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平康坊啊。
一路行来,其他坊就仿佛是早起匆忙的周一到周五,而平康坊就是无忧无虑的周末,不到下午不起床,起床后收拾打扮,又准备赴晚间的纸醉金迷。
可惜没见到年轻貌美的小姐姐。等候时,徐桃正在遗憾,忽听得楼梯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还有程熙的大嗓门儿:“快,将徐娘子请上来。”
周老丈下来请徐桃上楼。徐桃刚迈了一步,衣袖就被身侧的付洛瑶拽住了。她转头,瞧见付洛瑶担心的眸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用唇语道:“放心吧。”
付洛瑶缓缓松开手,压低声音道:“若是不对就大声呼救。”徐桃的身影都看不见了,付洛瑶蹙着的眉仍没松开过,牢牢地盯着二层的方向。希望阿桃上去一切顺利。
不同于付洛瑶的紧张,徐桃这回来平康坊,除了正事,更多的是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新鲜感。楼梯旁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幅字画,更时不时能瞧见一些耳熟能详的名字,随便哪一幅拿出去都能镇住场子。而这店竟就将这样大咧咧地挂出来,想是见怪不怪了,果是人才辈出的盛唐啊。
徐桃被周老丈引进的房间一看就是女子的闺房,无一不透出精致,果然是盛唐风流呀。尽管开着窗,胭脂和熏香仍旧没有散尽,端的是一室旖旎。
程熙早候在房中。见了礼两人坐下。他虽做出正襟危坐的模样,但坐在那绣墩上,着实不怎么正经:“徐娘子安好。本应在家中相见才是正礼,昨日某因有事耽搁未归,等会儿要赶着去学堂没法归家,倒劳烦徐娘子跑了一遭。不知徐娘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徐桃微微欠身:“冒昧打扰,实是有要事相求。儿前日见程郎君备了众多名贵食材,兴许识得一些贵人,便冒昧上门了。“
“某祖上行商,家中有一些生意在长安。“程熙笑着承认,“徐娘子可是看中哪个铺子打算开食肆了?”
徐桃笑着摇头:“承蒙程郎君看得起,儿相信总会有那日。待食肆开业那一日,儿定会奉上请柬,备下好宴扫榻相迎。”
既是总会有那日,定不是今日。程熙听出了话音:“徐娘子但说无妨。”
“实不相瞒,儿实有一为难之事。”徐桃敛起少许笑意,起身道了个万福,“不知程郎君可与永宁坊中的隆庆当铺打过交道?”
“隆庆当铺?徐娘子可是急用钱?某可为娘子想想法子。”
“多谢程郎君好意,儿实非手头紧,而是有一友曾在该当铺活当过一物,后想赎回,却交涉无果。”
程熙立时反应过来:“所以,你的朋友是想寻这当铺背后的东家,直接与东家交涉?”
果然是行商之人,一语道破她的想法。徐桃郑重点头:“正是。”
“这事吧……”程熙一改方才快言快语的架势,眉微微拧起,打开折扇慢腾腾地扇着。
徐桃见程熙那般为难的模样,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这是玉尖面的方子,儿愿先以此做定金。若是事成,那日拿云宴上的菜肴,郎君看上哪个方子,儿都愿写下,再为郎君免费张罗一回宴。“
“往常你程二郎总言这长安商贾之事,没有难得住你的。如今,怎么一个小小的当铺东家,就难住你了?莫不是……”圆桌上放下了一副托盘,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徐桃抬头,只见金发碧眼的一个美貌女子冲自己一弯唇角,纤纤之手捧着一盏茶放到自己面前。随即她背过身去:“哼,莫不是你程二郎只是在哄儿开心罢了。”
程熙忙阖扇起身,凑到女子身边:“雪娘,某待你的心天地可鉴,你要什么某没应过,某何曾哄过你?”
雪娘转过身来,手指点点他左胸口:“除了这回让你陪上一陪,儿平日里又冲你要过什么,还什么没应过。呸!说的比唱的好听。真真有事寻你的时候,就这么小一件事,你程二郎就推三阻四的不肯帮忙。出去,你出去!”
程熙忙拽住雪娘的手:“这事某不是不肯帮忙,只是……哎!”程熙转头看向徐桃:“徐娘子,某家乡的银号钱庄当铺,东家都跟公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长安城的当铺,背后怕更是更牵连上穿红着紫的高门。哪怕真打听出来是谁家的买卖,这民想与官斗,犹如以卵击石螳臂当车。你朋友真个想好了吗?”
徐桃抬起眼帘,只见程熙一脸严肃,旁边的雪娘轻咬下唇,一双美目中也流露出一丝担忧。思绪在脑中浮沉,不由想起昨夜梦见原主的场景。
梦里,原主曾跪在弥留之际的父亲面前,父亲颤抖的手将一封遗训交给她,让她一定要照着这遗训好好传承下去。如今,那封遗训就揣在她的胸口,仿佛一团火在她胸口烧得滚烫。既然原主接下了这一份责任,自己占据了原主的身体,自当替她扛起这份责任。
徐桃缓慢而坚定地点点头:“这其中的利弊儿已与她分析清楚。但那物事对她十分重要,若非走投无路,她也不会选择活当,却不料遇到此事。再者,这件事错的并不是她,她只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有什么错呢?她也知道不会贸然与官斗,而是知己知彼,有的放矢。”
程熙点点头:“既是想清楚了,某就应下了你这事。若是有结果,某再知会你。”
徐桃松了口气,双手将叉烧包的方子递过去:“多谢郎君。这是玉尖面的方子,请笑纳。”
“这……”程熙接过方子递给一旁垂头不语的雪娘,“雪娘,前日你不是对云朵玉尖面赞不绝口,转送于你吧。某该去学堂了,下回再来瞧你。”
“算你有良心。”雪娘接过方子,素手轻抚檀口,打了个哈欠,“春日就是乏得紧,恕不远送。”说罢,她转身拨开珠帘绕过屏风,真个就不再搭理了。
程熙笑道:“她这是与某赌气呢,徐娘子莫怪,这边请。”
三人一径下得楼去。下楼时,徐桃道:“程郎君,可否再劳烦一件事?”
见到三人身影出现在楼梯处,付洛瑶立刻迎了上来。程熙与她见过礼后,便骑上快马,径直往学堂去了。周老丈要送两人归家,徐桃道还有事婉拒了。
不一会儿,楼前便只剩下了两人。她们沿着青石板路缓缓走着,付洛瑶这才问起徐桃刚才的事。
徐桃刚与她说道程熙应下,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女声:“徐娘子,劳烦等等。“
徐桃回头,唤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雪娘身边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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