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小黑蛟向仙君献出了龙丹
◎龙丹可能配不上你,但这是我最宝贝的东西了◎
时间还得倒回到大婚前夕。
经历了这件事后, 林安更加信任晏陵了,觉得晏陵真是世间难得的大好人。
人美心善,正直无私, 还特别宽容大度。
居然不嫌弃他是魔尊之子,一心一意只想带他脱离苦海。
按照晏陵的吩咐, 林安暂且按兵不动, 只说自己不舒服,要卧床休养几日。
魔尊似乎懒得理他, 一连多日都没有过来探望他,也没有再派人传唤他过去。
但前面发生的事, 还是一五一十地落在了林安耳中。
魔尊今日带晏陵仙君前往魔界祠堂祭祖了!
魔尊下令, 要立晏陵为魔后,废前魔后凤凰为侧妃!
还在修真界广发请帖, 宴请仙门百家, 届时前来魔界道贺!
流水一样的聘礼, 往剑宗送!
整个魔界张灯结彩, 喜气盈门!
……
魔尊送晏陵鲛绡留仙裙, 乘坐飞天鲜花香车, 在魔界上空游行,撒下金花银叶。
又幻化出漫天星海, 璀璨烟火, 与情郎醉饮美酒, 倚栏望月,魔尊一身锦衣华服, 眉眼微醺, 与晏陵抚琴弄|箫, 以音会友, 琴箫声交织缠绵。
整个魔界灯火通明,夜如白昼,痛快玩了两个通宵。
林安在得知这些事时,实话实说,心里挺恼火的。
恨自己没出息,没本事,竟然不能拆穿魔尊的谎言,告诉晏陵,自己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更无法将晏陵从老畜生手里抢回来,简直活气人!
晏陵为了他,真是牺牲太多。
倘若不是防止魔尊来骚扰林安,晏陵又岂会这般不顾身份体统,在外抛头露面,明明重伤未愈,还要坚持陪了魔尊两个通宵!
也不知道晏陵的身子可还吃得消?
那老畜生喝醉了,又会不会轻薄了晏陵?
若晏陵又像从前那般抗拒,老畜生会不会伤害晏陵?
这几天以来,林安满脑子想的都是晏陵的安危,生怕晏陵赔了夫人又折兵,到时候他可就太对不起晏陵了。
到了晚上,陪着美人畅快玩了两个通宵的魔尊,终于想起自己的儿子了。
几天前魔尊醉酒,一时心急,出手打伤了儿子,事后酒醒了,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丝悔意。
觉得儿子大了,如今又出落得如此俊美,近来也算乖巧,见面就唤父尊,还知道为父尊出谋划策,排忧解难。
之前为了救晏陵,前去不周山取神果,几乎放尽了血,要不是凤凰留下的凤羽救命,只怕凶多吉少。
待魔尊打服了太阳烛照,寻到儿子时,就看见一条小黑蛟,紧紧蜷缩成一团。
连龙角都断了一根。
在一片废墟中,显得十分凄楚可怜。
魔尊本来也想待他好一些,但每当看见他那张酷似凤凰的脸,又没由来得感到烦躁。
尤其是儿子不顺着他,与凤凰一样,反抗他时,魔尊更为恼火。
恨不得一掌直接打死他!
林安睡得正熟,冷不丁感觉有只死人手,在摸他的脸,吓了他一大跳。一睁眼就看见了魔尊!
“醒了?”魔尊收回手,神情冷漠,“你睡得倒沉,只怕杀了你,你都不知道。”
林安冷汗直流,正欲起身行礼,可随即想到什么。
故作虚弱地咳嗽,还慢慢吞吞地扶着床沿坐起身。
魔尊见状,眉头蹙紧,不悦道:“你倒是会装模作样!”
顿了一下,他想起了晏陵说的,终究是父子一场——哪怕逆子确实不是他的种,但也是他的亲侄儿,与他也是骨肉至亲。
又养在身边十来年,即便养条狗,也该养出感情来了。
最起码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父子。
也不好总是剑拔弩张的。
片刻后,魔尊长叹口气:“你知错了么?”
林安:……?
他错?他哪儿错了?
被害者还有罪了?
“错,错了。”他低下头,暗地里咬紧了牙关。
“知错便好。”
魔尊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见儿子面色苍白,精神也不好,低眉顺眼的样子,委实有几分惹人怜爱。
不免又想起了凤凰来,便下意识想摸摸他的脸。
可见林安满眼惊恐,魔尊的手僵在半空中,慢慢又放下了。
只觉得很无趣。
父子相对无言,静默良久。
魔尊:“后日,便是本座与晏陵的大喜之日,不管你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别让本座看见你丧着脸!”
林安连连点头。
心说,你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夜弦,本座与玉郎已经商量好了,无论你生母位分如何,你都是本座的嫡子。”许久后,魔尊又开了口,语气沉沉,冷眼睨着儿子的脸,“本座知你这些年,一直对本座心生怨恨,但本座是你的父亲,世人皆知。”
林安没吭声,低着头。
魔尊见状,声音更沉:“世人看来,你终究是本座的儿子,你与本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安琢磨出了点弦外之音,这是在敲打他,不要胡作非为么?
“当年,是你母亲有错在先,事情已过,本座本不愿多说,但你这些年一直为此耿耿于怀,本座今日不妨告诉你,凤凰死有余辜!”魔尊寒声道。
林安深呼吸。
小不忍则乱大谋。
既然晏陵都能为了护他周全,强撑着病体,陪着魔尊吟风弄月。
那么,林安怎么就不能忍一忍?
“只要你乖顺,从今往后,父尊定会好好待你,补偿你这些年所受之苦。”若是不乖顺,那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乖顺。
林安点头。
魔尊见状大为满意。
无论这个儿子的乖顺是真是假,但表面上恭顺便足矣。
临走时,一直低头不语的儿子,突然从背后唤他。
魔尊回身,问他:“怎么?”
“父尊,我听闻,你与,与仙君畅玩了两天两夜。”林安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魔尊心生不悦,寒声道:“那又如何?本座行事,还须你一个小辈指手画脚?”
“不是的,父尊!”林安赶紧道,“我只是想说,父尊不久前,才,才剜了护心龙鳞,身子定然还没恢复好,所以……所以想请父尊保重身体!”
呸!
才不是!
主要是他心疼晏陵,想让晏陵好好休息一下。
魔尊听罢,一瞬间神情非常精彩。
似完全没想到,这个被自己冷落多年,性格古怪的儿子,居然有一天还会关心自己。
这再度让他想起了凤凰。
从前,每当魔尊披甲出征前,凤凰总是会为他担心,还会取下一根羽毛,藏在平安符中,送给魔尊。
如果,当年魔尊大度一些,对凤凰多一些信任,或是将小黑蛟视若己出,那么,他现在早就儿女成群了罢。
“你比从前懂事许多。这样吧——”魔尊许诺道,“你之前不是说,想去人间散散心么?不如再过几日,父尊陪你一道去。”顿了顿,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低声道,“人间正值六月,凤凰花开,一起去瞧瞧罢。”
魔界的气候并不适合植物生长,尤其不适合一些娇贵的花树。
凤凰生前格外偏爱凤凰花,那时魔尊会亲自前往人间,采摘开得最好最美的凤凰花,献给凤凰。
后来,凤凰嫁给了他,他为了讨凤凰欢心,就许诺凤凰在魔界种上十里凤凰树。可是,每一株都活不了太久,还没长大就死了,更别说是开花了。
他那时非常失落。
再后来,凤凰死了,魔尊就再也没见过凤凰花了。
魔尊走后,林安万般苦恼,到底应该如何改写原文情节,避免晏陵坠下魔窟?
给晏陵下点药?让他不能拜堂?
不行!
下了药后,晏陵就更虚弱了,简直是寸步难行,到时候连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或许,可以想办法,恢复晏陵的灵力,如此一来,晏陵不就有了和魔尊一战之力了?
可是……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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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剑宗内外蓄势待发。
大殿之上,聚满修士。
剑宗掌权人分布,可简单概括为:一宗,二仙,三长老,四峰主。
一宗,则是现任宗主卫枫。
二仙中有一男一女,男的为晏陵仙君,女的为汝殷仙姑。
三长老,四峰主,七个人位份都在晏陵之下。
不久前剑宗被魔界大军踏破山门时,宗主恰好在闭关,仙姑外出会友,只留下了三位长老和四位峰主坐镇,结果被魔尊打得溃不成军,落花流水。
七人至今为止,都无颜见人。
至于晏陵的三个徒弟,也恰好在事发之前,被晏陵赶下山去游历。
如今尽数到齐。
还有好些宗门宗主,家主,掌门,以及仙首齐聚一堂,热火朝天地商议着,如何攻破魔界,救出晏陵仙君,诛杀魔尊,剿灭魔族!
正吵得如火如荼之际,便见一道白光,冲天而来,嗖的一声,掠进殿来,溢散开来的劲气,震得一些站立着与人争执的修士,火速后退至一旁。
原本喧哗的大殿,瞬间一片死寂。
很快就爆发出了一声吼叫:“晏陵仙君?”随即就是排山倒海般的喧闹。
晏陵微微一笑,向众人点头示意,很快就听主殿上传来一道清|朗的男音:“诸位请安静!”
声音不大,却又如雷贯耳,瞬间殿里便鸦雀无声。
早就被吵得耳膜生疼的剑宗宗主卫枫起身,下了高位,在看见晏陵的第一刹,便明白了什么。
“传送,定位,分|身之术?师弟,可真有你的,你竟能三术同用,从魔界中逃了出来?”
晏陵笑道:“但我也坚持不了多久的,师兄。”
卫枫:“说罢,你有何打算?”
“打算是……”晏陵敛眸,声音愈寒,“结囚龙大阵,诛杀魔尊!”
夺回小黑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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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成亲那日,魔尊派人送了新衣服来,命林安务必换上。
自穿书以来,林安一直穿的都是一身玄衣,死气沉沉的,没什么少年人应该有的鲜活气。
素白的里衣,绯红的外裳。
穿身上骤然一看,真的很像大户人家纳妾时,给妾穿的婚服,还配了一条红发带。
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魔尊此举,到底是否有意娶妻纳妾同时进行。
林安又不敢不换,换好之后,望着镜中衣着光鲜的自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侍卫首领今日不用负责看守他,而是去喜堂周围巡逻了。只有两个侍卫,守在殿门口。
林安以大喜之日,送贺礼为由,抱着一个空的金匣子,前去了晏陵的行宫。
外面亦是重兵把守。
见到小殿下突然到访,侍卫们颇有几分惊讶。其中一人上前,拱手道:“魔尊有命,闲杂人等,不可入殿!”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闲杂人等吗?”林安疾言厉色,冷声呵斥,“不长眼的狗东西,还不退下!若是耽误了正事,小心父尊活剐了你们!”
他神情凶狠,语气狠辣,连骗带斥,便把众人唬住了。
也估摸着,他不敢胡来,索性,就放了人进去。
入殿后,林安就挥手示意侍女们退下,待殿里只剩下他二人时,才缓步凑近。
晏陵一身大红婚服,坐在梳妆台前,梳得还是新娘子的发髻,戴着凤冠霞帔,光看背影,就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林安突然有些哽住了。
晏陵恰在此刻回眸,妆容精致,眉心描凤凰花锚,一身红衣衬得他气色很好,原本就仙风道骨,不坠凡尘,眼下又平添了几分诡艳糜丽。
玉颈上的烫伤,已然痊愈,露出红领外的颈子,比霜雪还白。
当真是冰肌玉骨,我见犹怜。
林安见了,也是打心底里喜欢的。
可晏陵又终究不是他一个炮灰就能肖想的。
林安抱着金匣子,凑上前来,明明想着非礼勿视,可他的眼珠子却不受控制,直勾勾地盯着晏陵的脸。
晏陵微笑:“我好看吗?”
林安愣愣地道:“好,好看。”
“那你是打算一直这么看下去?”晏陵又问。
林安很快就清醒了,耳根子火辣辣地烧。
“我是来送贺礼的。”他低头,抠着怀里的金匣子。
“送给谁?”
“你。”
“我是谁?”
“我父尊的……”
晏陵直接道:“丢出去。”
“不不不,我是送给师尊的!”林安赶紧道。
晏陵微微一笑,这才接过了金匣子。
修长的玉指摩挲着匣子上的花纹,他仰头问:“那我现在可以打开么?”
见林安点头了,他才打开了金匣子。
而里面却空无一物。
晏陵双手抱着金匣子,仰头微笑着望向林安。
他这么一笑,林安整颗心都快要沦陷了,因为离得近,他甚至看得清楚,晏陵的唇上涂抹了口脂。
艳丽至极。
油亮,水润。
唇薄,但唇形好看。
齿如编贝。
脸上半丝瑕疵都没有,冰雕般神姿高砌。
林安磕磕绊绊地说:“我,我其实想送你很多东西,多到金匣子都塞不下了。就想着,挑一样其中最好的东西送你。可挑来挑去都觉得,那些东西不过死物,根本配不上你!”
说到最后,他的耳垂和脖子都红透了。
若此刻扒了他的衣服,就会发现,他分明烧成了一只虾。
晏陵笑了:“你有心了。”
“……我思来想去,有一样东西,或许是配不上你的,但这已经是我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话到此处,林安又凑近了些,距离晏陵只有半步之遥了。
他站,晏陵坐。
晏陵须得仰头望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白如陶瓷的脸上,也满是温和的浅笑。
静静等着林安接下来的话。
突然,林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伸出双手,捧住了晏陵的脸,闭着眼睛就吻了上去!
不偏不倚,正好亲吻在了晏陵的唇上!
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偏差!
晏陵瞬间怔住,双手一紧,差点将手里捧着的金匣子,捏成了齑粉。
只觉得唇瓣很凉。
蛟与蛇一般,皆是冷血之物。
即便是这样亲密的行为,也似吻了一块生鱼片。
浑身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一瞬就冲上了头顶,晏陵的思绪瞬间就乱了,心也乱了。
竟一时间没能做出反应来。
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顺着喉管吞了下去。
晏陵蹙眉,气海之中的金丹,突然之间飞速旋转,灵力竟抑制不住地往外溢散。
很快,少年就起身退开了。
低着头,双手叠起,面红耳赤地解释道:“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亲你,但你听我解释!”
晏陵捂着胸口,颇为震惊地问:“这是你的龙丹?!”
“嗯!”林安大力点头,脸上带着点羞赧的笑意,“我考虑了很久,如果,你不愿意嫁给我父尊的话,那,那就趁着还没行夫妻之礼,赶紧跑罢!”
“那你……”
“我没关系的!”林安正色道,“反正我本来就是蛟,失去龙丹,大不了就变回原型……我重新修炼就好了。”
他嘴上说得很轻松,可实际上龙丹乃他毕身灵力汇聚之物,失去了龙丹,也意味着他就是废蛟一条。
再无半点灵力了。
连人形也维持不了多久。
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帮助晏陵恢复修为,逃出生天。
但林安能为晏陵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若是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师尊。”
林安低声喃喃,已经感受到自己快维持不住人形了,最后深深看了晏陵一眼,然后就提着衣袍,大步流星地跑了出去。
他不能让晏陵看见他连人形都维持不了的可怜样子,否则,晏陵只怕会当场将龙丹吐出来。
“林安——!”
晏陵瞬间起身,下意识伸出了手,修长的玉指穿过了柔顺的青丝,指尖勾到了林安发间的红发带,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红影,很快就跳过了殿门,一瞬就消失在了眼前。
他错愕良久。
低头望着掌心处的红发带。
心尖酥麻。
——————
林安一口气跑出去很远,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庭院。
再也维持不了人形,渐渐趴伏在地,化回了蛟身。
一甩尾巴,就游到了假山后面的小湖泊里。
若他所料不错,仙门百家这会儿,已经在联手攻打魔界了。
他都想好了。
自己先藏在湖泊里,等外头的一切都结束了,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游出来,届时魔界出口,早就被打通了。
他好离开魔界,前往人间。
随便寻个深山老林,找个隐蔽干净点的石洞,往里头一钻,先睡个几天几夜再说。
反正他是蛟,什么都能吃,森山老林里也不缺兔子山鸡什么的,只管吃就是了。
之后再躲起来修炼个几年,又能幻化回人形了。
到时候再搬到人间去住。
他要吃好,喝好,玩好,遇事不往心里搁,快快乐乐当个普通人。
林安也没啥远大的志向,就盖个竹屋,圈一片院子,养点鸡鸭鹅,种点小菜。
自给自足,只要勤劳能干,他就饿不死。
说不准还能在人间遇见能和他携手度过往后余生的男人。
实在遇不到,那也就算了。
这个要看缘分的。不强求。
小黑蛟盘成了一个球,藏在湖泊最深处的一个石洞里,不管不顾睡了一觉。
梦里还在盘算着,要是有点闲钱了,一定要在人间开个女学堂,专门供穷苦人家的女孩子读书识字。
要是闲钱比较多,再开个济世堂,专门给没钱看病的百姓出诊。
要是他运气好,真的发达了,就要做很多好事。
为还在世的父母行善积德,希望他们不要因为自己的死,太过伤心,要是身体还允许的话,能要就再要一个吧。
不管是男是女都好,总归能给失独家庭重燃希望。
骤然。
一道破水声,响彻耳畔。
林安瞬间从梦中惊醒,一道绳索就自上而下,破开水流,将他捆了个结实,都不等他反抗。一股很大的力道,就将他重重拉出水面。
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差点没把他摔散架。
“二师兄,还是你眼睛尖,竟能在这么深的湖泊里,发现有活物。”
一个身穿湛蓝色宗袍,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站在岸边,手里正攥着绳索的另一端。
此人极其俊秀但气质阴柔,一副柔弱书生的样子。
却腰系银色软剑,身姿无比轻盈,轻轻一跃,就从岸的另一边,直接就跃到了林安面前。
居高临下地望了几眼被缚灵绳捆成了粽子的小黑蛟,仰头又道:“二师兄,你快来看,这是一条黑蛟。”
原来,假山上竟还站着一人。
与这狐狸眼的少年,穿着一样,年岁相仿,可看起来不太好惹。面容俊虽俊,生就一双柳叶眼,但半点不温柔,反而颇为凌厉,盯着人看时,似随时从眼眸中射|出两束寒光来。
五官端正,分开来看,也都是一等一的俊,可合在一起,却无端显出几分刻薄来。
一跃至假山下来,此人寒声道:“听闻魔尊之子的原身,便是一条黑蛟。”
林安本来被摔得有点迷糊,见二人身穿剑宗的宗袍,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两人是谁。
直到看见对方右掌一抬,凭空幻化出一把通体赤红的火焰弓,才恍惚想起,他是谁!
他就是晏陵的二徒弟,叶阳君!
而用绳子绑他的,则是三徒弟白苏!
“通知大师兄,魔尊之子已被抓获。”
叶阳君左手执弓,右手食中二指拉弦,竟凭空幻化出一支灵气所化的箭羽,嗖的一声,向某个方向飞掠而去。
林安深呼口气,立马要大声唤师兄,下一瞬,嘴巴就被一张黄符贴住了。
更可怕的是,晏陵给他的信物,也取不出来,爪子都被绑得死紧。
“魔物最擅长蛊惑人心。”叶阳君冷眼睨着小黑蛟,寒声道,“还生得如此丑陋,罪加一等。”
林安:……?
“二师兄所言极是。”白苏收紧绳索,笑道,“多亏了二师兄,才成功抓到了魔尊之子,只不过……”顿了顿,他有些疑惑,“魔尊之子好歹也是魔婴期的高手,岂能这般容易被抓获?”
叶阳君道:“先带回去,待大师兄用照妖镜一照便知。”
而后,二人就将可怜的小黑蛟,顺地拖拽。
顺、地、拖!
再是皮糙肉厚,也不能顺地拖吧?
林安内心苦逼得想。
一路上到处都是残檐断壁,以及一些黑糊糊的尸首,穿着不同宗袍的仙门弟子,几乎占据了整个魔界。
到处翻找可有活着的魔人,若有,直接原地补上一剑。
而收到传讯的剑宗首座弟子,晏陵的大徒弟,温琼,此刻正在魔界地牢之中,解救人质。
被救出的人质们,纷纷痛哭流涕,诉说着在魔界的悲惨遭遇。
温琼点了一波人数,发现不对,少了一十二人。
“大师兄,那十二个人,听说是被魔尊之子所杀,当成了箭靶子,射杀而死,死后,直接挫骨扬灰了!”
其中一人满脸悲愤地道,实际上是烧成了灰,和挫骨扬灰还是有些区别的。
温琼听了,亦是悲愤不已。
恰好得讯,知晓魔尊之子,已经被两个师弟生擒,便许诺道:“诸位放心,我必会为死去的师弟们讨回公道!”
然后,就领着一群弟子,声势浩荡地前去汇合。
林安在看见温琼提着剑,向他气势汹汹走来时,两行眼泪唰的一下就淌出来了。
“二师兄,他哭了。”白苏扯了扯叶阳君的衣袖,颇为诧异道,“魔尊之子一向心狠手辣,手段残忍,怎么会是这么一副草包样?”
叶阳君瞥了一样,冷笑:“魔人惯会装模作样,蛊惑人心。他再哭,就剜了他的眼睛便是!”
吓得小黑蛟瞬间吸着鼻子,强行把眼泪憋回去了。努力挣扎,才把银簪取了出来。
温琼一眼瞥见银簪,瞬间大惊,忙劈手夺过,愕然道:“这是……三忘?师尊的法器!”
另外两人也望了过去,在确认真的是师尊的法器之后。
白苏挑开黄符,厉声道:“说!你是怎么偷得了我师尊的法器?”
林安:……?
偷?
分明是晏陵送给他的,好不好?!
他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洁地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满脸真诚地挨个喊了一通。
“大师兄!”
温琼疑惑:“嗯?”
“二师兄!”
叶阳君寒声道:“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三,三师兄!”
白苏笑道:“少来这套!”
三人竟一致认为,师尊的银簪是被魔尊之子偷去的,还认定魔尊之子谎话连篇。
为了验证此蛟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魔尊之子,温琼取出了照妖镜。
叶阳君立马嫌弃地撇开脸,不耐烦地道:“此人面目可憎,丑陋无比,我此前见过他的画像,当真奇丑!”
话音未落,就听见温琼“嗯”了一声,白苏讶然:“这,这也不丑呀?比二师兄还好看。”
“你眼睛是瞎的?他就是个丑……”叶阳君回身望去,后半句话,当场就咽了回去。
照妖镜之下的小黑蛟,显出了人形,但却是半人半蛟。
不仅不丑,还十分清俊。
可能是吓坏了的缘故,此刻面色惨白,眼眶泛红,头发湿漉漉的,还有水滴往下落。
穿着白里红衣,身形修长且单薄,看起来有几分楚楚可怜。
分明就是个……是个俊美少年。
“哪里丑?”白苏抬眸问,“抓错人了?”
温琼摇头:“照妖镜不会出错,他就是魔尊之子。你们看他额上的魔印。”二人望去,果然看见指甲盖大点的印记。
“纵然他不丑,他也不是个好东西。”叶阳君冷笑一声。
林安忙道:“我真的是你们的师弟!这根银簪,就是晏陵,不,是师尊送给我的,不信的话,我……”他刚想说,用一下银簪给他们看。
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把龙丹送给晏陵了。
哪还有灵力啊。
叶阳君:“你什么?”
“我,我可以和师尊当面对质,他一定会认我的!”林安信誓旦旦。
可真当三人挟持着他,将他带到晏陵面前时,方才的信誓旦旦,就突然分崩离析了。
只见几十个仙门仙首,立于不同方位站定,捏诀祭器,施展囚龙大阵,阵法遮天蔽日,气浪如虹贯日,罡风凌厉可怖。
而晏陵此刻,正一袭红衣,立于魔窟边缘,左手执剑,腕上一条红发带,在风中翩飞。
右手提溜着一个披头散发,又血淋淋的脑袋。
眸色深沉死寂,脸上没有半点情绪。
宛如冰雕一般,冷冽霜寒,不可接近。
遍地尸骸。
遍地血。
距离他不远之处,则是一条被困死,被斩首的龙身。
已然惨败不堪,支离破碎。
而此时此刻,林安的双手被绳索束缚,脖子上横着雪刃,巨大的龙尾,也被剑刃钉死在了地面。
遥遥望着晏陵,喉咙干涩。
林安好像突然就不认识晏陵了。
他想喊晏陵一声,话到嘴边,却又胆怯了。
晏陵,会当众承认他吗?
会救他吗?
会……会像以前一样,对他好吗?
可是,晏陵当着他的面,毫不犹豫,将魔尊的头颅,丢下了魔窟。
在场所有人都在叫好,很快,又所有人齐齐向林安发难,高呼,就地诛杀魔尊之子。
林安觉得,自己和晏陵那点子交情,可能远远不足以让晏陵为了他,而单挑仙门百家。
毕竟晏陵是剑宗的仙君,他是正道修士,而林安是蛟,是魔,是魔尊之子。
他在此刻,终于明白魔尊之前说的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父债……子偿。
晏陵应该救不了他了。
不怪晏陵,林安不怪他,只怪自己运气不好,躲也没躲好,跑也没跑掉。
叶阳君冷声道:“你不是说,我师尊收你为徒了么?那你倒是唤他一声师尊,看他应不应你!”
白苏道:“快喊,喊完好斩你首级,送你与魔尊父子团聚。”
林安沉痛地合上双眸,深呼口气,决定来得干净,死得也干净,不给任何人添麻烦。所以,他说:“杀了我罢!”
耳边立马传来更冷的笑声,就在林安以为,自己一定会死的时候,骤然听见嗖嗖嗖,以及几声啪啪的声响。
瞬间睁开眼睛,原本围着他的三人,已然倒飞出去,晏陵直接瞬移而至,钉在了林安眼前。
林安泪光闪烁,仰头望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一个字没说。
晏陵收回束缚着林安的缚灵绳,在拔扎在蛟尾上的长剑时,林安很明显看出他动怒了。忙压低声儿道:“我没事,不,不疼的!”
可话一出口,眼泪就淌了出来。
林安觉得自己真是没有出息。
哭什么哭?
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如果救我很困难的话,那就,就……”
就不要救我了,反正我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的,一个人死了,不拖累任何人。
可林安话还没说完,就被晏陵打断了。
“不许没规矩。”
林安:“啊?”
“不许喊晏陵。”晏陵施法帮他恢复了双腿,看着林安流血的脚踝,眼神晦涩了许多,突然提了个音,高声道,“唤师尊!”
此话一出,场上瞬间暴动。尤其是晏陵的三个徒弟,更是震惊到手里的法器都拿不住了。
白苏喃喃道:“师尊,真的收他了?那我就不是师尊最小的徒儿了。”
以后吃饭终于不是最小的他刷碗,也不是他拖地洗衣服了。那简直太好了。
叶阳君:“可我扎伤了他的尾巴。”
“嗯,用的却是我的命剑。”温琼咬牙。
“晏陵仙君,你这是何意?”一名仙门修士,突然发难,寒声道,“魔尊之子,何时成了你的徒弟?”
“魔尊罪大恶极,魔尊之子也是穷凶极恶之徒,如今魔尊已被我等合力证法,这魔尊之子,亦不能留!”又一人道。
“道友说得极是,否则,唯恐将来多生事端!”一个佛子捏诀,念着阿弥陀佛。
可说出来的话,却一字一句,都是让魔尊之子死。
这三人站出来后,更多的修士义愤填膺,出言讨伐起了魔尊之子,手举法器,浪潮般声势浩荡地高呼着“诛”!
林安面色发白,一滴冷汗滚落下来。
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不敢抬眸去看晏陵的脸。
也没有喊出那声师尊。
晏陵神色温和,轻声道:“莫怕,该改口叫师尊了。”
他要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魔尊之子,而是他晏陵的徒弟。
是他的小黑蛟。
“师,师——”少年鼓起勇气。
就在此刻,一群修士押着几百号魔人过来,将众魔人按跪在地,为首的修士道:“这些魔人想趁乱逃跑,被我等截获!”
林安定睛一看,当即就惊了。
“殿,殿下,救命啊,殿下!”
那条竹叶青竟然没死!此刻蓬头垢面跪在地上,脸上还沾了点血,可见逃跑时挨了打,也不知道有没有受辱,衣衫颇为凌乱。
身后就悬着一把雪亮的大刀。
还有骚狐狸也在,哭得惨兮兮的,其余魔人也好不到哪儿去。纷纷哭泣,苦苦哀求着小殿下救命。
也有一些残余旧部,梗着脖子,被打断腿,也不肯屈膝下跪,宁死也不肯背叛魔尊。
林安知道。
魔尊暴行已久,修真界早就与魔族势同水火。
就拿前不久来说,魔尊大兵压境,攻破了剑宗,也打杀了不少弟子。
今日到场的仙门,即便没有一百家,但几十家总归是有的,多多少少都与魔族有点仇怨。
这场诛魔之战,晏陵和剑宗就是主力。
但林安一点都不怨恨晏陵,他知道魔尊是罪有应得。可是……
“魔族人死不足惜,直接杀了便是!”有修士冷声道,还吩咐门中弟子,见到魔人格杀勿论,不必留情。
更有曾经被魔尊屠戮过的门派弟子,恶狠狠地道:“魔尊曾杀我门中弟子二百余人,我当年就曾说过,要十倍奉还!”
林安震惊。
虽然他很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情,但其余魔人,尤其是那些魔族中的普通魔,罪不至死吧?
竹叶青和骚狐狸,寻常也不干坏事,最多就是偷点甜点吃,也罪不至死罢?
屠戮血洗一个族,或者一座城,无论放在什么样的背景之下,都是罪大恶极之举!
林安自认为挺贪生怕死的,但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变得这么勇敢。
只见他迅速往后退了数步,深呼口气,一把撕下一条白布,系在了额头上。
然后——
他就跪下了。
全场震惊!
在场魔人们瞬间怔住。
那些旧部们眼神复杂,就连之前对魔尊忠心耿耿,甚至几次对小殿下无礼的侍卫首领,也在此刻,流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魔尊之子,夜弦,今日愿替整个魔族认罪,听凭仙君处置!”林安拱手,向晏陵俯身拜道。
声音铿锵有力,不卑不亢,一副大义凛然,不惧生死的架势。
可实际上,他的小腿肚子抖得都抽筋了。
虽然他是炮灰命,但今日,就让他当一回主角罢。
“那便……”晏陵缓声道,“先带回剑宗,再做定夺。”
【作者有话说】
不虐蛟啊,爱你们,么么哒~
26 口是心非的晏仙君
◎仙君趁小黑蛟睡觉,偷摸蛟的尾巴◎
临走之前, 竹叶青突然窜了过来,哭着抱住林安的腿,大声道:“殿下, 带奴一起走吧!无论刀山火海,奴都愿意跟随殿下!”
真是好衷心的一条小蛇。
林安望向他, 轻声道:“别哭了, 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是自由身了, 不必等我,自行修炼去罢。”
别人都自由了, 就只有他沦为了阶下之囚。
生活真是艰难。
林安忍不住又回身望去, 看见众人合力,将魔尊的残骸, 也推入了无底的魔窟之中。
不知魔尊沦落至此, 将来又能否卷土重来?
突然, 林安摘下了手腕上的蛇形镯。
在魔窟被封印的最后一刻, 砸入了魔窟之中。
而他不知道的是, 那手镯不偏不倚, 正好落入了龙爪之中。龙爪紧紧将之攥住了。
林安丢完镯子,双腕就被黄符贴住, 被两个师兄挟持着离开魔界时, 身后骤然传来呼声。
“恭送殿下!”
还一声比一声高, 宛如浪潮般,响彻云霄。
林安暗暗叹气, 倒也没回头。
沦为阶下之囚的林安, 本以为等待自己的, 是什么囚龙用的铁笼子, 铁链,甚至是腥臭难忍的水牢。
也已经做好准备,要是有人给他上刑,他就直接咬舌自尽,死了就一了百了,再也不会疼了。
也不会给晏陵添麻烦了。
哪知林安却被关进了一间明亮干净,还古朴雅致的房间里。
一进门,温琼就帮他把手腕上贴的黄符取下了,还笑眯眯地问他,房间可还喜欢?
林安怔住。
这什么情况?
他不是阶下之囚吗?
不是俘虏吗?
剑宗对待阶下之囚,竟还以礼相待?
“对待阶下之囚,自然不会以礼相待。”叶阳君双臂环胸,冷冷道,“但你情况特殊。”
林安:“那,那这是不是说明,不打算处死我了啊?”
“这个很难说。”温琼人如其名,说话温温柔柔的,“无论如何,咱们师尊既然当众承认了你,那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小师弟了。之前的误会……”
林安很懂事地摇了摇头:“我的名声不好,你们不信我,也应当。”
顿了顿,林安正想着开口问晏陵。
叶阳君冷笑:“师尊现在并不方便见你,尤其是在审判之前,不可私下见你。”
林安有些失落,但也理解。毕竟得避嫌嘛。
不过,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真的很希望晏陵能悄悄过来陪陪自己。
哪怕就是过来看他一眼也好,就一眼。
“今夜,门中设宴款待仙门百家的修士,我等恐不能在此陪你。”温琼问他,“你饿不饿?我一会儿让人送东西给你吃。”
林安什么都吃不下,只摇了摇头。他又问,何时审判。
温琼道:“这我便不知道了,还得看师长们的意思。”
等二人离开后,林安分明看得清楚,二人合力设了结界,禁止他踏出此房门半步。
剑宗设宴,一来,庆祝晏陵仙君安然无恙地回归仙门,二来,也庆祝终于解决了魔尊这个心头大患。
此次一战,由此往后,记录在了修真界的年历之中,史称:诛魔之战。
而经此一战,晏陵再度名声大噪。
魔尊之子夜弦的名号,也由此广泛流传。尤其是在魔界之中,活下来的魔人无一不对他心怀感激。
魔尊死后,正值群魔乱舞无首之际,只要林安能从仙门审判之下,活着回去。那他必定会被拥护为,新一任魔尊。
不过,林安此刻并没有考虑这些。
由于失了龙丹的缘故,没一会儿,他又化回了原型,这剑宗的床板太软,他睡着不习惯。
爬行动物的习惯,让小黑蛟找了根柱子,直接缠绕上去,没一会儿就累得睡着了。
宴上,菜品琳琅满目,席位上推杯换盏。
所有人都在庆贺,热闹非凡。
卫枫同旁边席位的落霞宗宗主,回音谷谷主,以及凤鸣阁阁主共饮,好不容易趁三人闲聊,这才分神望向右手边最靠近自己的席位。
晏陵正在饮茶,身边倒是冷冷清清,和整个热闹的晚宴显得格格不入。
原先,也是有许多仙门名士,与他攀谈,但晏陵态度冷淡,气质冷清,开口只会“嗯”,“是”,“好”,“可”,实在是惜字如金。
以至于那些人自讨了没趣,很快就纷纷散开了。
卫枫道:“师弟,这阵子以来,当真是委屈你了。来,师兄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二人饮罢,卫枫又道:“这次多亏有你在,否则,只怕还杀不死魔尊,来,师兄再敬你一杯!”
第二杯饮下,卫枫道:“说起来也怪我,早不闭关,晚不闭关,偏那时候闭了关。若非如此,或许你也不会……”
他面露愧色,举杯向晏陵,“师兄自罚一杯!”然后便又饮下,晏陵这才开了口:“此事与师兄无关。”
“但终究让你受了番磋磨。”卫枫突然压低声儿道,“可有受伤?若身子不适,只管提前离席。”
晏陵摇头。
卫枫:“我听北峰主说,当日魔尊打伤了你,现在可好些了?”
晏陵:“无碍。”
卫枫又道:“剑宗的仙山布阵图,之前都是由四个峰主保管,想不到竟会被魔人窃取,此事也是我考虑不周,已换了护宗阵,一会儿我把布阵图交于你保管,我也放心些。”
晏陵笑了:“好。”
“你不在宗门的这些时日里,三个长老,还有四个峰主,都无比懊恼自责,向我哭诉,当日没有保护好你。要不是有我拦着,只怕都要吊死在大殿门口了。”卫枫轻声道,“此事也怪不得他们,事后他们若是寻你认错,你也好生劝导一二。”
晏陵:“是。”
“你不在山上,我总是悬着一颗心,担心你在魔界受欺受辱,也担心你性情刚烈,再……”话到此处,卫枫露出了几分恼色,“幸好你平安无事,否则,我都不知该如何向九泉之下的你父母,还有师父交代。”
晏陵:“嗯。”
卫枫略一思忖,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今夜有些魂不守舍。”
晏陵:“并未。”
“是在担心你那个小徒儿吧?”
晏陵摇头。
卫枫了解自己的师弟,若非真心喜欢,绝对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收之为徒的。尤其不久之前,师弟还当众承认了。
他的这个师弟说来也命苦,出身名门望族,但父母死得早,打小话就少,没什么朋友,除了修炼之外,也没什么兴趣爱好。
性格也冷,即便是下棋,也都是左右手博弈。当然,也没人赢得过他。
喜欢或者不喜欢,也从来不会表现出来。
卫枫从小就觉得这个师弟没什么活气,偏还修了无情道。年少老成,又沉默寡言的,后来就主张着,给他收了三个徒弟。好让师弟多点人情味。
毕竟是同门师兄弟,自幼一起长大。卫枫自认为比旁人多了解晏陵几分,当即便笑道:“若实在不放心,便去看一看他罢。”
晏陵摇头,然后道:“师兄,让我耳根子静静罢。”
卫枫:“……”
正好回音谷的谷主,把话头又扯到了卫枫身上,说什么,自家二子,品行兼优,久仰剑宗威名,不如送到剑宗,拜入宗主座下修道。
卫枫客套了几句,打起了太极,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又准备同晏陵说说话,却见晏陵坐在席位上,闭目养神,一副已然入定的姿态。
卫枫:“……”
还说不担心?魂儿都飞过去了。
待晏陵的分|身寻去时,就见那小黑蛟,整条缠绕在石柱子上,尾巴尖尖拖在地上,大圆脑袋搭拉在房梁上,张着嘴睡着了,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而地面一滩黏稠的水滞。
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倒是挺心大的,都沦为“阶下之囚”了,竟也睡得着?
晏陵心道,自己还真是白担心他了。
生怕小黑蛟蜷缩在角落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低声啜泣。
不过这样也好。
晏陵抬手,轻轻抚摸着龙尾,顺着细密整齐的龙鳞,往下轻抚,只觉得触手温凉如玉,贝壳般大小的龙鳞散发着泠泠光泽,底下就是皮|肉了。
他捏了捏。嗯,很厚实,想来也耐磨耐折腾。
可能是有些痒痒,尾巴尖尖立马甩了起来,啪嗒一声,抽在了晏陵的手背上,顿时抽出一道三指宽的红印。
小黑蛟恰在此刻醒了,一见晏陵,跟见了亲人似的,立马从柱子上爬了下来,在看见晏陵的手背红了之后,赶紧凑过去吹气,问他怎么伤的。
晏陵看了看尾巴尖尖。
小黑蛟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打伤了晏陵,赶紧用爪子指着尾巴训斥:“瞎了你的狗眼!怎么可以打伤师尊呢?”
然后,他又特别狗腿子地围绕着晏陵游了一圈,把自己虚虚地盘在了晏陵身上。
圆瞳对向了晏陵的眼睛,小黑蛟大着胆子,抱住了晏陵的手臂,满脸开心,但又有一点委屈。
“师尊怎么来了?不是在举行庆功宴吗?”
晏陵听见此话,完全确定了。
小黑蛟是一点都不恨他。
“我来看看你。”晏陵看了一眼几乎缠在自己身上的蛟,有些好笑,他道,“你是把我当石柱子了么?”
“这是蛟的天性,我也没办法,看见柱子,尤其是漂亮的柱子,我就忍不住想缠上去。”所以,他就缠上了师尊的腰,顿了顿,小黑蛟又有些紧张,“我是不是缠太紧,弄疼师尊了?”
晏陵摇了摇头:“我把龙丹还给你,你便不会为此烦恼了。”
林安一听,要还龙丹,那岂不是还要亲亲?
啊,亲亲!
师尊要跟他亲亲!
只要一想到,又要和晏陵亲亲,小黑蛟黑糊糊的脸,瞬间就开始烧了,有些扭捏地双爪交叠。
但很快,他就闭着眼睛,主动把嘴凑了过去。
晏陵感觉到了蛟的兴奋。
因为蛟根都冒出来了,还抵在了他的小腹,形状很可爱。
可是小黑蛟好像还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一下?
【作者有话说】
晏陵:我虽然人在宴上坐着,但魂儿早就飘走了,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我的蛟,生怕他躲起来哭,结果,蛟蛟的心很大,睡得很香。
我真的没想到,他年纪那么小,还很怕死,却又那么有担当。他一点都不记恨我,也没有诉半句苦。
他如此惹人怜爱,是魔尊眼瞎,居然敢虐待小黑蛟。
但好在……他现在是我的了。
27 仙门审判小黑蛟
◎入门第一课,永远不要欺骗师尊◎
可随即, 林安又想,自己不张嘴,龙丹要怎么回到他肚子里呢?
于是, 他闭着眼睛,张大了嘴。
结果就是, 因为没有灵力, 无法恢复人身,巨大的龙嘴, 一口包下了晏陵一个头。
晏陵:“……”
“对,对不起!”
林安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嘴巴太大了, 赶紧闭上了嘴, 他努力噘嘴,试图把砂锅样的大嘴, 噘成樱桃小嘴。
然后小心翼翼地往晏陵面前凑。
等待着晏陵的吻, 不不不, 是龙丹!
还羞耻得把眼睛都闭上了。
晏陵:“……”
预料中的亲亲, 并没有盖在嘴上。
晏陵让他张嘴, 他就乖乖张了, 然后,一颗温热的龙丹, 就从晏陵的口中, 隔空渡到了小黑蛟的口中。
龙丹复位的一瞬, 林安就化回了人身,下意识道谢。
晏陵道:“这本就是你的东西, 我不过是物归原主。”
“原来, 不用亲亲, 也可以把龙丹渡给别人啊。”林安喃喃自语, 感到诧异。
口对口渡龙丹,是他跟原文里的魔尊学的。
万万没想到,不用亲亲也可以!
呐呐呐,晏陵会不会误会他之前趁人之危啊?
“我之前……”
话未说完,就被晏陵打断了。
“不必多言。”晏陵示意他坐下,要为他处理脚踝上的伤。
“这怎么能行呢?”小黑蛟一边坐下,把裤腿挽起来,一边认真无比地说,“我是您的徒弟,哪有师尊给徒弟上药的道理?本该徒弟伺候师尊的!”
晏陵:“……”
以后伺候他的机会多得是,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裤腿挽上去,露出了血淋淋的剑伤。
晏陵问他:“疼么?”
林安才刚刚摇头,随即就鬼叫一声,差点蹦起来。下意识要缩回腿,却被晏陵一把攥住脚踝,不许他乱动。
晏陵:“不是不疼么?”
“疼,疼的,师尊!轻,轻一点吧,求求你了,师尊!”林安赶紧道,刚刚晏陵按那一下,感觉都直接按到他骨头上了。
“入门第一课,以后无论大事小事,都不许向为师说谎。记住了么?”
“好,好,我知道了!”林安满口答应,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晏陵为他处理伤口,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囔,“那还有善意的谎言呢。”
“也不准许。”
林安撇嘴:“可是,人哪有不说谎的啊,人活着就难免会被情势所迫,逼不得已……”顿了顿,他问,“那如果我跟师尊说谎了,师尊就,就不再理我了吗?”
晏陵看了他一眼,林安有点紧张,抓着被褥,又问:“是不是?”
“不是。”
“那就好。”林安才刚要松口气,随即就听晏陵说,“违抗师命,尽可训|诫规劝便是。”
林安突然觉得,自己要是侥幸从审判中活了下来,待在晏陵身边,也是没有自由的。他有点怕,低着头抠手。
“所以,你要谨遵师命。”
晏陵为他处理好了伤口,又问他用饭了没有。
林安摇头:“我那会儿不饿。”但这会儿看见晏陵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又饿又渴的。
下意识就舔了舔唇。
“我一会儿让人送些饭菜来。”顿了顿,晏陵问,“你有什么想吃的么?除了蟒蛇。”
哪知林安听见此话,突然语气就哽咽了,仰头望他,小声道:“是不是断头饭啊?吃完这顿,我明天就得死了?”
晏陵:……?
他只是想让小黑蛟吃点好的,哪里就是断头饭了?
“莫哭。”
“我,我不哭。”林安吸了吸鼻子,故作豁达,“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会哭的,但求师尊跟那些人说一说,杀了魔尊和我,就别再伤害其他魔人了,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
晏陵沉默片刻,忽然问他:“我当众杀了你父尊,你不恨?”
林安摇头:“他是罪有应得,我知道。”
“杀父之仇,也不报了?”晏陵又问。
林安:“不报了,他当初还逼死了我母亲呢。再说了——”他下意识又叠起了爪子,“你现在也是我爹啊。”
晏陵:……?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林安想了想,又说,“不管怎么说,你给我当过娘,又当过爹,哪怕我明天之后死了,我就是成鬼了,我也会一直记着你的!”
这话骤然一听,怎么像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既唤我一声师尊,我自会想方设法护你周全。”晏陵温声道,抬手轻轻搭在林安的头顶,“今夜好好休息。”
林安点了点头,再度选择相信晏陵。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晏陵很厉害,说能护他周全,就一定能。
“你对我真好。”林安十分感动,顺势拉住晏陵的衣袖,“师尊,我以后一定听话,只要能活着,往后一定好好报答师尊的救命之恩。我……我……”
他强忍住用脸往晏陵身上蹭的冲动,又道:“我以后给师尊当坐骑!”
晏陵意有所指:“当坐骑刚开始或许会有些疼。”
“我不怕疼!”林安赶紧道,“我以后会好好修炼,多多吃饭,把自己喂得无比强壮,这样就不会疼了!”
他是完全没明白晏陵的弦外之音,还一口一声,要给晏陵当坐骑。
晏陵走后,才一秒。
林安就开始想他了。
用过饭后,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总觉得今晚还龙丹时,没有和晏陵亲亲,当真好可惜的。
一夜无眠。
翌日天才刚亮,房门就被人从外闯入。
可能依旧是为了避嫌,这次竟不是温琼和叶阳君过来,而是换了几个生面孔。
一进门,这些人就分散开来,取出缀满黄符的锁链,捆住了林安的双臂。
林安全程老老实实,一点没有反抗。
他知道,这些黄符是用来封印他的灵力,让他没办法大庭广众之下,兽|性大发,大开杀戒。
之后,就将他带去了大殿。
里面人山人海。
仙门百家的仙首和掌门人,早已等候多时。
原本喧哗的大殿,在林安一行人进来后,便瞬间熄声。
可能是考虑到林安这个阶下之囚,身份特殊,乃魔尊之子,也就是魔尊死后的新任魔尊。他代表着整个魔族。
或许,也因为他是晏陵的徒弟。
总而言之。
并没有让林安跪下,反而还将他请到了大殿中央摆放的一张桌子后站好。
林安才一站过去,双腕和腰肢就被桌子上的铁铐,紧紧束缚住了。
根本就动弹不得。
那铁铐上隐隐有符咒流转。
“今日,诸位齐聚于此,只为审判魔尊之子,尽可言状,但须拿出相应的证据来,切莫妄言。”
卫枫坐于正座,一袭玄色道袍,容貌清俊,不怒自威,颇有几分上位者的风范。
而晏陵雪衣白发,坐于他下首,亦是一身凌然正气,身后站着三位徒弟。正对面,坐着一个抱着猫的仙姑,名为汝殷,乃晏陵的师妹,穿着紫色道袍,倒也年轻漂亮,只不过气势逼人。身旁还站着一个身穿白鹤袍,容貌颇为秀气的女弟子。
三个长老,以及四大峰主,按照顺序依次落座。其余宗门的仙首,家主,以及一些名士,坐于左右观台之上。
全场寂静。
林安大致扫了一眼,被这么多人审判,说不慌,不害怕,那都是骗人的。
暗暗攥紧了拳头。
那个穿着白鹤袍的女弟子,在请示了师长们后,便走向了高台,熟练地展开了一副卷轴。
抬手抓着悬在半空中的铜铃,叮的一声,仙门审判正式开始。
第一个兴师问罪的,正是剑宗的人,三大长老之中,排最末的三长老,气势汹汹地道:“你杀我徒儿,还活|剥了他的皮!冒用他的身份,潜入剑宗行窃,盗取仙山布阵图,此事你可认?”
林安想了想,这事证据确凿,不认也得认。
所以,他说:“魔尊之子认。”
然后就看见那个穿白鹤袍的女修,在卷宗上落笔。
敢情她就是审判记录员啊。
“你活吃了我的灵宠!”西峰主道,“还嫌它的肉不好吃!”
林安:好像是有这回事?
“魔尊之子,认!”
“数月之前,你来到我府中,见我孙儿生得貌美,便强抢他入魔界,当了你的侍妾,你可认?”又一人站出来道。
林安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是指哪一个啊?”
此话一出,满场轩然,纷纷指责他的不知廉耻。
可问题是,魔尊之子有那么多侍妾呢,林安真的不知道,这小老头说的是哪一个。
那小老头气得捶胸顿足,仰天悲鸣:“我那可怜的小孙儿,他今年才十四岁啊,才十四岁!他还那么小,他懂什么!”
说着,竟还老泪纵横。旁边好些修士簇拥过去,连声安抚。
林安仔细回想,确实想不起来,但看老头子哭得这么凄惨,要是自己否认了,那还不得把人活活气死?
白苏小声道:“师兄们,抛开对错来讲,咱们小师弟倒是敢作敢当的。”
温琼道:“师尊既收他为徒,自有师尊的道理。我相信师尊的眼光。”
叶阳君冷笑一声:“可那又怎样?师尊一向公正无私,只怕还会亲自将他处死。”
三人的对话,自然落入了晏陵耳中。
晏陵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暗想:那日挟持小黑蛟,三个徒弟都参与了。
小徒弟执剑抵着小黑蛟的脖子,虽未伤蛟,但吓到蛟了。罚三十戒尺。
二徒弟刺伤了蛟蛟的尾巴,说话也难听,罚八十。
刺伤蛟蛟的剑,就是大徒弟的,罚六十。
晏陵端起面前的茶杯,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茶水苦涩,远不如蛟蛟嘴里的滋味甘甜。
他得想个点子,让蛟蛟主动向他献身,还得哭着求着,让师尊好好疼疼自己。
【作者有话说】
晏陵:容我想个万全之策,怎么样才能让蛟蛟主动一点,再主动一点。
因为要上夹子了嘛,所以明天是23点更,更得比较晚,我到时候双更补偿一哈。爱你们,啾咪~
28 把为师当成食物了吗
◎(两更合一)逆鳞,不可以摸!◎
再回神时, 场上依旧吵得热火朝天。
“魔尊作恶多端,这些年一直犯我仙门,我门中弟子普遍模样端正, 不知被那该死的魔头,掳走多少!”
“魔尊穷凶极恶, 但凡谁不顺他的意, 就要血洗屠戮其满门!连条狗都不放过!”
“连十几岁的都不放过,畜生啊——!!”
“父债子偿, 天经地义!”
“诛杀魔尊之子,以儆效尤!”
…………
审判从早上, 一直持续到了傍晚还没结束。
林安都已经有些心疼记录员了, 从早记到晚,那卷宗看起来少说也得有个十来米, 一直延伸到地。
审判的最后, 由剑宗的几位掌权人, 以及名望比较高的仙门仙首共同定夺。
整个期间, 晏陵都没说过一句话。
实话实说, 林安是有些失落的。
他本以为, 晏陵会为他说几句好话的,可是没有, 半个字都没有。
他想, 可能晏陵在听见他犯下的诸多罪行后, 也觉得他作恶多端,罪不容诛, 所以打算放弃他了吧。
卫枫:“师弟, 你怎么讲?”
晏陵道:“但凭师兄做主。”
此话一出, 卫枫一愣, 又问:“果真?”
晏陵:“果真。”
“他不是你新收的徒儿么?”卫枫这句话,没有当众问,而是用了传音术。
晏陵回他:“正因他是我的徒弟,才更应该遵守门规。”
卫枫沉默片刻,又问:“你也都听见了,他的罪过不小。”
晏陵:“从重处置,不必留情。”
如此,卫枫便宣判了最终结果:万箭穿身。
所谓的万箭穿身,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万箭穿身,而是用灵力化箭,由在场的每一个人,一人一箭穿过受刑人的身体。
而“万”也只是个虚数,往往修为高深一些的修士,灵力强悍,一箭就能当场碎心。
心碎,人又如何能活?
纵然魔尊之子生而为魔,但龙心碎裂,他也必死无疑。
当然,为了解气,施刑之人,必不会让受刑者那么轻易死掉。而是将人生生扎成刺猬,直至血尽而死。
整个过程极其残忍。
不过从剑宗建宗立派以来,也从未有人经受过此刑。
想不到魔尊之子,竟然成为第一人。
这个结果令在场的修士们颇为满意,还没施刑呢,气就开始消了。
林安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下意识望向了高位上,一身雪衣,神姿高砌的仙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心想,像晏陵那样正直的人,又是仙门仙首,怎么肯容忍一个作恶多端的恶蛟呢?
就像晏陵曾经说的那样,立场不同,无关对错。
他不怪晏陵,怪只怪自己命苦。
容他想想,怎么自救。
“若是无人反对,那么……”卫枫话音未落,就听有道声音传来。
“我反对!”林安鼓起勇气,大声道,“我反对!”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齐刷刷地望了过去,瞬间又一片哗然。
卫枫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而后便问:“你已然认罪,在场诸位都是有目共睹的,此刻又何故出尔反尔?”
“我没有认罪。”林安道,“我只是说,魔尊之子认,但没说我认啊!”
深呼口气,他提了个音,“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魔尊之子!我只是借尸还魂了!我不是他!”
场上瞬间就炸开了锅,有人问他:“你既不是真正的魔尊之子,又何故代替整个魔界认罪?”
“因为我心存善念,不想看见仙门屠戮魔族。”林安神情认真,吐字清晰,“当然,我现在的身体,确实是魔尊之子的,如果你们想要,就尽管拿去,随你们如何处置,但请不要伤害无辜的我!”
众人哪里肯信,只当是魔尊之子垂死挣扎的狡辩之词,还让他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借尸还魂。
林安便道:“那你们倒是拿出证据来,证明我没有借尸还魂啊,如果拿不出来,又凭什么认为——”他的目光,突然跟晏陵对视了一下,心尖蓦然一颤,气势都弱了点,不过很快,又理直气壮,信誓旦旦地大声道,“我说的句句属实!”
“你们若这般不分黑白,就滥杀无辜,那就是你们枉修正道!”
“以后还有什么脸面,以名门正派自居?”
几嗓子吼出来之后,全场寂静。
晏陵深深地凝望着林安。
林安看着他,又重复一句:“我真的没有说谎!”
“若要证明是不是借尸还魂,倒也不难。”温琼突然开口道,“我记得,我家就有一祖传的法器,名为窥灵玉,便有此效。”
卫枫道:“可我听闻此法器从不外借。”
温琼拱手道:“确实从不外借,但既然事关小师……”他差点脱口喊出师弟了,赶紧又道,“事关重大,弟子自愿请命,即刻回家,借来法器,助师长们一探究竟!”
卫枫看向了晏陵,见晏陵点头了,便也答应了。
但此去蓬莱,距离甚远,须得御剑前往,索性就暂且将魔尊之子收押。
林安被人带走时,忍不住又回眸望了晏陵几眼,结果晏陵一眼都不曾看向他。
他强忍住失落感,暗暗安抚自己,没关系的,反正他可以自救。
回去之后,他还是有点难过,偏偏送来的饭菜,太清淡了,没点荤腥,也没甜甜的糕点。索性一口没吃。
连睡觉的心情都没有了,无时无刻不在煎熬。
更糟糕的是,林安发现自己难过的点,并不是明日的生死未卜,而是晏陵的态度!
林安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泡泡,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发疯一样想见晏陵。
想和晏陵说,自己真的是无辜的!
没有说谎!
可真等晏陵过来看他时,白天的那股闷气,又一下全堵在了胸口,也堵住了林安的嗓子,封住了他的嘴。
“为什么不吃饭?”晏陵看了一眼纹丝未动的饭菜,轻声道,“不吃东西的话,胃会疼。”
这是从前林安和晏陵说的话,现在又原封不动还回来了。
“哼!”林安扭过身子,一眼都不肯看晏陵,“我是魔尊之子,是天生的魔!是作恶多端的坏蛟!”
还来管我的死活干嘛?
可他又知道自己任性了,有什么资格这么和晏陵说话?
“你走!”
我不连累你!
林安背着晏陵,却竖起了耳朵。
然后半晌儿没听见声音。
一回头,晏陵果然走了。
“你还真走啊!”
林安气得跳下床去,左右环顾,想找出晏陵,结果找遍了屋子,也没找到人。
气得他一扭身子,化回蛟身,一头扎到床底下去了。
只留一条大尾巴在床外,烦躁得来回摇晃,抽的地板啪啪作响。
直到尾巴被人拽了一下,小黑蛟才发现原来晏陵没走。
快速从床底下爬出来,小黑蛟又惊又喜,伸出爪子想要讨个抱抱,可随即又想到什么,两爪掐腰,哼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走了,你好继续哭,把整座山的人,都淹死么?”晏陵的语气有些戏谑。
小黑蛟道:“我才没哭!”
他是真的没哭!
只是有点自闭,所以才躲床底下冷静冷静的。
可一想起白天时,晏陵一句话不说,一眼都不肯看他的冷漠样子,林安又开始难受了。
在这个世界,他就只认识晏陵。
也只有晏陵这一个朋友——虽然不知道在晏陵心里,他到底几斤几两。
但对林安来说,晏陵现在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可这个亲人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
“先把饭吃了。”晏陵顿了顿,语气又温和了些,“好不好?”
“没手怎么吃啊?”小黑蛟把爪子伸过去,“我被绑了一天,爪子都要断了!拿不起筷子了!”
晏陵什么也没说,两手掐着小黑蛟的腰,将他提溜起来,吓得小黑蛟嗷嗷叫:“痒,好痒,别碰——啊,那是我的逆鳞,别碰!”
声音陡然凄厉了许多。
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晏陵也听过此传闻,但还从未摸过龙之逆鳞,遂故作迷茫地道:“哪里不能碰?”
修长的玉指却已经往爪子紧紧护住的位置探了过去,就见三片金光灿灿的龙鳞,包围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龙鳞。
看起来就很好摸。
小黑蛟大力挣扎,嗷嗷叫唤,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碰。
晏陵:“再要喊,整座山的人都要被你喊来了。”
吓得小黑蛟立马双爪捂嘴,也就在此刻,晏陵的一根手指,已经触碰到了逆鳞,只是轻轻一碰,小黑蛟瞬间浑身剧颤,通身的龙鳞“唰”得一下,齐齐展开,连瞳孔都溃散了。
然而,那根手指却继续作恶,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他的逆鳞。
林安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异样感,瞬间席卷全身。
整个身子都麻了,也变得十分饥渴难忍。
想喝血,想吃肉!
想杀了触他逆鳞之人,喝光他的血,吃光他的肉!
两爪瞬间向晏陵心脏的部位,狠狠抓了过去。
晏陵眉头微蹙,却也没躲,甚至更用力地戳了一下逆鳞。
他就想知道,小黑蛟的身上,到底有哪个部位,是连师尊也不许碰的。
如果有,那就剜下来。
他碰不得,那么,别人就休想碰,也包括小黑蛟自己。
可最后,小黑蛟也没舍得伤害晏陵,强忍着逆鳞被戳——弄的不适感,两只爪子软绵绵地贴在晏陵的胸口。
如此违背龙的本能,让小黑蛟无比痛苦。
强烈的杀意,汹涌席卷全身,他却只能收敛利爪,闭紧嘴巴,生怕伤害到晏陵一星半点。
眼泪都被生生逼出来了,顺着下巴往下淌。
“师,师尊,别,别碰,逆鳞,不可以碰,不可以!”
他好想一口狠狠咬碎晏陵的头颅!
把晏陵的每一寸皮|肉都吞噬殆尽,每一根骨头,都咬碎成渣,混着鲜血,咽进肚子里。
眼珠子很快就烧红了,红得几乎能淌出血来,声音也越发哽咽,呼呼喘着粗气。
“我,我好想,好想咬,咬师尊!”快要忍不住了!
“咬?”晏陵主动把另一只手臂,伸到了小黑蛟嘴边,满脸温柔,“那便咬罢。”
为了区区一片逆鳞,就要以下犯上,这很不乖,该罚。罚到小黑蛟哭着求饶,发誓自己再也不敢忤逆师尊才行。
他就是要看看,小黑蛟能忍到什么地步。竟又狠狠戳了一下逆鳞。
小黑蛟瞬间惨叫一声,再也抵抗不住龙的本能,一口就咬上了晏陵的手臂。
很快,就尝到了血的味道。
晏陵笑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被龙咬。
啮臂之盟,咬了他的手臂,就是与他私定终身。
小黑蛟是魔族人,不读圣贤书的,只怕也不懂这些。
想起小黑蛟的四颗尖牙,应该会在他的手臂上,留四个圆圆的小血窟窿,那形状一定非常可爱。
“呜……”
手臂上的力道,很快就轻了,小黑蛟为了不去咬晏陵,居然直接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尖尖。
一边难受得流眼泪,一边大力摇头。
满脸祈求地望着晏陵。
晏陵看着他哭着咬住自己尾巴的可怜样子,心尖倏忽就酥|麻得厉害。
勾起了他的无限柔肠。
“抱歉,是为师不好,不小心摸到了你的逆鳞。”晏陵松了手,小心翼翼地取下小黑蛟嘴里的尾巴尖尖,柔声道,“你原谅师尊,可好?”
小黑蛟乖乖点头,尾巴上的龙鳞,都咬出了凹陷。
晏陵伸手抚摸着上面的牙印,轻声道:“往后,不许再咬自己了。”
林安用爪子抹了抹泪,小声道:“我不该兽|性大发咬师尊的。”
蛟的本能,让他直接盘了上去,捋起晏陵的衣袖,舔舐干净伤口上的血液。
晏陵低眸一瞧,果然是四个圆圆的血窟窿。真可爱。
片刻后,小黑蛟还砸吧砸吧嘴,惊奇地道:“师尊,你的血好甜!比蟒蛇的血还甜!”
晏陵不悦地蹙眉:“放肆,怎可拿为师与蟒蛇比较?”
他的态度稍微严厉些,小黑蛟立马乖乖下来,还化作人形了。
特别老实地站在他面前,两手互相握住手腕背后,低着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把我当成食物了吗?”晏陵问。
林安赶紧大力摇头,连声否认:“不是,不是!”
“以后,再不许你吃蟒蛇。”晏陵竟隐隐有些记恨蟒蛇,那东西的血,能跟他的血相提并论么?
小黑蛟也会把可爱的牙齿,咬进蟒蛇的皮|肉里?也会留下四颗可爱的小圆洞洞?
蛟与蛇纠缠时,会拧成麻花吧?
身体与身体,是不是接触了?
不可以!
林安见晏陵脸色不好,便知道自己惹师尊生气了。
再不敢跟晏陵撒娇,也不敢说爪子痛了,乖乖把饭吃了。
吃完后,晏陵的脸色这才好看些,还给了林安一包甜甜的点心。
林安苦着脸:“师尊,怎么早不拿出来?我都吃饱了!”
“挑食不好。”以后只投喂蛟蛟喜欢吃的,这样就不会挑食了,晏陵语气温和,“你夜里饿了吃。”
又为林安换了药,嘱咐他好好休息,然后起身要走。
“师尊!”林安急忙喊住他,有些胆怯,又有些紧张,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亲口问一问,“师尊,我白天说,我不是真正的魔尊之子,我只是借尸还魂了,师尊,你……你信我吗?”
说完之后,他就屏息凝气。
心脏咚咚直跳。
晏陵:“我信。”
可事情却又出乎了林安的意料。
温琼是在三日后,将蓬莱至宝窥灵玉,取回来的。当天下午,就开始了对魔尊之子的二次审判。
依旧将林安带到大殿中,他信心满满,知道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晏陵的眼皮子底下,温琼绝对不敢在窥灵玉上动手脚。
所以,林安不仅不反抗,反而主动仰头大声道:“来罢!”
却见温琼双手捏诀,嘴里念念有词,一块通身碧蓝的玉石,飞了出来,在半空中盘旋。
在咒语的加持之下,光芒大盛。
林安是怎么也没想到,在窥灵玉的灵光照耀之下,自己居然会兽|性大发,不仅当场震碎了身上的黄符和铁铐,更是直接化回了蛟身。
整个人宛如被丢入了铁水之中,烧得他浑身痛痒,在大殿之中,翻滚扑腾。
身上散发出一阵阵漆黑的煞气。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查看。
温琼忙收起窥灵玉,转身拱手道:“师伯,师尊,还有各位师长,弟子已用窥灵玉探过,魔尊之子他……”话到此处,稍微顿了一下,“并非借尸还魂!”
那么也就是说,魔尊之子此前撒谎了!
温琼曾用照妖镜照过魔尊之子,确定了其肉身,眼下又不辞万里,特意取来了窥灵玉,确定了其元神。
如此说来,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不,不对!我真的不是他!”林安匍匐在地,已经化回了人形,脸色煞白一片,大力摇头,“我只是借尸还魂了!一定是法器出了问题,再试一次,你再试一次!”
温琼厉声道:“再试一次,你就魂飞魄散了!”他是万万没想到,魔尊之子此前那般信誓旦旦,竟是在撒谎!
还当众撒谎!
枉他不眠不休,赶回蓬莱借法器,还被亲爹指着脑门子训斥一通!
他真是为师尊感到不值,居然收了一个谎话连篇的徒弟!
晏陵也有些惊讶,他看了温琼一眼,温琼会意,立马将窥灵玉献上。
众目睽睽之下,窥灵玉就在晏陵的手中。他若是想动手脚毁玉,定是不能的。
反复翻看了几遍,晏陵发现窥灵玉完好无损,便问温琼:“此前,可有用过此玉?”
温琼道:“自然是用过。”顿了顿,他神色一凛,拱手道,“师尊,弟子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此玉绝不会出错!”
片刻后,晏陵把玉还给了温琼,道:“为师信你。”
只这一句话,林安的心,一瞬间就沉到了谷底,纵然有再多辩解之言,也半个字吐不出来了。
信温琼,信那劳什子的玉,那么也就是说,师尊不信他?
也跟其他人一样,认为他此前是在撒谎?
林安承认自己确实贪生怕死,但他真的没有说谎!
可证据已经摆在所有人面前了,任何言辞都显得无比苍白。
他连抬头看晏陵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生怕看到师尊失望的眼神。
就在众人准备对魔尊之子,冷嘲热讽之时,晏陵霍然起身,沉声道:
“但这并不意味着,魔尊之子就说谎了!”
此话一出,原本头都快低到地上的林安,瞬间就抬起了头,眼睛倏忽就亮了起来,满眼惊喜地望向晏陵。
“晏仙君此话是何意?”一名修士道,“窥灵玉方才仙君已然探过,完好无损!魔尊之子已经当众显形,难道众目睽睽之下,还做得了假?”
“是啊,莫不是仙君在魔界待久了,都忘记自己本来是仙门中人了,竟为了一个魔人,当众颠倒黑白,是何道理?”又一人道。
“阿弥陀佛,仙君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莫不是动了凡心?”
卫枫听见此话,眉头紧蹙,平生最听不得这些,刚要开口,却听旁边传来一声骂。
“你这秃驴,说话竟这般难听?纵是你六根不净,乱了佛心,跟人生了十七、八个孩子出来,我师兄也不会动情!”汝殷冷声呵斥道,“我本来是不想开口的,但一天到晚就听你们唧唧歪歪,阴阳怪气!”
本来卫枫不让她说话,猫也因为这里人多,再不肯跟她过来,就很烦了,结果这些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就更令人烦躁。
卫枫故作惊愕:“师妹,你……”会骂就多骂几句,他的身份在这摆着,不能如此失礼。
“师兄见谅,我脾气不好,让我先说!”汝殷拧着眉头,又道,“晏师兄既然都这般说了,自会向大家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你们几个何必急着出来跳脚?昔日魔尊在时,欺压修真界,道友们苦不堪言,也没见你们出来除魔卫道,缩头乌龟倒是当得安逸!还宴请魔尊上门喝酒,送上貌美姬妾示好,真是好不要脸!”
“咳咳。”卫枫咳嗽几声,暗示师妹此言过了。虽然确实是实话。
“我说的有错吗?晏师兄为了诛杀魔尊,这才在魔界忍辱负重,而你们这些人倒好,居然当众污蔑他的清白,是何道理?”
“是不是寻思着,把我师兄的名声弄臭了,就显得你们清白了?”她满脸不耐烦,用词也难听,“就算真是如此,我师兄的位置,也轮不到你们这种金丹期修士来坐。什么东西!”
其中一个修士面红耳赤,咬牙道:“到底是女修,仙姑如此这般,只怕是……”
汝殷:“同为修士,是男是女又如何?你倒是个男修,不也只是区区金丹修士?”她的眼神十分犀利,上下打量对方两眼,“你今年四十好几了吧,怎么才金丹?真是丢人现眼!”
“你!”
“别说了,出去跟我打一架吧。”汝殷一言不合就拔剑,神色非常不耐烦,“好久不砍人了,我手也痒!”
“……”
林安咽了咽口水,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觉得自己这个小师叔人怪好的,说话真好听。
以后自己也得练练嘴皮子才行。
【作者有话说】
晏陵:我放眼看看,哪些人不想活了,一直为难我的蛟。(微笑)
29 小蛟也会掉珍珠了
◎他是我的徒弟,他的错,就是我的错。◎
当然, 打架肯定是不能打架的,卫枫出来打圆场,让汝殷先退下。
汝殷道:“早就想走了。”还顺便把自己的徒弟, 也就是那个穿白鹤袍的弟子一同带走了。
与林安擦肩而过时,她道:“起来!趴在地上像什么样子?”直接捏诀, 用灵力将人提了起来。
“别给你师尊丢脸!”
然后一甩衣袖, 扬长而去。
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卫枫暗暗叹气,对此早就见怪不怪。
这个师妹是师父的掌上明珠, 打小就犟,性格直爽, 没什么坏心思的, 只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当众任性说了几句浑话,其实也不打紧。
说得挺好。
而后, 他轻声唤:“师弟。”
晏陵颔首, 然后才对众人道:“我倒是有一法, 可证明魔尊之子, 并未言谎。”
此话一出, 满场喧哗。
卫枫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然后问:“何法?”
“古籍中记载过一种灵液,名为真言水。”晏陵道, “喝下去, 便可吐尽真言。”
“可真言水难以炼制, 所须的药材,都极其难寻, 莫说是龙之护心鳞了, 其中一味药乃不周山的神芝草结果, 神芝草本就难以结果, 更莫说看守的神兽,乃太阳烛照!”东峰主道,“这一时半会儿,你上哪儿弄这些东西来?”
林安一听,顿时心花怒放。
暗道,这不就巧了吗?晏陵身上就刚好有护心龙鳞和神芝草所结神果!
不过等等,这些东西已经被炼制成丹药,喂晏陵服下了,要如何提炼出?
难道……
“……我此前自绝了灵脉,便服用过护心龙鳞与神果。”还有小黑蛟的龙角,以及龙凤血。
晏陵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他亏欠小黑蛟在先。
顿了顿,他又道:“我放了心头血,成功炼制出了真言水。”
抬手一挥,一个玉瓶就浮现在了半空之中。
众人见状,议论纷纷。
但却没有任何人质疑晏陵此话的真伪——晏陵仙君名声在外,绝不会信口开河。
林安满脑子都是晏陵那一句“我放了心头血”,原来,师尊是相信他的。
只怕师尊就是太相信他了,信任到认为窥灵玉都有可能不准确,才私底下偷偷炼制了真言水。
如果不是窥灵玉出了“问题”,师尊也不会主动提及罢。
林安有些感动,如果不是现在人多,他非得一头扎晏陵怀里不可。
在晏陵温柔的目光注视下,林安抓过玉瓶,一口饮尽,嘴里满是淡淡的腥甜滋味。
是师尊的血。
“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是借尸还魂!”他一嗓子吼了出来,没有受到任何反噬。
这就说明,他确实没有说谎。
但这也仅仅是证明,他没有说谎而已。
照妖镜和窥灵玉,也同样不会作假。
众人商议片刻,一致认为,魔尊之子现在是一体双魂,或者是有心魔作祟,而现在这个说自己不是魔尊之子的,只怕就是其心魔。
人性生来就有两面,善恶对立,有恶才会生善,极善也会生恶,哪怕是大罗金仙也不能例外。
纵然这个“心魔”是善面,确实无辜受冤,说的也都是真话。
只不过意识共用一体,则意味着无法剥离。
既然无法剥离,自然就是同罪。
对于这个结果,林安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其实也知道,魔尊之子的残魂,一直没有离开躯体。
一直就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抱着自己母亲的尸骸痛哭。
可就是出不来,好似就陷在了内心深处,最沉痛的那段回忆里。
但好在,晏陵当众证明了,林安没有说谎。
也算是不幸中的一点幸运。
卫枫道:“如此,原判不变?”
晏陵:“不变。”
伴随着晏陵这一句“不变”说出,在场众人纷纷表示满意,只有林安,像是被人当头淋了一桶冰水,浑身透心凉。
连血液都似乎被冻住了。
但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很平静,全程没有任何反抗,就被两名弟子抓住手臂,用锁链捆住了他的双手。
要将他带去行刑台。
在前往行刑台之前,林安忍不住又偷偷回眸望向晏陵,就见白发雪衣的仙君,立在高台之上,神情淡漠,眼眸深邃平静,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直到林安被人拉下去,也无人再开口。
晏陵察觉到他的目光,略一思忖,觉得小黑蛟似乎怕得厉害。
毕竟年幼,纵然再心大,只怕也是会心生畏惧的。
立即要用传音之术,告诉他不必怕,一切都有师尊在,师尊定护他周全。
“师弟。”卫枫抓住晏陵的手腕,摇了摇头,“不可。”
“小师弟只怕凶多吉少了。”白苏叹气,“本来,我还留了一盆脏衣服给他的。”
“我早就说了,师尊正直无私,必定不会错怪任何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叶阳君一脸冷漠,“师尊若是亲自动手,魔尊之子或许能死得痛快一些。”
温琼道:“都别说了,一起出去观刑罢。”到时候他们三个也有份。
在场众人一人一箭,哪怕是门中扫地的弟子,都要补上一箭。
温琼都想好了,到时候自己插个队,下手狠一些,直接命中魔尊之子的命门,让他死得痛快一些。
行刑台。
林安被两个弟子架了上去,差点腿一哆嗦,就跌倒在地,他强忍着惧意,暗暗安抚自己,晏陵已经尽力了。
自己也尽力了。
可能命就是这样,怨不得人。
人生自古谁无死啊,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
万箭穿身,听起来真的很痛,很痛。
能不能一箭就穿死他?别让他被扎成了刺猬,看着自己血尽,生生疼死。
那两个弟子扯过沉重的锁链,作势要按跪他,林安摇头,认真无比地道:“我要站着。”
哪怕是死,他也想有点骨气,死得体面一些。
二人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铁铐套住了林安的手腕。而后就退下了刑台。
卫枫等人也已经入场,望着刑台上的少年,他再一次问了晏陵。
“你会不会埋怨师兄,判得太重?”
晏陵摇头:“有罪当处,任何人都不得例外。”但师兄阻拦他给小黑蛟传音,他确实有些恼火。
“以后还会遇见资质更好的孩子……”卫枫顿了顿,终究没再多言。
行刑开始,由晏陵发起第一箭。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锁定在了晏陵身上。
林安也望向了晏陵,眼睁睁地看着晏陵站了出来,随手一挥,一支灵力凝结而成的长箭,便浮现在了半空。
林安心里暗暗祈祷,一箭射|死我罢,别让我太痛苦。就算我求你了,师尊,让我死得痛快一点。
就见那支长箭,嗖的一声,直直朝向刑台正中央的少年而去,一箭直冲他的面门。
林安缓缓闭上了眼。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只觉得一道风声贴着耳畔飞掠而去,又嗖的一声倒飞回去。
随即就传来了一片惊呼声“仙君!”“师尊!”“师弟!”
他猛然睁开眼睛,就见晏陵的右肩胛上,赫然一个血窟窿。
鲜血透过白衣,蔓延开来,显得触目惊心。
那一箭最终还是射向了晏陵自己。
“师弟!你这是何意?!”卫枫大惊失色,慌忙伸手搀扶,却被晏陵抬手阻止。
晏陵道:“我此前便说过,我已收魔尊之子夜弦,为座下亲传弟子了。自古以来,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他今日有错,亦是我的错,是我这个为人师尊的,没有管教好他,未能引他入正道。”
“所以,今日之刑,理所应当,由我来受!”
卫枫:“可他当初行恶时,你与他并非师徒!”
“但现在是了。”晏陵微微一笑。
卫枫大惊:“师弟!”
三个徒弟同样无比震惊:“师尊!”
然而,晏陵此意已决,飞身便落在了刑台之上,看着早已经泪流满面的小黑蛟,他有些心疼。果然,小黑蛟到底还是怕的,此前不过是在伪装而已。
明明,小黑蛟年纪那么小,却又非常懂事。
晏陵轻声道:“别哭,我来履行诺言。”
“我不要你为我受,我不要!”林安大力摇头,挣得锁链一阵乱响,“师尊,你不要替我受,你直接杀了我就好!”
反正他在这个世间无亲无故的,死了就能轮回转世了。到时候就又有父母亲人了。
晏陵:“你年纪小小的,何故要寻死?”他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伸手擦了擦小黑蛟的眼泪,“莫哭,为师不会死。”
“可师尊也是人,也会疼的!我不要你替我受!”林安强忍眼泪,抽泣道。
晏陵的指尖,抹了抹他的眼尾,觉得小黑蛟的泪,好似珍珠。
而后转身同众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行刑!”
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动。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面面相觑。
晏陵见状,索性直接捏诀,当场用灵力,幻化而出成千上万支箭羽。乌泱泱的铺满了半边天。
而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直接飞至半空,一声令下。
当众……万箭穿身而过!
身上的白衣,瞬间就被鲜血染透了。
“够不够?”晏陵问了一句。
可在场众人都震住了,竟无一人开口。
好,不够就再来一次!
他竟然第二次幻化出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箭羽来,作势再受一次万箭穿身。
卫枫急忙施法拦住,大喊:“够了,停下!”
晏陵却没有理会,一挥手,箭羽宛如雪片一般,从他身上穿透。他的脚下,宛如下了一场血雨。
林安“哇”的一声就哭了,一边大喊“不要”,一边大力挣扎,竟还当真被他震断了锁链,刚好晏陵已经落地,他就直接当众盘在了晏陵身上。
两只爪子紧紧抱住晏陵的脖子,大喊:“师尊不要!”
晏陵抬指轻点,让小黑蛟沉睡,然后抱着化作人形的林安,一身血衣地问向众人。
“够了吗?”
不够的话,在场所有人都可以去死了。
正道仙君当够了。
“够,够了。”回音谷谷主道,“足够了,仙君,你这是……这是何苦啊!”
其余人也纷纷表示足够了。
并且纷纷暗想,连受两次万箭穿身之刑,晏陵仙君纵然是渡劫期的高手,这次只怕也凶多吉少。
眼下只怕是强弩之末。
若再揪着此事不放,岂不是惹人非议?
难道要生生让晏陵仙君死在刑台之上?总不好当真同剑宗结怨。
“那好,既已罚毕,此事就此终了,任何人不得再提。魔尊之子之罪,已赎。”晏陵更用力地抱住怀里的少年,只觉得小徒儿好轻,也好瘦,身形单薄得厉害。神情凌厉,一字一顿地道,“从今日起,剑宗之内,再无魔尊之子夜弦,有的只是我座下的小徒儿——”
“林安!”声音响彻云霄!
场上一片死寂。
但所有人都知道,从此时此刻开始,魔尊之子,也就是林安,再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问罪的了。
因为,他的背后有晏陵仙君撑腰。
而晏陵的背后,则是整个剑宗!
——————
待林安再度醒来时,依旧是先前那个房间。
胳膊腿健全,身上也不疼,大脑宕机了好一会儿,才骤然想起先前的事。
一掀被褥,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嗖的一声窜向房门。
他要去找晏陵!
晏陵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他要去看看晏陵!
迎面正好跟推门进来的温琼撞个正着,二人都哎呦一声,林安直接被撞得一屁股跌倒在地。
都顾不得疼,麻溜地窜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跑。
温琼手疾眼快,一把揪住他的后领,道:“等等,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找师尊!你快放开我!”林安挣扎,满脸焦急。
“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温琼道,“师尊已经没事了。”
林安不信:“怎么可能没事?我亲眼看见师尊代我受刑,那么多的箭,还流了那么多血……”
怎么可能没事?说到最后,都带点哭音了。
“师尊是渡劫期巅峰的高手,即便受了两回万箭穿身之刑……”
“什么?!两次!!”林安震惊,脸色煞白煞白的,“为什么是两次?”
温琼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只能说当时师尊动手太快,大家都来不及反应。
总而言之,他告诉林安:“师尊此前服用过神果,还有护心龙鳞,这两物护住了师尊的心脉,又有师叔,师伯们合力为师尊疗伤,现在总算是度过危险期了。”
但这并不表明,师尊现在已然伤势痊愈。
纵是渡劫期的高手,也受不得万箭穿身之刑,更何况是连续两次。
可以说,师尊为保魔尊之子,完全是豁出性命。
温琼其实是有些埋怨林安的,可看着林安眼眶红红,面色煞白,几乎要大哭出来的可怜样子。
又不好多加训斥。
“那,那我现在可以去探望师尊吗?”林安尽量忍住泪,带着点哭音问。
温琼:“这会儿长老和峰主们,只怕还在……尤其是三长老和西峰主,你最好别跟他们碰面。”
林安点了点头。
温琼见他乖巧,便将带来的两个刚出锅的豆沙包子递给他。
这是师尊的吩咐,师尊也真是的,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牵挂着魔尊之子会不会饿肚子。
难道少吃一顿两顿的,能把人活活饿死吗?
“你没学辟谷么?”他问。
林安接过包子,摇了摇头,倒也没吃,只是把包子抓在手里。
温琼看了他一眼,又道:“你最好吃一些。”省得回头师尊要问。
“我,我现在吃不下,一会儿再吃,行吗?”林安心里难过得要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刻看不到晏陵,就一刻寝食难安。
“随你罢。”
温琼出去了,约莫一个时辰又回来了。他领着林安,御剑飞向流雪峰,来到两仪殿。
师长们已经离去,只有叶阳君和白苏,还一左一右守在殿外。
一见林安,叶阳君的脸色就沉了许多,上前两步,寒声道:“你来做什么?”
林安:“我来看看师尊。”
“师尊被你连累得还不够惨吗?你怎么有脸过来看师尊?”叶阳君语气不好,很显然完全认为都是林安的错,才害师尊无辜受伤,无情驱赶道,“趁我现在好说话,立马滚下峰去,别再让我看见你!”
“我是来看师尊的,又不是来看你的。”林安攥紧拳头,生怕吵到师尊,都不敢太大声。
温琼道:“二师弟,是我带他过来的,这也是师尊的意思。”
师尊似乎早就料到,林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出来找师尊,遂提前吩咐下来,让温琼带来。
叶阳君更怒:“我真是不明白,师尊到底为何偏要收魔尊之子为徒?难道被魔族人害得还不够惨吗?”
白苏道:“虽然我也不明白,但是二师兄,你少说两句,听师尊的准没错。”说着,还在温琼的示意下,将人拉走了。
“进去罢。”温琼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殿门,“师尊就在里面。”
“大师兄不一起进去吗?”林安问。
温琼摇了摇头。
林安推开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殿里宽敞明亮,古朴雅致,迎面就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很好闻,和晏陵身上的气味有点像。
他吸了吸鼻子,缓步走到床边,贴着床沿跪下,小声唤道:“师尊。”
床上的青年仅合一身雪白里衣,面色苍白,连唇瓣都血色寡淡,此刻正双眸紧闭,一动不动地躺着。
若非还有些微弱的气息,同死人无甚区别。
林安不敢发出声响,生怕惊醒师尊,悄悄地伸手,小心翼翼地掀开师尊的一截衣袖,入目就是缠满了纱布的手臂。
隐隐还有血迹透出。他知道,师尊浑身上下,应该都是血淋淋的窟窿,他都不敢想象,这该有多疼。
纵然师尊是渡劫期的高手,但他此前被魔尊暗算,本就伤重,还自绝过灵脉,才经历过诛魔之战,就受了万箭穿身之刑,还两次!
说是遍体鳞伤,千疮百孔,也不为过。
林安光是这么一想,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也不敢哭出声,用手背不停地抹眼泪。
直到听见一道熟悉的温和声音,才猛然抬眸,睁大了泪眼。
“怎么又哭了?”晏陵温声细语道,“这也是蛟的天性么?”
林安抽抽搭搭抹眼泪,哽咽道:“对不起,师尊,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师尊也不会……”两大串眼泪,簌簌砸了下来。
晏陵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些。等人凑近了,便抓着林安的衣摆,给他擦了擦泪。
“莫哭了,再哭,我这两仪殿就该被淹了。”晏陵取笑他。
“师尊,疼不疼啊?”林安吸了吸鼻子,把眼泪往回憋,见晏陵摇头,他就更难受了,“怎么可能不疼呢?我刚刚,刚刚都看见了。”说着,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晏陵心想,放血喂神芝草疼,撞断龙角也疼,都没见林安哭成这样,怎么却把别人的苦难,如此放在心上?
这是愧疚,还是情分,晏陵也分不明白,他只是不想看见小黑蛟再难过了。
人有生老病死痛,七情八苦九难,若是将来晏陵无法勘破情爱飞升,也是一样要死的。
那到时候,小黑蛟也会为他流泪么?
林安垂头抽泣,眼泪啪嗒啪嗒,砸在了晏陵的手背上,晏陵索性翻过手掌,释放灵力。
晶莹剔透的泪珠,就宛如珍珠般,凝聚在他的掌心。
而后,晏陵道:“小蛟也会掉珍珠了。”
“师尊……”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有心情取笑蛟?
晏陵柔声道:“来,笑一笑。”
林安这才破涕为笑,把眼泪抹干净了,想起二师兄为难自己,又有点难受。
很担心二师兄会像原文里那样,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给他一刀,让他变成太监蛟。
自己现在是魔婴期,二师兄是金丹期巅峰修士,打起来蛟八成不是对手。
靠人不如靠己。
林安攥着拳头道:“我要好好修炼,早日突破魔婴,成为比魔尊还要厉害的高手!”
这样魔尊再度临世时,自己就不会被欺压得跟龟孙一样了。
晏陵笑了笑,比魔尊还厉害,那就是魔神了,难得小小黑蛟有如此远大的志向。
晏陵看着他这副可怜样,忽想到什么,问:“是不是有人刁难你了?”
林安摇头。
晏陵一语中的:“是不是你二师兄责骂你了?”
林安震惊!
自己的脸上是写了字吗,师尊怎么猜出来的?
晏陵看着他的神情,确定了猜想。他这几日一直在操心蛟蛟的事,都没来及空出手教训徒弟们的。
那三个看来真是皮痒了,尤其是那个老|二!
【作者有话说】
啊,解释一下,原主其实是死了,但他到底是咋死的,我就不剧透了。只是他的执念还留在身躯上,迟迟不愿意离开。
至于为啥不公开安安来自于异世界,首先修真界对异世界没概念,会认为安安是疯子。
师尊替安安受刑,是偿还安安之前豁出性命救他的情。
还有就是,如果魔族人知道安安不是真正的殿下,会认为安安夺舍了他们的殿下,那到时候魔族恩将仇报了,就太糟心了,我不想往这方向写。
30 真是个小笨蛟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师尊, 二师兄也没说错,确实是我连累师尊,害师尊受伤了。”林安小声道。
晏陵:“你既是我的徒儿, 我是你的师尊,自然有教导保护你之责, 何谈连累?”顿了顿, 他抬手一挥,一支银簪就凭空出现。
“三忘?”林安有点吃惊。
之前不是被师兄们抢走了吗?怎么又到晏陵手上了?
晏陵道:“拿好它, 不许再弄丢了。”
林安点头,手心蓦然一热, 却见银簪竟幻化成了一把折扇, 他缓缓展开,入眼就是一幅墨竹。
“师尊?”
“若门中再有人敢欺负你, 就用这把扇子, 将人远远扇飞出去。”顿了顿, 晏陵又道, “不必留情。”
打不死人的, 纵然打死了, 也是对方命短,关蛟什么事?
“下回再受了委屈, 一定要跟为师说, 知道么?”
晏陵也不是每次都能准确猜出小黑蛟的心思。
毕竟, 他也是第一次当小黑蛟的师尊。
林安收起法器,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师尊……我可不可以留下来照顾师尊?我保证不会乱碰殿里任何一样东西的!”去别人家里做客的礼节, 他还是懂的。
晏陵倒也答应了, 见林安还是眼眶红红的, 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又觉得他惹人怜爱。不由自主就放柔了声音。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不过——”晏陵的目光下移,流露出几分惊诧,“你怀里藏的是……?”
怀里?
林安一愣,忙低头一瞧,就见先前那俩豆沙包子,不知不觉竟滑落到了胸口,还要死不死的,滑到了两边!
以至于这让他看起来,像是长了一对傲人雪峰!
“是豆沙包子!”他赶紧掏出来,给晏陵看,“大师兄给我的。”
晏陵觉得有些好笑,但他忍住了,只问:“那你怎么不吃?”
“我担心师尊,没有胃口吃。对了,师尊,你饿不饿啊?”林安眼巴巴地望向晏陵。
晏陵摇头。
“那师尊渴不渴?”林安又问。
晏陵还是摇头,他在想,怎么样才能让蛟蛟主动爬上他的床。
但爬床之前,还是让蛟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
林安很听话,师尊让他吃,他立马就吃,几大口就把两个豆沙包子吞进肚子里了。
吃完后,晏陵说有些困,想再休息会儿。
林安道:“那我可不可以守着师尊?我一定安安静静的,不会吵着师尊!”
晏陵求之不得,但表面上却不显分毫。还嘱咐蛟道:“你若是累了,便去寻间喜欢的客房休息。”
流雪峰多的是客房,但一直没人住,里面的陈设一应俱全。蛟喜欢哪间,往后就住哪间,喜欢怎么布置房间,也都随他。
晏陵睡下后,就暗暗施法,让整个殿盈满冷气,不一会儿,林安就冻得抱着手臂,缩在床边直打哆嗦,牙齿都咯咯打颤。
可饶是如此,愣是没往床上挨。
甚至都冻出鼻涕了,还不知道来床上躲躲。说不动殿里的东西,就连地上铺的地毯,也不敢摸。
只敢小心翼翼地给晏陵掖被子,然后就化回蛟身,盘成一团,缩在地毯上。
晏陵觉得他有时候真是有点笨。索性,就佯装梦呓,喃喃喊冷。
小黑蛟立马就起来了,游了过来,趴在床沿,翘着尾巴,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探向晏陵的额头。
“糟了,一定是伤口发炎,引起高烧了!”小黑蛟急得在殿里乱窜,立马游出去找人。
可就连温琼也离开了。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不会飞,否则还能飞下峰喊人。正焦急万分时,又听见晏陵喊冷。
小黑蛟这下脑袋总算灵光了一点,直接爬上了床,连人带被褥,裹了起来,偌大的脑袋虚虚地搭拉在枕头边边上,生怕压着晏陵了。
他其实也很想学影视剧里,把衣服脱|光|光,主动钻进被窝里,抱住晏陵,用身体为他取暖。
但又觉得,这样很不合适。
显得他趁人之危。
所以只敢盘在晏陵周身。
晏陵:“……”
还是差点意思。
他倒是忘了,蛟性寒凉,那么——
“热……”晏陵又在梦呓。
林安一听,居然喊热!看来烧得很厉害,一时冷,一时热的。
这殿里的气温也奇怪。晏陵喊冷,殿里就冷,晏陵喊热,殿里就热!
可太奇怪了!
小黑蛟赶紧把被褥扒拉下来,用尾巴给晏陵扇风,但效果微乎其微。
因为师尊的脸,烧得都通红,感觉快能煎鸡蛋了。
爪子耷上去都烫爪。
不知是不是太难受了,师尊的手,居然还搭在了小黑蛟的肚皮上。宛如一块烧红的火炭。
林安愣了愣,随即赶紧主动把肚皮亮出来,往晏陵身上贴,希望可以给师尊降温。
又怕不小心压到师尊的伤,所以一举一动都十分小心翼翼。
可很快,晏陵似乎觉得龙鳞硌得慌,又不肯碰他了。
林安急着给他降温,只得小心翼翼地再度贴上去,却被晏陵无意识地推开了。
似乎拒绝他的靠近。
可师尊依旧冷热交替,很难受煎熬。
林安看着他这副形容,心里十分难受,高烧不退烧成傻子了怎么办?
索性就化回了人形,牙一咬,心一横,褪了衣衫,学着影视剧里的情节。
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褥,钻了进去,而后,用自己柔软的肚皮,贴向晏陵,希望这样能让师尊好受一点。
果不其然。
此法奏效!
晏陵果然睡得安稳些了。
林安这才松了口气,抱着贴着,迷迷糊糊居然睡着了。
殊不知这都是晏陵故意为之,少年皮肤光滑白皙,肚皮柔软,虽是个小黑蛟,但身上一点腥味都没有,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气。
额上的龙角也冒了出来,那只断角还没长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晏陵忍不住低头轻轻吻了吻那只断角,惹得怀里的少年发出一声梦呓,两只白皙的手臂,缠在晏陵的颈上,脸就贴在晏陵的胸口。
不知梦见什么了,还啧吧啧吧嘴。
林安再度醒来时,是被殿外的动静惊醒的。
殿门吱哇一声,从外推开。
吓得林安一秒变回小黑蛟,仅一根手指粗细,都来不及躲床底下,温琼就已经进来了。
先是放下手里的托盘,然后点了灯。
原本昏沉的宫殿,很快就亮堂堂的。
原来已经晚上了。
林安心惊胆颤,暗想,自己现在没穿衣服,躲在师尊的被窝里,要是被大师兄知道,就死定了!
一定会被误会成不知廉耻,色胆包天勾引师尊的!
温琼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轻声唤道:“师尊,弟子过来为师尊换药,师尊。”
晏陵顺势醒转。
该说不说,大徒儿来得正是时候,小黑蛟把晏陵的胳膊都压麻了。只要一想到,此刻那条小蛟,就藏在自己的被窝里,一定害怕地瑟瑟发抖,晏陵就觉得好笑。
“师尊,怎么不见小师弟?”温琼问。
晏陵面不改色:“约莫是出去了。”
林安暗暗松了口气,忽然想起,自己的衣服,还丢在床上,瞬间又冒出一身冷汗来,忙在被窝里左右环顾,总算被他找到了。
赶紧游过去,小心翼翼地抓着衣服,往被窝里拖拽。
偏偏温琼要掀开被褥,为师尊换药,林安吓得要命,冷汗都冒出来了,忙把衣服往床里面藏。
不过好在,晏陵拒绝了。
温琼道:“师尊,为何?可是徒儿做错了什么?”
“你师伯一会儿要过来。”
此话一出,温琼便没话可说,却实实在在,吓得林安胆战心惊。
万万没想到,来了个温琼,一会儿又要来个卫枫!
卫枫在原文里,可也是渡劫期巅峰的高手,又不似晏陵这般身负重伤,定一眼就能察觉到端倪。
这要是被卫宗主亲手抓住,林安都不敢想,自己还能活多久。
一定会被认定为不知廉耻,以下犯上,欺师灭祖,意图引|诱|侮|辱师尊,然后,被卫宗主砍成一段段的罢?
咕噜。
林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晏陵不动声色地帮忙藏衣服,淡淡道:“这里有林安在便足够了,你们寻常不必过来。”
温琼一听,立马要开口,但见师尊神色凌厉,只好拱手应是。
“还有一事——”晏陵眼尾的余光,瞥了眼藏在被窝里的小蛟,又道,“此前,为师吩咐你们下山游历,还布置了一些作业,完成得如何了?”
一提到作业,温琼就开始冒汗了,应付了几句,就赶紧逃了。
好不容易等大师兄走了,林安又开始提心吊胆。
这会儿要是从被窝里爬出来,师尊要怎么看待他!
冰清玉洁的晏仙君,何时受得了这般屈辱之事?
小黑蛟一动不敢动,尽量把自己蜷缩成很小一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师伯并没有过来,不一会儿,又听见了师尊浅浅的呼吸声。
小黑蛟大着胆子,悄悄走到师尊的枕边,果然见师尊再度睡下,脸还有些红,他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伸爪。
随即对着烛火一瞧,爪子丑丑的,干枯得像柴火棒子,指尖锋利。
万一刮伤师尊就不好了。
索性就嘟嘴,想用嘴唇试探师尊额头上的温度。
可他的嘴巴也丑,牙齿还外翻,四颗尖齿也会弄伤师尊的。
如此,小黑蛟索性大着胆子,轻轻舔|舐着师尊的额头,然后,那细密纠缠的银白色睫毛,倏忽就颤了颤。
不好!
师尊要醒!
吓得他身子一弓,缩着头,屏息凝气,一动不动。
好在,师尊并没有醒。
刚刚约莫只是受惊了。
小黑蛟暗松口气,师尊的额头不是很烫,想来已经开始退烧了。他望了望大师兄留在桌上的伤药和纱布。
突然生出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可是很快,他又直甩头,在心里唾骂自己不知羞耻!
怎么可以趁人之危,就脱师尊的衣服?
蛟羞愧到绕过枕头,爬下了床。
一溜烟就穿过门缝,爬了出去。
才一离开,晏陵就睁开了眼睛,伸手摸了摸额头,一片濡湿。
须臾,他叹了口气。
这小蛟,给了他机会,都不知道把握。
真是个小笨蛟。
——————
“坏蛟,大坏蛟!你真是不知羞耻!”
夜色朦胧。
一条约莫二指粗的小黑蛟,竖起来,对着湖面上的倒影,破口大骂。
“怎么可以趁人之危?”
“怎么可以脱了衣服,往人怀里钻?”
“你那是想给师尊换药吗?”小黑蛟指着自己的倒影骂,“我看你分明就是馋人家的身子!”
“怎么能去招惹修了无情道的仙君?”
“你不想活了吗?”
“年纪小小不学好!”尾巴一卷,就卷起一块石子,往湖里砸。
很快,倒影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层层涟漪。
小黑蛟趁机一头扎进了湖底。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他才爬了上来,嘴里还叼了一个大莲蓬。见夜色已深,剑宗里都是有宵禁的。
这会儿师伯应该已经离开了。
林安趁着夜色,悄悄游了回去,先在殿门口,扒拉门缝观望片刻,见师伯果真不在,才敢用脑袋顶开殿门,一甩尾巴就游了进去。
竟见桌上的东西,动都没动!
更糟糕的是,晏陵居然醒了!
小黑蛟嘴里叼的大莲蓬,吧嗒一声掉在地上,赶紧两爪乱摆地解释起来:“师尊,我,我没有乱动殿里的东西!”他动的是殿外的东西!
“过来。”晏陵半坐起来,倚在床头,用手轻轻拍了拍床沿,“把莲蓬也叼过来。”
小黑蛟果然叼了莲蓬过去,活像一条湿漉漉的小狗,弓着身子,趴在床沿,尾巴翘得老高。
“怎么弄得一身水?”晏陵本想捏个清洁之术,但随即又想到什么,便让小蛟去衣柜里,取出一条面巾来。
小蛟很听话,放下莲蓬就游到衣柜前,门一打开,蛟就呆愣住了。
入目居然是几套华丽的裙子,是裙子!
还有抹胸呢!
抹胸上甚至还绣着莲花!真好看!
不过,这些都是师尊的裙子吗?看来是了,毕竟以师尊的高尚人品,绝对不会私藏别人的衣裙。
“错了,是旁边的衣柜。”晏陵看着小黑蛟的这副呆样,有些好笑。
看到裙子很震惊么?
他本来就是每届游神宴上的“月神仙子”,不穿女装穿什么?
还是月神钦点的。
不换女装,就是对神明不敬。
不仅是华丽的裙子,还有许多头饰,以后若是有机会……小黑蛟想看的话,他会穿给蛟看。
林安小脸通红,赶紧去翻旁边的衣柜,果然扒拉到了干净的面巾,但他同时也看见柜子最底层,存放了一双绣花鞋!
绣、花、鞋!
还是那种粉色的,绣满了牡丹的绣花鞋!
上面缝了好多珍珠!
虽然比普通女子穿的绣花鞋大了不少,但看起来非常精致美观。
林安脑海中不由自主,就联想到师尊女装的样子,穿着绣花鞋的纤纤玉足,一手可握……瞬间脸又开始烧了。
甚至都不敢化回人形,保持着蛟身,叼着面巾游回去了。
晏陵接过面巾,为他擦拭脑袋上的水滞。
全程小黑蛟都很乖巧,一动不动,给擦给揉。
擦了一会儿,一点动静都没有,晏陵以为他睡着了,歪头一瞧,正对上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
心尖蓦然酥|麻得厉害。
怎么能这么可爱?
“化回人形。”晏陵突然开口。
“师,师尊。”小黑蛟不肯,化回人形的话,师尊岂不就看见他脸红了?
下意识又对起了爪子,小声说:“我,我就想这样。”
“你就想这样?”
晏陵反问,想起小黑蛟用嘴叼东西的样子,真是可爱。又擦了几下,他才放下面巾,目光扫了眼床边的莲蓬。
“肚子饿了?”
小黑蛟点了点头,然后又飞快摇头。
“师尊,莲子是清热解毒的,您刚刚发烧了,所以,我想摘个莲蓬回来,剥给师尊吃。”但他确实肚子也饿了。
那两个豆沙包子顶什么用?三两口就吃完了。
晏陵又生出几分怜爱,突然很想现在就出去抓蟒蛇来,直接吃不好,那就切成一片片的,弄些漂亮的花样来。
让小黑蛟吃个够。
“是么?我竟不知自己……”顿了顿,晏陵满脸温柔地伸手抚摸着小黑蛟的圆脑袋,“你有心了。”
林安:“这是徒儿应该做的。”转头望了眼身后的桌子,又转回来问,“师尊,要不要徒儿帮您换药?”
话到此处,他又有些羞耻。
“我可以闭着眼睛!”他保证,绝对不会轻薄师尊半分!
晏陵:“闭着眼睛,又如何为我换药?”
【作者有话说】
亲亲龙角,痛痛飞走了(不是,晏陵不会说这种话的)
31 在龙角上扎粉色蝴蝶结
◎师尊其实并不怕被蛟染指◎
林安深呼口气, 这才化回了人形,先是端来伤药和纱布,然后才跪坐在床沿上, 小心翼翼地伸爪。
在腰带“嘣”的一下,滑落在指尖时, 他的心尖也跟着颤了颤。
那薄如蝉翼的雪白绸缎寝衣, 一瞬就从晏陵的肩头滑落。林安下意识想伸手托住,却一把抚上了师尊缠满了白布的肩。
隐隐可见, 有殷红的血迹晕染出来,像是雪地里盛开的簇簇寒梅。
晏陵微微偏头, 雪白的长发恰好落至了少年的手背上, 看着少年如摸火炭般,嗖的一下缩回了手, 又觉纯情且好笑。
“不怕, 只是一点血而已。”他故作不知, 出言安抚, 温声道, “你若实在怕, 那便去请你大师兄来。”
林安忙正色道:“师尊,我可以!”深呼口气, 再度伸爪。
整个过程都无比谨慎, 连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弄疼了师尊。
饶是心里已有准备,可看见师尊满身的伤痕时, 林安还是难过。
就连擦血上药时, 都恨不得擦一点药, 就吹三口气。
过于紧张, 林安满头满脸都是汗,顺着额发往下滴,有些都糊住了睫毛。
他不得不时不时侧过身子,往肩膀上抹两把,次数多了,晏陵以为他又哭了,便按住了他的手背。
“师尊?”少年仰头,脸上汗津津的,越发显得眉目清秀。
晏陵看着林安,这才发现他没哭,索性抓着他的衣袍,擦了擦汗。
这蛟就跟蛇似的,还爱缠棒,主动歪头蹭蹭。
换好药后,林安扶着师尊躺好,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
晏陵笑道:“饿坏了吧,只可惜,我这里没有吃食。”
“我吃这个就好。”
林安剥开大莲蓬,将莲子的外壳扒了,挑出莲心后,才往晏陵唇边送。
“师尊,你尝一个。”
晏陵懒得吃这玩意儿,但很乐意尝一个小黑蛟亲手剥的。
第二颗送过来时,他摇了摇头。
林安道:“师尊,等天一亮,我就下峰去给师尊做饭,我可会做饭了,师尊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都做给师尊吃!”
晏陵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命定的渡劫之人。
他确实想尝试一下情滋味。
但此刻身上有伤,血肉模糊的,也怕吓到小黑蛟了。
更何况,晏陵并不确定,小黑蛟对他就有那种男女之情。
略一思忖,他道:“我记得,书架上有一本《美食集》,你若感兴趣,便拿去罢。”
林安一听,这可太好了,他正愁不知道做什么东西给师尊吃。
在师尊的指引下,他寻到了那本《美食集》,却在翻开前,被晏陵阻拦。
“上面有封印。”
晏陵接过,随手一划,用灵力篡改了书里的一些内容,这才递给了小黑蛟。
“师尊,你平日里也会看这种书啊,不是辟谷了吗,还看这个?”林安问,已经翻开了第一页。
入目就是一行大字:蛟龙涎液,可消肿去疤痕,蛟舌舐伤,见效更快。
晏陵:“我这里书多,我倒是没有一一翻阅过。”顿了顿,他故意说,“明日,便不用你换药了。”
林安忙合上书问:“为什么?我,我乐意帮师尊换药!”他生怕晏陵误会他好色,赶紧解释,“求你了师尊,就让我留下来伺候师尊罢,这样我心里能好受点!”
晏陵故作苦恼:“但你看了我这满身的伤痕,又该哭了。”
“我不会再哭了,我保证!”林安又问,“会,会留疤吗,师尊?”
晏陵道:“我并不在意皮相。”
可是林安很在意!如果因为他的缘故,害师尊满身伤疤,那他往后会愧疚一生的。
“山上有专门除疤的良药吗?”
晏陵并未回答,只说自己乏了。
翌日,林安就跑去问了大师兄。
大师兄长叹口气道:“若是寻常法器所伤,疤痕好消,偏偏师尊所受之伤,乃他自身灵力所化箭羽所伤,比法器还厉害!”师尊对自己下手太狠了!
“那偌大的剑宗,就没有除疤的良药吗?”林安紧张地问。
“有,但只能淡化,要想全消,怕是……”大师兄又叹气,“往年游神宴,都是由师尊扮月神的,这满身的疤痕,该如何是好!”
林安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都怪他!
要不是他,师尊怎么会受伤,还留下了满身疤痕?
问大师兄讨来了竹刷子,还有刷牙用的香粉。
林安化回蛟身,蹲在湖边,仔仔细细把每一颗牙齿都刷得干干净净,还采了鲜花泡水,反复漱口。
不说吐气如兰罢,那最起码嘴巴香香的。
等准备好之后,趁着夜深人静,师尊熟睡,小黑蛟偷偷摸摸又爬上了师尊的床。
为了不打草惊蛇,化成了比手指还细的一条。小心翼翼扒拉开纱布,轻轻舔舐伤口。
舔了足足一晚,只舔了师尊一条胳膊,差点把小黑蛟累死。
第二天说话都大着舌头,腮帮子肿老大了,看起来像是圆圆鼓鼓的包子脸。
“狮吨,沃右点卜素服,可能丝莲子次多了。”
晏陵:“……”
实话实说,他也不是很舒服。
谁知道小黑蛟的舌头上,居然还长倒刺啊,弄得他整个晚上胳膊奇痒无比。
有好几次都想揪起小黑蛟,丢出去。
但仔细想想,小黑蛟也是好意。
而且,小黑蛟说他的血很甜,舔得一脸满足,他是真不忍心叫停。
晏陵将师兄送来的名贵丹药,哄骗着小黑蛟吃下,没一会儿就不大舌头了,腮帮子也不肿了。
小黑蛟又快快乐乐,蹲坐在床边啃点心。
吃到特别好吃的,还要喂晏陵一口。
晏陵看他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只觉得这孩子真是好哄。
可这怎么能行呢?
以后要是有坏人三两块糕点,就把小黑蛟骗走了,该怎么办?
晏陵决心要提高小黑蛟的满足感,让他欲壑难平,欲求不满,眼高于顶,这样就不会和一些不三不四的阿猫阿狗好了。
但又担心,会有人因此讨厌小黑蛟。
晏陵是既希望全天下的人,都能喜欢小黑蛟,对小黑蛟好,但又不想被超越。
所以,他决心要当全天下对小黑蛟最好,世界第一好的人。
这样被师尊用爱,精心呵护过的蛟,就不会再看上别人了。
甚至,晏陵私底下,还用匕首,在腿根划了几刀。
他就想知道,小黑蛟有没有这个勇气,继续为他疗伤。
结果就是,小黑蛟偷偷舔|遍了他的全身,唯独没敢越雷池半步。
有好几次,晏陵都清晰感知到,小黑蛟的小爪子,在轻轻试探,但就是犹豫,胆怯,好似生怕会染指了师尊的玉|体一般。
可是,小傻蛟怎会知道,师尊其实并不怕被他染指。
师尊只怕……这个情劫难渡,从始至终,蛟都对他无爱。
——————
林安费心费力,一天天地亲眼看着师尊身上的疤痕渐消,以为全是自己的功劳。
殊不知,晏陵只是服用了卫枫特意从药王谷,给他求来的除疤灵药,疤痕才得以消减。
他还参考着《美食集》,给晏陵炖了几次汤。
除了第一次炖汤时,被二师兄狠狠刁难了,又是冷嘲热讽,又是拿银针试毒。之后几次都很顺畅。
可能是炖的汤太香,每次都有很多弟子围观,最惊人的一次,连宗主都惊动了,还以为山上的厨房被林安给炸了。
要不然怎么里三层,外三层,围着那么多弟子?
晏陵早已辟谷,即便吃,也吃不多,每回吃几口就罢,剩下的全进了林安的肚子里。
没多久,林安的脸上就长了些肉。
本来就长得有些稚气,脸一圆看起来就更可爱了。
晏陵有时候看久了,都会忍不住伸手揪一揪,掐一掐,但林安皮肤嫩,稍微碰一碰就红了。
迎着光瞧,脸上还有一些细微的绒毛,看起来白里透红,像极了鲜嫩多汁的水蜜桃。
还有之前断裂的龙角,近来也慢慢长出来了。
晏陵为了让龙角赶紧长好,着实费了不少心思,明里暗里,哄着小黑蛟吃了许多灵丹妙药。
还用自己的灵力温养着。
看着断角渐渐冒出粉色的尖尖来,再一点点长大,最后变得和原来一模一样,晏陵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午休时,林安照例变回小蛟,盘成一团,窝在晏陵身旁睡的。但睡了没一会儿,就醒了。
醒来后,原本想着,要不要溜出去玩,但又不想再遇见三个师兄了。
大师兄总拉着他一起修炼。但正道修士和魔修是不一样的,怎么可能在一起修炼?
难道要双修吗?
二师兄更别提了,总是摆着一张臭脸,还喜欢训斥人。
三师兄更离谱,使唤林安洗衣服做饭打扫砍柴,各种干活,还说,他自己以前就是这么累过来的。
幸好大师兄说,照顾师尊要紧,林安才躲过一劫。
小黑蛟百无聊赖,悄悄瞥了师尊几眼,见师尊睡得正熟,连睡着的样子,都美得不似真人。
要不是会喘气,当真像是冰雕玉刻的人偶。
他起了玩心,偷偷揪着师尊的一缕头发把玩,惊觉师尊的头发十分柔顺,连一根分岔也没有!
放在鼻尖嗅了嗅,还香香的。
小黑蛟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爪子揪着一缕头发,往自己的龙角上缠。
缠了几圈,发丝就散了。
他想了想,索性就给师尊编了小辫,然后再往龙角上缠,这回还能打出个蝴蝶结出来。
正当小黑蛟打算,给自己的另一根龙角,也打个蝴蝶结时,晏陵竟醒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小黑蛟惊得尾巴都竖了起来,下意识要跳下床。
可他的龙角还和师尊的头发缠在一起,不仅没跳下去,反而还扯乱了师尊的头发。
“师尊,我,我只是一时贪玩!”
“一时贪玩?”晏陵轻笑。
旁的逆徒见师尊熟睡,都是偷偷凑过来亲近。可小黑蛟倒好,居然玩他头发。
还编辫子,在龙角上打蝴蝶结。
“倒立。”晏陵吩咐道,然后起身走至衣柜。
等折身回来时,就看见一条约莫手臂长,手指粗细的小黑蛟,吃力地两爪撑着床沿,尾巴半竖不竖的。见晏陵回来了,尾巴哧溜一声,居然竖直了。
“师尊,我以后不会再淘气了。”小黑蛟小声道。
晏陵这才让他起来,等小黑蛟才一起身,额头就被晏陵曲指一点,化回了人形。像鸭子一样蹲在床沿。
“下来。”晏陵指了指面前的地,“跪这。”
林安撇了撇嘴,心说师尊真是小心眼,不就玩了他的头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还是乖乖贴着师尊的腿跪了下去,两手还讨好似的,搭在师尊的膝头。
“师尊……”
“禁声。”
晏陵语气很淡,在林安的头顶一阵捣腾,龙角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缠绕住了。
片刻后,晏陵取出一面铜镜,放在了林安面前。
“看看,喜欢吗?”
林安定睛一瞧,就见自己的龙角上,居然缠绕了蝴蝶结!还是用粉色的丝带缠的!
粉色的!
顿时脸就羞红了,立马要抬手拽。
晏陵的语气便严厉了些:“不准碰。”
“师尊!”林安羞耻得厉害,他好歹也是个男的,怎么能用粉色丝带,在龙角上打蝴蝶结呢?
“我以后再也不敢淘气了。师尊——”他抓着晏陵的膝盖,扭了扭身子,满脸哀求。
奈何晏陵好似铁了心要给他个教训,不仅不许他碰,还让他戴够一天,才许取下。
之后,还使唤林安去将三个师兄喊来。
林安都快哭了,那岂不是让大家都看见了?
见晏陵态度坚决,林安不得不去。
一路上都低着头,俊脸通红。
看见有弟子围在一起说话,他觉得肯定是在嘲笑他龙角上打了蝴蝶结!
殊不知,晏陵在蝴蝶结上下了咒法,旁人根本就看不见。
林安一路闷头走,霍然撞到了什么东西,他以为是树,就低着头往旁边挪挪,结果又撞到了什么东西,他还以为是树,再次往旁边挪挪。
直到听见叶阳君的冷斥:“你魂丢了吗?眼睛看哪儿去了?”
林安满心都是龙角上打着粉色蝴蝶结,冷不丁听见人声,吓了一跳。
温琼责怪地看了叶阳君一眼,然后才问林安:“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师尊说,让师兄们过去一趟。”林安两手抓着龙角,老实回话。
白苏问:“那师尊有没有说,为了何事?”
林安摇了摇头。
白苏一巴掌拍额头上,连声道:“完了,完了,十之有九是考功课。”
温琼笑道:“怕什么?你最近如此勤勉,我可都亲眼看着呢。”然后又问林安,“你双手抱头,又是为了哪般?”
林安直摇头。
四人一同回了流雪峰,林安跟在最后面,结果一脚还未踏进书房,就被晏陵赶了出来。
他寻思着,不进去也好,反正晏陵又没教他什么剑术啊,术法啊,自然也不用考他。
索性就爬到院子里的大树上睡觉,没一会儿就听见书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以及隐隐的闷哼声。
林安满脸疑惑,索性游下树去,偷摸猫在窗户外边,探着圆乎乎的小脑袋,往里瞧。
就看见大师兄拿着一根很长,足有四指宽的戒尺,在打二师兄!
打得噼里啪啦的!
胳膊腿后背臀部还有手,都照顾了一遍!
小黑蛟看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尾巴尖尖都不由自主翘了起来。
晏陵就坐在一旁喝茶,余光瞥见窗外的小尾巴时,觉得有些好笑。
他早就想处置三个徒弟了,倒也耽搁了一阵子。
主要是罚二徒弟。
晏陵只是受伤了,需要静养。
但他不是瞎了,也不是聋了,小黑蛟第一次炖汤回来,衣服都有点皱巴,额头上沾了点灰尘,红光满面的,一看就知道在外头打架了。
而且,还打赢了,心情很不错。
但又怕被师尊发现,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殊不知晏陵早就察觉了。
一直等到今日才秋后算账!
“你太让为师失望了。”晏陵冷声道,“为师静养这些日子以来,你的剑术练到哪里去了?竟如此生疏!”
叶阳君语气艰难:“弟子,弟子以后定,定当更勤勉些!”
然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
林安就看了一会儿,就吓得赶紧游走了,太凶残了!
原来师尊教徒如此严格的吗?
但凡有半点松懈躲懒,就,就要挨板子?
那自己天资愚钝,还是个魔修,修仙术更难啊,以后岂不是也要挨?
晏陵平时看起来那么温和,居然也会教训徒弟的吗?
林安低头看了看湖面,龙角上的蝴蝶结,被风吹得颤了颤,他的心尖也跟着颤了颤。
书房内。
晏陵抬手让大徒弟退下,望着跪在地上,面色惨白,满头大汗的二徒弟,沉声道:“为师说过多少次,师兄弟之间,应当和睦相处,你可有将为师的话放在心上?”
叶阳君神情一变,咬牙切齿道:“弟子只是不服,凭什么魔族人能拜入师尊门下?又凭什么屡次害惨师尊,还要师尊出面解决?我不服!”
晏陵:“那你可知,为师本来应该死在魔界。是林安不顾性命,救了为师。”
此话一出,不仅是叶阳君愣住,其余两个徒弟也愣住了。
“林安为了救为师,险些惨死不周山,还屡次为了护为师,与魔尊百般斡旋,受尽屈辱。”晏陵又道。
叶阳君满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就他……?”
“他的龙角,便是那时断的。”
这也是晏陵一直以来,颇感愧疚的一点,因为他很清楚,小黑蛟真的很爱惜自己的小龙角。
【作者有话说】
师尊数花瓣版:蛟爱我,蛟不爱我,蛟爱我,蛟不爱我,他到底爱不爱我?等等,爱是什么?(迷茫)
32 小黑蛟的修道生涯
◎晏陵一片片地数着蛟身上的龙鳞◎
“原来如此, 怪不得……”
温琼喃喃自语,怪不得师尊对林安这般偏爱,竟是有这份救命恩情在其中。
但又不好对外宣扬, 恐惹人非议,到时候对谁都不好。
毕竟是正道仙君, 须得避嫌。
白苏也道:“想不到他居然还救过师尊。”看来以后, 还不能随意使唤人。
叶阳君依旧不服气,沉声道:“可本就是林安窃取仙山布阵图在先, 否则,师尊也不会被魔尊擒住, 又如何有后来救命之恩一说?”
“窃图一事, 非他所为。恶行昭昭的魔尊之子已死,他现在只是剑宗的普通弟子。”晏陵又道:“纵然没有这份恩情在, 林安现在是你们的同门师弟, 同门之间, 自当互敬互爱。为师平日是如何教导你们的?”
他的神情瞬间凌厉, 冷笑一声:“看来, 你还是不知错!”
——————
林安再回来时, 天色已黑,他抱着几个很大的莲蓬, 正好撞见三个师兄互相搀扶, 脚下踉跄地从书房出来。
走路姿势都相当古怪。
他也不傻, 估摸着三个师兄都挨打了,也没好意思开口问, 要不然显得像是落井下石一样。
反而是二师兄路过他面前时, 突然跟他说了声对不起。
林安愣住:“什么?”
“对不起, 小师弟。”
叶阳君脸色惨白, 冷汗顺着发丝滴落,看起来伤得不轻,道歉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感觉不是很诚心,像是被逼无奈。
林安下意识抱着莲蓬后退,警惕地召唤出三忘。
温琼道:“小师弟,以后剑宗就是你的家,你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同我说。”顿了顿,他又道,“你还没去过蓬莱罢?”
林安摇头。
“那正好,下个月我归省,带你一起去蓬莱玩一玩,如何?”
林安才不敢去,万一被大师兄捆成粽子,论斤称给卖了呢,他现在除了晏陵之外,谁也不敢相信。
余光瞥见一道白影晃了出来,林安嗖的一声,窜到了晏陵身后躲着,只探了半个头出来。
晏陵看了眼背后藏着的小东西,又看了看他怀里抱的莲蓬,有些好笑。
等徒儿们都下了峰去,晏陵才道:“怎么又去湖里摘莲蓬了?弄得一身脏。”
抬手很自然地捻掉了林安发间黏的荷叶。
林安顺势用脸蹭了蹭晏陵的掌心,想问点什么,又没问。
“在剑宗,犯错了就是会受罚,谁都一样。”晏陵猜出了他的心思,语气温和,“所以,你要谨遵师命。”
不该干的事,最好别干。
实在忍不住干了,那……干了就干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蛟蛟年纪小,又能指望他多成熟稳重?
天塌下来,也有师尊撑腰。
当然,后面的话,晏陵没说。不想让小黑蛟恃宠而骄,一步步在他的雷池试探。
从前种种,晏陵不再计较。
但以后要是再敢出去跟野男人鬼混,又什么竹叶青,什么小狐狸,收一堆炉鼎……晏陵会毫不留情地当着林安的面,打断野男人的腿。
“我以后一定听师尊的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师尊的事,所以——”他指了指龙角上的蝴蝶结,苦着脸问,“能不能取下来?”
晏陵但笑不语。
一阵晚风吹了过来,就听叮的一声轻响。
林安眨了眨眼睛,这才瞧见师尊的腰带上,悬着一颗珍珠——准确来说,是之前他的眼泪,被师尊用灵力凝结成了一颗鸽子蛋大的珍珠。
用一条红发带缠绕着,制成了佩饰,悬在腰间。
这抹艳红,在雪衣白发的仙君身上,并不显得突兀,反而异常和谐。
好似,这本就是他之物,也本该如此。
林安吞咽起了口水,心脏咚咚跳。
师尊是不是有点喜欢他啊?
要不然,干嘛留着他的眼泪,还有他的红发带?
“是喜欢。”
晏陵突然回答他,等林安露出震惊的神情时,又道,“我教你识海封禁之术罢,如此,你的心声便不会再被旁人探知了。”
就这样,林安开始了修道生涯。
起初,他还挺心惊胆颤的,原先就觉得晏陵性情冷清,又亲眼看见晏陵教训徒弟,把徒弟的后背都打出了血。
这么大的徒弟了,要是不修道,都能娶妻生子了。居然还用戒尺往屁股上招呼,实在太臊人了。虽说,修真界讲究尊师重道罢,但讲真的,林安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至多只能接受打个手板。
所以,他打算和晏陵先说断,后不乱。
林安鼓起勇气,才刚唤了声师尊,晏陵就递了本剑谱给他,还告诉他,每日须得练上一练。
至于剑,直接用三忘化剑便可。
晏陵还问他:“你从前惯用何法器?”
林安仔细回想了一下,原文里魔尊之子的法器,实际上就是凤凰留下来的凤羽,关键时刻,还能保命。
蛟属水性,御水控水之术,倒也精通。
只要有水的地方,蛟就能化水为刃,运用起来就跟暴雨梨花针似的。
尤其用自己的精|血凝结成刃,更是威力惊人。
但对自身的伤害极大。
晏陵得知后便道:“那往后,此招慎用。”
林安点头,这么一打岔,就把之前要说的话给忘了。
他是个蛟,天生的魔,自幼修的就是魔道,同仙门道法是相克的。
恐怕会更难学。
晏陵很温柔,一直很耐心地教他仙术,还告诉他,这些仙术都不会与魔道相克。
而且,实战时还非常有用。
尤其是传送阵,晏陵一定要让他学,这种阵法比较难,而且很费灵力。
晏陵就偏让他学,还手把手教林安先从画传送符开始。
符咒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画的,每一笔丹砂墨迹,都要凝聚灵力,多画一笔,少画一笔都不对。
灵力多了,少了,也不对。墨迹粗了,浅了,还是不对,会影响符咒的能量。
一个搞不好,极有可能被传送阵当场分尸,脑袋已经过去了,身子还留在原地。十分凶险。
晏陵知道此阵凶险,所以,对林安的要求也高,不允许他有丝毫的懈怠。
总而言之,真的很难很难画。
如果不是晏陵从背后抓着林安的手,亲自引导他使用灵力,一笔笔地学习画符,林安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学不会一个传送符。
“师尊,师兄们也都会画传送符吗?”
“不会。”晏陵翡玉般的大手,握住林安的小爪子,轻声道,“这是元婴期修士,才可以学的符咒,他们三个都还是金丹修士。”
“那为什么我就一定得学?”越级学习真的好难,让三年级小学生,去学高数,这合理吗?
顿了顿,林安想到什么,又问:“传送阵就是用来逃跑的吧?”
晏陵:“你可以这么认为。”
“那动不动就逃跑,岂不是很丢脸?”
林安微微睁大了眼睛,偏头望向师尊,正好师尊也偏头望向他,原本就近在咫尺,险些就吻在了一起。
林安心脏差点停顿,赶紧往后仰了仰,躲开师尊的目光。
“我,我的意思是说,那岂不是在外丢了师尊的脸吗?”林安慌里慌张,心脏咚咚乱跳。
晏陵神态自若,盯着小徒儿发红的耳垂,有些好笑,淡淡道:“有什么可丢脸的?为师只要你平安活着便好。”
顿了顿,他又轻笑一声,“再者,我相信以你的本事,即便在外丢了脸,也会亲手找回颜面的。”
居然是正面肯定!
林安瞬间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一定学得会画传送符!
要成为晏陵第一个学会传送阵的徒弟!
在经历了一个下午的学习后,总算独自成功画出了第一张传送符!
在看见晏陵点头的一刹那,林安差点感动哭了,心想自己的资质也还可以嘛,不是那么的无可救药。
“想不想试一试符咒的效果?”晏陵问。
林安连连点头。
晏陵便教他如何捏诀,如何念咒,如何施法,可不知道为什么,林安的手势总是捏得不太对。
晏陵只好亲手为他调整,温热的手指划过林安的手心时,有种麻酥酥的感觉,很舒服。
由于林安目前是初学,传送符的能量自然不大,只能传送一些很小的死物,距离也不能太远。
林安捏诀,低声念咒,心里默默想了个位置。然后,方才桌子上,贴着传送符的毛笔,瞬间就消失了。
晏陵问:“你把毛笔传送到何处了?”
林安眨了眨眼睛,望着晏陵。
晏陵:……?
“在师尊身后的椅子上。”
晏陵回眸,果真看见椅子上躺着一根毛笔,他又回头笑道:“以后还需要勤加练习,待你熟练画出传送符时,就可以不用符纸,笔墨,随手可画。”
曲指捻起一张空白符纸。晏陵不过转个手掌,符咒便瞬间浮现其上。
他道:“不过,你学到这种程度便可。”
随手一挥,那符咒就贴到了林安额上,林安愣了愣,再反应过来时,已经悬浮在了万丈高空!
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又嗖的一下,被晏陵拉回来了。
林安双腿一软,就扑到了晏陵怀里。
晏陵略显诧异,但也没将人推开。
原来,小黑蛟恐高。
林安稳定了情绪,从晏陵怀里爬出来问:“师尊,学会了传送阵,就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了么?”
晏陵:“学至化境,便可。”
那是不是说明,学到最顶峰时,就可以借助传送阵回家了?
一想到或许能回家,林安的心脏又开始咚咚跳。
恨不得立马把传送阵学会,学透。
“你学了这么久,休息会儿罢。”晏陵让他去洗干净手。
林安啃着甜甜的点心,看着师尊在整理画废的符纸,一举一动都如此高雅端正,鹊尾冠束着的白发,柔顺得像是三千月华织成的锦缎。
“师尊,传送阵能带着别人一起走吗?”他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晏陵抬眸看他一眼:“可以。”
林安欣喜若狂,感慨道:“仙术果然奇妙……那有没有其他比较容易学的术法?”
晏陵略一思忖,便随手画出一道四季符。
周围的场景立马变了,如置身在一片渺渺云海之中,旭日正东升,霞光万道,绚烂夺目。
林安忽然想起,以前和父母一起爬泰山看日初,竟一时,有些神情恹恹。
他想家了,想爸爸妈妈了。
虽然晏陵对他很好,流雪峰也很漂亮,但这里终究不是他的家。
他只是一个来自于异世界的孤魂野鬼。
晏陵误以为林安是学烦了,在流雪峰待厌了,想出去玩。
索性放下手里的符纸。一挥衣袖。
等林安再缓过神时,就已经离开了书房,置身在一片花海中!
还是漫山遍野的向日葵花海!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向日葵!
“师尊!”林安满脸激动,“这里是……?”
“我此前偶然发现的。”晏陵单手负于背后,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睛,微微一笑,“喜欢么?”
“喜欢!这里好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向日葵,还这么大一颗!”
这要是结葵花籽,能炒出多少盘啊。
“蝴蝶!”
在阳光下,蝴蝶显得无比绚烂,大量地在半空中飞舞。
这些蝴蝶也不怕人,还有一只大红色的花蝴蝶,飞到了林安的龙角上,还轻轻扇动着翅膀。
林安满脸开心:“好漂亮的蝴蝶!”
晏陵轻轻“嗯”了一声,有些愉快。
“你可以在此玩一会儿。”他十分善解人意地道,“你拜在我门下,并未失去自由。”
林安兴致勃勃,直接化回蛟身,一头扎进了小溪里,没一会儿就抓了一堆鱼上来。
两爪扒拉在岸边的大石头上,小黑蛟满怀期待地问:“师尊,晚上可不可以在流雪峰烤鱼吃?”
晏陵心里甚慰。
小黑蛟竟然能忍住不吃活鱼,真是长进了不少。
流雪峰是不能生火的——他不喜欢人间烟火气。
但看着小黑蛟如此期待的眼神,晏陵还是答应了。
当天晚上,小黑蛟就美美吃了一顿烤鱼。
林安照顾晏陵养伤期间,都是夜夜相陪。
晏陵心疼他总是盘在柱子上睡觉,就给他做了窝,放在自己的床上。里面垫的兔子毛,非常柔软。
但蛟说,他喜欢硬点的床板,因为这是蛟的天性。
喜欢硬的。
晏陵就默默把毛皮,换成了软硬合适的香木板。小黑蛟果然很喜欢,还跟猫一样,在板子上磨爪子。
但蛟总是会把小窝叼到床边。
和晏陵渭泾分明。
清醒的时候,从来都不敢挨着晏陵睡。
当然,蛟总有不清醒的时候。
半夜睡迷糊了,不知道怎么就化回了人形,那个窝就睡不习惯了,稀里糊涂就摸上了晏陵的床。
枕着晏陵的手臂,抱着他的腰,盖着晏陵的被子,睡着他的床。
一睡睡到日上三竿还不醒。
晏陵的手臂夜夜麻。
睡得并不安稳。
有时候还会被蛟根戳醒,这小蛟年纪小小的,精力倒是旺盛,看来也到了成熟期了,都会戳人了。
小蛟睡觉很沉,雷打不醒。
蛟根也一直不老实,这根动动,那根动动,还会弄脏晏陵的寝衣。
晏陵时常感到哭笑不得,好多次都想拿根发带来,扎在一起算了。
但又担心因此会影响小蛟的生长,便作罢了。
被弄脏的寝衣,当然是林安负责给他洗。
林安每次洗,都嘟嘟囔囔的,难道师尊不能用清洁术吗?
为什么寝衣天天都得洗呢?
到底哪里脏了?
哦,是有点子脏。
衣摆那里,颜色有点深。
又过几日,师尊的伤势差不多痊愈了,林安觉得自己不能再死皮赖脸待在师尊房里过夜了。
传扬出去会惹人误会的。
师尊的清誉何时重要啊。
遂主动提出,要搬去弟子房里。
当然,林安并不是真心想搬走的,毕竟,他夜里会时不时变回蛟身。
要是半夜饿了,一口一个弟子,那怎么办?
晏陵长叹口气:“我这流雪峰确实冷清又无趣。”
“不是的,师尊!我觉得这里可有意思了!”林安赶紧道,“这里风景秀丽,景色宜人,寻常没外人打扰,清净得很!而且,那门口的湖里好多莲蓬!”他最近可没少摘莲蓬吃。
“那你想待在这里么?”晏陵问。
“想!”林安毫不犹豫。
“那就挑你喜欢的房间罢。”晏陵笑了,“如何布置,也随你。”
如此,林安就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为了不打扰师尊清修,特意挑了间离师尊的寝殿很远的房间。
晏陵:“那间不行。漏雨。”
林安:“啊?”
又挑一间。
晏陵:“那间也不行。位置不好,远水。”
又又挑一间。
晏陵:“不行。”
“为什么啊,师尊?”林安满脸疑惑,“那间房子我之前进去看过,不漏雨,而且,位置很好,打开窗户就是小湖,我可以随时跳出窗外游水,不会旱死我的。”
“那间……”晏陵憋了会儿,然后才缓缓道,“死过人,你愿意住么?”
林安:“……”
最后,林安挑在了晏陵的寝殿旁边。
晏陵对此很满意。
当天夜里,就施法让整个流雪峰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弄出好大的阵仗来。
那小黑蛟胆子有点小,怕打雷,果然没过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
吱哇一声,房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条小黑蛟游了进来,身上还背着一个枕头。
晏陵问:“怎么了?”
“师尊,外边,外边打雷了。”小黑蛟对爪子,心虚地小声说,“而且,我总是听见咿咿呀呀的哭,不不不,是风声。”
“嗯,然后呢?”
“然后就是——”小黑蛟扭捏着摇尾巴,“今晚可不可以在师尊房里打个地铺?”
如此,晏陵又得偿所愿了。
等小黑蛟睡熟了,就抱到了床上来。
晏陵数着小黑蛟身上的龙鳞,一片一片地数,数得非常仔细。
他要记住每一片龙鳞。
数到逆鳞时,他没敢再碰,怕将小蛟弄醒。
本以为,近水楼台,日久生情,慢慢地,小黑蛟就会爱上师尊,主动提出要和师尊合修。
却不曾想,半路冒出了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欲和小蛟翻云覆雨。
晏陵妒火中烧,当夜就破了小蛟的守宫砂。
【作者有话说】
晏陵:我教徒讲究因材施教。
对待其他人:打打打。
对待小蛟:亲亲抱抱举高高,蛟蛟真棒,脑袋瓜这么聪明,是谁家的蛟啊?啊,是我家的!
33 你,你这逆徒!
◎师尊,徒儿当真不想这样!◎
事后回想时, 晏陵多少有些后悔,觉得草率了些,但更多的是意犹未尽。
晏陵自认为不是那种不近人情, 泯灭人性的师尊,也知道小孩子就应该适当出去玩一玩。多结交些朋友。
所以, 就和林安说好, 学三天可以休息一天,或者, 上午修炼,下午可以出去玩两个时辰。但仅限于在剑宗之内。
出了剑宗, 怕有危险。
林安不是不想出去玩, 只是不知道该和谁一起玩。在这里,他一个朋友都没有。
倒是想拉着师尊一起出去玩, 但终究师徒有别, 而且, 师尊看起来也不像喜欢出去闲玩的人。
有一回, 他一个人在流雪峰的后山玩, 意外发现了一只小兔狲, 受了重伤,身上都是血, 一直哀鸣, 还挺可怜的。
就把小兔狲带了回去, 精心照顾。
为了照顾小兔狲,林安还熬了两个通宵, 衣不解带地喂水喂药, 终于救回来了。小兔狲很可爱, 胖乎乎的, 皮毛柔软蓬松还很漂亮。
很喜欢撒娇,笑起来“吱吱吱”的,小胡须一抖一抖。
时常跟在林安身后转,叼他的衣角,讨个摸摸,或是抱抱。
林安在剑宗没朋友,师尊性子冷,也不爱说笑,骤然得了个爱撒娇的小可爱,实在是喜欢。
便大着胆子去问师尊,可不可以留下小兔狲。为此,还想了许多说辞。
竟不料师尊很好说话,当场就同意了。对小兔狲这个“外来之客”,表现得挺亲切,只说林安喜欢便好。
结果没过几日,那小兔狲趁着林安不注意,居然偷吃了师尊养了十来年的灵草,还当场化作了人形!
把庭院里弄得一团糟,还逃进了书房里,撕毁了师尊几卷书。
被林安抓到时,还赤|赤|条条,泪眼汪汪的。甚至试图像之前那样,往林安怀里钻。
知道闯祸了的林安,赶紧带着化作人形的小兔狲,过来找晏陵请罪。
希望师尊可以看在他认错及时,还态度诚恳的份上,罚轻一点。
哪知师尊并没有生气,还说:“兽|性如此,本就难驯,不必苛责。”
对于撕毁的书,师尊也没怪罪,只说小兔狲爪子挺锋利。
林安不禁感慨,师尊真是人美心善,宽宏大量。
化作人形后的小兔狲第一次闯祸没有受罚,后来就越发无法无天,胆大妄为。
通了灵智之后,居然主动跟晏陵亲近起来了,时常窝在晏陵身旁翻着柔软的肚皮。
大部分时间都是半人半兽状态,看起来像十三、四岁,生得颇为清秀,有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
会撒娇,会哼唧,还夹子音。
晏陵并没有抗拒小兔狲的亲近,有时候还让人送点小肉干给小兔狲吃。
林安来山上那么久了,都没有吃过小肉干。
小兔狲得寸进尺,约莫也知道流雪峰上谁说了算,居然对林安弃之不顾,跑去投靠晏陵了。
林安刚开始没太在意,直到看见师尊有时会盯着小兔狲的眼睛,看得出神,才恍惚间,生出一点不适感来。
师尊喜欢有毛的?
喜欢会翻过肚皮挠痒痒,还爱撒娇,夹子音的?
“师尊……明火符好难画,我不会,请师尊……教教我。”他不由自主,就拉长了尾音,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夹里夹气。
晏陵微微一怔,这才收回目光,温声细语道:“何处不会?”
“这里,还有这里……”少年瓮声瓮气的,瞥向了小兔狲,见他化作了人形,身上竟还穿着一套白衣。
这不是弟子服!
当即愣了一下,林安问:“师尊,他为什么不用穿弟子服?”
“他是你养的灵宠,又不是剑宗的弟子。”晏陵漫不经心地道,“那是我小时候的衣服。”
林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又抿住了嘴。
不是剑宗弟子,当然不用穿弟子服。
师尊人真好,居然把自己小时候的衣服,拿给小兔狲穿。
但不知道为什么,林安心里有点酸。
憋了半天,他才哼哼一句:“师尊小时候穿的衣服,可真好看啊。”
晏陵抓着他的手运笔,缓声道:“你若喜欢,我让人做一套一模一样的给你。”
“我才不穿白衣服,一点都不耐脏。”
想了想,晏陵道:“那就换个你喜欢的颜色。”
有一次,林安甚至看见,小兔狲明目张胆地睡在晏陵给林安做的那个窝里,还在香木板上磨爪子!
划出一条条的抓痕,把窝都弄坏了!!
林安渐渐的,就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了。
尤其师尊居然还教小兔狲写字,虽然没有手把手教,只是让小兔狲趴在地上,用爪子往纸上踩爪印,但林安知道,自己吃醋了。
他觉得自己在师尊心里的地位,好像在被小兔狲逐渐取代。
原来,师尊并不仅仅对他一个人温柔。
师尊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平等且一视同仁。
林安感觉到,自己对晏陵可能不是一点点的喜欢。
比一点点,还要再多一点。
殊不知,晏陵比他的醋劲儿还大!
他这阵子以来,烦透了!
早在林安把小兔狲带回来,尽心尽力照顾,夜里还搂着睡,就已经醋了。
晏陵眼睁睁地看着林安熬通宵照顾小兔狲,熬的眼睛红得像兔子,第二天练习仙术时,一直犯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很疲惫。
吃点心的时候,迷迷糊糊,抓错了砚台,还往嘴里送。要不是晏陵及时拦住他,砚台都进嘴里了。
晏陵心疼他,就早早放他回去休息。
还特意让人炖了排骨汤来,好给林安补补身子。
结果还没踏进房门,就听见房里传来笑声。
林安抱着小兔狲喂点心吃,那小畜生蹬鼻子上脸,居然还在林安的身上乱踩!
锋利的爪子,甚至都在龙鳞上划出了印子!
晏陵当时就想出手,把小畜生提溜起来,远远丢出流雪峰的。但又不想让林安误会他眼里不能容人,连区区一只小兔狲都容不下。
更不想让林安认为师尊不近人情,要剥夺徒儿的喜好,连一只小兔狲都不许徒儿养。
见林安难得这样开心,晏陵即便厌恶小兔狲,可还是允许了。
临走时,晏陵回眸瞥了一眼,就看见林安捞了一块排骨,撕下肉条来,喂小兔狲。
那小畜生不知羞耻地很,还用尾巴卷林安的手腕,惹得林安一直笑。
当天夜里,晏陵彻夜未眠,念了一整晚《清心咒》。
这种令人恼火的日子,维持了没几天,就更糟糕了。
那小兔狲顽劣不堪,居然偷吃了晏陵养了十几年的灵草!
他养了十几年!
比养徒弟还费心思!
虽然,他养了许多灵草,但被偷吃的那一株灵草,本是晏陵刻意留着,一直用心头血喂养,准备给林安服用的,好助他顺利突破至入魔期。
谁知道被一只不三不四的小畜生给偷吃了!
还把书房弄得一团乱!
可当看见林安押着小兔狲,一同跪在殿里请罪,还满脸惶恐的可怜样子时——
晏陵心软了。
算了。
一棵灵草而已,何必如此苛责?
莫把小蛟吓坏了,还以为师尊是什么样锱铢必较的人。
那小兔狲偷吃灵草后,化作了人形,也通了灵智。
晏陵一眼就看出来,这小畜生心术不正,竟还生了一双魅惑桃花瞳——虽然,小兔狲隐藏得很好。
此瞳专门克蛇,但蛟与蛇形体相似,恐怕也会受些影响。
当即又起了杀心。
可是,小蛟对此毫不知情,还夜夜和小兔狲同吃同住。
这小兔狲是林安救回来的,就是属于林安的,如果晏陵冒然杀了他,林安定会难过的。
翌日,晏陵就旁敲侧击,跟林安普及了一些相生相克方面的知识。
譬如,毒草十步之内,必有解药。
再譬如,小黑蛟常用招数是控水化刃,那么,与之相克的,刚好就是晏陵的二徒弟,所用的法器火焰弓。
最后,晏陵故作不经意间透露:“……蛇类有一天敌,名为魅惑桃花瞳,拥有此瞳者,可能是人,也可能是妖,极擅长伪装。若蛇与之瞳孔对视,便会被瞳孔中的桃花魅惑,从而——”
发|情。
对拥有桃花瞳者,产生爱意,从而与之交|合,极其混乱不堪。
林安一脸懵懂:“从而什么?”然后,小兔狲就从桌子底下,叼住了他的衣袍。
少年的注意力,立马被小兔狲吸引过去了。
“你乖一点啊,哥哥一会儿带你出去玩。”还顺势摸了摸小兔狲的头。
等林安再度问询:“师尊,还有呢?”
晏陵语气冷硬:“……去把手洗了。”
“又吃点心呀?”林安兴致勃勃,“师尊,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晏陵:有板子,你吃不吃?
他寻来记载了有关魅惑桃花瞳的书籍,命林安晚上研读。
哪知晚上晏陵查岗时,就看见林安趴在床上,和小兔狲玩花绳。
那本书就孤零零躺在地上,上面还盖了张橘子皮。
晏陵因此又一夜没睡,抄了一晚上道法。
小兔狲目前来说,并没有伤害林安,还和林安成了朋友。
不能冒然杀,否则,林安定会难过的。
他得想个法子,让这小畜生原形毕露。
遂让人将山中狗都不吃的小肉干,拿来喂小兔狲。
可能是没吃过好的,这小兔狲倒也喜欢。
为了徒儿干净的眼睛着想,晏陵还送了一套旧衣服给小兔狲。
小兔狲果然上当,误以为仙君是个好心眼的,就抛开林安主动亲近。
一天到晚黏在晏陵身边,还一直翻过肚皮,各种矫揉造作的撒娇,晏陵早就烦透了。
但思及这是林安养的畜生,也不好表现出厌恶来。
晏陵自幼修的就是无情道,对情与爱的理解,只停留在文字上,并不是很明白。
他只是不想让林安难过。
所以,纵然装,也要装出一副“爱屋及乌”的样子来。
直到那天,晏陵撞见小畜生居然睡了他给小蛟做的窝,当场气得恨不得活|剥了小畜生的皮!
怎么可以弄脏那个窝?
怎么可以用脏爪子,去挠那块香板?
又怎么可以,把窝给弄坏掉?
这不是念《清心咒》,抄道法,就能压得下去的火!
可不压也得压。
师尊不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
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
更不是那种控制欲强,恨不得打断徒弟四肢,囚|禁在身边,不允许徒弟有任何想法的坏师尊。
师尊不是那样的人。
蛟蛟不要怕师尊。
可当晏陵看见林安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腾腾烧了起来。
被一同烧掉的,还有那个被弄脏弄坏的窝!
既然小黑蛟如此不在意,那索性就烧掉好了。
不在意,就说明不喜欢。不喜欢,就没有留下来的价值。
必须做一个让小黑蛟爱不释手的窝,离了窝,就睡不安稳的那种。
林安当天晚上,一个人灰溜溜地躲回了房里。
伤心,难过,恼火,但能吃。
惆怅地吃了一整晚的糕点。
晏陵也气得扭头回了寝殿。
翌日,假意说,要闭关了。
小兔狲便又回到了林安身边,这次没有了仙君从旁盯梢。
当天夜里,小兔狲就对林安用了魅惑之术,瞳孔里宛如一朵怒盛的桃花,一直转啊转的,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蛟性本淫,自是受不得魅惑之术。
更何况,这可是专克蛇类的桃花瞳!
小黑蛟虽不是蛇,但他比起龙来,还是差点意思,像条巨蟒。
自然也会受些影响。
林安本就对小兔狲没设防,只当他是只毛绒团子。
再加上近日来和师尊“冷战”,一直郁郁寡欢。
竟一下就中了魅惑之术。
当然,如果光是中了魅惑之术,其实也不要紧。以小黑蛟的功力,难道会不敌区区一只小兔狲?
至多不过就是压不住蛟的淫|性,把小兔狲这样那样,再提溜起来,一口吞进肚子里。
小黑蛟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忍,鲜血沸腾,在看着倚靠在床,不着寸缕,还搔首弄姿,摇晃着尾巴勾引人的小兔狲。
更是气血上涌,热血沸腾!
恨不得当场扑过去,用尾巴将小兔狲整个卷起来。
但残存的理智,让小黑蛟一尾巴将其打飞出去。而后破开窗户,噗通一声,就遁入湖里。
冰冷刺骨的湖水浸透全身,这才让小黑蛟稍微舒服一些,但还远远不够。
月色之下,一条足有五米长的黑蛟,在湖里翻涌。
林安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是蛟!
蛟性如此,从骨子里就透着淫|荡,这是天生的,是蛟的本能,非人力所能改变。
林安纵然再厌恶,也没办法。
他只好自己在湖里动手,但得到的快乐,微乎其微。
饶是如此,他也绝对不肯去碰小兔狲。
哪怕自己难受得想吃人!
直到,有一双温凉的手,突然抓上了他的龙角,小黑蛟浑身剧烈颤动,本能地用身子将对方缠绕住了。
噗通一声,脑袋破开水面。
月光流泻,蛟的眼睛顿时瞪大瞪圆了。
“师,师尊!怎么是你?!”不是闭关去了吗?
该不会是幻觉罢?
小黑蛟赶紧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
在看见面前之人,果真是晏陵后,小黑蛟又喜又羞。
喜的是,师尊来了,自己就有救了,师尊神通广大,一定能帮他解除魅惑之术的。
羞的是,居然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被师尊亲眼瞧去了。理智上,林安知道要放开晏陵。
可本能上,他迟迟不肯放开晏陵,反而还缠绕得更紧了。
一人一蛟,就这样立在湖中央,湖水没到了晏陵的胸口。
晏陵定定地看着小黑蛟的眼睛,知晓他中了魅惑之术。
果然,那小兔狲心术不正。
也果然,小黑蛟没有将师尊的话,放在心上。该罚。
“师尊,我,我……”小黑蛟羞死了,说话也结巴。
晏陵知道,这事其实怪不得小黑蛟。
万物相生相克,阴阳五行八卦皆是如此。魅惑桃花瞳天生克蛇,远比什么雄黄酒厉害千百倍。
幸好林安是蛟,还不是蛇。
林安的单纯善良,天真无邪,对晏陵来说是无价之宝,但晏陵还是希望他能明白一个道理——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莫怕,此事非你之过,是为师不好,没有及时发现小兔狲生有魅惑桃花瞳。”晏陵温声安抚。
可不安抚还好,越安抚,小黑蛟的蛟根就邦邦摁。
连小黑蛟自己都察觉到了,他羞耻得不行,赶紧松开晏陵,要找个犄角旮旯之地,偷摸自己解决。
“魅惑桃花瞳,不可解,只能破。”晏陵正色道。
这毕竟不是药,而是一种魅惑之术。
自然得破。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破术还须借外力。
意思就是说,要破了小黑蛟的守宫砂才行。
晏陵之前查看过了,小黑蛟的守宫砂,守的约莫是后方。
这意思就是说,须得……嗯。
容他想想,怎么哄骗小黑蛟。
这阵子以来,晏陵真是气坏了,此刻,胸口还憋着怒火,一直没能得到宣泄。
他不想吓到小黑蛟,也并非真的气小黑蛟。
但是今晚,他也不会轻饶了蛟!
“与绕指柔不同,非外力所不能破之。”晏陵又道。
小黑蛟听得一愣一愣的,脑子糊涂。
但还是听明白了,就是说,要借助外力。
可问题是,这个外力,要找谁借?深更半夜的,谁又肯借给他?
小兔狲第一个划掉。
那么就只能是……只能是晏陵了。
“我……我……”他实在开不了这个口啊!
晏陵修的可是无情道啊,而且,他不仅是主角,还是林安的师尊,师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徒之间怎么可以相恋呢?
而且,师尊也不会借给他用的。
小黑蛟尾巴一甩,松开晏陵,默默游走了。
晏陵紧跟其后,一直追到了岸边,就看见小黑蛟在堆石头里,挑挑拣拣,然后挑了一块看起来形状比较好,也比较光滑的石头。
晏陵:“……”
“师尊,你怎么跟来了?”小黑蛟驱赶,“我,我自己可以的,师尊你快走!”
晏陵:“……”
所以,在小黑蛟眼里,宁被一块破石头破了守宫砂,也不愿意来求师尊?
情劫怎么这般坎坷,蛟对他委实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半点也无?
那对石头就有感情了?
“师尊,你快走。”小黑蛟真担心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就把晏陵给扑倒了。
晏陵盯了他半晌儿,而后点头道:“好。”
果真转身离开。
可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右手捏诀,指尖灵力闪烁。在半空中虚划,一道符咒瞬间形成。
嗖的一声,打至身后。
小黑蛟立马发出一声闷哼,随即哭道:“我,我不能动了!”
这是傀儡符,可以控制别人的躯体。
晏陵顺势回眸,故作惊讶:“怎么?”
“师尊!我,我中咒太深,手脚不听使唤了!”
林安说这话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就跟贞子一样,往晏陵的面前爬去。
一尾巴狠狠将晏陵打翻在地,两爪一把按着晏陵的肩膀。
晏陵疼得发出一声闷哼。
“师尊,我,我不想这样!”
撕拉——
把晏陵的衣裳撕了。
“不!”
林安大喊。
直接上嘴,咬上了晏陵脖子上的一块皮|肉。
“唔——师,师尊——不要!”
林安崩溃大喊,竟直接吻上了晏陵的唇,还生涩撬开牙齿。
“唔,不要这样——”少年嗓子里黏黏糊糊,每个字眼都含糊不清的,“不是我…我没有,我不想,嗯……”
可是,撕衣服和啃脖子,确实是晏陵操纵的,但吻唇撬齿,完全是小黑蛟主观意义上的行为。
“师尊,你,你快逃——”他还在嘟囔,上半身早已化作人形,两手摸索着,同晏陵十指相扣,将人压死,
傀儡符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气氛诡异,且死寂。
晏陵道:“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但又不知道,因为,不,不是我!”林安爆出眼泪来:“我不是故意的!”
他趴在晏陵怀里哭。一方面确实难受,另一方面,也挺羞愧的。
居然色胆包天,胆大妄为到欺师灭祖。他知道,晏陵只是没忍心伤他,否则,就是十个他,也不是晏陵的对手。
“师尊,你别误会我……!”少年心虚,但胆子大。平时不敢做的事,今晚他要做个够。
晏陵:“没误会。”这就是小黑蛟浑水摸鱼,趁乱打劫,竟还嘴硬,不肯承认。
想借师尊之力破咒,真的很难以启齿么?
林安感激涕零,觉得晏陵真是太善解人意,也太温柔了,实在太好了,居然被如此对待,还不生气!
“师尊,事后,事后徒儿定会请罪……”他又去摸晏陵的脸。
看着天神般清冷俊美的师尊,此刻,被他的大黑尾巴,拍在岸边压着。
这里又是石头,又是水。
还有污泥之中,亭亭玉立的荷花。
他用尾巴尖尖,采了一朵来,放在了晏陵的脸上,故意遮住晏陵的眼睛。
荷花上的露珠,顺着白发滚落。
小黑蛟胆大妄为到,直接用三忘化作绳索,捆住了晏陵的手腕。
晏陵暗笑,心道,光是用绳索捆住他的手腕,能有何用?
还不如直接化作利刃,割断他的手筋。
“你——你这逆徒!”晏陵很配合地低声道,“我是你师尊,你岂能——”
“别喊,别喊,求你了,师尊,救救我,救救徒儿罢,师尊,求您了。”林安真的快不行了,软绵绵地趴在晏陵怀里,难忍地哀求:“师尊,帮帮徒儿吧,就一次。”
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
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就当他是鬼迷心窍了罢,今晚,他是骑定了。
【作者有话说】
蛟(捂脸)(羞耻难当)(愧疚):我居然这么对待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哭)
晏陵:你觉得我信吗?
34 真是个坏蛟
◎不想负责任的蛟,是会被师尊关起来的◎
天色将亮。
林安吃得饕足意满之后, 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消除晏陵的记忆。
他的动作飞快,趁着晏陵还躺在地上, 被法器捆住,不能动弹之时, 一指就戳中了晏陵的眉心。
晏陵:?
“对不起, 师尊,我必须消除你今晚的记忆。”林安面红耳赤的, 咬着牙道,“今晚之后, 我们还是师徒!”
晏陵:??
“我还会像以前一样, 奉师尊为圣贤,敬师尊如神明。”
晏陵:???
林安艰难地低声道。
开玩笑……不当师徒, 难道要当师尊的道侣吗?
那师尊座下的三个好徒儿, 能活活撕了林安!
万一被师伯师叔他们知道了, 林安都不敢想, 自己的下场会有多么凄惨!
他, 居然, 强迫了师尊!
孽徒!
指尖灵光大盛,晏陵很配合, 头一歪, 假装晕厥。
“呼——”少年瘫坐在地, 呼呼喘着粗气,事后衣衫不整, 让他看起来十分狼狈。
事后一根烟, 快乐似神仙。
但现在也没有烟, 林安叼了根草, 在嘴里嚼。
约莫休息了半柱香,他才把衣服拢了起来。
提裤子的时候,还龇牙咧嘴的。
疼,疼得腿都是哆嗦的。
第一次没经验,少年人又血气方刚的,骑嗨了,下回就有经验了。
等等,还下回!
林安大力摇头,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还敢想下回!
这回能死里逃生就算祖宗显灵了!
目光瞥到师尊身上时,少年本就红润的脸,又红了几分,一边目光飘忽,一边又忍不住去看。
看了两眼,啧啧称奇。感慨造物者对晏陵过于偏爱。
还曲指轻轻弹了一下。
水珠飞溅,丝黏粘连。
晏陵:“……”
清理干净之后,林安才小心翼翼将师尊打横抱起。
送回寝殿后,为师尊换了衣物。
至于换下来的湿衣服,林安打算直接毁尸灭迹。
等一切都做好之后,外面的天色也亮堂了。
林安正要离开,明明都走到殿门口了,又觉得差了点什么。
可差了点什么呢?
快速折身回返,对着晏陵的脸,啪叽亲了一大口,这才心满意足。
哪知后颈蓦然一疼,他就晕了过去,还不偏不倚,刚好倒在晏陵怀里。
晏陵抱着他,望着少年通红的脸,轻声道:“真是条不负责任的蛟。”
舒服完了,就想跑?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美事。
他撸起少年的衣袖,守宫砂果真消失了。
竟忍不住低声一笑。
如获至宝一般,将林安打横抱了起来。
露出的胳膊腿上,还有些事后的指痕。人事不知地倒在晏陵怀里,脸上还有未消散的潮|红。
房内,那只胆大妄为的小兔狲,被林安一尾巴打得倒地不起,发出阵阵哀鸣。
又被晏陵困于阵中,无法逃生。
见晏陵去而复返,小兔狲吓得面色惨白,忙跪倒在地,咚咚磕头,发出了不是人的叫声。
晏陵嫌弃地蹙眉,看着小兔狲磕头,鲜血淌了下来,弄脏了地板。他抬手捂住林安的眼睛。
小黑蛟可见不得这么脏的东西。
晏陵毫不留情,直接废了小兔狲的修为,将之打回原形。原本,他该杀了这只不知死活,色胆包天,意图勾引小蛟合|欢的小兔狲,活|剥了毛皮才是。
可转念又想,若非这小兔狲从中作祟,今夜又岂会如此顺利,就破了小蛟的守宫砂?
其中滋味很难用语言来描述,晏陵也是初尝情滋味。
顾念着小兔狲这点用,晏陵大发慈悲,饶他一条小命。只不过,出手弄瞎了他的眼睛。
魅惑桃花瞳生在这么一个孽畜身上,着实可惜了。
更可惜的是,桃花瞳不可移植,否则,晏陵真想挖出自己的眼球来,把桃花瞳换上。
他就想感受一下,一个眼神就能勾得小黑蛟魂牵梦萦,欲|火|焚|身,究竟是何等滋味。
将小兔狲远远赶出仙山之后,晏陵抱着林安来到后山的灵池,为其沐浴。
又见他伤势可怜,便用了灵液,灌入其中温养。
其中千般迂回曲折,重叠还细窄,明明受了一夜磋磨,此刻竟还含羞带怯般拢得密不透风。
它很怯,生涩,还怕人,却又深渊巨口,咬人厉害。
不肯让人触碰,却又滋出血来,暗戳戳地勾引人。
以玉指细细研磨,让灵液均匀地涂抹在伤口处。期间,小蛟还难忍地发出了几声嘤咛,有些抗拒。
尾巴来回乱摆,被晏陵抓着尾巴,缠在了自己腰上。
晏陵温声细语地哄他:“良药苦口利于病,你乖一些。”
可小蛟昏了过去,哪里听得懂话?
只知道难受就要扭,疼痛就要躲。
晏陵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人半揽在怀里,压住他的后腰,轻声道:“讨厌师尊的手指吗?”
他不是那种不近人情,心狠手辣的师尊。余光一瞥,见灵池旁的石头上,生了绿油油的藤蔓。
心念一动,他有了想法。
右手食指在半空中轻轻一划,那藤蔓便自动伸了过来。月色之下,晏陵低眸仔细检查,在确定没有一丝倒刺之后。
才对着藤蔓微微点头。
那藤蔓似有灵性,竟见缝就钻。
很快,林安肩膀一颤,竟哆嗦着啜泣起来。
晏陵抬手示意藤蔓停下,将人翻了过来,轻轻擦拭少年面颊的泪水,又低笑:“怎么一碰就哭呢?”
轻轻点了点,少年红红的鼻尖。
“你破了为师的无情道,却不想承担责任,真是只恶蛟。”晏陵慢悠悠地道,“你比你父尊还可恶。”
但那条老恶龙,临死之前,最后念的名字,居然是夜弦。
因为,魔尊察觉到晏陵体内,藏有龙丹,还厉声呵斥晏陵,到底对吾儿做了什么。
晏陵当时是这么说的:
——我自是杀了他,开膛破肚,生取龙丹。
那一刻,晏陵第一次在魔尊的脸上,看见那般震怒的神情。
“该罚。”他俯身,对着小黑蛟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
林安是在傍晚时醒来的。
醒来后,脑子里的记忆,一瞬间就涌了上来。虽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房的,但不影响他自闭一样,钻进角落里,足足做了两个时辰的自我检讨。
检讨之后,得出了个结论:封上师尊的记忆,这是完全正确的!
毕竟,昨夜当真是一段不可描述的心酸血泪史。
修无情道的仙君,居然深更半夜和座下的小徒儿,行了不知羞耻之事!
若是传扬出去,实在惹人耻笑!
现在他只要一想起来,自己的第一次,居然是野|战,还是他主动骑上去的。
林安头皮上的神经就突突乱跳,脸也通红。
也不知道,无情道被破,晏陵可有感觉?
林安惆怅得直抓脑袋。
那该死的小兔狲,约莫也知晓闯了弥天大祸,连夜就逃了,要不是他逃得快,林安真想狠狠揍他一顿。
真是好心没好报!
一连几日,林安都没敢和晏陵亲近,能躲就躲,实在躲不掉,也只能硬着头皮请安。
可每日依旧需要跟着晏陵学习仙术。
由于修真界用的是繁体字,林安也认不全。
晏陵只当他是没读过什么圣贤书,得空时,还手把手教他写字。
林安别扭得要命,心尖没有一刻是不发颤的,每每和师尊近距离接触,都会让他想起那天晚上,他是如何哭着求师尊救救自己。
又是如何胆大妄为,色胆包天,对师尊上下其手的。
以至于,他没心思跟晏陵学写字,总想逃得远远的。
晏陵看出了他的游神,语气稍严厉了些:“你在想什么?”
“你。”
林安脱口而出,无比诚实。
说完之后,俊脸通红,狠狠咬了一下嘴唇,暗恼自己怎么这么实诚?
偶尔骗骗师尊,又能怎样?
晏陵微微一怔,随即莞尔道:“那你说说看,你在想为师什么?”
“我,我就是在想,师尊好,好厉害。”
晏陵笑问:“你是指哪方面?”
“哪哪都厉害,师尊什么都会,我以后,以后要当和师尊一样厉害的仙门名士。”
林安结结巴巴地道,再度感慨,幸好封了师尊的记忆。
万幸,万幸。
要不然现在该有多么尴尬?
师徒恋自古以来都是禁|忌,再说了,自己区区一个炮灰,哪有资格觊觎晏陵?
即便魔尊现在身死,但晏陵还有其他老攻们。
晏陵是吃素的,但他的老攻们可不是吃素的。
林安熟知师徒虐恋的戏码,无非就是座下逆徒觊觎师尊,但求而不得,黑化成魔,然后囚|禁师尊,这样那样,最终历尽磨难,互诉衷情在一起。
林安觉得自己现在,就特别像是阻挡在晏陵和三个师兄之间,上下乱窜的小炮灰。
还是死得很惨的那种。
晏陵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
当仙门名士有什么好的?
框框条条,如此多的约束。
倒不如当个大魔头逍遥。
晏陵看出了林安的不自在,故意关切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安摇头,悄悄捏着衣袖。
若说不舒服,也是那里不舒服。现在还隐隐作痛!
那可太疼了!
要不是他皮糙肉厚,只怕非得烂了不可!
尤其面对师尊时,腿抖得厉害。
别别扭扭的,不敢再亲近晏陵。
好在师尊善解人意,放他回去休息。
如此,林安如蒙特赦,赶紧退下了。
等人一走,晏陵的脸色就变了。
咔的一声,毛笔在他指间,断成两截。
林安回去之后,怎么都睡不着,心无时无刻不在悬着,生怕被师尊发觉了端倪。
他也想过,连夜逃下流雪峰。
可剑宗是有护山结界的,没有晏陵的允许,他根本逃不了。
就算侥幸逃了,一句话都没留的离家出逃,师尊难道不会去抓他吗?
抓回来不得狠狠教训一顿吗?
越想越心烦意乱,林安索性起身,打算寻个安静的角落,练一练剑。
才踏出房门,一抹白影,就翩然而至,尾随其后。
林安刚到峰脚,居然遇见了大师兄,心虚的他,下意识转身就跑。
还没跑出几步,温琼就挡在了他的面前,略有几分诧异地问:“你一见我,就跑什么的?”我能吃了你吗?
“我,我没注意!我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对,非常重要的事!”林安刚想绕走。
温琼道:“慢,正好我有些事情要问一问你。”顿了顿,他的目光一扫,“你脖子上怎么了?”
脖子?!
林安大惊,赶紧扯着衣领遮掩,故作镇定地道:“峰上蚊虫多。”
温琼:“何样的蚊虫,竟咬成这般模样?”他好奇,上前一步,“让我瞧瞧,这么大一块,怕是有毒,我瞧你眼底一片青黑,莫不是毒发了?”
“不必了!我百毒不侵!”林安连忙后退拒绝,“这点伤,不算什么!”该死的,脖子上哪来的伤?
“好吧。”温琼也不坚持。
“之前的事,师尊已经告诉我们了,你不必担心,如今你已然是我们的同门小师弟,我等自会善待于你。”温琼话锋一转,又道,“你既已改邪归正,入我剑宗门下,自当遵守门规,尊师重道。”
林安:“是。”
“不管你从前是谁,但现在你是师尊的徒弟,再不得像以前那般行事狂妄。”
“是。”
“我听闻,你曾唤过师尊母亲?”温琼眉头蹙紧,沉声道,“师尊与你父尊礼未成,并非道侣,以后,莫再喊了。”
林安老老实实:“是。”
“还有一事,师尊伤势如何了?”
林安:“已然恢复了六、七分。”
“既然如此,你便不该再留在流雪峰了。”温琼道,“师尊爱清净。”他意有所指,“你迟迟不肯搬下峰来,可有什么缘由?”
“可是——”林安抬头辩解,“我只是为了照顾师尊!绝无他意!”
最初的想法很干净纯粹,并非觊觎晏陵的美貌,想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过,大师兄好似有点误会了。
若大师兄知晓,昨夜他和晏陵之间干的好事儿,只怕要气得当场拔剑相向了吧。
也为了晏陵的清誉着想,林安必定守口如瓶。
“是么?”温琼用审视的目光望着他,“那现如今师尊伤好,你可以搬下峰来了,我已为你准备好了弟子房。”
林安暗暗抠手,该怎么告诉大师兄,我现在已经是你小师娘了?
又该怎么和师尊说,自己要搬走?
为了不被大师兄误会他觊觎师尊,林安只好暂且答应下来。
温琼又道:“那日,要随你一起走的小蛇……”
“柔柔?”林安一愣,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他了?你快说啊,大师兄!”
温琼听见“柔柔”二字,微微一愣,见林安如此紧张,便笑道:“你很在意他。”
“……”林安暗暗一惊,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大师兄套路了。他本不该让别人知道,他在意谁。
否则,若是有朝一日,他落了难,那么,他在意的人,也会跟着倒霉的。
“听闻,那条小蛇是你的侍妾。”温琼轻声道,“他对你倒是一往情深。”
林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言不讳地道:“他确实是我的侍妾,但我对他倒是没什么感情。”
温琼:“哦?”
“我不是断袖,也不喜欢男人。”林安佯装镇定,“我此前护他,不过是瞧他可怜而已。”
温琼听罢,稍露出几分诧异,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林安一遭,笑道:“原来如此,我只是偶然听闻,驻守在魔界的弟子说,从你走后,那小蛇不吃不喝,几度想逃离魔界,都被抓了回去。便想着问你,要不要见一见。”
林安寻思着,自己也给不了小蛇想要的,何必给他希望?
遂假意道:“我不见他,我与之前的魔尊之子不同,他痴迷于龙阳之好,但我不喜,断袖之癖,最是恶心。”
温琼:“……”有被内涵到。
殊不知,他这些话,被尾随他而来的晏陵,听了个正着。
断袖之癖,最是恶心?
那昨夜在他身上,骑得如此欢快,一时哭,一时笑,一时又哭又笑,还大喊大叫的人是谁?
说不要的是林安,主动骑上来的,也是他。
一边说不要,快停下来,一边又不肯停的,依旧是他。
这蛟为何如此口是心非?
晏陵不懂。
但心情烦闷,转身离去。
温琼将一个小匣子,交给了林安,让他帮忙转交给师尊。
林安:“大师兄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自己去见师尊?”
“没有师尊的传唤,不可擅闯两仪殿。”
所以,温琼为了把东西托林安交给师尊,已经在此转了好几天了。
今日总算遇见了林安。
林安把东西交给了晏陵。
晏陵正在看书,很厚,内容晦涩难懂,林安看一眼,脑壳就晕。
“给我的?”晏陵放下书。
林安嗯了声,不敢抬头。
晏陵有些高兴,以为这是小徒儿专门送他的礼物。
或许是事后的“弥补”?
不管怎么说,小蛟有心了。
【作者有话说】
蛟:封记忆,封记忆,要不然我死定了!
晏陵:坏蛟蛟,但蛟年纪小,不懂事,怕也正常。原谅。
蛟:我是铁直男,断袖之癖最恶心了。
晏陵:有些不开心,但蛟蛟就是这么口是心非。说不要就是要。说恶心就是喜欢得很。原谅。
蛟:帮大师兄转交礼物。
晏陵:蛟有心了,好孩子。(开心)
35 晏仙师解梦
◎小黑蛟突破境界,师尊为其护法◎
打开匣子, 里面竟是一块灵髓玉,专门用来除疤的,十分名贵。
拇指盖大一块, 就须得上万灵石,而眼前这块, 足有半个巴掌大, 怕是有价无市。
“这是从何得来的?”
晏陵知晓这灵髓玉,绝对不是现在的林安能拿得出来的。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
“是大师兄给我, 不,是给师尊的。”
林安悄悄抬眸看了眼师尊, 见师尊神情冷漠, 心里一个咯噔。
奇怪,明明师尊方才挺高兴的, 为何一看见匣子里的东西, 就不高兴了?
晏陵:“我让你回去休息, 你竟如此贪玩!”
“师尊, 我没有贪玩, 我本来是想找个安静地方练剑的, 谁曾想遇见了大师兄,是大师兄让我……”话音未落, 就被晏陵出声打断。
“够了, 莫要狡辩。”晏陵的声音严厉, 很显然非常厌恶这块灵髓玉。甚至到了看都不愿多看一眼的地步。
他需要这劳什子的灵髓玉除疤么?本以为是小黑蛟送他的礼物,谁曾想是大徒弟送的, 真晦气!
白白欢喜一场!
林安冤枉, 他才没有贪玩, 只不过帮大师兄送了样东西来, 师尊到底为何恼了?
难道是这东西有古怪?
林安眼巴巴地看着匣子里的玉,心想,这不是蛮好看的嘛,这么大一块,通体雪白干净的,一看就价格不菲。
突然,他想到什么,当即就慌了。
暗道,难不成这玉石是什么淫|邪之物?
因为书里说,玉养人,人养玉,暖|穴养好玉。而且,原文里大师兄还有个名场面,那就是拿玉来温养师尊的玉|体。
难不成……?
可恶!
大师兄表面风光霁月,温润如玉,说话也和气,看起来平易近人,跟林安客客气气,实则拿此物来害他?好让师尊误会他色胆包天?
让师尊动怒,逐他出师门?
如此一想,林安瞬间脸色都白了,赶紧道:“师尊,我……”
“罚你画一百张传送符,明日交上来。”晏陵沉声道,“画不完就不许睡觉!”
“那,那能不能吃饭?”林安战战兢兢的,小蛟不会辟谷,一顿不吃就饿得难受。
能不能吃饭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哪怕是死,也得当个饱死鬼。
晏陵没有回答他,冷笑一声。一挥衣袖,那匣子里的灵髓玉,就骨碌碌地滚落在地。吓得林安抖了一下。
林安愁容满面。
虽然他现在会画传送符了,但让他一晚上画一百张出来,还不如让他去死来得干脆!
“都怪你,烂东西!”他气得抬脚就碾地上的灵髓玉,狠狠碾了几下,才气鼓鼓地研墨画符。
本来画的就不熟练,再加上他心里赌气,一直画到将近子时,也只画出了十张传送符。
画废的符纸,几乎能把他淹死了。
“肚子好饿。”
林安可怜兮兮地低头摸了摸扁扁的肚子,两手上沾满了墨迹。眼尾的余光,往旁边的食盒上瞥。
也不知道晏陵是忘记拿走了,还是根本没想拿。
那食盒就端端正正地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好饿。
林安舔了舔唇。
师尊只说没画完不许睡觉,也没说让他饿肚子呀。
他凑了过去,打开盖子,随意擦了擦手,就捏起一块糕点吃,放的时间久了,有点硬,但不影响他大口大口啃。
啃了几块,又口干舌燥的,准备倒水喝的时候才发现茶壶里空了。
林安长叹口气,把糕点放下了。对着孤灯画符,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可怜。
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本以为离开魔尊那个老不死的,扒上仙君的大腿,日子就能好过点。
万万没想到,还会被罚!
师尊居然不听他的解释!
看来,头胎和后养的,果真是有区别的。
这也不怪晏陵偏心,人心本就是偏的,林安寻常吃点心的时候,也会偏心地用左边牙齿,多嚼几下。
三个师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原文里说了,三个师兄也就表面上,看起来像个人,实际上内心一个比一个变态。
特别喜欢阴暗爬行。
专门爱干那种,白天叫师尊,晚上师尊叫的恶事。
还经常玩多人运动,毫无廉耻可言。
林安想到这里时,越发恼火。
本以为,在自己的努力之下,原文剧情有所跑偏,但今日之事,恰好证明,师兄对晏陵依旧觊觎,恐怕早晚有一日,要发个大疯,像其他师徒文里的孽徒一样,欺师灭祖,以下犯上!
大师兄实在太过分了,表面看起来如此温润如玉,正人君子。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就拿如此淫|物出来,还诓骗林安交给师尊!
其心之毒,天理难容!
忍一时越想越气,林安突然一摔毛笔,溅了一脸朱砂。
他打算连夜下峰去大师兄来,好当着师尊的面对质。
可转念又想,自己区区一个炮灰,若是因此被大师兄记恨上了,那岂不是离死不远了?
大师兄现在知道他比较在意竹叶青了,万一报复林安不成,跑去把竹叶青抽|筋扒|皮了呢?
气急败坏的林安索性摆烂了,反正画断了爪子,也画不出那么多。先躺平睡一觉,等睡醒了再说。
师尊又不在这,他偷没偷懒,师尊又如何知道?
偏偏,晏陵就是知道。
随手一挥,面前就出现了一方水镜,镜面之中,正是书房的场景。
就见林安躺在地上,呈大字型,几乎被废纸埋没。
脸上还沾了血迹……血迹?!
晏陵心惊,忙起身,随手在身前一划,一步就踏入了书房。
蹲下身,伸手就探向了小徒儿的脉搏。
还好,在跳,人是活的。
望着小徒儿脸上的“血迹”,晏陵眉头蹙紧,伸手捻了捻,竟不是血,而是朱砂。
林安睡得很熟,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里一直嘟嘟囔囔,一个翻身,刚好抓住了晏陵的手臂。
小徒弟迷迷糊糊地抱紧晏陵的手臂,整个身子都贴了过来,嘴里含含糊糊,好似一直反复念着“师,师……”
晏陵心肠一软,暗道,自己太过小题大做,蛟蛟心思单纯,又到底年幼,闯祸了想躲,也实属正常。
他到底是当师尊的,难道当真要生徒弟的气?
至于为何在他大师兄面前,说那种话,只怕也是为了师尊的清誉着想。
替大师兄送灵髓玉,也只是为了不让师尊为难,而刻意讨好师兄。
如此一想,晏陵就释怀了。
刚打横将人抱起,又听小黑蛟嘟囔:“师,师……”
“师尊在这。”晏陵笑意吟吟地应了一句。
随即,脸上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柿子,好,好大的柿子,好想吃……嘿嘿,柿子!”
晏陵:“……”
哦,不是做梦梦见了师尊,而是梦见了柿子!
晏陵神情一沉,恨不得松手,将人摔下去,再严词训斥一番。
可见小徒儿睡着了,都蜷缩成一团,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又实在不忍心丢下他不管。
索性就带回了自己的寝殿。
取出药膏,要为小徒儿擦药,对着烛火一瞧,经过几日的休养,伤势已然恢复大半,只是还微微有些红。
不过,想来也不疼了。
嗯,不疼了。
那就……再来一次?
晏陵露出了恶劣的笑,伸手就扯下了徒弟的腰带。
林安做了个很古怪的梦。
梦里,他置身在一片柿子林里,树上结满了柿子,一个个跟小灯笼似的,压得树枝都弯了。
他望着树上的柿子,直流口水,正准备爬树摘柿子,美美吃上一顿。
那柿子居然活了过来,成群结队向他砸了过来。
吓得林安一直跑,一直跑。
不知怎的,就掉到了一个地洞里。
里面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他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地底下冒出来的树藤,紧紧缠绕住了四肢,还有腰肢。
突然——
一根通体乌紫,又长又粗的藤蔓,嘭的一声,探出了地面,宛如一条巨蟒,在林安眼前晃荡。
藤蔓的顶端,如蛇头一般硕大,可怖,颜色更深,还会发出“滋溜滋溜”的声音,像是在吞咽口水。
也像是被放在了火炭上炙烤,还散发着诡异的热气。
才一贴近,林安就被烫得哇哇大叫,挣扎着要逃走。
可还是被藤蔓当场穿透了衣衫——
他吓得厉害,眼泪止不住地流,一直哭,一直喊,可就是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他。
感觉持续了有好几个时辰,那藤蔓才安静了下来。
隐约间,他看见了一朵艳丽至极的蘑菇,正生长在石壁之间,释放孢子。
一时看得痴了。
待再缓过神时,林安已经挣脱了藤蔓的束缚,手脚并用地赶紧爬开,可还没爬出多远,就被藤蔓缠着脚踝,狠狠拖拽回去。
林安发出一声惨叫——啊!!
“嘘。”晏陵抓着他的脚踝,贴着面颊举高,拇指轻轻摩挲着一块皮肉,低声念道:“明日若是嗓子痛,为师可就不管你了,来,张嘴。”
他直接捏开小徒儿的嘴,将那颗圆润的珍珠塞了进去,只留下鲜红的穗子,被涎液濡湿,黏在下巴上。
小徒儿“唔”了一声,眼泪都流出来了。
晏陵抬指抹掉泪珠,语气有些欢快:“蛟蛟又掉小珍珠了。”
翌日,林安就眼底发黑,扭捏着站在了晏陵面前。
晏陵执着卷书,语气平淡地问:“画完了?”
“没,没有,还差一点。”
晏陵:“一点是多少?”
“差,差八十三张。”
晏陵放下书,似笑非笑地问:“这也叫一点?”
“师尊,昨天的事就只是个误会,我以后再也不会帮任何人乱送东西了,现在有一件顶顶要紧的事,需要求问师尊!”林安神情认真。
晏陵问:“何事?”
“师尊,您这里可有《周公解梦》之类的书啊?我想借来看看。”
“没有。”晏陵顿了顿,正色道,“但我倒是可以为你解梦。”
“当真?”林安面色一喜,想起昨夜那个怪梦,又心有余悸。他总觉得那个梦很诡异,不像个好梦。
又想起修真界往往有预知梦一说,万一那是个预知梦呢?
遂向晏陵描述,自己昨夜梦见了柿子林,又是怎么被柿子围攻,跌落地洞,再被地底下冒出的藤蔓束缚。
还……被那啥的事,林安没好意思说。
“……我,我还看见了一颗很大很大,大概有……”林安低头,攥紧拳头扬了扬,“大概这么大的蘑菇!在释放孢子!”
“……”
“怎么了,师尊?”林安满脸忐忑,下意识又开始对起爪子,“是不是梦不好啊?难道是预知梦?”
倒也不是梦不好,也不是预知梦。
晏陵该怎么向他解释呢?
梦见柿子林,只怕是小徒儿饿着肚子入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至于被柿子围攻,则是晏陵在数小徒儿身上的龙鳞。
还有什么藤蔓束缚……分明就是晏陵用腰带,把小徒儿的四肢,分别系在了床头和床尾。
最后,什么蘑菇释放孢子,那分明就是,是……
晏陵在想,怎么给林安解梦。
略一思忖,晏陵道:“莫怕,不是什么预知梦。不过,此梦确实有些含义。”
林安立马做出洗耳恭听状。
“柿子林,藤蔓,以及蘑菇,皆是五行之中,木属相。此前我便同你说过,万物之间相生相克。土克木,赚胜散,则木胜土,土旺得水,方能疏通。”
林安听得一愣愣的,完全没听懂。
晏陵见他一副很迷茫的样子,又接着忽悠:“也就是说,你近日要远木近土,而你是蛟,本身就属水性,更须土来疏通。”
林安还是不太懂,但他好像理解了一点点。他问:“那我要如何知晓,别人的属性?从哪儿看得出来?”
“法器,或者……名字。”
林安听罢,喃喃自语道:“名字,名字啊,谁的名字里带土啊。”哪有人名字里带土的,这多难听啊?
想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认识的人里头,到底谁的名字里带土!
但他知道,最近应该远离谁,第一个就是师伯卫枫,大师兄也得避开,蛟本就属水,不能撞属性了,再把林安淹死了。
二师兄也得远离,叶和木能差多少?
三师兄也不能见,白苏也是植物。
啊,到底谁的名字里带土啊,真的好难想!
林安苦恼。
晏陵:“……”真有那么难想?
陵指土丘,也可指坟墓。
他的俗家名,此前也告诉过林安了,墨影的墨,不也带土吗?
有那么难想吗?
突然,林安恍然大悟,他道:“我知道了!”
晏陵心里甚慰。
暗道,总算想起来师尊了,也不算太笨。
他端起面前的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随即就听见小徒儿说:“我记得山上是不是有个守门的大黄狗?叫什么胖墩儿!”
晏陵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但饶是如此,他还是艰难地咳嗽几声,满脸震惊地望向林安。
“你,你说什么?”
“啊,山中没有守山的大黄狗叫胖墩儿吗?”林安圆眼惊问,“我记得有啊。”而且,还是二师兄养的。
二师兄脾气臭,但还挺喜欢狗子的。
晏陵:“……”
“墩儿不就带土?”林安眨了眨眼睛,“师尊,我可不可以,把胖墩儿抱过来,放我房里养几天?我保证,这回一定看住它,绝对不会让它再偷吃灵草了!”
晏陵:“……”
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所以说,小蛟连狗都想到了,居然都没想到师尊!
深呼口气。晏陵阖眸,默默念了几句《清心咒》。
不气不气,不生气。
徒弟是他挑的,也是他收的,又不是别人的徒弟,自家徒弟气一气师尊,又有何妨?
何必苛责,又没气别人的师尊。
可当林安再喊了一声师尊时,晏陵还是忍不住,沉着脸道:“再给你一天时间,交不上那百张传送符,你便洗干净手,准备受罚。”
而后起身,一甩衣袖,气得扬长而去。
出了殿门,晏陵才突然意识到……等等,那是我的寝殿,为什么我要走?
他更气了。但面上不显分毫,转身又要回去。
恰好同林安撞在了殿门口。
“师尊,虽然我不知道,师尊为何又不高兴,但我觉得,可能和我有一点点关系。”
林安两手背在身后,突然鼓起勇气,把一个用狗尾巴草,编出的小蛟,献给晏陵,还有些羞赧地道:“师尊,你收下这个,就别再生徒儿的气了,行不行?”
“……”
“徒儿自知愚笨,猜不透师尊的心思,但我真的不想惹师尊生气。”顿了顿,林安顺势说,“我打算搬下峰,和师兄弟们一起住了。这样一来,师尊眼不见心不烦,也不会天天生气了。”
晏陵:“……”
他开始暗生愧疚,何故又这般欺负小蛟?
还把蛟欺负得可怜兮兮,闹着要搬走。
他得想想,怎么把蛟哄回来。
“师尊……”林安吸了吸鼻子,上爪轻轻拽着晏陵的衣袖,晃了两晃,有点撒娇意味地哀求,“饶了徒儿罢,师尊,再画下去,爪子都要废掉了。”
晏陵心里十分受用,但表面却道:“犯错难道不该受罚么?”
“该……”可他受的太委屈了,要是早知道大师兄送的是淫|物,他才不会帮忙交给师尊,林安小声嘟囔,“可是……算了,头胎和后养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晏陵:“你在嘟囔什么?”
“没什么。”林安松手,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徒儿只是在想,以后该怎么用左手剑。”
晏陵便不再吓他了,道:“罢了,剩下八十三张,先记在账上,若是下回再犯,便加倍罚。”
如此,林安心里暗松口气,随即又问:“那师尊,徒儿可以搬下峰住吗?”
再不搬下去,恐惹人非议。
晏陵定定地审视了他几眼,似想到了什么,而后道:“可以。”
林安听罢,不知道为何,竟有一点难受,心说,师尊怎么答应得如此干脆?
也不出言挽留几句的?
还是说,师尊觉得他很吵闹,早就想一脚把他踢下峰了?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命几个弟子过来帮你。”晏陵神情自若,语气也十分平静。
林安仰头望天:“可是……”天色不晚啊,现在是早上。
但话未出口,就被师尊凌厉的眼神吓回去了。
然而,当天半夜,晏陵就趁着林安睡熟,将这几日用心头血,再度滋养起的灵草,一鼓作气塞进了林安嘴里。
整整十株之多!
放了得有几大碗心头血。
晏陵最近脸色都有些苍白,林安心大,倒也完全没看出来。
服用过灵草,还未出半个时辰,林安就从睡梦中惊醒了。
一醒来周身魔气就已经弥漫至整个房间,他完全抑制不住从身体里释放出的魔气。
只觉得龙丹烫得难受,一直在气海之中,飞速旋转。
浑身上下的筋络和血管,更是夸张地暴了出来,气血逆行,连四肢百骸都痛!
林安心惊肉跳,低头望向自己的双手。
忽见漆黑的火焰,腾腾在掌心燃烧!
这是蛟火!
他愣了愣,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要突破境界了!
怎么回事?
最近也没怎么修炼啊,无非就是跟着晏陵学了一些仙术,又吃了点丹药,除此之外,就只能是和晏陵双修过一次……准确来说是整整一夜。
难道因此,才让他突破境界了?
可问题是,林安现在完全控制不住体内游走扩散的魔气!也根本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他尝试了几次,还是无法自控,索性化回蛟身,尾巴一甩就游出房门。
遇见问题就找师尊,准没错。
林安火急火燎地游到了师尊殿门口,几乎浑身都快烧起来了,忙用脑袋撞门,大喊:“师尊,不好了,师尊,快开门,师尊——”
吱哇——殿门开了。
早就等候多时的晏陵,佯装被惊醒,起身挥手,点燃了蜡烛。尚未开口,那小黑蛟嗖的一下,就窜上了床。
“师尊!我好像要突破了,但,但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控制不了体内的魔气,太,太多了!”小黑蛟急出了荷包蛋眼,跟看见救星一样,两爪抱住晏陵的手臂,死活不肯撒手。
“师尊,救救徒儿,快救救徒儿!”再不救他的话,他可能会被蛟火自焚。
“莫怕,只是要突破了,这没什么可怕的。”晏陵抬手抚摸着小黑蛟的脑袋,轻声道,“师尊引导你入魔。”
如此,晏陵又得偿所愿了,借着引导小徒儿入魔的幌子,将他带入了平日里闭关的石洞之中。
一手揽住几乎腿软到趴在地上的徒儿,一手捏诀,将洞门死死封住了。
“师,师尊……”熟知清冷师尊闭关修炼必挨|操的林安,痛苦又艰难地提醒,“封,封严实点,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那种……别让外人打扰我们。”
“好。”
那就如他之意。晏陵设下了结界,保管任何人都无法打扰。
也保管石洞中的任何声音,都不会传出去一丝一毫。
无情道已破,有情道确实应该勤加修炼。
林安这才满意,刚要松口气,随即就听晏陵道:“褪衣。”
“啊?”林安震惊,“为何要褪衣?”他也没听说过,突破境界要脱衣服的呀。
“你身上有蛟火,遇衣则燃。”晏陵哄骗道。
林安想了想,还是相信了师尊。
虽然羞涩,但还是主动褪了上衣。
“还有……”晏陵的目光,扫了扫徒儿的裤子。
“可是……我,我怎么可以在师尊面前……这不行的!”林安瞪大眼睛,俊脸通红。
但见师尊神情自若,眸色悲悯,宛如画壁上的神明,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欲。
林安又觉得,自己太矫情了。
师尊都不介意的。
【作者有话说】
晏陵:居然问我为什么生气?前脚才跟我好过,后脚就帮着其他男人送礼物讨好我。
但凡有一点在意我,都该因此吃醋,可蛟一点不醋。
蛟说的:我怕惹师尊生气,想搬下峰,和师兄弟们一起住。
晏陵听到的:我想和师兄弟们一起住。
晏陵表面:可以,好,没问题,你搬吧。
暗地里:喂灵草,强行助小黑蛟突破,将蛟拐到石洞里闭关,修有情道。
单纯小蛟:师尊对我真好,我不知道怎么突破境界,师尊就引导我。还怕我遇见危险,从旁为我护法,把石洞堵死,不让别人打扰我。对我太好了。(感动)
36 啊,这泼天的富贵!
◎师尊等着你生五胞胎◎
“可缚我双眸。”晏陵轻声提议。
林安心里感激涕零, 暗道师尊真是解语花般温柔善良,忙起身跪行到师尊身后。
解下自己的发带,轻轻缚住了师尊的眼眸, 还打了个漂亮的结。
等做好这一切后,师徒二人盘腿打坐, 面对面四掌贴合。
晏陵的声音温柔, 又有力量,如清泉般缓缓淌入心田。
“聚气守神, 固元合一……你记住,接下来便是你入魔时, 所要入的幻境。”
幻境?
林安愣了愣。
因为原文里, 魔尊之子在魔婴期就死了,魔尊出场就是巅峰期选手, 遂根本没介绍过入魔期。
但光听名字, 也能猜出来, 入魔期就是要入魔。
反正听师尊的话准没错, 林安大力点头, 应道:“徒儿明白了!绝不会相信幻境中发生的任何事!”
晏陵道:“破了幻阵, 便可。”
“那要如何破呢?”林安问。
晏陵诡笑道:“幻境会迷惑你,沉迷其中, 无法自拔, 你只须亲手杀死, 在幻境之中,最令你沉迷的人。”
“那我会被人反杀吗?”
晏陵笑道:“会, 但你不会死。”
林安想了想, 然后又问:“有时间限制吗?”毕竟他不是很聪明, 只有点子机灵。
万一一直找不到令自己沉迷的人, 或者,一直沉迷其中,那可怎么办?
“没有时间限制,但你若迟迟无法破阵,为师自会出手帮你。”
有了晏陵这话,林安可太放心了。
随即又愣住。
他最渴望的,当然是回家啊,最想见的人,肯定是爸妈啊,难道要让他在幻境之中,亲手杀死爸爸妈妈?
不要!
可是下一瞬,眼前一片漆黑。
林安只觉得元神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撕扯,而后,将他狠狠推进了无底深渊。
再度清醒时,林安就发现身下摇摇晃晃的,眼前也一阵黑,一阵亮。
外头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他愣了愣,抬手一抓,居然扯下了个红盖头!
这还不算什么,他居然还穿着喜袍,头上戴着沉甸甸的凤冠!
林安大惊失色,这才发现自己坐在花轿里,透过窗帘的缝隙,还能瞧见敲锣打鼓的队伍,以及喜婆,还有一群陪嫁的丫头!
他也不傻。
古代成亲,男婚女嫁。
新郎官骑高头大马,新娘子才会坐花轿!
除非那种赘婿,否则是不会有新郎官坐花轿的。
难不成自己现在是……?
林安伸手一摸,方才悬着的心,这又放回去了。
嘭的一声,花轿落地。
外头传来喜婆的声音:“新娘子到,请新郎官踢轿门!”
然后,一只脚伸了过来,哐哐踢了踢轿门。林安赶紧盖上红盖头。
一路在喜婆,还有丫鬟的引导下,垮过门槛。稀里糊涂就来到了礼堂。虽然顶着红盖头也瞧不见周围的景象,但听着人声便知,周围人数众多。
在唱词间,林安又稀里糊涂和人拜了天地,最后又稀里糊涂,被送入了洞房。
可奇怪的是,洞房里早就有人了。
几个丫鬟婆子嘀嘀咕咕一番,然后喜婆凑近,同林安低声嘱咐道:“林姑娘,晏公子身染恶疾,下不得床,洞房花烛夜,你仔细着些,就按婆子之前教你的法子行房,切忌,莫伤到了晏公子。”
随后,还塞了一张白帕子给他。
林安:“……”
林姑娘?他有那东西啊,怎么就是姑娘了?
还晏公子……该不会是晏陵吧?
等屋里的人都出去了,林安一把扯下了红盖头,在看清床上躺着的新郎官时,瞬间瞪大眼睛,无比震惊地喊:“师,师……”
“诗诗?”晏陵微微蹙眉,随即轻声道,“是林姑娘的乳名么?”
“我不是姑娘!”林安很懵。
突然想起师尊说的,这是入魔时的幻境。
这样也就是说,他和晏陵,不,只能说是幻境中的晏陵成亲了?
可晏陵躺在这,方才同林安拜堂的,又是何人?
“晏某腿生恶疾,不能行走。方才与林姑娘拜堂的,是晏某的二弟。”晏陵望向了他,眼里充满探究,“你方才说,你不是姑娘?”
林安想明白这是幻境后,就不急了。反正又不会死。
只要按师尊嘱咐的做,准没错。
所以,他直接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很诚实地道:“我不是姑娘,我是个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
见晏陵面露惊讶,林安直接抓过晏陵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一按,眨着眼睛问:“是不是很平坦?”
“……”
“还不信啊?”林安抓着他的手,作势往身下探。
晏陵赶紧道:“我信了。”他挣回手,顿了顿,又道,“如此,你就是林安,林公子了。”
林安点头:“对,就是我呀。”
“可我应该娶的人,本该是你妹妹。”晏陵道。
在经过短暂的沟通之后,林安大致梳理清楚了。
自己在幻境中,乃家道中落的林家公子,还有一个妹妹。
而晏家则是当地的修真家族,不仅享誉盛名,还财力通天。
晏陵就是晏家少主,未来的家主。
出身高贵,资质过人,修炼天赋极佳,乃世间罕见的好苗子。本该是天子骄子,不料十四岁那年,与人结伴前往秘境降妖,为了保护同伴,不幸被妖邪偷袭,身中剧毒。
虽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但却将毒尽数逼入双腿中,以至于十年以来,无法行走。只能坐在轮椅上。
更糟糕的是,原本好好的金丹修士,也在一夜之间,修为尽散。
但晏家并没有因此放弃他,这么多年以来,四处求医问药,各种灵丹妙药,往他身上砸,却没有半点效果。
直到有一世外高人说,世间有一神秘族群,名为月族。
月族人天生体内藏有弦月之华,可以解晏陵身上的毒。但须得阴阳调和才行。
简单粗暴点来讲,就是得做!
不仅得做,还得天天做!
这样毒解得才快!
晏家多方打听,这才得知林家主早亡的夫人,就是月族女子。但由于林夫人死得早,又神秘,根本寻不到她的娘家人。
好在,林夫人留下了一儿一女。
身上好歹也流了一半月族人的血。
晏家并没有骗婚,直接命人将金山银山,搬到了林家。
破落到一家老小都快喝西北风的林家满门,看着这泼天富贵,口水都快淌出来了。
林家主:“这是,这是要纳小女为妾?”
就以晏家的财富和权势,纳林家女为妾,都是林家高攀了。但林家主还是有骨气的,宁愿饿死街头,也不肯让女儿为妾!
晏家人说明了来意,并说,这不是纳妾,而是明媒正娶。
林家主看了看破落的家门,又看了看饿得面黄肌瘦的一双儿女。
再想想女儿胎带了毛病,自会喝奶起,就要吃价格不菲的雪凝丸,一日不吃,都可能会死。
一颗雪凝丸须八百灵石,现在把林家挖个底朝天,都挖不出八百灵石。
也就是说,过了今日,明日断了雪凝丸,女儿就会死。
如此一想,任何人都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可林家女早就听说晏公子双腿残废,修为尽失,每日以泪洗面,死活不肯嫁。
偏偏婚事也退不掉,林家主早一口气,买了三千颗雪凝丸,给女儿续命。
林公子心疼妹妹,索性换上喜服,顶着红盖头替嫁!
反正左右都是为了解毒,那谁嫁不是嫁?!
林安明白大致剧情后,冒了满脑门黑线。
直呼狗血淋头。
“既然,林姑娘不愿意嫁我,那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便是。”晏陵面无表情地道,“至于林公子,大可离开,事后,我会向爹娘讲明缘由,晏家不会为难你林家。”
“可是,我妹妹不愿意嫁你,归她不愿,我又没说,不愿意嫁你啊。”林安满脸真诚,还凑近了些,“我长得很难看吗?”
晏陵一怔,随即摇头。
不难看,不仅不难看,还十分清俊。
“那你讨厌我吗?”
晏陵还是摇头,初次见面,何谈喜恶?
“那你为什么要赶我走呢?”林安揪着一缕头发,缠绕在指尖,盯着晏陵略显苍白的脸,笑得十分狡黠,“我可是对你一见钟情呢。”
他突然发觉,这个幻境的剧情还蛮好玩的。
寻常不敢想,更不敢做的事,在幻境中就无所顾忌了。反正又没人会知道。
等他边玩,边找出幻境中,最令他沉迷的人,直接补一刀完事。
先爽一把再说。
晏陵很显然被他的话惊到了,还下意识往床里缩了缩,很快,林安就逼近,追问他:“你仔细看看我,真的不喜欢我吗?”
“……”
“虽然我也是男人,但男人自有男人的好处。”林安两手撑在床上,跪在床边,上半身几乎要贴到晏陵胸膛上了,笑嘻嘻地道,“你试一试,就会喜欢的!”
晏陵:“……”他突然蹙眉,闷哼一声。
林安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你,你压到我腿了。”
林安:“……”
火速起身,一把掀开被褥,露出了一双修长的,被喜袍包裹着的腿。
他直接上手捏,抬眸问:“不是说,中毒了,不能行走吗?那腿还有感觉?”
“有。”晏陵的脸色发红。
头一回见到如此胆大的少年,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察觉到少年挽他裤脚,晏陵连忙出声阻止,可还是慢了一步,少年的手指都戳了上去。
“看起来挺结实啊,肌肉也没有萎缩,当真不像是常年双腿残废,卧病在床的样子。还有——”少年跪坐在晏陵身上,凑近他闻了闻,“你身上一点都不臭哎,还香香的,是药草香吗?还是你的体香?”
“哎呦——”林安突然被推搡了一把,一屁股跌坐在床角,还不小心磕到了后脑勺,一边揉,一边埋怨,“你推我干嘛?”
“不,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你身上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看,也不能摸的,你说呀?”林安才不怕呢。
反正是在幻境里,怎么高兴怎么玩。
他高兴脱晏陵的衣服,就脱晏陵的衣服,高兴欺负晏陵双腿残废,就欺负他残废。
看着晏陵通红着脸,捂着胸口坐在床上,气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样子,林安又赶紧凑过去,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好了,好了,夫君莫气,莫气,我不逗你就是了。”
晏陵震惊:“夫君?!”
“对啊,我都嫁给你了,不喊夫君喊什么?郎君?相公?还是——”少年望着他的眼睛,边晃脑袋,边笑嘻嘻地道,“晏陵哥哥?晏哥哥?陵哥哥?我的好哥哥?”
看着晏陵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无比通红,几乎能淌出血来,林安笑得捂着肚子,满床打滚。不小心压到了晏陵的腿,还赶紧往旁边滚了滚。
忽听外头传来脚步声,晏陵忙一把捂住了林安的嘴,冲他摇了摇头。
林安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明白。
等手放下,才压低声问:“怎么了?”
“有人偷听。”
“偷听什么?”
“……”
林安见状,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他笑问:“是不是听响啊?”
晏陵果然露出了震惊的神情,很复杂地看向他。
“我虽然年纪小,但我懂得又不少,来时,有婆子教过我,我都懂。”林安笑嘻嘻的,抓着床杆大力摇晃。
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还故意捏着嗓子,细细啼哭。
外头果然传来窃窃私语声,很快,脚步声就散去了。
“他们走了,你若执意留下,那今夜……”晏陵想说,让他自己打个地铺。
哪知少年蛇一样地缠了上来,勾着他的脖子撒娇:“我才不要打地铺,地上又冷又硬的。”
“那你睡床,我打地铺。”幻境中的晏陵,倒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
“不要,我想和夫君一起睡。”
只这一句话,就吓坏了晏陵,又要伸手推搡。
可幻境中的晏陵,并不是大名鼎鼎的晏仙君,残废了,也没修为。双手之间,丝毫没有灵力。
直接被林安抓住手,往自己的脸上贴,还故作委屈地道:“夫君,你别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是真心喜欢夫君,愿意和夫君共度良宵。”
他说得跟真的一样。还挤了挤眼睛,落下滴泪。
晏陵愣住,神情晦涩地道:“可我是个残废。”
“古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不嫌弃夫君。”林安嘴上抹了蜜一样,哄着晏陵,让他别太抗拒。
反正抗拒也是没用的。
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幻境!
林安想干嘛干嘛,怎么高兴,怎么来,谁也管不着!
他大着胆子,将晏陵的双手绑住,一手压过头顶,随即,又问晏陵,道:“有没有特别润的脂膏?”
虽然是幻境,但他还挺怕疼的。
晏陵红着脸摇头。
“那怎么办?不用脂膏的话,肯定会疼的。”林安见晏陵如此纯情,寻思着他可能啥也不会。
虽然自己会的也不多,但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之前的一次经验,必定比处|子懂多了。
想了想,林安红着脸道:“那就没办法了,我不想让你受伤,更不想让自己受伤,你等一下。”
他自己先上了手。
全程晏陵都双眸紧闭,一眼都不敢看。
许久之后,少年才问:“那个,什么,你腿不能动是吧?那我在上面?”
晏陵:“……”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林安十分大胆,反正师尊说了,幻境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他就当剧本杀玩好了。
幻境之外,晏陵已经起身,在盘腿坐着的小徒儿身上,缠满了红绳。
上面还坠着铃铛,稍微碰一碰,就叮叮当当乱响。
半空之中,浮现着一面巨大无比的水镜,刚好将幻境中发生的一切,浮于镜上。
晏陵看着镜中,林安娇喘吁吁,挥汗如雨,在晏陵的一个分|身之上,忘乎所以,肆意妄为的样子,无奈摇头笑了笑。
并不觉得小黑蛟淫|荡,只觉得他年纪小,好奇心重,还贪玩儿。
“小坏蛟,你到底是喜欢为师的人,还是仅仅喜欢为师的脸?”晏陵捏着小徒儿的下巴,拇指摩挲着他的面颊,低声喃喃,“真是贪玩的坏蛟。”
他俯身吻了吻小徒儿的眼睫,随后,将人缓缓放倒在巨石之上。
一时间,水镜上,石洞里。
两对四人。同时进行。
彻夜疯狂,翌日一早,丫鬟婆子就敲开了房门,鱼贯而入。
晏陵翻身,一把将睡得正熟的少年挡住,蹙眉对着丫鬟婆子摇头,示意他们都出去。
“公子,时辰不早了,新妇该起来梳洗打扮,向公婆请安。”婆子恭恭敬敬地道,“莫让家主和夫人等久了。”
“知道了,东西留下,你们先出去。”晏陵冷声道。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才掀开被褥,露出一张红扑扑的俊脸。林安睡得正熟,昨夜累很了,天将亮时,才堪堪睡去。
晏陵知道不好坏了规矩,又不忍心将人叫醒。
犹豫了许久,才在少年耳边轻唤:“娘子,天亮了。”
“唔,我困……”林安迷迷糊糊的,没分清现实和幻境,嘴里嘟囔着,“再睡会儿,再睡会儿嘛。”还拉着晏陵,一齐倒回床上来。
如此折腾了许久,待梳洗打扮好,急匆匆赶去前厅时,还是晚了时辰。
家主和夫人已经等急了。
原本是有些不高兴的,但晏陵说,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连累林安晚了时辰。
如此,二老也不为难林安。
喝过请安茶后,一人给林安封了个大红包。
林安捏了捏,觉得又薄又轻的,不像是能塞很多银票的样子。
等推晏陵回房时,打开一瞧,当场愣住。
“夫,夫君,我,我认不全字,你帮我看看,这这意思是不是说,要在城东八里开外,划一片妖兽山脉给我呀?”
晏陵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那,那还有这张,意思是不是说,要将一座拍卖会所,转到我的名下?”
晏陵还是点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不过是区区妖兽山脉,区区拍卖会所而已。
林安只觉得泼天富贵,好像砸自己头上来了,哆嗦着手问:“夫君,我算数不好,你能不能帮我算算,一家拍卖会所,每年收入是……?”
“我寻常不过问这些事。”晏陵道,“但据我所知,一年净收入,少说也有八千万灵石。”
“八,八千万?!”幻境里的林家女吃的那种雪凝丸,一颗八百灵石,把偌大的林家,生生吃垮了。
结果,林安不过就是给婆婆敬了杯茶,就得了这般多的财富!
这泼天富贵,居然有朝一日砸他头上了!
林安现在有点懵。
“……我听闻令妹常年须吃雪凝丸,但那东西不好。”晏陵道,“有一种名为鹿参的药材,比雪凝丸更好。若是有空,你可以带人亲自去妖兽山脉采摘。”
“八百灵石一颗的雪凝丸不好???”林安震惊。
晏陵蹙眉,十分理所当然:“八百一颗哪里好?”他扫了一眼林安今日穿的红裙子,想说什么,又没说。
林安指着裙子问:“夫君,这条裙子多少钱?”
“八万灵石……”
“一条?”
晏陵摇头:“只够买衣裙上的一颗明珠。”
林安:“……”他低头,伸手摸了摸腰间密密麻麻的明珠,突然很想哭。
这条裙子比他的命还值钱!
他突然发现,最吸引他沉迷幻境的人是谁了,财神爷!
这泼天的富贵,搁谁谁不沉迷?
拿这个来考验他?
他怎么忍得住!
林安内心暴风哭泣。
晏陵似乎误会了什么,面露不忍道:“抱歉,我是不是伤害到你了?”
“没有……是我的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林安半蹲下来,双手握住晏陵的左手,举在面前,动情地道,“夫君,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晏陵却叹了口气:“可是,爹娘还不知道,你是男身。”
“没关系的,虽然跑了个儿媳妇,但多了个干儿子。”
晏陵:“……”
“……哦,夫君的意思可是日后如何传宗接代?”林安满脸认真地道,“没关系啊,我愿意生。”
“你愿意生?”晏陵震惊,“你当真愿意?”
“我愿意啊,对于晏家来说,寻几颗孕灵丹,
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林安随意道,对此完全不抗拒,甚至还有点欲欲跃试。
反正在幻境中,一切都是假的。
他一直以来都很好奇,男人怎么生孩子。
幻境外,晏陵听见此话,愣了一下,小蛟喜欢孩子?
小蛟愿意生孩子?
都愿意给幻境里的晏陵生孩子,那么,也会愿意给师尊生的,对吧。
“我给夫君生五胞胎,好不好?”林安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依旧笑嘻嘻地信口开河,“生一群孩子,每天围着夫君喊爹爹,好不好?”
“好。”
“好。”
幻境内外,两个晏陵同时道。
——好。
那师尊就等着你生五胞胎。
【作者有话说】
小蛟:怎么能拿这个来考验我?我怎么能扛得住金钱的诱|惑?
解释一下,幻境中的晏陵,只是师尊的一片分|身,是师尊让他过来陪小蛟玩的。并没有师尊的记忆。但玩着玩着,师尊就吃自己的醋了,哈哈哈。
37 安安在幻境里当孽徒
◎你最近太过娇纵,给你点惩罚,长长记忆◎
为了尽快让幻境里的晏陵, 早日站起来。林安可谓是煞费苦心!
压根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催促,就主动拉着晏陵双修。
从白天到晚上,从晚上再到白天。
一天到晚就干三件事:吃饭, 困觉,骑晏陵。
除此之外, 林安就想着点子散尽家财——他觉得, 最吸引自己沉迷幻境的,就是财神爷呀。
但又找不到财神爷, 只好散尽家财。
如此一来,这个幻境应该就能破掉了, 他也就能顺利突破至入魔期了, 一切都皆大欢喜。
在林安的日夜操劳之下,晏陵的双腿奇迹般地好转起来, 不过小半个月光景, 就已经能站起来了。
虽然, 走路还有些摇晃, 毕竟坐了十年轮椅, 这也正常, 慢慢适应适应就好了。
晏家二老见状,抱头痛哭。哭了好一阵才想起来, 这都是儿媳妇的功劳, 遂大手一挥, 又奖励了他一座矿山。
但这座矿山,挖出来的可不是矿, 而是金子, 金子, 金子!
林安在收到这份礼物时, 差点被公公婆婆的豪气炫瞎了眼。
如此泼天富贵,让他怎么舍得下!
但不舍也得舍。
他不是那种贪慕虚荣之人,金钱在他眼里,就如粪土一般。
林安开始过上了挥金如土的日子。
首先,按照他之前的想法,开设女学堂,济世堂。
女学堂只收贫苦人家的女孩子,不仅不收一分束脩,还倒贴钱,只要这个女孩子愿意过来读书习字,就按月给俸禄,足够养活一家老小。
哪怕天生不是读书习字的料子,那学点武功防身,或者学门手艺也是好的。
如此一来,原先那些重男轻女,觉得女儿都是赔钱货,扫把星,早晚要往外泼的人家,纷纷视女儿为掌上明珠!
不仅争先恐后送女儿去学堂读书,还百般驱寒问暖。
再也不会发生打骂女儿,奴隶女儿,卖女儿的事情了!
不仅是未婚女子可以读书,已婚的也可以!
哪怕自己不想读书习字,来学堂坐着聊聊天,绣绣花,照样有俸禄拿!
女人的地位瞬间就提高了,那些从前虐待媳妇儿,打骂媳妇儿,不把媳妇儿当人看,只当女性是生产和劳动工具的狗男人们,纷纷将媳妇儿捧在手心里,各种宝贝着。生怕媳妇儿一气之下,再一封休书,把自己给休了。
林安深知教育,看病和养老的艰难和重要性。
大力开办济世堂,聘请名医免费看病,不论对方是何身份,一视同仁。
顺便还巨资开办了几百家养老院,专门收留那些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老人。
当然也不会忘记可怜的小流浪们,不仅收养起来,还天天小鱼干,牛羊肉地喂着。
但凡领养一只小流浪,就可以得到一笔钱,不过须得签协议,若是以后对领养的小流浪不好,不仅得讨回这笔钱,还要为小流浪讨回利息。
对于作奸犯科,欺男霸女,虐待妻儿,残杀猫狗的人,一律花钱打点关系,往重了判!
尤其是那些管不住下半身,到处祸害人的畜生,直接拿钱往里砸,物理阉割了解一下。
即便是死,也让那些畜生不得好死。
死后想改过自新,投胎做人?
想得美!
直接烧金山银山下去,打点关系,贿赂鬼府的公职人员,对于那种猪狗不如的畜生,施加酷刑,投入畜生道。
主打一个,你有钱有势,可以为非作歹,仗势欺人,可我比你更加有钱有势,所以,我来替天|行|道。
闲暇时,还会救风尘,对于那种误入歧途的风尘女子和小倌,能救一个是一个,不仅给金给银,还让人负责传授一门手艺,如此一来,离了青楼,也不至于坐吃山空。
其次,再巨资开宗立派,取名为“苍穹宗”,各种耗费巨资拉拢修真界各地的散修,以及一些有名望的修士坐镇。
对于那种资质好,根骨好,但苦于出身低微,求仙无门,论道无路的寒门子弟,林安更是大手一挥,成箱成箱的灵石送过去。那些人对他感激涕零,纷纷跪下叩首,表示若有朝一日,学有所成,必定报答今日恩情。
对于没什么资质的,但重情重义的寒门子弟,林安也会扶持。天生我材必有用,实在不行看个大门,总行吧?
他还对外宣称自己信佛,各种翻新寺庙,为菩萨塑金身不算,还顺道给自己也立了个金身像。
没几天又说信道,给普天之下的道观翻了新。
各种灵宝法器药材,应有尽有。只要是花钱就能解决的事,在幻境里根本就不是事儿。
林安喜欢金山,就让人搬了几座金山,当假山摆在院子里观赏。
他也喜欢银山,所以,又让人抬了几座来。
他好奇酒池|肉|林,就命人挖了个大池子,里面镶嵌着美玉,以及各种明珠。
灌满了世间最贵的烈酒,拉着晏陵一起在池子里寻欢作乐。
还让晏陵换女装,反过来喊他夫君,说这样很有感觉。
一开始晏陵是不肯的,但实在招架不住林安的撒娇,就换了女装,涂脂抹粉,戴着满身的珠宝首饰。可那一声夫君,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
直到看到林安佯装伤心,抹着眼尾并不存在的泪,才艰难又羞耻地唤:“夫,夫君。”
“不行了,现在人家都被你气哭了,光喊夫君怎么能行?”林安抽抽噎噎,眼尾的余光一直瞥晏陵,噘着嘴道,“得喊哥哥!”
“……可是,”晏陵通红着脸,蹙眉道,“我比你年长几岁。”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跟我争那三岁两岁?”
晏陵:“不止三两岁,我今年二十四,你十七,我比你年长七岁。如何能唤你哥哥?”
“怎么不能唤了?谁说年长的,就一定不能喊年幼的哥哥了?那还有人小辈分大一说呢。”林安跟他争辩,“我有一远房亲戚,他胡子都白了,辈分没我高,见面还跟我行礼,喊我大舅呢。”
晏陵定定地望着他,薄唇微抿。
林安趁机哭泣,十分委屈地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在外面有其他相好了?是不是玩腻我了,觉得和我一起玩没意思?好你个晏陵!腿一好就翻脸不认人了?你……哇!”
两手攥拳,他开始装哭:“不喊就不喊嘛,干嘛瞪着眼睛看我?你还想打我啊?”
“……别,别哭。”晏陵轻拍着少年的后背,给他顺气,无比艰难地吐出两字,“哥哥。”
这话一出口,幻境外的晏陵就怔了一下,十分诧异地从小黑蛟的颈上抬起了头。
那小黑蛟的脖颈上,满是斑驳的吻痕。
他是真的很诧异,望着水镜久久不能回神。
这片分|身倒是纯情又好骗,居然被林安耍得团团转,连哥哥都喊出来了。
晏陵有些哭笑不得,下意识二指捏了捏小黑蛟的鼻子,笑骂:“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恶蛟!”
寻常倒是会装乖。
竟敢在幻境之中,哄骗和师尊生得一模一样的分|身喊哥哥。
简直是……大逆不道!
谁料,更大逆不道的还在后面。
林安得寸进尺,嚷嚷着:“光喊哥哥不行了,我已经生气了!”
晏陵问:“那喊什么?”
“喊师尊!还得说好师尊,求求你了,疼疼阿陵吧。”
林安本来想说,让晏陵喊他爹爹的,但又觉得过分了。
索性就感受一下,被师尊喊师尊,是种什么滋味。
“快啊,求师尊疼疼你。”
幻境外的晏陵听罢,忍不住摇头笑了笑,这小恶蛟胆子真不小,再不给他点厉害颜色瞧瞧,怕是要上房揭瓦了。
遂轻轻放下怀里的小黑蛟,曲指捏诀。
“哎呀!”
林安突然被扭住了胳膊,整个人跟大壁虎一样,趴在了岸边,两腿赶紧扑腾挣扎。
宛如大宰活驴现场,边挣扎,边大喊。
“晏陵,住手!快住手!”
这姿势过于危险了,脸瞬间就开始烧,他整个人也是,羞到了无地自容的地步。
他也不傻,知道自己把晏陵惹怒了。
但那又怎样?
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幻境!
在他的幻境里,他想攻就攻,想受就受,给这个假晏陵脸了啊?
“小瘸子!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林安丝毫不惧,瞬间就要化作蛟身,将晏陵团团缠绕起来。
可在幻境中,他并不是蛟。
索性来了招活驴尥蹶子,一脚踹上了晏陵的腿,随即就听见一声闷哼。
擒他手臂的力道松了松。
林安身形灵活,又来了招金蝉脱壳,他水性又好,直接挣脱束缚,滑到池底,一记擒拿手,反擒住晏陵的手臂,啪的一下,将他往池边摔。
一手反扯他胳膊,一脚踩在晏陵的后腰上。林安得意洋洋:“服不服?快求饶!”他哼了哼,“这回得喊爹了啊。”
又不是在剑宗,寄人篱下,身份尴尬,举目无亲,还得看人脸色,不想给人添麻烦。
在幻境就无所顾忌了。他想怎么玩怎么玩!
晏陵震惊。万万没想到,这小黑蛟如此胆大妄为!
寻常明明那么乖顺,懂事,动不动还要掉眼泪,竟在幻境中,如此野蛮?
“怎么不说话?”林安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歪过头看他,“呦呦,哭鼻子了啊?”
下一瞬,一阵天旋地转,待他再缓过神来时,不知怎么的,就已经再度被反压了!
这回被按住了后腰,根本动弹不得。眼看着晏陵抬手要打他屁股,林安赶紧偃旗息鼓,大喊:“慢!休战,休战!”
“你说休便休?”晏陵冷笑,曲指敲了一下林安的额头。
以退为进,林安见好就收,小声道:“夫君,我就是开个玩笑……”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冷哼,还有一只很大的手掌,直接贴了上来。似安抚,也似威胁。
林安的脸烧得厉害,可依旧忍不住争辩:“不管怎么样,也不能,不能打…”
“哪里?”晏陵边捏边问,“你说清楚。”
“……”
晏陵道:“所以,这个地方,只能做,不能打,是么?”
林安:“!!!”
他是万万没想到,如晏陵这般纯情矜持的世家贵公子,居然说得出这种话!
当即臊得无地自容起来,恨不得一头扎石洞里。
“你最近太娇纵了,简直是无法无天。”晏陵平静地道,“给你点惩罚,好好长长记性。”
而后,就跟变戏法一样,取出一柄非常锋利的刀片。
把林安翻了个身,直接抬坐在岸边,抓着他的一条腿。
晏陵警告他:“我不绑你,但你今日胆敢动一下试试。”
林安吓坏了,躲也躲不掉,跑也跑不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就跟过年的鸡鸭一样。
被淋上热水,然后拔光了毛。
事后,他整整两天没理晏陵。
一看见晏陵,就立马调头跑。
连吃饭睡觉都不敢亲近。
直到晏陵主动换了女装,跟他求和,还各种伺候他,取悦他,林安才勉强原谅了他。
衣服一脱,晏陵看了眼,然后就问。
林安以为他是故意臊自己的,气呼呼地道:“你心里清楚!”
晏陵一头雾水:“我清楚???”
虽然闹了回别扭,但不影响林安日子过得滋润。
吃穿用度一应都要最好的!
还经常到处撒金花银叶,甚至有一回,看一条湖泊碍眼,直接让人用鸽子蛋大的夜明珠,生生填平了。
晏陵对于他这种败家行为,并没有阻止,反而温声细语地道:“无妨,你喜欢便好。晏家家大业大,坐拥大半个修真界的财富,由晏家供应起的宗门不计其数,依附晏家的小家族更是数不胜数。你想怎么挥金如土,都随你。”
——只要你开心就好。
林安一听,心想,这不坏事了吗?
钱怎么这么难花?
他都如此败家了,怎么感觉才花了九牛一毛?
晏家的财富似乎才露出了冰山一角。不仅晏陵不责怪他败家,就连公婆也没意见,反而还道:“这都是小钱!只要你们高兴,怎么样都行!”
如此开明!
林安都震惊了!
他做梦都想不到,幻境里的考验竟这般艰巨!
要不是还惦记着师尊,他真的很想一辈子留在这里,天天和夫君恩恩爱爱,公婆开明,还没有挑拨是非的小姑子,和多嘴多舌的七大姑八大姨。
连小叔子都敬爱他,见面就拱手拜,一口一声,嫂嫂好,问嫂嫂安。
还没野心,只想在大哥的保护之下,混吃等死,开开心心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废材——但他实际上,十九岁就是金丹修士了。
一点都不废材,巨能打。
有一回林安一行人去妖兽山脉玩,亲眼看见小叔子,那么细的胳膊,那么小的拳头,一拳头就把一头高达三十多米,足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妖兽,打飞出去。
还羞赧地挠了挠头,说,让嫂嫂见笑了。
当时林安的眼角都微微抽搐。
更重要的是,夫君俊美又多金,还十分纯情忠贞,即便腿已经痊愈,不再需要轮椅。还恢复了修为,依旧不嫌弃林安这个“糟糠之妻”,也从不说要纳妾之类。
反而还通过晏家的势力,让本来落魄至极的林家,起死回生了!
林家女现在别说吃八百灵石一颗的凝雪丹了,天天抱着八万一根的鹿参啃,还要啃一根,丢一根。
仰仗着哥哥发达了,也不作妖,不仅不认为这门好亲事,原本该落自己头上,反而还真心祝福他们白头偕老!
林安的日子过得太潇洒,太顺畅了,越是这样顺风顺水,他越是急啊。
这破不了阵,到底何时才能离开?
夜里,双腿痊愈的夫君,抱着他,直接托举在了窗台上,热情亲吻着林安的唇,虽然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但会一声声唤他娘子,好娘子。
还会喊他安安,说喜欢安安,爱安安。
连师尊都没喊过他安安,可幻境里的夫君却如此温柔地喊他。
林安觉得,自己真的快沉迷在幻境中了。
沉迷到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金钱的魅力,果然无人能敌。
他真的好喜欢这种清闲却有钱的日子。
可他不能沉迷!
宁死不当金钱的奴隶——虽然真的很快乐。
虽然,师尊说了,若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会出手干预,但林安还是想靠自己的努力。
经历过仙门审判后,林安才明白,就以他现在的身份,隐退桃源是不可能的了。
修真界就是以实力为尊的,待他突破至入魔期,再稳扎稳打,一步步往上爬,爬到修真界的最顶峰,当金字塔尖。
到时候,别说晏陵了,就连晏陵的老攻们,也归他。
【作者有话说】
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安安: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有想要,却得忍着的道理吗?我抓过晏陵,当众啪叽就是一口!
晏陵:我那么乖,那么懂事可爱的小蛟呢?我都不知道,原来他的目标这么远大。
38 师尊吃了自己的醋
◎二徒弟意识觉醒◎
所以, 林安果断推开了晏陵,义正言辞地告诉他,要与他和离。
这样一来, 泼天富贵就能远离林安了。
林安也能从漩涡似的纸醉金迷中挣脱出来。
晏陵听罢,先是一愣, 随即抓着他的手, 笑问:“娘子又在说什么胡话?”
“才不是胡话,我很认真的。”林安咬了咬牙, 又道,“我们和离吧。”
此话一出, 晏陵的脸色就变了变, 他问:“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很好,什么都没做错。”林安给他发了好人卡, “只是我们之间确实不合适。”
晏陵又问:“那便是爹娘对你说了什么?”
“爹娘对我也很好, 将我视如己出。”林安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那你为何要与我和离?可是怕爹娘无法接受你是男人一事?”晏陵神情紧张, 细软如绸的白发, 都落在了少年光|裸的胸口, 有些痒痒。他急切地攥紧少年的手, 摸索着十指相扣。
“爹娘那里,你不必担心, 我会去解释清楚。不要离开我, 好不好?”语气竟开始卑微了。
林安怔住, 这绝对不是师尊,师尊才不会这样卑微求爱。师尊纵是跌落神坛, 也那般不染纤尘。
晏陵的手, 已经摸索到了少年穿的花纹绸缎薄裤上, 轻轻一拽, 就露出大半个雪团子出来,他上手捏了捏,肉很软。
又忍不住凑近,和娘子亲密贴近。
“别,别这样!”林安的心脏咚咚跳,面红耳赤地推搡他,低声道,“我说了,和离!”
“不要和离,都是为夫的错,是为夫不好,你打我,骂我,怎么样都好,就是不要和离。”晏陵很温柔,一点都不气林安的任性妄为,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又用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别不高兴了,你咬我罢。”
他伸出手臂来,送到林安面前。
林安越来越沉迷其中,觉得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太真实了。
真实到晏陵每一次与他欢好时,那种快活,舒畅,深入骨髓的蛮力重创,以及事后温柔款款的安抚,都那般真实。
就比如现在。
晏陵与他合二为一,如连体婴般密不可分。
心脏在跳,它也是。
跳动得厉害,砰砰砰,似乎要将林安头皮上的神经,都寸寸碾碎了。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晏陵低声呢喃,“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只喜欢你。”
林安张了张嘴,喘着粗气,却又说不出话来。
他也是,喜欢晏陵,双修的时候最喜欢。但也只是喜欢而已。
就算面对的是晏陵本尊,也没有喜欢到失去晏陵就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半死不活的地步啊。
更何况此刻正面上了他的,不过区区一个假晏陵,说白了,不就是个替身?
这里终究是幻境。
就如同美梦一般,早晚会被打破的。
眼前的晏陵,并不是真正的晏陵。
真正的晏陵才不会像幻境里这般喜欢他,宠着他。
万一师尊发现,他在幻境里,与这个假晏陵成亲了,还日日夜夜,无比恩爱缠绵。
师尊会如何?
定会怒火中烧罢?
说不准还会大发雷霆,当场一掌把他打死!
如此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孽徒,留着也是祸害!
幻境外,晏陵听见此话,若有所思。
想了想,他贴着小黑蛟的耳朵,低声道:“我最喜欢你,他比不得我。”
可小黑蛟毫无反应。
此刻正是半人半蛟状态。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蛟。龙角还有身上,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首饰。
晏陵突发奇想,还在小黑蛟的胸前,背后,还有大腿上,用朱砂写满了字。
白的白,红的红,无比艳丽。
——我是晏陵的蛟。我最喜欢晏陵。
还为他涂脂抹粉,口脂的颜色不够艳丽,配不上小黑蛟的美貌,晏陵就直接咬破手指,用鲜血涂抹在他的嘴唇上。
像是在鲜花上,溅上血珠。
诡异又靡艳。
“很美。”
晏陵由衷赞美。此刻穿着一身红色纱裙。耳垂上戴着银花耳饰,流苏玉珠缠绕着白绸般细软的长发,隐隐有银光流泻。
窄细的腰上,系着金链子,一直延伸到了脚踝。
脸上不施粉黛,却也有几分艳丽妖媚的女相。
霜白的睫毛纠缠下的瞳眸,也因情|欲隐隐泛红。
明明气质清冷,神姿高砌,偏要穿女装,行这淫|乱之事,实在荒唐。
怕是传扬出去,都无人敢信。
他这是第一次在小黑蛟面前换上女装,整个人异常兴奋。
玩得也疯了些,此刻正在用灵液,为小黑蛟疗伤。
晏陵不喜欢什么藤蔓啊,又是玉石,觉得那些东西再好,也比不得自己的手指。
他会沾点灵液,放在小黑蛟的鼻尖,让他嗅嗅,笑着问他,香不香。
问这话,当然不指望能得到回答。
晏陵轻轻含着手指,仔细品味片刻,而后,笑得十分开心:“是甜的。”
而此刻,看见水镜中的二人恩爱缠绵,难舍难分,晏陵竟生出了几分醋意来。
幻境里的晏陵,也是他,但却是一片分|身,就像晏陵的影子一样。
他原本是打算,借林安入魔之际,好好修一修有情道。如此同修,对彼此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又不肯让林安在幻境中,与他人好了,遂才施法切了一片分|身入幻境。
却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晏陵居然还会吃自己的醋。
他越看水镜里的自己越碍眼,越看越气。
抱着怀里的小黑蛟,又亲又咬,发泄情绪,片刻后,晏陵又心疼,指尖划过少年娇嫩皮肤上的咬痕。
晏陵将人放倒,随手为徒儿披了件薄衫,堪堪掩住春色。
可露出的纤细四肢上,哪还有一块好皮?
“小蛟乖乖在此等师尊。”晏陵低头,轻轻吻了吻少年的眼睫。
从那天之后,林安就发觉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儿。
明明他前一刻,才听下人说,晏陵出门办事去了,可是下一刻,晏陵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仅换了身衣服,还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将他扛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里屋走。
林安挣扎着,轻捶他后背道:“你不是出门办事了吗?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晏陵并不理他,将他压在床上,直接行事。
完事之后,还死活不肯出来,像是在回味。
林安累得够呛,只觉得晏陵今日实在厉害,就直言不讳地问:“夫君,你是不是吃了什么补药?”
晏陵摇头,微笑道:“我又没病,吃什么补药?”
“不是那种补药,而是……壮|阳药。你吃了?”
林安瘫软在床,浑身都是汗,头发也湿漉漉的,衣服都没穿,就盖了点被子。还身子一扭,二人分离。
晏陵有些意犹未尽,将人翻过身,往怀里搂。
“不给搂。”林安推开他,又用脚去勾晏陵的手臂,脚趾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语气慵懒,“老实交代自己的问题。”
晏陵顺势抓住他的脚踝,不知从哪寻了串佛珠,在他脚心摩挲。林安怕痒,忙要缩脚,奈何被抓得紧紧的,不仅没缩回来,反而脚心处的某个穴位,被佛珠狠狠压了一下,顿时从齿间泄出了哭腔。
但又莫名很爽。
抓着软枕就砸,林安口齿不清地骂:“你从哪儿学了这花招?”
“为了伺候好娘子,我自然是学了些花样。可还受用?”晏陵笑问,手上的动作是一刻不停。
“只怕是私底下背着我去秦楼楚馆寻欢作乐了罢?”林安斜眼睨他。
晏陵故作伤心:“那你可真就错怪我了。我岂是那种人?”
林安心里受用,但还是抓着重点问:“你别转移话题,说!是不是偷吃那种东西了?”
晏陵道:“何须吃那东西?若非怕你身子受不住,倒是还要缠绵许久。”
林安瞬间脸红,哼了一声,表示自己才不信呢。余光一瞥,他又问:“夫君,你这身衣服……”
怎么越看越眼熟?
不就是师尊素日所穿的白色道袍么?
“新做的,你喜欢么?”晏陵问。
“喜欢是喜欢,但就是有点……”有点怪。又不是道士,穿什么道袍?
还穿白色,家里没死人啊。披麻戴孝像什么样!
也不等林安多问,晏陵便道:“你休息会儿,我晚些时候,再来伺候你。”
林安答应,随即想到什么,刚要开口,哪知晏陵就已经消失了。
奇怪。
怎么来无影去无踪的?
但林安也没多想,又躺了会儿,便起身梳洗。
刚换了身干净衣服,晏陵就回来了。
“安安,我回来了,你看——”晏陵看着像是才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个金笼子,里面俨然关着一只雪白圆润的小兔子,献宝一样地道,“安安,你喜欢吗?”
“喜,喜欢,只是——”好奇怪啊。晏陵不久前不是穿的白色道袍?
怎么这会儿又换回了锦衣华服?
奇怪,真是好奇怪。
大白天的,见鬼了?
“只是什么?”晏陵神情有些紧张,“你不喜欢兔子么?”
“不是,我很喜欢,我只是在想,一只太孤单了,最好养两只。一公一母,以后还能生小兔子。到时候就有一窝兔子了。”林安说着,又逗了逗兔子,“但我区分不清兔子的性别。”
晏陵:“我也不懂这个。”
安置好兔子之后,晏陵沐浴更衣回来,用过饭后,拉着林安的手,又要躺床上。
林安摇头,头一回拒绝晏陵,他道:“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半点不知道节制呢?”
“可是……”他出去一整天,那么长时间没亲近娘子,心里想得紧。
晏陵面露紧张地道:“安安,你是不是还想与我和离?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我改。”
林安道:“你哪里都很好。”就是做得太好了,所以,他有点招架不住。
下午那会儿,要不是怕别人发现他白日宣|淫,他恨不得扯着嗓子哭叫。
这才过了多久,晏陵居然又要来!
“夫君,你私底下真的没吃什么壮|阳药?”林安又问。
晏陵瞬间面色发红,忙正色道:“我岂会用那种东西?”
那就奇怪了。之前的晏陵没今日白天那样厉害的,从午后一直做到下午,根本不带停的。
姿势也比以前多,花样也多。
“那就是私底下看了什么春|宫图册?”林安伸手问他要,“是什么样的好东西呀?也拿出来给我瞧瞧。”
晏陵:“我何曾看过那种东西?”
“当真?没骗我?”
“我岂会欺骗娘子?”
林安半信半疑,但也没有追问。被晏陵软磨硬泡,索性又陪着他厮混了半宿。
可滋味确实和白日那会儿不同,具体哪里不同,林安也说不上来。
“安安,你这里怎么……”晏陵愣了愣,对着烛火一瞧,神色有些疑惑。
“你还脸问!”林安以为他是故意臊人,偏过脸去不理他了。
“我……?”晏陵满头雾水,但还是主动道歉,“是我不好,你莫气。”
“你知道就好!”林安这才理他,恨得抓着他的胳膊就咬,咬了几口才道,“我这几天只能吃清淡的东西……都怪你!”
说着就更气了,又咬了晏陵几口才罢休。
晏陵道:“我陪你一道吃便是了。”纵是万般不舍,还是慢慢抽身离开,圈着人,轻轻吻着少年湿漉漉,汗津津的额头,柔声道,“好了,睡罢。”
“你确定,你现在这样,能睡得着?”
林安指了指,然后抬眸笑着揶揄他,看着晏陵涨红的脸,再度想起了师尊来。
师尊那般冷清性子,纵是那晚林安龙精虎猛骑了彻夜,也未见师尊有何动静。只有逼得急了,才会泄出几声婉转的闷音。满脸的潮|红,比海棠更艳。
做攻都如此淫|艳了,真的很难想象,师尊做受该是何等靡艳。
“……夫君,你叫几声给我听听,好不好?”林安揪着一缕头发。
“叫什么呢?”纯真无邪人夫晏陵问。
“当然是……”林安趴过去,伏在晏陵耳边,小声说了两字。晏陵的瞳眸瞬间就放大了,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幻境外,晏陵正伏在巨石上,在小蛟后背画海棠,听见此话,卡擦一声,手里的毛笔就断成了两截。
石洞之外,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一道剑影,嗖的一声,飞掠而来。
叶阳君站在洞外,神色阴沉地望着被堵死的洞门。拳头一点点攥紧了。
昨夜,他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梦见仙门百家攻破魔界那日,魔尊自知大势已去,竟挟持着师尊,一起纵身跳入了魔窟。
他悲痛欲绝,痛不欲生。
不仅在魔界大开杀戒,还伙同师兄师弟,抓走了魔尊之子,将其囚|禁在剑宗的地牢。
没日没夜地折磨,百般虐待,将对魔尊的怨恨,尽数加注其身。
剜龙鳞,抽龙筋,砍龙角,甚至,还一刀割了魔尊之子的两条蛟根,直接拿去喂狗。
魔尊之子饱受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在地牢之中,苟延残喘。
被束缚在刑架上,龙脊被上百根困龙钉穿透,骨头尽碎,筋脉寸断,龙丹也被生生碾成了齑粉。
梦里,叶阳君状若癫狂,完全不像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宛如被操控的提线木偶一般,竟还强迫了魔尊之子,甚至,还屡次……!
活生生地把魔尊之子折磨至死。
折磨死魔尊之子后,还是恨意难消,每日都思念着师尊,为此借酒消愁,醉生梦死。
只求在梦中,再见亡师一面。
后来,他就疯了,满修真界寻找师尊的替身,哪怕只有师尊的一点点影子也好。
再后来,坠入魔窟三年之久的师尊,竟神奇地“死而复生”!
一剑破开了魔窟,飞身上来。
叶阳君大喜过望,哪知却陷入了另一个无尽深渊。
师尊失忆了。
不仅失忆了,还误把魔尊当道侣,与魔尊在魔窟的那三年之中,百般恩爱缠绵。
三年抱俩,生了一儿一女。
忘记了平生过往,连座下的三个徒儿,也不记得了。
从高高在上的剑宗仙君,跌落神坛,沦为魔尊怀里的禁|脔,还是替身!
那该千刀万剐的魔尊,也失忆了,错把晏陵仙君当昔日的爱人,一口一声,凤凰,凤凰!
却毫不知情,原来自己和凤凰的儿子,已经被生生折磨至死!
那条小黑蛟一直到死,还在祈求,希望死后能和母亲葬在一起,可根本就无人理会。
那时,不仅是叶阳君疯了,他的师兄,师弟,还有师尊昔日的旧友们,也全疯了。
就连师伯卫枫,都用那种震惊,懊恼,悔恨,又有些嫌恶的眼神,望着师尊。
目光好像在说“与其沦落至此,真不如三年前,就死在魔窟”。
【作者有话说】
二师兄梦见的场景,就是林安看的原著哈,但并没有真实发生过。毕竟我这是双洁文。
安安穿进来之后,故事的轨迹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安安:我就是突破境界去了,二师兄的意识就踏马觉醒了?????
39 你竟是这样的恶蛟!
◎别动,游戏才刚刚开始◎
更可怕的是, 在叶阳君的梦里,三年后的师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明明容貌未变,性情也依旧冷清, 却仿佛成了菟丝子, 说得再难听一些,就是魅魔。
离开男人就不能活了。
无论旁人如何告诉师尊, 他曾经是剑宗高高在上的仙君,也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仙门名士。
根本不是凤凰, 而是晏陵仙君。
可师尊一概不听, 失了忆,如失了智, 认定其他人都是来拆散他和魔尊的。
甚至为了魔尊, 还对师门中人, 大打出手。
师伯对他失望极了, 万般难以置信, 眼前雪衣白发的青年, 竟是当年那个皎皎如月的师弟!
一气之下,就将人强行带回了剑宗, 关入殿中, 设下结界, 不许他再与魔尊见面。
至于他与魔尊生下的那两个孩子,也不肯承认。
师伯认为, 自己皎如明月的师弟, 如何能和魔尊生下一儿一女?
但即便如此, 明眼人也看得出来, 孩子就是晏陵生的,一儿一女都是白发,五官同晏陵如出一辙,倒是不怎么像魔尊,却也遗传了魔尊的龙体。
是两条小金龙。远比当初那条满脸黑鳞,面目可憎,不讨人喜的小黑蛟,漂亮多了。
魔尊爱惨了这两条小金龙,完全把小黑蛟忘到了九霄云外。
错把晏陵当成年少时的爱人,一心一意以为,孩子是自己和凤凰生的。
虽然失去记忆,但依旧卑鄙无耻,数次大兵压境,逼迫剑宗交出人来,否则,就要血洗剑宗。
剑宗自然不肯,战火正越演越烈之时,师尊竟恢复了几分记忆,记起自己本是仙门中人。
为了停息战火,竟破阵而出,在两军阵前,承认孩子是自己与魔尊所生,二人已结为道侣。
气得师伯当众怒斥师弟不知廉耻。
所有人都震在当场,望着两条会喊母亲的小金龙,瞠目结舌。
从那以后,昔日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仙君,便不复存在。而在世的,则是魔界新任的魔后。
梦中的叶阳君经历此事后,更疯了,尤其知晓师尊无情道破,与那不知廉耻的魔尊,白日宣|淫,做尽了各种淫|乱之事,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感情。
趁师尊闭关修炼时,偷偷潜入洞府,冒充魔尊和师尊恩爱缠绵。
哪知因此食髓知味,欲罢不能,每每都要做到师尊昏厥,才肯罢休。
不仅是他,连大师兄和三师弟,也对师尊别有企图!
也有样学样,冒充起了魔尊!以下犯上,欺师灭祖!
不知那该死的魔尊,到底对师尊做了什么,竟让师尊三年后,如此淫|荡!
哪怕知晓自己被徒儿们以下犯上了,也不恼,甚至还自责是自己的错过,没有教好徒弟,认为是自己的容貌,勾引了座下徒弟。
反正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为人师表没有管教好徒弟。纵然被徒弟们以下犯上了,也是自己的错失。
不恨不怨。只怪自己不好!
就非常荒唐!
师尊才不会这样!
真正的师尊应该清理门户!
叶阳君梦醒时,还连连摇头,觉得这太荒唐了!
他承认自己对师尊存有那种心思,但一直以来都苦苦压制自己。
因为在他心里,师尊是全天下最美好,最良善之人,永远高坐神坛,神姿威仪。
修的又是无情道,犹如高峰雪莲,明净澄澈,清透如玉,又似神明,不可亵渎半分!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师尊高不可攀,任何人都配不上师尊,自己也配不上。
他卑贱如尘埃,师尊轻盈如飞絮。
他似瓦上薄霜,师尊似皎皎明月!
他又怎么敢对师尊有半点不敬?
可是在梦里,叶阳君亲眼目睹,自己是怎么撕下师尊身上的雪白道袍,又是如何染指师尊的玉|体,更是卑劣,还胆大妄为地钳着师尊的脸,肆意羞辱师尊人尽可夫!
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
看着师尊痛苦又羞耻,泛红的眼尾,滑落下泪,楚楚可怜地求着,“饶了师尊,饶了我……”
不!
师尊才不会这样!
梦里的叶阳君竟还威胁,冷冷道:“我的好师尊,还装什么冰清玉洁的圣人?方才,你不也玩得很开心?”
“若是被师尊的孩儿们知晓,师尊竟如此这般水性杨花,不知,他们可还会认师尊?”
叶阳君从梦中惊醒时,久久无法回神。
还左右开弓,狠狠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实在太不知羞耻了,竟做了这种大逆不道的梦!
虽然,这只是一个梦,但太逼真了。
逼真到宛如真实发生过的一般。
他愣是闭门不出,不吃不喝,关了自己整整一日。
直到此刻,才终于按捺不住,也顾不得不能擅闯流雪峰了,心头一热,便御剑而来。
就想亲眼看看师尊,可还安好?
只有看见师尊平安无事,他才能放心。
谁料,满山都寻不到师尊的踪迹,竟是闭关了。
连魔尊之子,也不知去向。
那可恶的魔尊之子,在梦里死得凄惨无比,纵是后来魔尊恢复了记忆,也没有为他报仇。
只说他技不如人,咎由自取。
连那两条小金龙,也不肯认他这个哥哥,嫌他面目可憎,厌他死得不体面。连个像样的坟墓,都没有为他立。
魔尊却丝毫不曾反省,是自己犯下的罪孽,连累了小黑蛟。
而孤立无援的小黑蛟,实则是代父受过,平白无故受了好一番折磨。
死后,所有人都不肯提他,视他为雷池,为禁忌。好像他很脏,生怕会沾上脏东西。
作为魔尊之子的第一个男人,梦里的叶阳君发疯时,数次强迫了他,没有丝毫的温柔怜悯,甚至在清醒后,认为这是一生中的污点,是耻辱!
叶阳君并未撑伞,直接用灵力震开雨水,夜色下,他面色阴沉,拳头紧攥,一个很不好的念头,油然而生。
那该死的魔尊之子,会不会色胆包天,趁着师尊闭关修炼,偷偷潜入,而后加害师尊?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脑海中也瞬间浮现出,师尊在石洞中被欺辱的画面。叶阳君面色一白,右手一招,火焰弓瞬间幻化而成。
左手持弓,右手二指拉弦,由灵力凝结的长箭,嗖的一声,直冲石门!
石洞之中的晏陵眉头一蹙,一挥衣袖,便见二徒弟竟站在洞外,还胆敢朝洞门射箭,当真是胆大包天!
若是被二徒弟察觉出端倪来,反倒不好,最起码对现在的林安来说,并非一件好事。
就在叶阳君第三箭射出之时,一道白影凭空出现,周围的雨水瞬间静止。空间都似凝固了一般。
晏陵看似随意抬手,便抓住了飞掠而来的灵力长箭,很快,就在他指间化作了飞烟。
叶阳君大惊,刚要唤声师尊,随即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打飞出去,顺地翻滚数圈,才堪堪停下。半个字都未发出,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你这孽徒,谁准你夜半三更,私自擅闯流雪峰的?”晏陵神情淡漠,一挥手,周身的雨点便在半空中凝聚,化作数百道长箭,冲着叶阳君嗖嗖打了过去。
叶阳君忙抬手挡脸,耳边传来连绵不绝的嗖嗖声,破开了他周身的灵力,扎在地面。雨水瞬间将他淋透。
倒也没有一箭伤他。
看来,师尊手下留情了。
“师尊!弟子知错!”他赶紧翻身跪倒,面色惨白地拜道,“弟子并非存心打扰师尊闭关!只是那魔尊之子,不知去向,弟子担心他会……”
话音未落,便被晏陵出声打断,冷冷道:“魔尊之子?什么魔尊之子?为师倒是不知,这流雪峰上,竟有魔尊之子!”
“错了,是林安!弟子担心林安对师尊不利,遂才……弟子知错!”叶阳君忙道,微微抬眸,隔着雨帘望去,夜色朦胧间,那道白影距离他不过十几步远。
纵是脚下泥泞,夜雨阴寒连绵,却依旧不染尘埃,白色道袍上甚至连一丝褶皱都没有。雪发如绸,烨然若神。
只是一眼,叶阳君的心脏就砰砰跳。
好在,师尊还是师尊,并非梦里的师尊。
晏陵道:“他有何本事,能对为师不利?”
“可是师尊!”叶阳君据理力争道,“无论如何,林安终究是那个人的儿子,只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晏陵冷了脸,沉声道:“若非说他是谁的儿子,他是我从魔界带回来的,又是我从仙门审判中,亲自救回来的。如此,他只能是我的儿子!”
“师尊!”叶阳君震惊,又要开口。
晏陵却已经挥手下了逐客令:“念你是初犯,又心念为师,这次便饶了你,如若再犯,便不要再唤我师尊了!”
————
林安没有睡好。
梦里,竟又一次来到了那处地牢,那条小黑蛟还在,卷着母亲的白骨,把脑袋贴在母亲的胸口,嘴里碎碎念,不知道在说什么。
场面既惊悚,又温馨。
一见到林安,就疯了一样地闪现而来。
两爪攥着林安的双肩,厉声道:“你占了我的身体!是你占了我的身体!”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林安扒拉他的爪子,一脸认真,“就以我的本事,我怎么可能夺得走你的舍?我不过是借尸还魂而已!”
“借尸还魂?我,我已经,已经死了?”魔尊之子愣住,似乎还不知道,原来自己早就死了,喃喃自语道,“那我,我是怎么死的?”
林安:“你自己都不知道,还问我啊?”他望了望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被小黑蛟盘得油光水滑的白骨,长叹口气,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的母亲定然早就轮回转世去了,你又何必执迷不悟,一直待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呢?”
魔尊之子听罢,两行眼泪唰的一下,淌了出来,喃喃道:“他早已魂飞魄散,哪还有轮回?”
林安一愣,那魔尊之子竟已经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冰冷的石壁上。瞳孔赤红,咬牙切齿地厉声道:“为我做事,否则,我就杀了你!”
林安:“?”求人办事,怎么还这个态度?
在梦里,又死不了。
“……我能感应得到,有人想侮|辱我母亲,有人想侮|辱他!杀光那些人,杀光他们!”魔尊之子厉声道,“任何试图伤害我母亲的人,都不得好死!”
林安纳闷极了,心说,你母亲死了那么多年了,尸骨保不齐都散架了,谁还能侮|辱他?
难不成还能挖坟掘墓,把尸骨拖出来,悬根绳索掉在高楼之上示众?
不是罢,应该没有人会变态到这种程度罢?得多恨,才能做出这种事?
凤凰已死多年,他没惹。千错万错都是魔尊一个人的错。
可还没等林安询问,梦就醒了。
醒来后浑身酸疼,像是被土方车给碾了,那处更别提了,酸胀麻木,凄惨至极。
晏陵又要出门。
毕竟在幻境中,他是晏家少主。晏家家大业大,自然有许多正事要忙。
林安亲自给晏陵穿戴齐整,然后将人送到门口,目送着晏陵等人离开。
才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去补个回笼觉。
谁料,才扑到床上,鞋子都没来及脱,晏陵又回来了,穿的居然又是白色道袍!
见鬼!
林安愣住,起身使劲揉了揉眼睛。
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
晏陵明明已经被他送出去了,现在站他面前的,又是何人?
都不等林安质问,这个晏陵就已经将他压倒在床,如昨日一般,又是一番翻云覆雨,林安多次反抗,反而被堵住了嘴,捆住了四肢。
宛如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莫怕。”这个晏陵察觉到了他的惊恐,温声细语地道,“我不会伤害你。”
林安懵愣,心想,难不成幻境里出现了两个晏陵?
天呐,他的内心深处竟这般阴暗,且不知廉耻的吗?
以前也不这样啊,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变态了。
果然,人一有钱就会变坏,自己也不例外。
“喜欢我么?”晏陵问他,“喜欢我这般对你么?”
林安意|乱|情|迷间,道:“喜欢,喜欢。”免费送上门的美人,还这么温柔地伺候他,搁谁谁不喜欢?
晏陵笑意吟吟地问:“我是谁?”
“晏陵。”
“晏陵是谁?”
“夫君。”
“喊哥哥。”
“哥哥。”
“说你喜欢哥哥,求哥哥疼疼你,说啊。”晏陵诡笑着,言辞之间,满是引|诱。
“喜欢,喜欢哥哥,求哥哥疼疼我。”林安稀里糊涂,就说了出口。说完之后,更用力地双腿环住晏陵的腰,像小兽一样哼哼唧唧。
到了晚上,出门一天的晏陵回来了。
果然又带回一只灰兔子来,和之前那只白的作伴。
林安心虚至极,总有一种背着夫君偷男人的错觉,大气都不敢喘。
夜里晏陵果然又索求,林安很怕被发现端倪,只好拒绝。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晏陵搂着他,关切询问。
“没,没事,就是最近肚子里有点不舒服。”林安低头,目光有点躲闪,“但没什么事,休息会儿就好了。”
晏陵伸手为他揉肚子,满脸心疼地道歉:“我最近有些忙,冷落了你,待我闲下来,定好好补偿你。”
林安点头,可转念一想,为什么我要心虚?
在自己的幻境里,都唯唯诺诺,以后还能有啥出息?
当即霍然起身,林安一把将晏陵推倒在床,在晏陵震惊又纯情的目光中,骑了上去。
“……夫君,我想玩点小游戏助助兴。”林安理直气壮,“你怕不怕疼?”
“不怕。”
“那太好了,玩小皮鞭怎么样?”
林安的目光在屋里逡巡一遭,忽然眼睛一亮,拍拍晏陵的手,指了指桌案上的红蜡烛。
晏陵会意,隔空取物,见林安拿过蜡烛,不忘提醒:“小心,莫烫着了手。”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罢。”林安笑嘻嘻地拿着蜡烛凑近,“一会儿可别求饶。”
幻境外,晏陵望着水镜上的画面,脸色阴沉沉的,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好啊,真好!
真是他乖巧懂事的好徒儿!
到底是谁教他这些东西的?是谁?!
要是被晏陵知晓,是谁教了林安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非得活|剥了那人的皮!
“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恶蛟!”晏陵望着怀里的少年,恨得咬牙切齿。
索性又入了幻境,倒是要好好和这条不知羞耻的小黑蛟玩一玩!
再不出手干预的话,怕是这淫|乱不堪的小蛟,已经乐不思蜀,再不肯醒了。
一夜过后,林安心情颇好,送走夫君后,就等着第二个晏陵来。
为了区分两个晏陵,就根本两人的特点,起了外号,纯情人夫晏,腹黑寡妇晏。
他当然也不会坐着等,而是去了暖池里沐浴,水面铺满了花瓣。正靠在池边,仰头享受,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暗暗思索着,魔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魔尊之子才会有所感应。
从而托梦给他。
毕竟自己现在鸠占鹊巢,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确实应该在合理的范围内,帮着做点事。
看来,也是时候离开幻境了。
忽觉身后有人,林安正要回头,一只温凉的大手,就从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林安愣了下,倒也不怕,还使唤人给他擦背。
晏陵笑了一声:“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不怕。”师尊都说了,幻境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既然是假的,为什么要怕?
林安的胸口以下,都浸没在水池里,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斑驳的红印,有的深,有的浅,毫不避讳地暴|露在了晏陵眼前。
晏陵望着他身上的红印,暗自冷笑,抚着少年湿漉漉的长发,贴着他耳畔低吟:“今日,玩些有意思的,可好?”
林安还没来得及回答,发间一松,就被扯走了发带,还缚住了他的双眸。
眼前一片黑暗,这让他很不习惯,刚要伸手扯下,就听头顶传来一声冷笑。
“你扯一下试试。”
林安心说,试试就试试!
在我的幻境里,能被别人给欺负了?
下一瞬,双腕一紧,竟被一股灵力当场束缚住。晏陵道:“再不听话,就让你尝尝厉害。”
林安立马要骂人,晏陵似早有预料,冷笑道:“你敢骂一字,我就打你一下。”
林安:“……”
要死,这个披麻戴孝的寡妇晏,怎么和师尊这么像?这臭脾气简直一模一样!
这让他短暂地偃旗息鼓了。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很快,他就感受到周围的水流突然暴动起来,宛如活过来一般,形成一股股的水柱,在他周身旋转。划过他的皮肤时,引得他一阵阵颤栗。
林安佯装镇定地道:“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沉默。
根本无人回答他,仿佛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旋转的水柱发出簌簌的声响。
突然,一条水龙腾飞而起,又噗通一声,落入池中。
林安面色一红,差点窜了起来,可堪堪起身,右肩就被一只大手压住,将他重新按回了水池里——!
林安发出了尖叫,俊脸瞬间烧了起来,红得都能淌血。
“你,你……!不许胡来!”
“别动,游戏才刚刚开始。”
晏陵神情阴恻恻的,一手操纵着水龙,肆意在幽暗深处横冲直撞,看着少年在池中扭动,俊脸潮|红,似有几分屈辱,死死咬牙,不泄一声。
忽然,很舒心地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说】
安安:果然,人一旦有钱,就容易迷失,我以前也不这样啊(抓头)(苦恼)(左拥右抱)
幻境外的师尊大跌眼镜:我那么乖巧懂事的蛟,哪里去了?
40 两个师尊为我争风吃醋
◎安安:别争别争,你俩都是替身◎
那铺满了水面的花瓣, 在半空中飞舞旋转,整个房里都弥漫着馥郁的花香,还带着点湿意。
少年很快就发出了隐忍的闷哼, 还带着点哭腔,几次想站起身, 又被晏陵死死压坐回去了。
“你, 你到底想怎样?”
林安两腿哆嗦得厉害,整个人在晃动的池水中, 犹如一叶小舟,漂浮起落, 却又始终摸不到实处。
他从来没想过, 区区洗澡水,居然有一天也能化作利刃, 穿透他的身躯, 似定海神针般, 将他死死钉在了暖池里。
“我想要什么, 你心里最是清楚。”晏陵自后, 抚摸着少年通红滚烫的俊脸。
“……”
实话实说, 林安还真不太清楚,这个披麻戴孝的寡妇晏图什么。
最起码, 和他友好交流一下, 也好让他知道, 这厮在幻境里是个啥身份。
可寡妇晏人狠话不多,直接捏开他的下巴, 将一根冰冷的, 由皮革包裹的物件, 塞他嘴里了。
林安稍微感受了一下, 精准猜了出来:鞭子!
这个该死的寡妇晏!
居然敢往他嘴里塞鞭子,不想活了吗?
“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你夫君了,对么?”寡妇晏抚摸着他的脸,带着点湿意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被鞭子撑鼓起来的腮帮子,轻声道,“可你却半点也不怕。”
“……”
“可有什么缘故?”
林安“呜呜”两声,提醒寡妇晏,自己被堵住了嘴,无法回答。
可寡妇晏不以为然,甚至自顾自地道:“若是被你夫君知晓,你被其他男人碰了去,他还会一如既往地喜欢你么?”
林安瞬间就沉默了。
其实,这个答案林安不清楚,可晏陵自己非常清楚。
纵然那个晏陵,只是空有他容貌的分|身,但终究也是晏陵的一部分。
所以,这个答案是:会。
即便那个晏陵得知后,会千般痛苦,万般难受,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喜欢林安。
可能会比从前更喜欢。
喜欢到将林安藏起来,再不许他见任何人了。喜欢到觉得这副被玷|污了的躯体,配不上林安了,会强行给他换掉。
总而言之,一切都不是林安的错,错在别人身上,该死的另有其人。
“……我与他容貌一般无二,性情却截然不同。你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晏陵又问。
这个问题很关键。
林安喜欢什么样,他往后就可以装出什么样来。反正晏陵的分|身之术,已经练至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同时分化成性情完全不同的六、七个人,完全没问题。
若是林安看腻了他这张脸,晏陵也可以幻化容貌。
若是将来有一天,林安又喜欢上了旁人,也没关系。小蛟年幼懵懂,行事不知轻重,师尊可以原谅他。
可却万万不能原谅,被小蛟看中了的人。
但又不愿意让小蛟难过,又该如何呢?
自然是杀了对方,再取而代之。贴着对方的皮,和小蛟继续谈情说爱。
待小蛟玩够了,玩腻了,对比之下,定还是觉得师尊更好,那么,就会重新回到师尊身边了。
晏陵自认为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才不会计较这些。
嘴里的鞭子被取出,林安闷闷半晌儿,也没憋出半个字来。
他本来只是当剧本杀玩的,并没有打算付出多少真情。
可只要一想到,会被纯情的夫君知晓,自己在外又和别人寻欢作乐——虽然最初是懵懂不知,现在是被强迫,但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负罪感。
只不过,这几分负罪感,在看清楚寡妇晏脸上的笑时,又没了。
呸!
有什么好负罪的?
通通都是假的,假的!
“你到底是谁?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要幻化成我夫君的模样,如此戏弄我?”林安磨了磨后槽牙,出言试探。
他得搞清楚,面前的青年到底是真的和晏陵长得像,还是易容幻形了。
晏陵道:“这本就是我的真实容貌。”
林安心里有了点底,又问:“你与我夫君有仇?”
晏陵:“我想要他死。”
林安心惊,这看来还是大仇啊。
按照狗血套路,两个年轻人生得一模一样,还有仇,那么就只可能是……
“你也是晏家的儿子?”林安咬了咬牙,佯装镇定地道,“你放心,我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所以,我不会揭发你的。”
晏陵:“……”
林安见他不出声,以为被自己猜中了,遂又道:“那你和我夫君生得一模一样,只怕就是双生子了?既然如此,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晏陵:“……”
林安以为又猜对了,心里已经暗暗琢磨出点剧情来。
古代视双生子为不祥,一向是留一个,弃一个,保不齐这个寡妇晏,就是被弃的那一个。
按照古早文里的狗血套路。
被弃的那个孩子没死,苟延残喘活了下来,但日子过得肯定苦,慢慢的,心理就扭曲了,性格偏执,阴狠毒辣。长大后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才上门寻仇来了。
之所以此前二话不说,就冒充纯情晏,拉着林安就操,只怕是为了报复。
毕竟,羞辱双生兄弟的妻子,也是一种狠辣歹毒的报复手段,在狗血文里,也很常见。还有个特定的称呼“嫂子文学”。
太踏马操蛋了!
不久前林安才经历过“小妈文学”,现在又经历“嫂子文学”,他招谁惹谁了?
为什么每次当受的都是他?
还有没有天理了!
如此一想,林安就出言试探:“你是想报复我夫君?”
“……”晏陵想知道他的小脑袋瓜里,到底想的什么,遂顺水推舟地承认了,“是又如何?”
“不如何,巧了不是?我也是为了报复他!”
晏陵:“?”
“我嫁给他,就是为了报复他!”林安语气肯定。
晏陵:“??”
林安主打一个,打不过就加入,反正他早就想破阵离开了,再不离开的话,师尊怕是要亲自入阵,解救失足少年了。
若是被师尊发现,他在幻境里干的好事儿,那就惨了!
最轻最轻的,屁股也得打开花。
“你听我说,我其实嫁给晏陵,完全是被逼的!”林安声泪俱下地哭诉。
从晏陵向林家提亲,但他代替妹妹出嫁,再到如何用身体替他解毒。
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逼无奈,只能委身于人的小可怜。末了,林安还套起了近乎:“正所谓,仇人的仇人,便是朋友。”
“……”晏陵道:“原来如此,想不到晏陵此人竟如此卑鄙无耻,仗势欺人。”
“是啊,他们太过分了!”林安同仇敌忾地道,“晏陵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
“我恨死他了!与他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我都恨不得杀了他!”
“……”
“他只是表面和我琴瑟和鸣,实则根本看不起我,视我为耻辱!我百般哀求他,放我离开,他却不肯,夜夜都折磨我,视我为玩物一般!”林安说得跟真的一样。
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晏陵似笑非笑:“哦,是么?”
“就是这样——”林安吸了吸鼻子,“所以,你我不如联手?”
既然败不光家财,晏陵也不肯和离,那就找个野男人私奔,如此一来,等东窗事发了,林安肯定要被赶出家门。
到时候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说不准还要被晏家派人追杀。
这破幻境哪还有能吸引他沉迷的点?
不就可以破阵了?
林安觉得自己太聪明了。
殊不知晏陵已经把他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并且,还隐隐生怒。
片刻后,晏陵才道:“我要让他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林安一惊,心说,玩这么狠的?但还是假意答应了。
以为这样,就能苟住。谁料,这个该死的晏陵还是不肯放过他,竟还下了水,与他鸳鸯戏水!
林安慌里慌张,赶紧道:“住,住手!”
“……为何?”晏陵轻抚他的面颊,“此前,你不是很喜欢么?同他在一起可以,与我却是不行?”
林安心里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只是一下,很快又妥协了。
大替身,小替身,都是替身。
怎么可以厚此薄彼呢?
在幻境里都不敢干的事,那以后出了幻境更没戏!
人不风流枉少年!
寻常在师尊面前各种乖巧懂事,当小伏低,见了师兄们大气都不敢喘,要多隐忍有多隐忍,已经够累了。
偶尔放纵一下怎么了?
反正又没人会知道!
深呼口气,林安慢慢把头靠在晏陵怀里,小声道:“那你快一点,别让人发现了。”想了想,他又说,“我夫君今日怕是会早点回来。”
晏陵:“……”
所以说,兜兜转转,野男人竟然是我自己?
他竟油然生出一种很复杂的滋味来。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把不知羞耻的小徒儿,翻过来,好生捶楚一番,但又情不自禁,轻轻吻上了小徒儿的眼睫。
在暖池之中,一片淫|靡春色。
忽然,外头响起惊呼声:“不好了,有刺客,快抓刺客!”
随即就是一阵错乱的脚步声。
林安瞬间清醒,愣了愣,然后睁着大眼问:“刺客?是不是说你啊?”
晏陵望了眼外面错乱的人影,而后,又转回脸来,不答反问:“你怕不怕被人撞破奸|情?”
此话一出,林安怔住。
说不怕,有点假。即便是在幻境中,多少还是有点怕的。
可若是迟迟不出幻境,又是万万不能的,他必须赶紧离开这里,想方设法回魔界一趟才行。
下一瞬,房门就被人从外破开,另一个晏陵手持流光璀璨的长剑,大步流星跨了进来。
身后俨然还跟着一行随从。
在瞧见暖池里的二人时,瞬间僵在当场。
不仅是他,连林安也僵住了。
晏陵侧身挡住林安,一挥衣袖,外面那些随从,瞬间就消失殆尽。林安心神大乱,万万没想到,竟被夫君当场抓|奸了!
气氛瞬间一片死寂。
“你,你们……!”晏陵目眦尽裂,剑指着暖池里的另一个晏陵,寒声道,“你是何人?竟敢化作我的容貌,欺辱我的妻子!”
“夫君,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林安立马往池边爬,可爬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没穿衣服。
又手脚并用往池里窜,哪知竟一下坐在了硬|邦|邦的东西上。他惨叫一声,双臂一软,就趴伏下来。
回身一瞧,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如你所见,我们方才玩得很尽兴。”寡妇晏笑意吟吟,随意挥手,暖池里的水瞬间化作万束冰棱,直接杀去。
林安见状,大喊了声:“不要!”下意识要站起来,却又被死死攥紧手臂。
一阵天旋地转,等再反应过来时,已经披上了衣衫,他定睛一瞧,当即脸色更白。
也不知道寡妇晏是不是故意的,居然把外袍披在了他身上!
但也由不得林安多想,两个晏陵就已经打了起来。
很显然,寡妇晏更厉害,一手揽着林安,单手和人夫晏过招,还赤手空拳接冷刃。
十分轻松就尽数将凌厉的剑招瓦解。
游刃有余到了,让林安都觉得,寡妇晏是在逗小孩儿玩的地步。
更是仅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雪亮的长剑,随意就将剑震断成几截。
反手一掌,就将人打飞出去,撞在了门框上。
看着倒地吐血的分|身,晏陵神情淡然:“不堪一击。”
“夫君!”林安大惊失色,立马要冲过去搀扶,可却被寡妇晏紧紧禁锢在怀里,他大叫,“你放开我!不许你杀他,不许!”
“不许?”晏陵侧眸瞧他,“可你方才不是说,你恨死他了么?”他不紧不慢地道,“我帮你报仇血恨,你倒不乐意了。”
“我……!”
林安瞬间又气短了,看着被打倒在地,面色惨白,满嘴是血的晏陵,竟难过起来了。
他直到此刻才发觉,原来,最吸引他沉迷幻境的,并不是什么纸醉金迷的生活。而是……
“不要杀他!”林安明白过来后,知道自己该如何出幻境了,咬了咬牙,他道,“我要亲手杀他!”
不仅是杀人夫晏,还得把寡妇晏一道儿杀了。
公平公正,不偏不向。
此话一出,两个晏陵同时愣住。
人夫晏满脸难以置信,通红的眼眶,一边摇头,一边喃喃道:“不会的,你怎么可能恨我呢?怎么可能要……要杀我?”随即,他就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淌出来了。
“你们早就认识?成亲当夜,你见我的第一面,喊的就是他的名字,是也不是?”
别说,还真别说。那天晚上,林安确实脱口而出,就是一声“师尊”,但没喊全。
看着人夫晏如此悲痛欲绝,林安的心里也不太好受。
“不错,他与我早就情意相通,私定终身了。”晏陵笑着,将林安搂得更紧了,慢条斯理地道,“他嫁给你,不过是把你当成我的替身罢了。”
林安:“?”操啊,寡妇晏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竟说得出这种话?
这不就是纯粹扎人夫晏的心窝子吗?
单纯人夫小白花,哪里听得了这个?
“夫君,你别相信他,不是,没有,你听我说——”林安还在垂死挣扎,满脸认真道,“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信你。”便见他起身,抹了抹唇上的血迹,满脸肃杀之气地寒声道,“待我将此贼人千刀万剐!”
竟又和寡妇晏打了起来。
可能是气急了,竟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一时间有来有往,互不相让。偌大的房间,竟被二人打斗时的劲气,生生冲塌了。
眼前顿时烟尘四起,林安边咳嗽,边大喊:“别打了,都住手,快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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