他从兜里拿出一小瓶香水放桌上,看着安弥说:“吃完饭去散个步?”
安弥看向桌上的香水,又抬头看向陈聿。
这人简直是在赤.裸.裸的引诱她。
之前那瓶香水就已经用了快一半,也就半个月的功夫,有她用得比较勤的原因,但量也是真的少。
视线重新回到这瓶香水上,几十秒后,安弥伸手拿过这瓶香水。
是的, 她被成功勾引到了。
像是意料之中,陈聿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旁边的俩人是第一次看他们还有这交易,探过脑袋来问:“这什么?”
“香水。”陈聿替安弥回。
苏芷伊恍然大悟地拍了下巴掌, “我是说你身上最近怎么更香了!”
安弥大多时候都晚上睡觉时喷, 早上起来味道其实已经很淡了。
她只偶尔才喷一点在手腕上,比如满课的星期二,上课上到很烦躁的时候,如果闻一下手腕的香气,她心情会好很多。
“对症下药,牛, ”苏芷伊给陈聿比了个大拇指,“怪不得你能泡到咱弥姐。”
安弥朝她递过去一道刀子般的眼神。
“差点泡到差点泡到。”苏芷伊改口。
安弥收回目光,不多计较, 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大家心里都门儿清, 她跟他是迟早的事。
“赶紧吃赶紧吃, ”苏芷伊催李子,“别耽误人家小两口去散步。”
安弥∶……
吃完饭, 苏芷伊和李子火速开溜。
“走吧。”
陈聿站在安弥侧了下头。
两个人同时迈出步子。
晚上风大,走路耳旁也有风声。
安弥抗冻归抗冻,也是能感觉得到冷的,当夜晚的寒风吹拂过她暴.露在冷空气里的修长脖颈时,她会微微耸肩,脖颈连接锁骨的地方跟着会绷起两条漂亮的颈线。
陈聿瞟她一眼,问∶“天这么冷,干嘛穿这么少?”
安弥也回瞟他一眼,“你不也穿的少。”
陈聿∶“我没觉得冷。”
安弥∶“我也没觉得冷。”
“那你缩什么脖子?”
“我没缩脖子。”
确实也没缩,只是肩略抬高而已。
陈聿不与她争辩,直接拉住她胳膊,拽着她进了旁边一家饰品店。
东苑不是只有饭馆,这儿是个体系完整的商业区,可以购买到大部分生活所需物品,现在正值冬季,饰品店最外面摆的是围巾、手套和帽子这些当季热卖单品。
陈聿取下一条米白色围巾。
安弥知道他是想给她买,立马说∶“我没戴围巾的习惯。”
“为什么?”
习惯这事儿就是惯以为常,哪儿有什么别的原因,但既然陈聿要问,安弥就随口说了句∶“戴起来麻烦。”
不料陈聿说:“我帮你戴。”
下一秒,围巾就落在了安弥的颈间。
轻轻的摩擦带起一阵暖意。
安弥下意识垂眸,看向帮她戴围巾的那双手。
他的手比米白色的围巾还要白许多,指节清晰而修长,像白玉扇骨。
明明只是戴围巾的动作,因为这双过分漂亮的手,凭空生出指挥交响乐般的赏心悦目。
大概是这一幕太具欣赏性,安弥失神了片刻。
等她回神时,陈聿已经帮她戴好了围巾。
“好了。”
他声音落下。
安弥抬眸,他的视线也从围巾上移至她的双眼。
两道目光于半空中相撞,像凛冬过后盛开的第一支玫瑰撞见第一束春光,没有比这更浪漫的相遇。
当他笑起来,更是春光最浓时。
心跳一瞬间失控。
某种情绪从内心深处被放出,再透出双眼。
眼前的人在她注视中缓缓俯身,来到她耳边,笑着轻声开口:
“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神好像在跟我说,你很喜欢我。”
嗯。
我很喜欢你。
她在心里这样说。
虽然没说出口,但她也没反驳。
这是她在清醒的状态下,第一次没有否认对他的喜欢。
直起身后,发现她没说话,还仍旧看着他,陈聿似乎有些感到出乎意外,眉尾往上挑了挑。
这时,店员走过来看着安弥“哇”了一声,然后又看向陈聿说:“美女围这条围巾这么好看,男朋友不给买一条吗?”
陈聿笑了声,“买。”
店员也挺有眼力价,“围好就不用取下来了。”
她伸手从旁边的收银台拿过来一把剪刀,上前减掉吊牌递给陈聿,“拿这个结账就行。”
“谢谢。”陈聿接过吊牌。
“还有什么要买的吗?”店员问。
陈聿看向安弥,“还有什么要买的吗?女朋友。”
他这么喊,安弥也只是轻轻睨他一眼,还回答了他,“没有。”
陈聿眉尾又往上挑了一分。
他像琢磨似的站原地盯着她看了会儿才转身去结账。
从饰品店出来,两人顺着东苑的通向操场的路慢慢走过去。
一路上的风再吹过来,安弥一点儿也不觉得冷了。
去操场的路上有个篮球场,他们路过时,有颗球从里面滚出来,陈聿反射性的拿脚一拦,快速滚动的篮球碰到他鞋面后弹起,被他稳稳当当接住。
“聿哥!”
篮球场里传来喊声,“球丢进来一下。”
也是巧,丢了球的就是他们校篮球队那群人。
陈聿低头看着手里球,不知想到什么,他眼底似乎忽的亮了一下。
他抬眸看向安弥,手里抛着篮球,半开玩笑半试探地开口:“如果我把这个篮球一次性背对着篮筐投进,你就当我女朋友怎么样?”
安弥不屑般笑了声,“这很难?”
陈聿没料到她会是这反应。
安弥在他意外的目光里从他手中拿过球,用中指转着球走进篮球场。
来到等着球的那几个人跟前,她跟他们说:“借下你们的球。”
说完,她走到三分线外,背对篮筐,侧头。
她侧头不是确定篮筐的位置,而是淡淡瞥向这时也跟进来的陈聿。
接着,她回头,看似很随意地将手里的球往后一抛。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跟着球抛出的轨迹而去。
“哐——!”
篮球在半空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正中篮筐。
“卧槽!!!!”
场上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声。
“牛逼!!!”
“神!!!这真的是神!!!”
安弥一点不意外,这事儿对她来说仿佛易如反掌。
她回头看向陈聿,比起旁边疯狂叫喊着的男的,陈聿淡定很多,只是那双本就漆黑无比的眼,似乎瞳色变得更深了一些。
他远远看着她,目光里翻涌着某种难以克制的浓烈情绪。
黑夜里,他冷白的肤色以及立体的五官,还有那冷淡矜贵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像西方上世纪的一只正极度渴望鲜血的贵族吸血鬼,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朝她扑过来,狠狠咬向她雪白的脖颈,享用她的身体与血液。
他那样子,很欲。
只是看着他,安弥身体里忽的腾起一种跟他接吻时的酥麻。
要命。
在原地站了会儿,她朝他走过去,挑衅道:“这不是有手就行,还想用这个泡妞?”
陈聿笑一声,“以前篮球队的?”
安弥:“不是。”
“你这身高,这天赋,不进篮球队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有天赋就一定要去比赛?”安弥有她自己的想法,“这世上没有绝对公平的比赛,难免有遗憾和怨怼,比起拿这种所谓的天赋去竞技,我更想让它成为纯粹的喜好与消遣。”
听她说完,陈聿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就像刚才看到投球时那样,又变得极深。
世上大多数的人总是贪心不足,有了名就又想要利,有了利就又想要名,名利双收也不满足,还想追求权力,像安弥这样“为而不争”的人少之又少,无疑,这是弥足珍贵的品质。
在不良少女外表之下,真正的安弥,拥有着这世间少有的纯白灵魂。
“突然很想说一句网上很流行的话。”陈聿在沉默地看了她几秒后开口这样说。
“什么?”
陈聿轻笑,“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安弥扯了扯唇,“骚包。”
陈聿沉沉笑出声。
“要不,”他笑着提议,“不散步了,打会儿篮球?”
安弥想了想,“成。”
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人一起打过篮球,都周末回家一个人在后院投球消磨时间。
她这个人乐忠于学一些花里胡哨的招式,学格斗是这样,打篮球也是这样,花式篮球在正式的比赛场上完全是鸡肋的花拳绣腿,但打起二人篮球来那叫一个帅。
自他俩打起篮球来,场上的男生都没在打了,全跑来看他俩打。
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回,围着看的观众高呼声一阵盖过一阵,比看正式比赛还激动。
这俩人不光打球精彩,眼神也很看头。
一个是想干死对方,一个是想“干”死对方。
尤其是运球对峙的时候,眼神能拉出丝。
看得在场一众男生都抱着胳膊直呼受不了。
一小时打下来,继在啦啦队收获一群迷妹后,安弥又在篮球队收获了一群迷弟。
之前劝陈聿别招惹安弥的刘柏宇跑来看了这场二人篮球后,直追着安弥喊嫂子。
刘柏宇是陈聿叫来的,他考虑到打篮球会出汗,这大冬天的,走回去吹一路风很容易感冒,所以在上场前叫刘柏宇开了辆车过来。
开车送安弥到香樟宿舍门口,陈聿没多停留,到地方便放了安弥下车,只在她即将关上门时,微微探头说了句:“回去好好洗个澡,然后记得看微信。”
安弥没吭声,送手将车门甩上。
转身走进宿舍楼,没等回寝室洗完澡,都没等上楼梯,她就将手机拿了出来。
她与陈聿似乎有种出奇的默契,陈聿刚刚好,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就在这时候发了微信过来:
[今天我很开心,希望你也是。]
嗯。
我是。
因为心里想着,她下意识点了输入框,但很快反应过来,遂在“嗯”字还没发出来时将拼音删了。
她不知道的是——
彼时,坐在车内的某个人,看着微信聊天框里上方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这六个字,轻轻掀了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小卡一下,但这儿把我又甜晕了
三章之内在一起,我好像是在评论区还是哪儿说过,陈聿和陈江野一样,是在一起第一天就上全垒的男人,所以最近大家别养肥了,来晚可能就看不到原文了,最近会固定时间在下午四点和五点之间发文,五点来最好
第47章 失火
安弥把原来的字删掉后, 忽然想起什么,又重新打了一串字:
[今天忘了问你, 你找出来谁在搞你了吗?]
陈聿:[没有,我怀疑上次表白墙的照片也是这个人发的,我让人去查了,发表白墙那个人当天手机丢了,说那张照片绝对是偷她手机的人传上去的,她没去过六教,我查了监控, 她确实没去过。]
安弥:[监控里没有其他可疑的人吗?]
陈聿:[有个戴帽子的女生挺可疑,但监控看不到脸。]
安弥:[那女生有什么特征?]
陈聿:[没什么特征,就普通一个长头发小个子女生。]
那就难找了, 无异于大海捞针, 大学里的长头发小个子女生多了去了,学校里又不是每个路段都安了监控。
安弥不打算再问,给陈聿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别停门口看手机了,回去吧。]
安弥在楼梯上看不到陈聿在哪儿,但她就知道他还在香樟门口。
陈聿很快回了她消息:
[走了。]
还有一句:
[晚安。]
安弥看了会儿这“晚安”二字,然后才按下熄屏键, 拿着手机回了寝室。
她刚一推门进去,里头两个人就开始了:
“哟,某个人终于回来啦, 散个步散这么久呢?”
“你消息不够灵通啊, 人家打篮球去了, 还是二人篮球, 知道什么是二人篮球吗?二人世界版打篮球。”
“啧啧啧。”
安弥:……
苏芷伊还装模作样地给李子看视频,李子继续表演她的浮华式演技。
“哟哟哟, 撞一起了撞一起了!抱住了抱住了!这看着不像打篮球,像在拍爱情动作片啊。”
安弥受不了,脱下衣服往椅子上重重一甩,用眼神剜两个人,“今天不弄死你们两个我不信安!”
她撸起袖子过去一手抓一个,开始收拾她俩。
三个人在寝室里打成一团,闹了好半天。
*
第二天是周三,这天因为陈聿没出现,安弥的耳朵总算清静了些。
但在这天晚上,她还是在苏芷伊口中听到了陈聿的名字:
“靠!我他妈乌鸦嘴吧,搞事的那个人真把录音发出来了。”
“谁发的?!”李子惊道。
“一个叫刘玉婕的女生,估计又是搞事那个人偷手机发的。”
安弥把陈聿跟她说的事也和苏芷伊和李子说了,她知道有这回事儿。
“那女生的朋友圈和群里的消息已经把录音删了,但这录音现在估计不知道传到多少人手里了。”
“我看看。”安弥拿过她手机。
苏芷伊的朋友给她发来了原录音和那女生朋友圈的截图,录音视频配原文是这样写的:
请所有女同学远离陈聿这样的烂人,如果你不介意他给别人直播和你的上床过程。
“艹!”
安弥难得爆了粗口。
苏芷伊愁声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更别说这还是录音,陈聿腿跑断都说不清。”
安弥没接话,把手机塞给她,转头拿起自己手机打开相机,到桌边拿过那份报告,翻到最后一页,把鉴定意见和下方的印章都拍进同一张照片里,再拍了张文件袋的照片,然后立马将这两张照片发到朋友圈,并附文:
【本人安弥在此声明:
网传有关陈聿会直播我和他上床过程的录音为恶意剪辑的假录音,此份录音在上周已由不知名人士送至我手上,陈聿当天便把录音送至司法机关进行鉴定,并将未拆封的鉴定报告于周二晚就给了我,鉴定结果显示,此份录音里陈聿的每一句话都经过了恶意剪辑(如下图),请大家立即停止对假录音的传播!!!】
她编辑文字的时候,苏芷伊和李子就站在旁边看着,当然知道她发了朋友圈,等她一发出来,两人很自觉地立马复制下来也发了朋友圈,并发动自己的所有朋友让他们也帮忙发朋友圈。
安弥在学校没什么其他朋友,只有拜托啦啦队的人帮忙为陈聿澄清。
一条微信消息在这时候进来:
[这么在乎我名声啊?]
安弥看着这行字,完全能想象出陈聿说出这句话的样子,一定是慵懒松弛的,还微微勾着唇在笑。
她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她不回,晾着他。
陈聿那边也发动圈子里的朋友都发了这条朋友圈,他是不在乎自己名声,但他得为安弥考虑,如果不澄清,以后别人看到安弥和他一块儿指不定怎么想她。
当天,怕是有几百号人都发了这条朋友圈,里头还有不少辅导员和老师,可仍然有人不知真相,还有人则是不相信真相。
世上总是有这么一群人,一旦网上出现了某个负面的舆论,他们立马开始大骂,事件出现反转后,他们依然要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不相信政府,不相信权威,认为整个世界都是污秽不堪的,对富有之人、位高权重之人、受人敬仰之人的恶意更是尤其严重,恨不得能伸手将他们从高台上拽下来,再狠狠按进淤泥里。
人性非本善,有些人的恶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
偏偏这类人,还总喜欢打着正义的幌子。
就在第二天晚上,就有这么一群仇富的人跟着陈聿到六教外,见这边没什么人经过,又没监控,他们开始借着正义的由头对陈聿发泄怨气,九个人围着他一个人打。
陈聿今天是来给正在练舞的安弥和啦啦队的人送奶茶,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安弥她们恰好在休息,听到了楼下的动静。
孟雨裳以为有热闹看,最先跑去窗口往外伸脑袋,结果发现竟然是在打架,惊道:“卧槽,有人打架!”
很快,她发现不对劲,忙大喊了声:“安弥!”
“怎么了?”正在喝水的安弥放下手里的水瓶。
孟雨裳指着下面焦急道:“陈聿被人打了!”
安弥瞳孔一缩,立马跑到孟雨裳身边,朝她指的方向看去。
在确认被那一群人打的男生就是陈聿后,安弥半秒的停留都没有,转身便冲向楼下。
“安弥!”
孟雨裳和啦啦队其他成员跟着安弥往下跑,但完全追不上她。
安弥赶到时,地上躺了两个,剩余的人都打红了眼,陈聿尤其,脸上都被打出了血,还一拳又一拳往其他人身上挥着。
有人绕到陈聿身后正准备踹他,安弥冲过去先踹了他一脚。
这些人是真的打红了眼,见有人加进来,也不管是男是女,一起照打不误。
陈聿看到她,往跟前的人狠狠挥出一拳,然后冲她吼道:“你他妈下来干嘛?!”
安弥没分心,躲闪开一个人的拳头才回他:“不想我被打,你他妈就专心点!”
七对二,不被打是不可能的,安弥刚说完就被狠狠踢了一脚。
“我艹你妈!”
陈聿不管自己刚挨了一拳,朝踢安弥那人猛地踹过去,直接爆肝。
那人疼得顿时倒地不起。
陈聿之前虽然一个对他们这么多个,但一直有留手,他学格斗的,清楚一拳下去可能会打死人,但由于安弥的加入,他完全暴走,没管拳头到底砸到的是对方哪个部位,只管挥拳。
孟雨裳她们在远处看着不敢靠近,急得直跺脚,偏偏因为心急,好几人身上都没拿手机,只能冲身边的人焦急喊道:“赶紧报警!还有学校保卫处!”
这么多人打起来,场面混乱至极,惨叫声和骂娘声此起彼伏。
事实证明人在肾上腺素飙升的情况下很难不爆粗口,安弥也是边打边骂。
不多时,安弥脸上挂了彩。
幸亏的是,她跳舞的时候把马尾挽了起来,扎得还蛮紧的,这会儿也没松,要是头发一散,那些人铁定会抓她头发。
学过格斗与拳击的人,如果完全不顾对方死活,且对方没有操家伙,一打十不是问题,要不是陈聿刚刚体力已经透支许多,陈聿和安弥两个人一起绝对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所有人打趴。
九个人全躺地上起不来的时候,陈聿也快不行了。
安弥过去扶住他,“去那边坐会儿?”
陈聿摇头,弯腰撑着膝盖重重喘了几口气后,他抬头看向安弥,问她:“你想进局子吗?”
安弥愣了下,余光瞥向地上躺着的人。
这些人个个伤得不轻,如果警察赶来,他们会被判定为互殴,即便是对方先动的手。
说不定,他们还会被关进看守所一段时间。
不该是这样,这种情况凭什么不能反击?
于是,她回他:“不想。”
陈聿轻扯破了的唇角,缓缓直起身,像当时苏芷伊生日宴会上邀请她跳华尔兹时那样向她伸出手,“那你把手放上来。”
安弥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垂眸看向他的手,心底微微颤动。
半晌,她缓缓抬起胳膊,将手放到他掌心。
陈聿轻轻一笑,收拢五指,握紧她的手。
一瞬间,两个掌心之间的温度仿佛穿透皮肤,直达了胸腔最深的地方。
安弥有些怔愣,还未回神之时,另一个人已经拉着她跑了起来。
彼时夜色正浓,星光就在头顶,他们紧紧牵着手往夜色深处奔跑,像电影桥段里,在夜晚私奔的恋人。
暮色像一场浓稠的雾,将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朦胧在模糊的影子里。
安弥没管看不看得到路,会不会摔,目光始终落在前方的那道身影上,任他牵着她的手出逃。
身上本应很疼,但她此刻感觉不到。
她能感觉到的,只有热,一种在凛冬里也滚烫的热意,无声中也汹涌的热烈。
那种热烈在胸腔中激荡,让两个几乎已然力竭的人凭空生出许多力量,牵着手跑出了很远很远,像要跑到世界尽头。
最终,他们停在一处无人的角落。
这里只有一片荒地,和一面斑驳的老墙。
两个人重重靠到墙上,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
他俩都累得半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气,但莫名地,对视着对视着,两人忽然同时笑起来。
沉沉笑声荡在夜空里。
像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谁也没问谁为什么笑,为什么要看着对方。
明明满身狼狈的两个人,笑得畅快淋漓。
直到笑得没了力气,他们才渐渐收了笑声,但嘴角仍扬着。
笑真的也蛮废力气的,安弥又喘了会儿气。
接着,她开口问陈聿:“带烟了吗?”
陈聿摸出烟盒抽出半截烟递给她,自己再抽一根叼嘴里。
打火机在他手上,他微侧身,冲安弥勾了勾手。
安弥顷刻会意,很自然地靠过来,陈聿也朝她靠过去,两根烟抵在一起。
陈聿抬手,食指抵开机盖,“叮”的一声后,随之而来的是火石与齿轮的摩擦声,接着,火光亮起,橙色火焰同时点燃两根香烟。
陈聿没看火,掀着眼皮在看安弥。
他松松咬着烟,舌尖轻抵唇角,舔了舔那里沾着的血。
此刻的他愈发的像一只吸血鬼,但对他这只吸血鬼而言,似乎有比血液更让他渴求的东西,饮血都无法止渴。
很快,烟点燃,安弥重新靠回去。
陈聿喉头上下一滚,略微压下了些眼底的某种情绪。
已经歇了会儿,两人不用再站着靠墙,慢慢坐了下来。
谁也没说话,就一起默然抽着烟,一起仰头静静看星空。
烟燃尽时,陈聿才看着星空说起今日的感受,但他最先提起的,是前天。
“前天,我以为我已经很开心了,但昨天比前天更让我开心。”
“而今天,”他不再看星空,转头看向安弥,嗓音低沉磁性,“又比昨天还要令我开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透着些许沉稳,眉眼间却又具是少年气。
夜幕无尽蔓延,星空在他背后,这一幕的他让人很难不心动。
安弥缓缓眨了眨眼,用力去抽最后一口烟,边吐烟边说:“被打还开心?”
“嗯,”陈聿痞气地笑起来,“被打也开心。”
“笨。”
她是在骂他,语气却像在说暧昧情话。
只是像,某人的情话却向来直白。
陈聿眸色深深地看着她说:“刚刚打得就剩一个人的时候,我看着你打架的样子,当时真的很想把你按地上往死里亲。”
安弥白他一眼,“自个儿去死吧你。”
陈聿笑起来。
他连笑声都低沉带欲,让人难以招架。
过了会儿,他笑声渐渐低下去,眼神也像跟着沉了下去一般,变得极深。
安弥被他看得心头微烫,气氛瞬间暧昧。
“安弥,”他喊她名字,而后沉声开口,“吻我,现在。”
第48章 失火
“安弥,”他喊她名字,而后沉声开口, “吻我,现在。”
安弥愣住。
陈聿没再说别的话,就静静看着她,等着她。
安弥同样看着他,眸光微颤。
她看起来像在思索,但没有,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的所有反应完全由心脏支配。
此刻她的胸腔被某种冲动填满,如他所说,去吻他的冲动。
和他一起打架, 心动的不止是他。
大脑久久未从心脏那里拿回身体支配权, 所以——
心动至上。
她双眼渐渐染上迷离的情.欲。
而后,闭上眼,倾身向他。
陈聿几乎与她同时闭上眼,很快与她重重吻在一起。
此前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完全爆发,两个人的唇上像都带着滚烫的火星,一触及燃, 在彼此的身体里狠狠烧着,唇间伤口流出的微甜血液与这昏暗夜色仿佛是最好的助燃剂,他们在这场大火中吻得激烈而深.入。
四下无人的夜晚里, 漫天的繁星下, 他们紧紧相贴, 冬日凛冽的晚风呼啸而过, 盖不住剧烈的心跳声,两个人的心跳都像疯了, 心脏仿佛快要跳出来,神经也疯狂颤栗。
空气里都是急促的呼吸声,像一场汹涌暴风雨。
他们肆无忌惮的热吻,吻到快要窒息,真的快要窒息,可他们不停,一刻也不停。
整个冬夜都似被他们点燃。
周围空气灼热如烈焰,烫得要命。
一切被烧得没了界限。
安弥从未想过,与陈聿在一起之前,会主动与他吻得这么痴缠激烈,理智完全不复存在。
在不知多久后,两人才离开彼此的双唇。
安弥这时候脑子都还是晕晕沉沉的,不知是迷失在了这个吻里,还是自始至终从未清醒过。
等意识终于回拢,她脑子瞬间响起一个声音:
靠。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主动亲过去就算了,毕竟欠他的,还说得过去,但亲得那么投入且忘我算什么?
靠!
她后知后觉地慌起来。
能不慌吗?
她跟陈聿之间那仅剩的一点点窗户纸都被这个吻给捅.破了。
要还不跟他在一起,那以后见面岂不是尴尬死?
刚刚她大脑里是一片空白,现在大脑里变成了一片浆糊,依然没有思考能力。
因为脑子太乱,她都没有发现陈聿还捧着她的脸,并且打量了她很久,直到他捧着她的脸让她抬头,她才猛地意识到这一点。
瞳孔狠狠颤了一下,她抬眸,对上陈聿视线。
陈聿眼神很深。
“安弥,”他开口,语气透着认真,“现在,你是不是可以下定决心……”
“等会儿!”安弥突然大喊一声。
她的直觉让她大概能猜到他要问什么,而不管他要问什么,她都不想他问出来,现在她没办法好好思考。
“我脑子现在有点儿乱,你什么都别问我。”她直说。
“成,”陈聿倒也干脆,“我不问你,但有件事我得说。”
安弥警惕地看着他,“什么?”
“你当初答应我的三个要求,现在我想好了第二个。”
安弥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现在身上估计起了很多淤青,所以……”他尾音拖长,半天不说下文。
“所以?”安弥接了一嘴,好让他赶紧把话说完。
“所以,我想你今晚去我家,帮我擦药。”
陈聿这话说时的语气没有丝毫轻浮之意,但安弥就是觉得他心怀不轨。
她直接质疑他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陈聿笑了下,脸上浮起两分谑色,“当然是打你的主意。”
安弥两眼一圆。
他又说:“开玩笑。”
才不是开玩笑,安弥心里清楚。
但清楚也没用,陈聿捏着她脸徐徐道:“必须去,这是你答应我的要求。”
安弥很想自掐人中。
她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要完。
真的要完。
“走吧。”
陈聿站起来,朝她伸手。
安弥放弃挣扎,将手放入他掌心,这还是头一次她让他拉自己起身。
“还能走吗?”
安弥觉得他在问废话,“不能走我刚是飞过来的?”
陈聿不紧不慢地说∶“刚刚可能是肾上激素的作用,现在歇了这么久真不一定还能走。”
安弥知道他说的在理,但她就不信这个邪,直接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在下一秒成功栽进陈聿怀里。
“看吧。”
这人笑她。
安弥撑着他胸口从他怀里出来,抬眸瞪他,“陈聿,你真的很乌鸦嘴。”
“这次不是乌鸦嘴。”
“这还不是?”
陈聿说∶“我看到你膝盖被人踢了一脚,关节的伤本来就是静下来之后再动会更痛。”
“那你不早说?”
陈聿微挑眉,“我不是说了。”
安弥乜他一眼,再次尝试往前走,其实能走,只是有些疼,刚才是走猛了。
看她走得吃力,陈聿拉住她,“我背你。”
安弥当即拒绝∶“不用你背。”
陈聿拽着她不放手,嗓子里震出一声笑。
他忽然笑的这一下引得安弥回头去看他,“你笑什么?”
陈聿习惯性微仰头,露出优越下颌线,唇角轻扯出笑意,喉结滚动,“你觉得,现在你在我面前,还有逞强的必要吗?”
安弥微微一愣。
这话再明白不过,傻子都懂。
窗户纸都捅得稀碎了,是没必要再逞强,所以刚刚她没拒绝陈聿拉她起来的好意,但现在她逆反心理上来了,偏要倔。
“谁逞强?”她吊起眼尾,哼声道,“我背你还差不多,你都被打成这样了。”
“哪样?”陈聿顶着张还流着血的脸,语气却还照样拽得要命,“照样能背你。”
说完,他开始脱衣服。
“你干嘛?”安弥不明所以。
陈聿把脱下来的衣服扔给她,“脱给你穿。”
安弥是练舞中途下来的,只穿了一件薄卫衣。
本来,安弥没觉得冷,毕竟跑了那么长一段路后又跟陈聿亲得那么激烈,但现在他这么一提,忽然间她就觉得冷了起来。
从这儿走到陈聿的公寓正常都至少得要二十分钟,她走路还费劲,就算她再抗冻,只穿件薄卫衣根本受不住。
可陈聿外套里面也就一件薄卫衣。
“你把衣服给我,你又穿什么?”她问他。
陈聿启唇,声色清冽∶“这件衣服很宽松,我背你的时候,你可以拿衣服裹住我,一件衣服两个人穿。”
听他说完,安弥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人拿她总有办法。
她投降。
“蹲下吧。”她闷声开口。
陈聿笑笑,背对她蹲下去。
安弥看着他宽阔的后背,暗暗深吸一口气,将外套穿上,双手抓着两边拉链缓缓俯身靠到他背上,用衣服包裹住他,再抱紧他。
陈聿握拳架住她双腿,很轻松地将她背起来。
晚上风大,安弥靠在陈聿肩头,被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暴.露在空气里的五官感受到冷意。
于是,她想到,陈聿衣服敞着,那他会冷的吧。
“陈聿,你冷吗?”
她问他,围着他脖颈的双手不自觉收紧,像是希望能替他挡一点风,再贴他紧一点,让他暖和些。
“不冷。”
前面传来陈聿透着笑的嗓音。
安弥微微一怔,她怎么忘了,此刻她所感觉到的暖意,来自他的体温。
两件薄薄的衣物挡不住彼此的体温,也挡不住心跳。
心脏的温度似乎也传递过来。
冬夜凛冽的风里,两颗心都滚烫。
他们走的这条路晚上没什么人,但到了学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便多了。
经过的路人纷纷朝他们投来目光。
安弥像是感觉不到他们的目光,始终低垂长睫安静枕在陈聿肩上。
被他背着走过这一段不算长的路,安弥原本躁动不安的一颗心逐渐平静下来,再于平静中生出了一种那时第二次宿醉醒来后的心境,那种对宿命与内心的臣服。
陈聿一直背着安弥到电梯前面才放她下来。
站到地上后,安弥弯腰轻揉了揉关节,什么也没说。
“等会儿你也擦擦药。”陈聿说。
安弥抬头看他一眼,眼底略有防备,“我自己擦。”
陈聿轻笑了声,“没说要帮你擦。”
“叮——”
十五楼到了。
两人走出电梯,来到公寓门口。
进屋后,安弥坐到沙发上,抱起小五等陈聿去拿药箱,然而他却跟着她过来坐到了她身边。
“你坐过来干嘛?”安弥转头疑惑地看着他,“去拿药箱啊。”
陈聿半转过身子对她说:“擦药之前,我想你先履行最后还欠我的一个要求。”
安弥抬了下眉,嘴里发出一声气音般的笑。
她就知道,这人让她来他家才不只是擦药那么简单。
不过没关系。
现在怎么样都没关系。
“说吧,”她语气平静地问他,“你要我干什么?”
陈聿看着她,因为身高原因,他眼睑微微下覆,睫毛的阴影落进他眼底,让他的双眸在开着灯的室内也如同浸在黑夜里一般,瞳仁墨色极深,开口的声音也比平日里低沉许多:
“我要你在今晚好好想想一个问题。”
二十分钟前她没让他说完的那个问题:
“现在,你是不是可以下定决心,和我在一起?”
和我在一起。
这句话入耳后如有回音,刚从他口中说出便一遍又一遍在安弥脑中回荡。
其实,安弥已然预料到他要问她这个问题,可亲耳听到,她还是感觉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下,还是顷刻失了神。
看她神情微怔,陈聿再次沉声道:“你不用立马回答我,我上去房间里等你,你好好想,要是想好了,给我打电话,我再下来。”
说完,他站起来,转身准备上楼,但他的脚只迈出去了一步,因为——
安弥拉住了他的手。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好了。
现在不和他在一起还等什么时候?
她与他之间,本就只缺一个像今天这样水到渠成的时机。
只是,现在的她不知道,今天的事促使她朝他迈出那一步,却也为之后的离开埋下伏笔。
她抓着他的手,抬头,等他回头看向她时,她脸上缓缓绽出一个笑,然后跟他说:“你能不能换个问法?”
陈聿神色一怔,接着,那双漆黑的眼里似有万顷星光骤然升起。
“安弥……”他喊她的名字,伴着沉沉呼吸声。
“嗯。”
他双眸又忽而变得极深。
看着安弥脸上的笑意,他喉头滚了滚,而后单膝跪到沙发上,伸手去捧住她的脸。
“我换个问法。”
他声音又沉又哑,“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安弥望进那双满满都盛着她自己的眼睛里,笑着回答他,“愿意。”
听她亲口说出这两个字,陈聿眸光狠狠颤了颤。
顷刻,他俯身吻住她的唇。
他终于可以吻她,以爱人的身份,所以他一秒都不相等。
出于身体的本能,安弥双肩轻轻耸起,雪白的脖颈跟着往里收,然后在大脑空白过那一秒后,主动仰起头,青涩地回应这个吻。
陈聿力道很重,像要将吻烙进她骨子里。
在他极具侵略性的吻之下,安弥的主动很快就变成了完完全全的被动,脸被他捧着,后脑被他修长的五指扣着,双唇被重重辗转覆压,周遭所有氧气都仿佛被他抽干,她像条涸辙之鲋,只能张着嘴任他摆布索取。
好在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大约几分钟后,陈聿就松开了安弥,但紧接着,他忽的将她抱了起来。
突然的腾空感让本来被吻得有些眩晕的安弥一下清醒了过来。
发现陈聿抱着她在往楼上走,安弥心头警铃大响,“你要抱我去哪儿?”
“去该去的地方。”
他所谓该去的地方,是他房间里的床。
把人重重压到床上,他伸手将她脸侧垂下的一缕发别到她耳后,手指停在那儿没再收回,轻轻摩挲她耳垂,故意撩拨。
“今晚别回去了。”
他压低声带,嗓音里带着丝丝入扣的笑,听得人心尖发痒。
“陈聿,”安弥磨着后槽牙开口,“恋爱第一天你他娘就想上全垒?”
陈聿挑眉,唇角带笑,“不行?”
靠。
这人真的。
安弥想怼他,但语言还没组织好,这人的吻又落了下来,将她双唇死死堵上。
这次他倒没用多大力气,安弥成功把他推开,喘着气问他:“把我骗过来说擦药,就是想干这事儿?”
陈聿厚颜无耻地回道:“那不然?”
“靠,”安弥骂出了声,“陈聿你可真是个混蛋啊。”
“如果必须要当混蛋才能在今天上你,”他笑,“那我就是混蛋。”
“陈聿你真他妈是个骚包!”安弥被他逼得都爆了粗口。
他黑眸微熠,舌尖扫过上颚,“等会儿指不定谁更骚。”
“艹!闭嘴!”安弥要疯了。
看她抓狂,陈聿撑着床沉沉发笑,“抱你去洗澡?”
“我自己去!”
陈聿眉往上抬,做出恍然神情,笑得意味深长。
自己去……
那就是愿意跟他今晚就滚床单的意思。
他唇畔笑意加深。
半晌,他起身放开她,“我去给你拿睡衣。”
衣柜就在身后,他很快从里面拿出两套睡衣。
看见他手里那两套情侣款的睡衣,安弥表情愣了愣,这不是他俩跳海那晚上买的那两套吗?
但女款那套她明明穿回去了。
陈聿在她愣神之际将女款那套丢给她,走回来伸手捏住她下巴,然后扬起唇角,谑声开口:
“我说过,总有一天,你还会跟我穿同一款睡衣,睡同一张床。”
作者有话要说:
陈聿:衣服准备好了,套也准备好了
下章预告:疼就说,爽就叫,我爱听
ps:大家激动的话啊啊啊啊就好,千万不要在评论区提下章要干的事儿
第49章 失火
“我说过, 总有一天,你还会跟我穿同一款睡衣, 睡同一张床。”
“陈聿你真的……”
安弥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陈聿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来到她颈后,托住她脖颈,笑着俯身亲了下她额头,然后轻拍她脑袋,“去洗澡吧。”
末了,他还要加一句:“别洗太久。”
安弥:……
沉默一会儿,她抬头白他一眼, “我今晚住里面了。”
这人却回道:“你想玩浴室paly?”
安弥:……
此刻唯有一个“艹”字能形容她的心情。
她什么话也不说了,拿起睡衣就往浴室走,“嘭”的一声将门关上。
“小心膝盖, 别摔了。”
外边传来这一声提醒后没了动静。
安弥估计他也去洗漱了, 她记得一楼还有个卫生间。
四周安静下来,安弥靠着浴室门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回忆了一遍今晚发生的这些事,从跟他一起打架,到和他牵着手逃跑,还有后来星空下与他相视而笑,控制不住地去吻他, 穿着他的衣服被他背回家,答应与他在一起,再到现在即将和他睡到同一张床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但这一连串的事发生得又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忽然, 她笑了一声。
一切都像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她笑着将怀里和陈聿同款的睡衣放到置衣柜上, 从洗漱台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新的毛巾, 清理了下脸上的血迹,她身上流血的伤口都小, 不需要消毒,其他伤到的地方都是瘀伤,想好快点儿就擦药,不擦也成,自己能慢慢好。
陈聿这儿有药,但估计今天是擦不了。
洗完脸刷完牙,她脱掉衣服去洗澡。
往身上擦沐浴露的时候,难免的,她想到等会儿要发生的事。
恋爱第一天就滚床单这事儿对于她这个第一次还在的女生来说,多少有点超出常情范围,所以她骂了陈聿混蛋,但她其实完全能接受。
她也认定这辈子就他了,所以早晚都一样,没必要扭捏。
只是,想是这么想,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紧张。
因为这份紧张,这个澡她洗了挺久的。
好不容易最终下定决心要出去,她却在穿睡衣的时候才发现一个问题:
有睡衣穿,没内.裤穿。
也是挺让人无语的。
犹豫半晌,她只穿着上衣走到门口,屈指敲了敲门,她猜陈聿肯定早洗完回来了。
果然,外面立马传来了陈聿的声音:“在,怎么了?”
“你不会只买了睡衣,没……”她还是有点害臊,稍稍卡顿了一下,“没给我买内.裤吧?”
在外边儿的陈聿回她:“还穿什么内.裤?”
安弥:……
她应该想到他会这么说的,这个骚包。
“现在你赶紧去给我找件长点儿的短袖。”
“有必要?”陈聿似乎笑了声,“反正都要脱。”
“赶紧!”安弥提高嗓门儿。
陈聿毫不收敛的笑声传进来,而后是他低沉带笑的声音:
“等着。”
过了大约两分钟,陈聿在外面敲了两下门,“开门。”
安弥只拉开一条缝,将手伸出去。
陈聿看着她伸出来的细白胳膊,薄唇微勾,过了几秒才把衣服放她手里。
安弥把衣服拿进去穿上。
这件衣服说长也不长,只刚刚好能遮住腿根。
安弥照了照镜子,确保不至于动一下就会走光才出了浴室。
她把头发也一起洗了,此时半干的长发垂在她胸前,遮住了某.处.隐.秘.部.位,但光是她那笔直修长又匀停的双腿就已足够诱惑。
彼时坐在床上大喇喇敞着双腿的陈聿看到她出来,目光顷刻落在了她双腿上,那眼神,要多放荡有多放荡,浑得不行。
安弥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建设,然而就他扫过来的这一眼,她脸红了个透。
“过来。”陈聿哑声开口,视线上移,将她脸上的红晕尽收眼底。
对上他视线,安弥没法再迈开腿,绷着颈线停下脚步。
陈聿也不催她,就把她看着,然后半勾唇在那儿笑。
安弥真受不了他这透着欲气的笑跟浮着谑色的目光,索性闭上眼把脸侧在了一旁。
接着,她听见房间里响起一声轻笑,还有某个人低沉磁性的嗓音:
“得,我过来。”
下一秒,耳边传来脚步声。
闭上眼的安弥能清晰地听出那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也能清晰听见自己的随着那脚步声而加重的心跳。
当脚步声在她跟前停下时,房间里只剩下她剧烈的心跳声。
她都怀疑,陈聿会不会听见那因他而失控的心跳。
这个想法只在她脑海里存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因为陈聿在这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将她横抱了起来。
再一次被他抱着放到床上,安弥比之前要紧张许多。
陈聿当然看出来了她的紧张,但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他径自低头去吻她。
唇瓣相贴的那一秒,安弥浑身颤了一下,眼睛下意识睁开又赶紧闭上,但还是看到了陈聿吻她时眉眼沾染情.欲的模样,之后那画面一直浮在她脑海里,所以即便闭着眼,她也有种在看着他吻自己的感觉,刺激又涩情,一瞬,春一潮一汹涌而出。
在她唇间停留片刻后,陈聿湿.热的双唇辗转至她颈侧。
第一次被亲吻这里,安弥感觉异常强烈,出于身体本能的反应,她将脸侧到了另一边,颈线高高绷起,有些难以承受地暗暗扭动着身子。
然而,她这般反应换来的是陈聿更重的吻。
在她颈间留下不少吻痕后,陈聿伸手去撩她衣服。
“等等!”像忽然想到什么,安弥猛地睁开一直闭着的眼,抬手压住陈聿撩她衣服的那只手臂。
“怎么?”陈聿掀起眼皮看向她,“不干了?”
不是。
她本来想问,他买没买套,但好像不用问了,刚刚睁开眼时她瞟到了床上一个绿色的方盒。
这会儿,她转过头定睛看向那个绿盒,在确定那就一盒套后,她舌尖在牙齿上扫一圈,目光落回陈聿身上。
“这玩意你跟睡衣一起买的?”她问。
“在那之前就买了,”说着,他还挺得意的补充道,“我这个人,目光比较长远。”
“认识我之前就买了?”
这话,安弥咬着牙问的。
“没长远到那个地步,”他上来一些,用鼻尖刮了下她的脸,“猜猜,我什么时候买的。”
“我上回来你这儿的第二天?”
陈聿摇头,“第三天。”
“为什么是第三天?”
“因为第一天晚上我没睡,在写歌,第二天晚上才梦到你跟我穿着同一款睡衣,睡在同一张床上,干着我们现在正在干的事,所以第三天我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这玩意儿。”
安弥:“……”
沉默一阵,她嗤一声,“你还真会做梦。”
“谁让你难泡,我只能先在梦里爽一爽。”
安弥再次一阵沉默。
陈聿沉沉笑起来,再次低头去吻了吻她,然后继续着该干的事。
很快,像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他唇角扬起,上来一些将薄唇抵在她耳边,低沉带笑的嗓音沉沉绕绕落下来:
“我就说吧,没必要准备内.裤,早晚要脱不说,还得溼。”
最后一个字,他故意压低成极欲的气音。
艹!
安弥现在只想拿胶带把他嘴给封上!死死封上!
这句话不仅让她瞬间脸红透顶,浑身都染上一片薄薄的绯色。
便宜了陈聿,他微微起身,撩着眼尾欣赏她这模样,笑得简直坏透了。
他喜欢看她因为他脸红的样子,但没继续逗她,干正事重要,等会儿多得是机会。
他伸手拿过床上那绿盒子,三下两下拆开,从里拿一个用犬牙撕开包装戴上,一手扶着,对准。
“疼就说,爽就叫,我爱听。”
简单九个字,安弥从头到脚红了个透。
她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好在,这时房间里忽然响起手机震动声,让安弥从这要命的气氛里得到了片刻注意力的转移,睁开眼朝放手机的床头柜看去。
“别管它。”
陈聿把她脸转回来,低头吻下去。
“等等。”安弥用力推开他。
这电话得接,肯定是苏芷伊和李子打的,估计孟雨裳给她们说了他俩的事儿,之前那么长时间没打电话可能是孟雨裳还说了他俩牵着手跑了,所以她们没打电话打扰,但都这个时间了,她没回寝室又没给她们报平安,她们肯定着急。
“肯定是芷伊她们打来的,她们怕是担心死了,”安弥说,“我得接电话跟她们报个平安。”
既然她这么说,那接。
陈聿把手机一把拿过来,但没给安弥,自个儿按下了接听。
没等那边一声喂,他先开了口:“她在我这儿办正事儿,挂了。”
他说挂就挂,从接通到挂断不到三秒钟时间,再下一秒,他再把手机往旁边一扔,重新压下来。
“继续。”
安弥还没反应过来,睁着双有些发懵的眼睛,但很快她就回过了神,因为疼。
“疼!”安弥疼得用力抓陈聿胳膊。
“忍着,我跟你一起疼。”
安弥正好抓到了陈聿胳膊上的瘀伤,他说不定比她更疼。
不过没关系,比起爽,这点儿疼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溼”是繁体,大家不知道是啥的可以查一查
觉得尾气不够的,放心,这本不会素着你们,尤其番外,让你们坐火箭,但火箭肯定限时,来晚就没啦
ps:回答下大家的疑问:有分手,但不是久别重逢,一切剧情的安排都是为了他们的感情升华,而且有个很大的反转,分手是反转中的一环
第50章 失火
介于安弥第二天有课, 而且是逃了必挂的课,陈聿在来两次后放过了她, 但还是折腾到了后半夜。
安弥累得要死,一动不动地躺床上挺尸。
某个依然生龙活虎的人把她捞进怀里,捏住她脸迫使她抬头看自己,笑得蔫坏蔫坏地问她:“有那么累?”
安弥白她一眼,不想回答。
“动的不是我?”他舌尖轻扫犬牙,“你不是负责躺好就行?”
安弥用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去掐他。
陈聿嘴里轻咝一声,“疼。”
“疼死你。”
陈聿报复性地用力捏她的脸, 咬牙道:“你嫌我今晚上疼得还少?”
“你疼什么?”安弥没好气的说。
陈聿低头凑近一些,压低声线,“是谁受不了的时候死命抓着我胳膊上的淤青?”
安弥眨了眨, 好像是有这回事儿。
“知道疼你不停?”安弥照旧瞪他, “你哪怕轻点我都不会抓你。”
陈聿面不改色地回道:“轻了不爽。”
安弥:……
这个人总是能很理所当然的说出这些无耻又很浑的话。
“服了你们男的。”
安弥真的很服男人这种下.半.身至上的生物。
陈聿笑了声,“服我就行。”
对于他这骚话,安弥丢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领会。
陈聿自己领会出来的意思是:“不服?”
安弥不承认也不否认,懒得理他。
陈聿当她是默认,遂作势就要压下来,“那再来一次。”
“服服服服, ”安弥赶忙推他,“我服,行了吧。”
“行了吧?”他模仿她的语气, “听着很牵强的样子, ”
这人还想她怎样?!
安弥深吸一口气, 暗暗咬牙道:“服得不行, 做的时候我都怀疑你不是第一次。”
说到这儿她来劲了,歪头用很不爽的眼神把他盯着, 挺怪里怪气的开口:“床上功夫很了得嘛,看了多少爱情动作片练的?”
“不好意思,”陈聿说,“从不看片。”
安弥冷哼一声,“你觉得我信?”
陈聿只说:“事实。”
安弥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俩字就信他,追问道,“那你从哪儿学的这些?”
陈聿笑,“这不是在梦里练了好几回。”
安弥:……
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不说话了,闭上眼睛装死。
“你要就这样睡?”陈聿问她。
“只是闭上眼睛歇会儿,我还要洗澡,还要洗内.裤,”说到内.裤,她把眼睛睁开,问陈聿,“你是真没给我买内.裤,还是骗我的?”
“真没买。”
“那你这儿有烘干机吗?”
“有。”
安弥又把眼睛闭上了,“那我歇会儿去洗。”
“你歇着吧。”
说完,他将她横抱起来。
“你干嘛?!”
安弥本来完全放松着,身子这么突然一腾空,她吓了一跳。
“你歇你的,我抱你去浴室帮你洗澡,你明天不是还要早起,早点洗完早点睡。”
听起来,他完全在为她考虑,但安弥总觉得,如果让他帮她洗,估计洗着洗着会变成一场浴室paly。
不行,她要自己洗。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洗。”
陈聿垂眸瞥她一眼,“都做了两回了,你还害臊?”
“我是怕你这个狗男人兽.性.大发。”
安弥加重了“狗男人”三个字的语气。
谈恋爱第一天就把她骗到家里来吃干抹净,真的有够狗的,还是个公狗腰。
陈聿抱着她走进浴室,淡淡道:“这点儿忍耐力我还是有的。”
这话安弥真不信,“你要是有,能干出恋爱第一天就破女朋友处的事儿?”
陈聿停住脚步,低头看她,笃定道:“我要是没有,你以为今晚你还有洗澡的机会?”
靠。
安弥不信他精力那么旺盛,能跟她做一整晚,但她不敢说。
她要敢说她不信,陈聿绝对立马给她展示。
见她不说话了,陈聿扬唇笑笑,打开浴缸水阀,等水位差不多了,他轻轻把她放进浴缸里,开始给她清洗身子。
安弥感觉不太妙。
她觉得自己大概属于身子比较敏.感的那类人,陈聿不管帮她洗哪儿,她都感觉他手上带了电似的,所过之处又酥又麻,让人很受不了。
她睁开眼推开他,“还是我自己来。”
陈聿像看出了她的心思,唇角微抿,要笑不笑的,手搭在浴缸边上看着她,眼神明目张胆的开着车。
安弥把脸别在一边不看他。
之前已经洗过澡,这会儿随便搓搓就行,很快安弥就准备从浴缸里起来。
陈聿当然也得冲一冲,这会儿正在旁边拿花洒冲洗。
安弥撑着浴缸的边缘起身,起到一半发现不对劲,腿软,软得不行,根本站不住。
因为伤了膝盖,陈聿为了不让她伤到膝盖,刚刚折腾的三个多小时里换的姿势很少,一个动作她就要保持半天,能不腿软吗?
陈聿看她那姿势,顷刻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半眯起眼,斜斜勾着唇笑,“看吧,还得我抱你。”
“别站那儿说风凉话行不行?”
陈聿笑笑,伸手关掉花洒,走过来将她抱起,然后像抱小孩儿那样单手拖着她双腿,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拽过一条浴巾来给她擦干身子。
他太高,坐他胳膊上,让人有点恐高,安弥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路过洗漱台时,安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和他,除了注意到这一幕挺色.情,安弥还发现,自己竟也有这么小鸟依人的时候。
因为身高以及颇为英气的长相,加上会拳击格斗,她整个人的气质一直都比较凌厉,而此时,大概是刚经历了一场情/事的原因,她眉眼间生出了些许媚态,有点娇。
而且,她身上多处瘀伤还未泛青,现在浑身都透着粉,看着像是做得太激烈而留下的痕迹,让画面显得愈发旖旎,仅仅是看一眼都叫人心头微酥。
画面冲击力太大,安弥的脑子被冲击得都忘了还要洗内.裤这回事儿,出去穿上衣服才想起,顺便想起来自己现在腿软得没法站立的情况。
她回忆了下,浴室好像没有凳子。
于是,她轻踢陈聿的小腿,抬头跟他说:“你帮我抬个凳子上来,我要洗内.裤。”
陈聿说:“我帮你洗不就行了。”
“不行!”
内.裤这种玩意儿怎么能让别人搓。
“行,去给你搬凳子。”说着,他转身。
安弥扯过床上被压得皱巴巴的睡衣扔他脑袋上,“衣服穿好。”
陈聿把头上衣服拉下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慢悠悠地穿。
不一会儿,他搬来一个小凳子,还贴心的在上面扑了条叠好的浴巾,然后再抱她过去坐着,等她洗完又抱她去洗衣房,再折返。
回来把她放床上,两人掀开被子躺进去后,陈聿问她:“要睡了?”
听他语气有故意压低的成分,安弥警戒道:“你别搞,我没多少时间可以睡了。”
“不搞,”陈聿轻声道,“睡吧,我抱着你睡。”
他抬手关灯,手收回来后搭在她腰上,低头亲了下她额头,然后将眼睛闭上。
安弥仰头看他,窗户没关,夜空里的星光透进来,恰好落在他身上,她能看清他的脸。
昏芒夜色中,他的五官好像蒙了一层滤镜,有种不真实感。
闭上眼睛的他比平日里显得要清俊许多,眉眼也似乎没那么锋利了,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来,投映出一片温柔的阴影,虽然如此,看着仍旧是一张花花公子的脸,但此刻他的模样落在安弥眼底,却让她感到安稳。
她从不相信爱情能长久,可他总能轻易动摇她,打败她。
像此刻,明明是第一次与他睡在一起,她却已在他眉眼间看到他们暮年时的样子,她会情不自禁地去想,几十年后,他们也会这样相拥而眠。
她轻轻呼吸着,空气里掺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像安神的一味香,与樱桃味有着一个同样的功效,不过,他身上的气息也时常令她心神大乱,动情不已。
像察觉到她没睡觉在看他,陈聿伸手将她脑袋按进怀里。
跟他睡一块儿好像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安弥毫不拘谨地枕着他胳膊闭上眼。
因为累得慌,没多久安弥就睡迷糊了,但迷迷糊糊间她竟还记起了件事儿,“陈聿,我还没定闹钟。”
她声音都是迷糊的。
陈聿揉揉她脑袋,“不用定,我叫你。”
听他这么说,安弥直接安心睡了。
明明也没见他定闹钟,但他就是能让你相信他能说到做到,不管他说的是“我叫你”,还是“我至死都爱你”。
从闭上眼到睡着,安弥只用了不到三分钟。
陈聿却很久都未入眠。
他紧紧抱着安弥,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体温。
在他的生命里,从未有过此刻这般的温暖。
曾经空洞的那颗心脏,在这一个夜晚填补进许多他曾渴望的美好,而这一份美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好许多。
从前那个差点被冻死在大雪中的男孩,一定怎么也想不到,他的人生还能拥有这样的时刻。
当年,他希望自己能死在那场雪里,现在,他庆幸自己没死。
思及过去,他将怀里的少女抱得更紧了些。
他不由得想,如果安弥能看见他的过去,那她一定不会怀疑他写进歌词里的那些话——
她会是他此生唯一归属地。
他爱她,至死都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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