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澡堂里头,掌柜整整衣襟,正要出门,瞧见外头的景象,忽然停了下来。


    仆从差点儿一头撞上去,忙刹住脚。待稳住身形后,他踮脚看了一眼外头,又转回头来问道:“掌柜,怎么停下了?”


    掌柜眯眼看着交谈的几人。虽然光线有些昏暗,他仍旧看清了与那两位娘子交谈的客人模样。他在脑袋里搜索了一番自己认识的贵人,好似并不熟识。但是他识得那客人旁边的年轻郎君,休沐日来过他们澡堂,隐约听得有人唤作主事。那这客人的身份……


    掌柜转过身:“不去了。”


    “啊?您不是说要与两位娘子谈谈请她们来当厨娘的事,怎么就不去了?”仆从一脸疑惑。


    “蠢货!”掌柜一巴掌拍在仆从脑门儿上,“此事休要再提,须得从长计议。”之前这两个娘子来谈合作时,他还不当回事。谁知生意如此好,不过短短几日,竟还有贵人来捧场了。看来,她们的背景不简单呀。


    徐桃并不知自己无意间借了一把虎威,与林正言约好商议好并送走他们后,折返回来,正好赵鹏程他们几个用完起身。


    这可是老熟客了。徐桃笑道:“几位可用好了?可投注了?”


    “用好了,这汤饼的羊肉可真好吃,炖得酥烂又有味道。咱们三人,都投了面。”赵鹏程笑道,“瞧方才的样子,娘子谈下了一笔大生意。”


    徐桃正要打听程熙的事,刚好瞌睡遇到枕头:“郎君谬赞了。当日多谢程郎君青眼,才让儿得了些见识。咦,这几日怎都没见程郎君。”


    白予鸿摇着扇子:“前两日惯例考试,昨儿个夫子讲解他提前溜了,今儿个被夫子单独留下了,不知这会儿完了没。”


    原来是被老师留堂了,只要不是跑路就好。徐桃笑道:“原来如此。能得夫子单独点拨,可是求之不得啊。”


    “正是求之不得!”杜书礼抚掌大笑,瞧见有人往面摊前去了,笑道,“娘子生意繁忙,某等先告辞了。”


    学堂里,藏书阁。


    正在打底稿的程熙忽然打了两个喷嚏。这天气,怎么凉飕飕的。他裹紧了衣裳,刚要继续写,便瞧见书架后转出了一个人。


    程熙双眸一亮,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欢快:“清晔兄!”


    崔清晔正抱着一摞书一一归位,忽然听见有人唤自己,被唬了一跳,手一松,还没放稳的书本顺势落下。他忙扶住书,待放好后,才转头看过来:“程郎君,可有事?”


    “没事没事!”程熙兴奋地左摇右晃,“就是见到清晔兄有些兴奋。”他眸子转了转:“当然,某这道题目有些不解,如果清晔兄有空来指点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没空。”崔清晔往书架里头走了一步。


    “好吧。”程熙默默地闭上了嘴,百无聊赖地拿起笔。


    崔清晔放完下一本,转身时瞧见程熙的模样:“听闻上回张夫子留堂的那位士子,第二日是直接从这边过去上课的。”


    程熙忽然文思泉涌,下笔飞快。不行,他怎么都不能在此过夜,他昨日答应了雪娘今儿个要去看她的,可不能食言。


    瞧见程熙重新动起了笔,崔清晔重新又将目光投向自己手上。下一本书是……隋律?他的动作顿住,下意识看向门口。


    门外,夕阳正挥洒着最后的余晖,一切都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红。他沉吟着,快步往里间走去。


    程熙放下笔的那一瞬间长吐了一口气。看着这满满的字,他胸中一阵自豪,拿起来就起身:“清晔兄!”


    “什么?”崔清晔的声音就在他头顶响起。


    哗啦一声,书本散落一桌,差点儿碰到砚台。程熙忍着额头的痛捡起文章,见没事松了一大口气,忙放下后转身道歉:“抱歉,方才急着想让清晔兄帮看看这文章,没留神撞到了你。这书某来拣!”


    “无妨。”崔清晔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外面,“张夫子来了,你快去交吧。这里某来收拾便是。”


    程熙扭头一看,果见张夫子进来了,忙起身:“如此多谢了,赶明儿某请客!”


    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崔清晔低下头来,慢慢地收拾起书本。


    一刻钟后,程熙总算脱身,回来喊了一声清晔兄,无人回答。又见自己带来的书本已经垒好,他随手拿起放进包里,急匆匆出了门。


    三刻钟后,程熙一把推开雪娘房间门,将包往桌上随意一放,一屁股坐下:“渴死了,雪娘,倒杯……阿丛,你家娘子呢?”


    “娘子在霜娘处一道用饭呢。”


    “某还没吃呢。你去把她叫回来,陪某一道用。”程熙提壶倒水。


    他连灌了三四杯,倒第五杯的时候,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哟,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程郎君今儿个竟亲自动手了。儿不在,怎不寻个更新鲜的伺候?”


    “在霜娘处用了什么,怎么这么大醋味?”程熙放下杯壶,一把拉过雪娘,作势嗅了嗅,竟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顿时肚子更饿了,“吃了什么好吃的这么香?可是这里的新菜式,让他们再做一份上来。对了,某带了个会厨艺的仆从,让他做些云朵玉尖面来吧。”


    雪娘被他握住的手猛地一抽,大袖子一甩,雪娘柳眉一竖:“就知你来此处不是为了见我。既是惦着那方子,何不自己拿去,假惺惺的给我作甚!”


    “某什么时候假惺惺的了?”程熙忙起身揽住她,“给你就是你的,某何时说要拿回了?”


    雪娘挣脱他,转身从一只带锁的盒子取出一只信封,放到蜡烛边:“既是给我的,那我就把它烧了,你可舍得?”


    程熙有些心痛,迟疑了一下,就听雪娘冷哼一声:“就知你哄我,出去,我再也不要见你!”


    程熙忙道:“谁哄你了,你的东西你做主便是。”


    雪娘点燃信封,丢进旁边的铜盆里,拍拍手轻哼一声。


    程熙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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