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徒儿等着师尊主动求饶
◎晏陵:创造一个英雄救美的条件◎
晏陵道:“我还未曾逐你出师门, 你却连师尊也不愿意喊了么?”
少年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裂缝,很快,就咬着牙, 笑道:“我听不懂仙君的意思。”
“你刚入山时,记忆全失, 连自己叫什么, 今年几岁了,都一概不知。性格也安静, 总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像无家可归的猫儿一样, 抱膝蹲坐着。师兄说你实在可怜, 又很乖巧,便让你拜在我的座下。我初时, 并不喜欢你, 也不想收你为徒。”
晏陵缓缓道, 记忆一瞬间就拉回了过去, 神情也温柔了许多。
“可是后来, 师兄带你上流雪峰时, 你总盯着我看,师兄就问你, 喜不喜欢我。你当时说, 好像在哪里见过我, 觉得很是熟悉。师兄因此认为,你与我有缘, 让你拜我为师。”
少年不再说话, 只是抬眸静静地望着他。
“我当时只因不想让师兄失望, 便顺势收了你, 还为你取了个名字。”晏陵也在看他,眼眸中隐隐闪现出几分探究之意,但更多的,还是失落,他道,“如今看来,你当年所说的,原不过是因为,你曾在海市见过我。”
话到此处,他又问:“你是何时想起来的?”
“师尊难道不怀疑我,为何要装失忆?”少年抬手一挥,就变回了原本的容貌,竟是本该死去的白苏。
晏陵道:“若你那么小,就能伪装得如此好,那这么些年过去了,我早就该死在你手上了。”
白苏笑道:“我知道,师尊这些年待我很好,视我为亲子一般。三个徒弟中,就属我年纪最小,又来历不明,师尊便格外偏爱我一些。”
最起码,在林安出现之前,师尊是最偏宠他的。
顿了顿,他的声音就沉了许多:“可你知道吗?这也是最让我痛恨的一点!”
他明明应该恨晏陵才对!
如果不是晏陵当年,血洗了海市。那么,他也不会失去父母,更不会流落在外!
甚至都不会拜到晏陵的座下!
他本该和晏陵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才对,却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师徒!
更是造化弄人到,他居然从小到大,一直视师尊为圣贤,对师尊可望而不可即。
哪怕对师尊有所非分之想,但也从来不敢表露出分毫,就是担心会染指了师尊。
可偏偏师尊自甘|堕|落,明明都修了无情道,居然还会动情!
竟对魔尊之子动情了!
给了魔尊之子,从未有过的偏爱,为了魔尊之子,甚至不惜一切,哪怕是伤害自己的身体,也在所不惜!
白苏愤懑难平,望着面前这张日思夜想的面容,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亲吻上去,却又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片刻后,他笑道:“你说,可不可笑?你我的父亲当年喜欢上了同父异母的妹妹,而如今的我,又喜欢上了同父异母的哥哥。”
晏陵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既然师尊想知道,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不能告诉师尊的?”白苏道,“就在师尊被魔尊掳走前,师尊命我们下山游历,我便是在那时,想起来的。我去了海市,发现了父亲当年留下的残卷,得知了所有往事。”
“还根据残卷上遗留的方法,成功制作出了傀儡……他们很厉害,难道不是吗?”
晏陵沉声道:“凡是邪术都有损心智,你竟敢拿活人炼制成傀儡!”
“师尊不关心自己的身世,竟关心起了旁人的性命,真不愧是剑宗的仙君,我的好师尊啊。”
白苏抓紧那条金链子,看着师尊雪白的颈间,被金链子缠绕住,很快就染上了一抹艳丽的红,中间的喉结,精致又漂亮,宛如献祭一般,被挤在了最中间,似乎稍微再用力一些,就能沁出鲜血来。
雪衣白发宛如谪仙般的师尊,俊美至极的面容上,并没有流露出痛苦,始终面无表情的,同素日一般镇定自若。用审视的眼神望向他,却又隐隐闪烁着几分悲天悯人,像极了庙里供奉的玉面菩萨。
在这种眼神注视之下,任何人都无法生出半丝亵玩之心,只敢虔心跪拜。
仿佛,晏陵生来就是高高在上,不染纤尘。
而旁人都不过是凡尘中的沙砾,只配跪在他面前,聆听教诲。
“师尊,你知道吗?我最痛恨的,便是师尊这种眼神了!”白苏恶狠狠地盯着他,沉声道,“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一挥手,掌心处藏了些毒粉。
宛如一阵白烟,径直撒了过来,落入了晏陵颜色浅淡如琉璃的瞳眸中。
只是一刹那,原本清澈明亮的双眸,竟黯然失色起来,转瞬间就变得一片浑浊。
晏陵轻轻阖眸,而后又睁开,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的。他道:“你现在回头,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现如今已经无法回头了……我本来没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只是想让世人知道,一直以来风光霁月的晏陵仙君,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可是师尊,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白苏紧紧握住晏陵的手,语气显得十分急切,嫉妒地质问起来,“林安到底哪里好?师尊为了他,居然连命都可以不要!”
晏陵却道:“他哪里都好。”顿了顿,又镇定自若地补充一句,“是你永远都比不上的。”
“那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过不要紧,无须比较了。”白苏取出一块白绫,起身系在了晏陵的眼睛上,指尖划过师尊的面颊时,心尖也麻酥酥地颤了起来,忍不住抬手,想要抚摸师尊的脸。
却被晏陵偏头躲开了。
晏陵道:“你我终究师徒一场,这些年来,我自认为没有薄待过你,此刻,你又何必欺我眼盲?”
“师尊,既然林安都可以,为何徒儿却不行?”白苏低声道,“师尊口口声声说,不曾薄待,那既给了林安的东西,又为何不肯分给徒儿一些?师尊竟这般厚此薄彼,往后,就不要再说什么一视同仁之谬言了,听着真是令人心寒。”
他便是要欺师尊眼盲。
若是师尊耳清目明的,又要如何染指师尊?
晏陵:“我予他的,你只怕受不住。”
“师尊明明就是偏心,却非要故作公正。”白苏鄙夷不屑地道,“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纵然是死,我也要拉着师尊一起,你我生不能结为道侣,死也要共赴黄泉。”
晏陵:“只怕凡事都不能如你所愿。”
白苏笑意吟吟地道:“可是,不试一试,又怎知不能如我所愿?若我不这么做,只怕永远都得不到师尊。”
“你心知肚明,我对你只有师徒情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晏陵依旧十分平静,即便灵力暂且被暗符压制,手脚也被铁链束缚。但依旧如往日一般镇定自若。
哪怕此刻眼盲,也丝毫不显狼狈。
似乎被囚|禁的人,不是他。
“师尊,事到如今了,还认不清楚形势么?何不顺从徒儿一些,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白苏缓缓俯身上去,把脸轻轻贴在了晏陵的胸口,听着师尊沉稳有力的心脏,笑得越发开心了。
他闭着眼睛,一瞬间觉得,似乎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他太小,在剑宗又人生地不熟的。
两个师兄虽然待他好,但毕竟都是孩子,自然都很渴望得到师尊的另眼相待。
可记忆中的师尊,一直冷若冰霜,性格十分冷清,话少,也不爱与人亲近,尤其爱待在流雪峰,就是不喜外人打扰。
那时他们三个为了能同师尊多待一会儿,哪怕是片刻也好,都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
大师兄本就父母双全,出身又好,在家可是众星捧月的独子,好似除了得不到师尊的偏爱之外,几乎什么都能得到。
二师兄虽然不似大师兄那般,但他对师尊有一种近乎是病态的信任感,认为师尊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以至于哪怕师尊不待见他,也认定是师尊在磨砺他。
只有白苏不同,从小就没有安全感,十分渴望能得到师尊的偏爱,然而师尊对每个徒弟都一样,没有什么偏不偏爱。
可能和师尊修了无情道有关。白苏时常觉得,师尊对待每个人都一样,没什么感情。
至多就是出于一种责任。
直到林安的出现,白苏才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师尊有情,他也知道如何偏爱别人。
只不过被偏爱的对象,并不是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
“同样都是师尊的徒弟,我们三人陪在师尊身边多年,一直以来对师尊敬重有加,从不敢在外惹是生非。为了能让师尊多看徒儿一眼,我苦心修炼,日夜不休地练剑,把虎口都磨出血来,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可师尊的目光却从来不肯为徒儿多逗留片刻。”
白苏越说越气,越说也越恨,恨不得当即扑过去,狠狠咬上师尊的喉咙,咬出血淋淋的窟窿来,等结痂之后,再咬烂,如此重复数次,就能在师尊最显眼的脖子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记号了。
仿佛这样就能彻底,完整地占有师尊了。
哪怕师尊爱的并不是他,心里也容不下他。
但那又怎么样呢?
现如今,师尊已经落到他的手里了,他想怎么对待师尊都可以。
“可到头来,还是便宜了区区一个魔族人!”
白苏恨恨地道,伸手就去扯晏陵的衣领,意图把师尊身上碍眼的雪色莲纹长袍撕碎,他就想看看,这么冷清的一张脸,衣衫之下,到底是怎样一副销魂蚀骨的身子。
却在下一瞬,被晏陵阻拦住了,他道:“抛开我是你师尊不提,若我当真是景国王君的儿子,那与你就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我是你哥哥。若我不是,那我也是王姬的儿子,你的表哥。你如何能这般不顾礼义廉耻?我从前是这般教你的么?”
“师尊所教,徒儿自当牢记于心。”顿了顿,白苏又笑,“可父亲和姑母都可以,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不行的?”
晏陵摇头,正色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竟一把将白苏甩开,挣得锁链乱响。
白苏不料师尊都被打下了暗符,居然还有力气摆脱他,当即心里一惊,随即又冷笑:“师尊既然不愿,那徒儿也不想强迫。只不过——”
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来,倒进了一旁正燃着的银炉之中,笑着道:
“……这是人间风月场所中,十分有名的春|药,据说只要不是块木头,稍微嗅一点,便会欲|火|焚|身……只是不知如今灵力全失的师尊,还能坚持多久?”
晏陵不言,只是姿态慵懒地躺在竹榻上,似乎完全不受他的威胁,甚至都没什么情绪波动。
白苏冷声道:“师尊莫不是以为,徒儿在同师尊说笑?还是说,师尊认为,林安能从我的手里,救走师尊?只怕都找不到这里来。”
晏陵置若罔闻。
这让白苏更为恼火,当即落下一句“我等着师尊主动开口求饶”,而后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待屋里静了,晏陵抬起右手来,指尖蓦然冒出一丝灵力,他的手缓缓摸向小腹的位置。
果真摸到了一道暗符。
一共有三道,一道打在前胸,一道打在后背,第三道在小腹处。
原来,中了暗符,失去灵力,竟是这等滋味。
他好多年都没尝试过,失去灵力的滋味了。
但感觉这暗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晏陵稍微运转气海中的金丹,便觉得身上的暗符,骤然发紧,但并不影响他继续运转。
片刻后,他才收回了灵力。
他也曾年少过,在人间游历时,也是听过一些戏文的,多是唱富家小姐和穷书生的爱情故事,还有一些耳熟能详的英雄救美戏码。
或许,他可以再等等看。
等着那条小黑蛟过来救他。
也不知道,蛟蛟会不会为了师尊落泪,又会不会难过到寝食难安,连寻常最喜欢的食物,都吃不下了。
殊不知,那条小黑蛟在晏陵看不见的地方,疯狂吞噬了十来条大蟒蛇,吃到肚子浑圆了,才舔了舔唇,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墨羽看了一眼,然后淡淡道:“看来,这位林公子并不是很在意你们师尊的死活。”
温琼还沉浸在三师弟尸骨无存的悲痛中,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对墨羽的话置若罔闻。
墨羽又望向了林安,道:“晏陵收徒弟的眼光,看来倒是不怎么样。”
“不许你这么说大师兄!”鲮鲤突然从地底下钻了出来,两爪扒拉着地,探头探脑地道,“大师兄为人很好!”
然后又同温琼道:“我已经问过了,他们都说,没有瞧见有人从悬崖上掉下来,更没吃过!”
温琼一愣,随即惊问:“果真?”
鲮鲤大力点头,信心满满地道:“我想应该是真的!”他都把那些野兽打了个半死,想来也不敢说假话。
“而且,我方才用招魂幡,在附近招魂,也并未发现三师兄的任何踪迹,嗝……”林安也走了过来,挺着圆鼓的肚皮,还撑得打了个饱嗝。
温琼看了看他,觉得他真是心大,就算不在意三师弟,但如今师尊都下落不明了,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胡闹……吃什么野味,一吃就吃得肚子圆鼓,胃口真是好。
像是半点不担心师尊的样子。温琼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譬如,师尊此刻安然无恙?
再譬如,师尊现在藏身何处?
林安摇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墨羽寒声道:“你是不是故意想隐瞒晏陵的藏身之处,好让我无法寻他拿回锁魂囊?”说着便要擒住林安的肩膀,厉声道,“你此刻就带我前往魔界,取回我儿的尸首!”
鲮鲤见状,赶紧冲过去阻拦,凶神恶煞地瞪着墨羽,道:“你敢动我小主人一下试试!”
林安生怕打起来了,本来就敌暗我明的,情况复杂,若是再自己人打自己人,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当即便明确表明,自己确实不知道师尊的下落。
“若是墨公子想先拿回孩子的尸首,其实并不一定要我本人前往魔界。我给你一样信物,你亲自去取便是。”
墨羽冷笑:“焉知不是调虎离山之计!”
林安知道他信不过自己,也不强求,吃饱喝足之后,脑子又可以继续思考了。
既然此地寻不到三师兄的尸骨,甚至连招魂幡,都招不回他的亡魂,答案就显然易见了。
温琼摇头,正色道:“长生灯绝不可能出错!”
“或许,出错的不是长生灯,而是……”
林安话音未落,温琼就打断他道:“小师叔绝不可能说谎!”
“我想,小师叔也没理由说假话,或许,那传来的信件有问题。”林安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们想啊,既然三师兄都能死遁,他能想不到,剑宗内,还有他的长生灯吗?肯定提前就做好了准备。”
“说来说去,你还是怀疑三师弟!”温琼抓着手里血淋淋的破布,眼眶都是红的,沉声道,“他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性格。我焉能不知?他从来都不是个有坏心思的人,绝不会残害同门,更加不会伤害师尊!”
林安:“可是,大师兄,知人知面不知心!”
“好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温琼更怒,“我从前当你与其他魔人不同,念及你年幼,以为你会顾念师尊昔日舍命救你之恩,弃暗投明,洗心革面,却不曾想,你居然……居然敢染指师尊!”
越说越气,竟还一把抽出长剑来,温琼气势汹汹地道:“你我今日,不如一决生死!”
林安:?
他明明是心平气和,在和大师兄就事论事,结果大师兄说着说着,居然就急眼了。
行吧,他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自己不过是个外人,想来,大师兄也从未真正地把他当成师弟看待。
墨羽也不阻拦,静静旁观。
温琼呵道:“还不拔剑?难道你认为,你比我高一期,我就定会死在你的手里?”
林安很坦然地道:“眼下最重要的事,应该是寻回师尊罢?待师尊回来后,自会定夺我的去留,大师兄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我动刀动剑?”
“你还敢提师尊!你若心里当真挂念着师尊,又怎么会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温琼气势汹汹,“你居然还吃得下去!”
林安:?
那这是蛟的本性啊,再说了,他饿得一点劲儿都没有了,肚子空空,大脑也空空,都无法集中精力思考了。
若是再来个渡劫期什么的,他要怎么跟人打啊?
别回头还没救回师尊,就先把自己给饿死了。
当然,这种话在气头上的大师兄听来,无疑是火上浇油,因此,林安并没有说出口,只是下意识伸手摸上了略有些弧度的小腹。
鲮鲤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大声道:“大师兄!你错怪小主人了!不是他贪吃,而是他肚子里的孩子贪吃!”
此话一出,不仅温琼震惊在了当场,就连林安也惊得睁大了双眼。
什么玩意儿?
“小主人肚子里,怀了仙君的孩子!”鲮鲤言之凿凿地道,“大人可以不吃,可孩子不能不吃!”
林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立马就抓着鲮鲤道:“你,你别……”别瞎说!没有的事!
“事到如今,有什么不能说的?”鲮鲤道。
林安的意思是,你可以说,但不能瞎说,天地良心,他肚子里真没孩子啊!
这纯属就是在造谣!
82 这时候知道喊师尊了?
◎不可能让徒弟以下犯上,这辈子都不可能◎
林安羞耻得面红耳赤, 当即赶紧要去捂鲮鲤的嘴,鲮鲤拼命挣扎躲闪,还振振有词:“就是在月神庙里, 唔!”
温琼震惊到了极致,下意识脱口而出:“可你不是有两个侍妾?怎么敢断定, 孩子就是师尊的?”
林安一听, 这是在怀疑他对师尊的忠贞啊,当即便道:“我只当他们是灵宠而已!”
如此, 就像是变相默认自己已经怀了师尊的孩子一样!
温琼的神情,一瞬间变得非常精彩。
怪不得师尊当初不惜一切代价, 也要将林安弄回剑宗来。更是将他藏在流雪峰, 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人带在身边。
还那般维护林安,就拿上次的事来说, 只是打个板子, 皮|肉伤而已, 师尊犯不着当众大发雷霆。
原来是因为林安有孕在身, 不能受伤啊!
按照这个时间推断, 只怕师尊还在魔界时, 就已经与林安……
怪不得!
怪不得!!
原来如此!
“这就是你逃离师门的原因?”温琼沉声问。
林安:啥玩意儿?
“你为何早不说!”温琼赶紧把剑收了回去,方才他差点就剑指着林安的孕肚了。
无论如何, 这肚子里的孩子, 终究是无辜的。
“那个什么, 大师兄,你或许是误会了。”林安难堪且羞耻, 赶紧出言解释。
哪知温琼却道:“你不必多言, 我已然全部明白了!”
林安:我踏马?你明白什么了?!
墨羽冷笑:“真是稀奇。晏陵当初与魔尊成亲, 却让魔尊之子, 怀上了孩子!”
林安想开口解释,不是这样的,真不是!
墨羽却突然望向了他的肚子,语气更寒:“晏陵杀我孩儿,现如今,一命还一命,不算过分吧。”
“墨前辈!”温琼赶紧阻拦,将林安护在了身后,拱手道,“此事定还有误会,待师尊回来后,再行商讨也不迟!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再说!”
墨羽只是吓唬林安一下,纵是要报仇,也是去找晏陵,现如今林安有了身孕,他就更不可能动手伤害林安了。
思及自己可怜的孩子,当即更恨,只盼着晏陵早些回来,好要回锁魂囊,同晏陵讨个公道!
“你没事吧?”温琼的语气明显好了许多,既不疾言厉色了,也不决一生死了,还主动过来搀扶林安,话是问林安的,眼睛却是盯着他圆鼓的肚子,“要不要紧?”
林安摇头,又想解释。
可却再度被温琼打断了,他道:“从现在开始,你的衣食住行由我来负责,你想吃什么,只管同我说。”
别再吃生肉了,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不管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揣上的,事已至此,还是等师尊回来再说。
毕竟林安都怀了师尊的孩子,只怕以后真就是师娘了,虽然温琼极度不愿意承认。
但他又不舍得背弃师尊。
还体贴地带着林安一起御剑,一直有意无意护着他的肚子。
温琼问:“所以,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师尊堕魔?”
林安:“……”容他想想,该怎么编。
哪知大师兄已经为他编好了,又问:“是不是顾西川发现了你怀有师尊的孩子,还拿孩子来威胁师尊?”
林安一愣。温琼就确定了,他道:“你放心,师尊不在,那便由我来保护你。在师尊回来之前,我定不会告诉旁人。”落地后,他还拱手同墨羽道,“晚辈恳请前辈,暂时保守秘密,定感激不尽!”
墨羽道:“晏陵的事,我并不想管。”
算是变相地答应了。
回到客栈后,林安见外面围了几个天道宗的弟子,估摸着是天道宗的人找了上来,果然不出他所料。
在得知顾西川已死后,天道宗宗主就派了大司命过来,将其尸体带回去。身为父亲,他自己却没有亲自过来。
可能真是对儿子失望透顶了吧。
林安也是第一次见到陆雪衣的义父,本以为都是义父了,定然年岁不小,胡子花白了。
谁曾想,他一眼望过去,俊得最显眼的青年,就是传说中天道宗的大司命。
似才与师伯商议完,正从楼上下来,而后瞬间就察觉到了林安的目光,径直走了过来。
温琼下意识将林安往身后一护,正色道:“前辈……”
然而,大司命根本就没有望向温琼,只是同林安道:“你就是魔尊之子?”
“是我。”
林安点了点头,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但多少还有些警惕,生怕大司命也跟顾西川一样,把陆雪衣的死,也怪罪到林安的身上。
当即就悄悄攥紧了三忘。
“可否借一步说话?”大司命问。
林安看了看他,然后又远远看了眼师伯,见师伯点头了,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否则,师伯也没法跟师尊交代,便随大司命去了。
待至无人之处,大司命才拱手道:“多谢你救我义子!”
林安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答谢,给谢懵了,缓过神后,才摇头道:“我其实,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在魔陵时,也是我师尊晏陵仙君解救下了陆公子的残魂,只可惜,还未来得及救他,他却已经……”
连残魂都找不到了,怕是已经魂飞魄散。
哪知大司命竟道:“他的残魂现如今,在我手中。”
“什么?!”林安惊问,“如何能在你手里?”
“说起来还多谢晏陵仙君,此前用自身的灵力,修补了我儿的残魂,还将他藏在锁魂囊中,调养生息。后又将他放至了叶公子的体内,阴差阳错借了叶公子的灵力,这才得以回到天道宗。”
话到此处,大司命的语气都有些激动,“我做梦也没想到,今生还能与我儿重逢!他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告知了我。从前种种,皆是魔尊之过,与你无关。”
终于来了个明事理的,林安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在得知陆雪衣的残魂尚在,因为是残魂,不好随意挪动,此刻正在天道宗修生养息,说不准再过个几年,或者十几年,便能借尸还魂了。
也为陆雪衣感到开心。
大司命又道:“我已得知,顾西川的所作所为,在此事上,天道宗绝不包庇他,任凭你们处置。”
林安道:“他既已死,也算是偿清了罪孽,你放心,我不是那种爱牵连无辜之人,此事就此作罢,往后不会与天道宗为难。”
否则冤冤相报何时了?
想了想,林安同大司命道:“不过,有一件事,我想还是理所应当让你知道。”
大司命正色道:“林公子但说无妨!”
“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林安直接开门见山地道,“陆公子一直心系大司命。”
“他是我的义子,这些年来,我也一直思念着他。”若不是为了替他报仇,大司命只怕都坚持不到现在。
原本在魔尊死后,大司命就打算了结生命,随陆雪衣而去的。他始终记得,他的这个小义子怕黑。
黄泉路远,阴间森森。
他自然应该陪着小义子同行。
林安摇头道:“我指的,可不是什么父子之情。陆公子对大司命一直以来,都心存爱慕。”
此话一出,大司命的神情骤变,刚要开口,林安又道:“你与他不过是名义上的父子,既两情相悦,又有什么理由,不能在一起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林安道,“普通人这一生,不过短短百年而已,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二位已经错过了这么多年,总不想抱憾终身罢?”
他估摸着,如果自己不点破的话,就以两人的性格,定不会主动跃雷池半步的。
可怜大司命只是看着年轻,头发却已经霜白了一大片,再要虚度光阴,就该躺棺材里了。
全然当一回月老,给二人牵条红线。
李如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双臂环胸,望着天道宗众人,远去的背影,啧啧道:“我本以为,你对姓顾的恨之入骨,毕竟,他那么残害魔族人,还要挖你母亲的尸骸,怎么着,也得以牙还牙才对啊。”
“我没有辱|尸的癖好。”林安看了他一眼,又道,“而且,狗咬我一口,我总不能反过来咬狗一口吧?”
李如月愣了一下,随即问他:“你是不是在含沙射影地骂我啊?”
“没有啊,”林安摇头,一本正经地道,“你想多了。”然后转身往楼上走,走了一会儿发现李如月还跟着他,便问,“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刚好也要上楼。”
“哦,那你上楼吧。”林安侧过身子,让出了道儿来,自己则是往大堂里走。
李如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又道:“那什么……我刚好有点饿了,正想在大堂里吃饭。”
“那你吃吧。”林安绕过大堂,往外走。
“你去哪儿?!”李如月突然抓着他的手臂,问道,“这么晚了,你……你做什么去?”
林安郁闷极了,觉得他好黏人,边抽回手臂,边道:“李公子,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谁看见了?”李如月左右环顾,左右的弟子们纷纷假装在忙,他理直气壮地道,“我可得盯紧你了,省得你擅自行动!”
正拉拉扯扯间,三忘忽然从怀里飞了出来,围绕着二人旋转一圈,直指李如月的脸。
“不是吧?我不就扒拉你一下?你就拿法器指着我?”李如月气呼呼地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也一同经历过生死!你怎么这么无情!”
林安望着三忘,见其突然往一个方向飞去,当即神情一凛,惊喜道:“是师尊!”
与此同时,白苏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
想不到师尊灵力全失,竟还如此能忍!
破开房门,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就见晏陵竟还是他离开之前的姿势,半点没变,除了面庞泛起几分不正常的潮|红之外,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这让白苏不禁怀疑,那所谓的春|药,是不是买到了假的,下意识俯身在银炉子前,微微一嗅,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想不到师尊竟这般隐忍,宁死也不肯向徒儿服软么?”白苏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可那春|药委实厉害。
他不过只是稍微嗅了一口,竟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望着竹榻上雪衣白发,目覆白绫,身段修长的清冷仙君,难耐地咽了咽口水。
叮。
他脚下绊到了金链子,挣得乱响。
晏陵的手指动了动,这才像是“醒”过来一般,语气依旧淡然,他道:“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肯回头?”
“师尊说笑了,徒儿怎么舍得让师尊死?”白苏踢开脚下的金链子,缓步凑近身来,望着师尊的脸,痴痴地笑了起来,“从我第一眼见到师尊起,就在想,如果今生能和师尊结为道侣,不知该有多好。”
晏陵沉默不语。
“我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痴心妄想。或许师尊不知,又或许师尊一直都心知肚明,除我之外,两个师兄对师尊也早就有了师徒之外的私情。”白苏抬手,隔着白绫轻轻抚摸着晏陵的眼睛,喃喃道,“只不过,他们不如我胆大包天而已。”
晏陵低笑:“有时候胆大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那又怎么样?只要能得到师尊,纵然让我万劫不复,我也心甘情愿。”
白苏的手,缓缓托起了晏陵的下巴,这是令他日思夜想的脸,如今近在咫尺了,他却觉得有些不真实,好像转瞬间,就会消失一般。
他苦等了那么多年,好像就是在等待这一刻,几乎是颤着手,想要去解开晏陵的衣衫。
看着衣衫从师尊的身上,一点点地滑落,最终露出白璧无瑕的身躯来,定是极大的一种享受。
晏陵突然“望”向了他,唇边还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吓得白苏一哆嗦,立马把爪子收了回去。
可很快,白苏又咬牙切齿道:“师尊在笑什么?难不成认为,徒儿当真不敢对师尊动手?”
晏陵道:“我只是有些事,想要问个清楚,你恨我不要紧,可你两个师兄与你无冤无仇,一直以来,视你为亲弟一般,你怎忍心与顾西川联手,重伤他们?”
白苏道:“那是他自作主张,我本意只是想设法,让两个师兄离开师尊。”绝无半点要伤害他二人的意思,也包括其他同门师兄弟。
只是在他们身上,打下了暗符,但并不致命。
晏陵心中了然。
“师尊是在拖延时间么?”白苏笑道,“纵然,他们能寻来,可我已经在外设下了天罗地网,待他们寻来时,师尊早已经是我的人了。”他再也压制不住冲动,竟抬手一把抓向了师尊的衣领。
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把师尊的衣衫撕碎。
他都想好了,待占有了师尊之后,就把师尊炼制成傀儡,从此往后,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哪知,下一刻,晏陵竟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竟令白苏的腕骨犹如被钢板狠狠夹住,当即动弹不得了。赶紧要念咒,驱动暗符,岂料晏陵似乎早有预料,准确无误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尽数将他口中的咒语堵了回去。
就听嘭嘭几声,暗符竟当场被晏陵生生冲破,化作了飞灰。
白苏震惊无比,愕然道:“这不可能!”
师尊又没学过这种暗符,又如何能轻易冲破?绝不可能!
当即就抓着一把迷|烟,要将晏陵迷晕过去,反而晏陵一掌打了出去。嘭的一声,重重撞在了房门上,气血一阵翻涌,便吐出口血来。
“不,不可能!师尊的灵力,竟然没有被封住?!”白苏瘫倒在地,满脸惊悚地望着晏陵。
晏陵已经起身,随意拂了一把衣袍,似要将并不存在的褶皱抚平,抬眼“望”了过去,正色道:“那暗符下在旁人身上,我确实解不开,但你莫忘了,我终究也是景国王室后裔,那暗符如何能困住我?”
白苏的脸色,唰得一下,变得无比惨白,自知以他的修为,绝对不是渡劫期巅峰的高手,当即赶紧取出一个骨哨,刚放至唇边,还未来得及吹,便觉得眼前一晃,脖子上顿时一阵剧痛。
竟被晏陵一把掐住了脖子,顿时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艰难万状地唤了声“师尊!”
“这时倒是知道要喊师尊了?”晏陵沉声道,“莫说你是我弟弟,我收你为徒,将你养在身边,悉心教导你多年,传授你法术,可不是让你有朝一日,将自己的师尊囚|禁起来,学那些个孽徒欺师灭祖,以下犯上的!”
83 师尊真是好算计
◎师尊:我可以自救,但我就是要小蛟来救◎
“师尊, 纵然你杀了我,也逃不出这里。”白苏望着晏陵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痴痴地笑道,“反正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在, 没有任何人能到此打扰我们, 师尊为何就不能尝试着,接受一次徒儿?或许, 师尊会喜欢上徒儿,也说不定。”
晏陵道:“我并没有说过要杀你。”只是飞快地封住了白苏的灵力, 即便眼盲, 也不影响他一把夺过那只骨哨,在指尖间细细摩挲, 低声道, “这就是你用来控制傀儡的法器么?可惜了。”
稍一用力, 便捏成了齑粉, 指间一松, 就散落开来, 彻底寻不见踪迹了。
他笑道:“或许,这世间有能困住我的结界, 或者是术法, 但以你的修为, 绝对无法困住我。”
白苏:“是吗?师尊未免太过自信了!师尊可莫忘了,此前是如何被魔尊抓至了魔界, 还险些受辱之事。若非魔尊之子对魔尊积怨已深, 又恰好爱慕师尊, 只怕师尊杀不了魔尊, 直至今日还被困在魔界,当那什么魔后罢?”
晏陵道:“那我若是告诉你,并不是他抓我,而是我自愿同他前往魔界,你又该如何?”
“什么?!”白苏无比震惊,“是师尊自愿去的?这怎么可能?!”顿了顿,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咬了咬牙,“原来,师尊早就算到魔尊之子是自己的情劫了,便是故意顺水推舟,假装不敌,被魔尊抓至魔界,从而见机行事,想方设法说服魔尊之子弃暗投明,随后为了渡劫,才不惜一切代价,将魔尊之子带回了剑宗!”
“只怕,那日师尊代替魔尊之子受刑,也都是师尊提前算好的,为的就是让魔尊之子对师尊心存感激和亏欠,从而不忍离开师尊的身边!”
白苏恨得咬牙切齿,嫉妒得浑身的血液,都似乎沸腾起来了,恨恨地道:“想不到一向霁风朗月的师尊,竟私底下如此好算计!”
他嫉妒死了,兜了这么大一圈,竟都是师尊为了留住林安,而自己设的局!
若是师尊什么时候,也如此在他身上费尽心思,他纵然即刻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晏陵并不否认这些,他确实是一步一步地,把林安圈到了自己身边来,但他并非一早
就知道林安才是他的情劫。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不也一样费尽心思,让林安离开剑宗,离开我的庇护么?”晏陵的语气十分肯定,“当初,便是你从中挑唆李如月,才让他去欺负林安,也是你在大殿之上,假意劝和,实际上故意冲过去,好被气头上的林安失手所伤,以此,来迫使掌门师兄亲自动手,当众擒住林安。”
“你先是让我因此,与师门离心,又设法掳走李如月,明面上是诬陷林安,实际上却是冲我而来,包括你抓了那个孩子,又伙同顾西川,逼迫我亲手杀了那个孩子,好让清河墨家彻底与我割席断交。
之后,又千方百计引我们到那野庙去,无非就是想让我误会,王君和我母亲还没有死。我依你之意,动身前往了鬼界,果真发现王君与我母亲,并未入黄泉。
你为了离间我与徒弟们之间的情分,甚至故意设下圈套,逼我在两个徒弟之间,做出选择。”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徒弟,沉声道:“你又何尝不是好算计?”
“哈哈哈,我本意是想让顾西川抓走林安和大师兄的,毕竟大师兄可不像二师兄那般一根筋,认为师尊做什么都是对的。只可惜啊,二师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直跟在林安身边,寸步不移地保护他,而大师兄却又偏偏一直跟在师尊身边。”
白苏道,“若是大师兄被师尊当众舍弃了,那我想,以大师兄的心性,必定会对师尊失望,到时候不仅他会离开师尊,就连身后的蓬莱,也会因此埋怨上师尊。”
千算万算,没算到顾西川抓错了人。
这才有了后面,顾西川带人偷袭大师兄,将之打成重伤。而白苏自己,则是和顾西川联手上演了一番苦肉计。
为的就是在林安的眼皮子底下“死遁”,若是在旁人面前死遁,只怕会被察觉出蛛丝马迹。
事后就算林安缓过神来,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一个魔蛟说的话,又有几人会信?
“只怕,林安眼下的日子不好过啊。”白苏笑着道,“他说的每一句话,应当都无人相信吧?”
晏陵摇头:“我倒是觉得未必。”顿了顿,他又问,“你到底许诺了顾西川什么,才让他这么死心塌地帮着你?”
白苏道:“他一心一意,只想和他那个师兄再续前缘,我便答应他,要开启时空回溯之法,让他潜回过去,救他师兄。”话到此处,稍微停顿了一下,“只是我没想到,陆雪衣竟还有残魂留存世间。也不知林安对顾西川说了什么,竟让他生出了退却之心。我便告诉他,陆雪衣已经脏了,纵然侥幸复生,也不再是从前那个白璧无瑕的少司命了。”
晏陵蹙眉道:“顾西川自己也不干净。”
“话虽如此,但世间又有哪一个男人,能够容许自己的心上人,被其他男人玷|污?”白苏反问道。
晏陵道:“林安。”
“师尊,林安纵然年纪再小,他也是个男人,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在意的。”白苏很肯定地道。
晏陵也很肯定:“他与旁人不同。”
“若是师尊认为,林安不在意师尊的身世,就是与旁人不同,可就大错特错。”白苏又继续挑拨,笑道,“林安或许会心疼师尊的身世,但心疼之余,更多的是窃喜吧?”
晏陵:“窃喜什么?”
“窃喜师尊与他身世相似,都不那么干净,无法拉到台面上说,又那么地难以启齿。他以往认为师尊神圣清白,不可染指,高不可攀,定会心生怯意和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师尊。可倘使,师尊的身世也同他一样不堪,那么,他就理所应当认为,自己足够配得上师尊了。”
晏陵:“你说的是你自己罢。”
以他对林安的了解,那小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怂巴巴的,实际上胆子出奇得大!
嘴上说自己贪生怕死,实际上真要是遇见危险了,又比任何人都勇猛。
哪怕是小蛟最丑的时候,也没有自卑,反而大大方方地将脸上的龙鳞,展示给旁人看,从不遮遮掩掩。
与晏陵说话时,也都是挺胸抬头的,哪有什么自卑?
说小蛟自信,那还差不多呢,那小蛟之前还总是想着,在床上压晏陵一头,动不动就要在上面。
还自觉懂得比晏陵多,无比自信地要手把手教晏陵,如何双修,又如何如何,才能尝到其中甘甜滋味,甚至担心晏陵不会,自己主动骑上来动。
“师尊就那么相信林安?”白苏语气森然,“那不如师尊就试探一番,若是林安知晓,师尊已经被我染指了……”
话音未落,晏陵便打断他的话,道:“那么,他定会杀了你。”到时候谁都保不住白苏。
白苏道:“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倒是师尊啊,到底是真的相信林安,还是不敢一试?”
“你不必对我用激将法了。”晏陵微微一笑,“没用。”
他对白苏道:“你虽撺掇顾西川行恶,但自己手上却是没有沾半点血,无论如何,你我终究师徒一场,我不会杀你。”但关在剑宗后山,反省思过个十年八年,甚至是十几二十年,只怕少不了他的。
白苏哈哈大笑,表情凶恶地道:“师尊就不怕旁人知晓了你我的关系,因此非议师尊,觉得师尊以权谋私?”
晏陵摇头,他并不在意被世人知晓此事。
因为他深知,畏惧远比敬重,在世人的心中,更有分量。
而这两者,他皆有。
世人若容得下他,那他就继续当人人敬重的正道仙君,若是容不下他,那他弃仙入魔,当人人畏惧的大魔头,又能如何?
到时候,他是大魔头,林安便是小魔头,倒也般配至极。
“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了师尊,想不到师尊这么快,就忘记自己曾经弑父杀母了。”白苏继续道,试图再度攻破晏陵的心理防线。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晏陵竟轻轻一笑,再不似此前那般情绪失控了。
白苏恨恨地问:“你在笑什么?”
“说起来,多亏了你,才令我想起了那些原本该一直尘封的记忆。”晏陵轻声道。
秘密就藏在了他额间,隐约可见的金莲之中。
原来当年,他与海市之主相见时,那海市之主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他生了一双与他母亲几乎完全一样的眼睛。
那时,晏陵就已经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海市主告诉他,自己与他母亲之间,清清白白,从始至终,都是海市主一厢情愿,姬蘅对他只有从小到大的兄妹之情。
除此之外,就只是君臣。
海市主也是在姬蘅死后,才幡然醒悟,可已经太迟了,为了能复生姬蘅,遂才在海市之中,隐姓埋名多年,苦修邪术,甚至到了最后,不惜以活人祭祀,只盼着能与姬蘅再续前缘。
可六道之中,生死有命,此乃天意,任何起死回生之术,都是逆天而行,强行为之,最终只能是害人害己。
那时的晏陵得知这一切后,纵然也很想亲眼见一见母亲,但还是不忍心拿那数千名无辜的童男童女献祭。
偏偏海市主一意孤行,强行为姬蘅逆天改命,不料被邪术反噬,死于复生阵中,受万鬼吞噬而死。
少年晏陵阴差阳错,在阵中瞥见了母亲遗留在人间的一抹残影。
母亲拥抱住了他,并告诉他,好好活着,不要试图逆天而行,否则终将自食恶果。
之后,在晏陵的眼前,渐渐消弭,化作一朵金莲,隐在晏陵的额间,将这段记忆封住。
以保晏陵道心坚定,不再受这些俗事所扰。
只是没想到,多年后,尘封的记忆,还是被唤醒了,晏陵回想起之后,失控的情绪,也逐渐平稳下来。
他就是清河墨氏的子弟,既没有弑父,更没有杀母。
可白苏听到这些,却是万万不能接受,他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向晏陵报仇。
如今却告诉他,晏陵并没有杀海市主,而他与晏陵也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是表兄弟而已。
这让他一时间,如何能接受?
当即恶狠狠地道:“我不信!你只不过是不肯承认自己当年犯下的罪孽而已!别以为我会相信你这番说辞!”
晏陵便从额间,引出那朵金莲来,拂在了白苏的眼前,伴随着一帧帧的画面,在眼前快速浮现,白苏的脸色越来越白,直到最后一丝血色,也荡然无存,才发出了凄厉的笑声。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
“既然如此,那我所做的一切,到底又算什么?!”
双手抓着头发,因为极度悲愤,连俊美的五官都狰狞扭曲起来,白苏先是疯狂大笑,最后捶地痛哭。
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头来都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什么替父报仇,原不过就是一个借口而已,他只是太喜欢师尊,太想让师尊多看他几眼了。
当师尊从魔界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年纪的少年时,嫉妒心就渐渐抑制不住了。
尤其师尊对林安如此偏爱,甚至为了他,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当众受刑,冒着修为尽毁的风险,也要保全林安时,白苏心里的愤懑和嫉妒,就像是春雨后的竹笋,破土之后,夜以继日火速生长。
直到化作一柄钢刺,狠狠扎在他的心头,不除不快。
他以为,只要逼得师尊疯魔,让师尊丧失了理智,变得失控发疯了,才能得到师尊。
殊不知,这一切都只是一纸空谈。
上错坟,报错仇,爱错了人!
那他又有何颜面,再苟活于世?
白苏心一狠,当即就要咬舌自尽。
却不料晏陵早有预料,一掌将他打晕过去。
晏陵半蹲下,抬手虚虚抚过白苏的头,低声叹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半点没变。”
白苏小时候很乖,是晏陵三个徒弟中,最乖最听话,也是最让晏陵省心的。
但再乖的孩子,也总有犯错的时候,那时白苏不知是太害怕被罚,还是担心师尊会因此厌恶他,每次都会在晏陵找上他时,提前把自己弄伤。
等晏陵寻他去时,看见小徒儿小脸苍白,冷汗潸潸,疼得泪眼汪汪的可怜样子,就不忍心再罚他了,至多就是训斥几句。还会帮他处理好伤势。
久而久之,这就成为白苏逃脱罪责最好的方式了。
可死有时候,根本无济于事,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更何况,晏陵并没有打算杀他。
掌心蓦然一阵灼热,他便知定是林安已经寻来了。
晏陵忍不住勾唇一笑,抬手隔着白绫,轻轻抚摸自己的眼睛,随后,便咬破了舌头,一口鲜血便溢了出来。
好在之前他只是震碎了暗符,并没有将束缚着手脚的锁链震断。
他用力抓着锁链,在手腕上狠狠擦了几下,瞬间就破皮流血,鲜血顺着锁链滴落在地。
似乎还不够惨,晏陵取下发间的簪子,柔顺的白发一瞬间倾泻而下,铺了满背。簪子的尖端,在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痕,他用手指蘸了点血迹,轻轻往白绫上涂抹。
之后就熟练地躺回了竹榻上。
静静地等待他的小黑蛟来救师尊。
84 哇,师尊,你不能死呀!
◎你要是死了,那我怎么办啊,无依无靠,风雨飘零◎
待林安好不容易, 顺着三忘的指引,从外面爬进来时,一眼就看见白苏倚靠在床边, 而床上正躺着一袭白衣!
二人还双双昏迷!
“果然是你!”林安扭身化作人形,咬牙切齿道, “这下你可跑不掉了!”
命令三忘化作绳索, 将人先捆了起来,林安暂且顾不得管他, 赶紧扑到床边,连声唤道:“师尊, 醒醒, 师尊!”
可连续喊了好几声,师尊也毫无反应。
反而看清楚了束缚着师尊的锁链, 以及脖子上的金链子, 那锁链上, 甚至还沾了点血迹。
林安勃然大怒, 恨不得当即踹三师兄几脚, 但又担心将人踹醒了, 恐有麻烦。
也不知师尊到底又受了什么罪,手腕都被沉重的锁链, 磨破了皮, 血肉模糊的一片, 连唇边都满是淋漓的血迹,还有这眼睛……竟好端端的, 覆着一层白绫!
上面还有血!
难不成, 师尊的眼睛也……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 林安的脸色就白了, 赶紧伸手去摸——好在,眼珠子还在,他刚刚差点以为,师尊被挖眼了,倘若当真如此,他很难保证,三师兄身上还能有一块完整的皮|肉。
鼻子一酸,林安勉强保持镇定,抓着师尊的手臂,一边晃,一边喊师尊,师尊。
可师尊怎么都不醒,静静卧在竹榻上,倘若不是还会喘气,同死人没什么差别。
“师尊,你理理徒儿,师尊,你快理一理我啊,师尊!”
林安几乎快要哭出声了,倘若师尊真出了什么事,那留下他这条可怜无助又弱小的小黑蛟,可怎么办啊?
无依无靠,风雨飘零的,多可怜啊。
“师尊,师尊!”他又扯着嗓子喊,看着师尊煞白的脸,忍不住趴在师尊的胸膛上,嗷嗷哭了起来,“师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若是死了,那我怎么办?”
“师尊明明答应过我,要当我的魔后,师尊是大人,说话怎么可以不算数?”
“哇!师尊!你要是死了,回头师伯肯定要杀了我,定要怪我把师尊逼成这样的!”
“哇,哇!师尊!”他嚎得可大声了,额头砰砰砰地往晏陵的胸口撞。
撞了一会儿,又趴在上面,听师尊的心跳。
心跳很平稳,甚至有点快,像揣了只兔子,在里头活蹦乱跳。
林安屏息凝气,起身双手捧着师尊的脸,给师尊做起了人工呼吸。
毕竟他不是医学生,也没在其他人身上试验过,还一不留神,就情不自禁地把舌头伸进了师尊的嘴里,很快就尝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晏陵:嗯???
“不!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可以这样!”
林安猛然起身,在察觉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之后,俊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一边厉声谴责自己无耻,怎么可以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一边又赶紧脱晏陵的衣服,检查师尊身上,可有什么伤痕。
师尊的衣服虽然繁琐,但很轻薄。
他不过这么随手一拉,就拉到了胸口以下,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
只是一眼,林安就忍不住“哇”了一声。
他这声“哇”,还之前扯着嗓子嗷嗷哭叫的“哇”截然不同。很明显带着几分惊讶和兴奋。
虽然已经看过,摸过很多回了,但每一次看,都有新的体验。
那双不太安分的爪子,也一下就摸了上去,林安一边嘀嘀咕咕:“伤呢?伤在哪儿了?到底在哪儿?”
“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这里……”林安凑近,观察起了师尊胸口上,鲜红鲜红的两个点,上爪戳了戳,惊异地嘀咕起来,“好像红的有点不同寻常……”
晏陵:哪里不同寻常了?不就跟往常一模一样?
“难道说,师尊身上也被打下了暗咒?”林安又嘀咕起来。
晏陵心道,还不算太笨,但暗咒已经消失了,此刻也寻不到了。
“……我记得,之前李如月身上被打下的三道暗咒,一道在小腹,一道在后背,还有一道在屁股上……”林安仔细检查了师尊的腹部,完全没看见什么暗符,只看见了八块非常明显的腹肌。
他上爪戳了好几下,除了手感好之外,没有任何异样。
然后将师尊小心翼翼抱了起来,师尊看起来清瘦,想不到密度还挺大,林安才将人托了起来,师尊就重重压在他身上,险些将他压翻在地。
好不容易将师尊固定在了怀里,那满头的白发落至了林安的颈间,弄得他有些痒痒,他也空不出手来挠,就小幅度在师尊身上蹭蹭。
一手紧紧抱住师尊的腰,一手拽下师尊的衣衫,边摸索边仔细检查。
没有,还是没有!
光洁干净到没有任何一点瑕疵。
奇怪……既然两处都没有,就只能在屁股上了。
林安刚要伸手往师尊身后摸,随即想起老虎屁股摸不得,他以往想摸摸看,都会被师尊直接反绑住双手。
料想师尊此处定是禁区,绝对不能触碰。
可眼下也顾不得许多,林安刚要把手伸进去,晏陵就很适时地咳嗽几声,缓缓“醒”了过来。
实际上,他一直睁着眼睛的。
“师尊!你醒了!”少年满脸惊喜,顺势在师尊的衣服上,擦了擦泪,鼻尖酸涩地道,“我还以为,师尊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晏陵心说,再不醒的话,都不知道这条莽撞的小黑蛟,还能做出什么事来。他故作气若游丝地道:“我若死了,那往后,你就不必担惊受怕了。”
“师尊说得是什么话?师尊才不会死!师尊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
林安紧紧握住晏陵的手,只觉得死了三天的手,只怕都没师尊这双手凉。赶紧合在掌心,猛哈了几口热气,还来回搓搓,试图让师尊的手,恢复几丝血色,见师尊这般虚弱,哪里还有素日威风凛凛的样子。
想必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定受了很重的内伤,否则,为何会吐这么多血?
“师尊,师伯一定有办法,为师尊疗好伤的!”林安忍着哭腔,用衣袖为师尊擦了擦唇边的血。
哪知越擦越多,晏陵稍微一启唇,大股大股的鲜血,就涌了出来,很快就染透了林安的衣袖,来不及擦拭的血迹,顺着下巴淌了下来,弄湿|了衣领,把雪色的长袍,都染红了。
“师,师尊,不会有事的,师尊一定不会有事的!”林安难以置信地摇头,紧握师尊的手,喃喃自语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赶紧从纳戒中,取出一堆药瓶来,里面形形色色各种乱七八糟的丹药,也顾不得分辨这些丹药都有什么功效。
反正总归不是毒药,赶紧倒出丹药,往师尊唇边送,可师尊却不肯张嘴,林安一急,忙连声道:“师尊,张嘴,快张嘴啊!”
晏陵:拇指甲盖那么大一颗,让他干咽?
而且,如果他没有闻错的话,这颗丹药只是管腹痛的……他的肚子又不痛。
林安:“是不是咽不下去?”
晏陵:用嘴喂?那他倒是可以张一张嘴。
哪知林安只是把丹药捏碎了,然后大力掰开他的嘴,直接往里塞。
晏陵:……
他肚子确实不痛,但嘴现在有些疼,头也有点疼。
想救师尊是好的,但能不能对症用药?
下一刻,林安又把一个药瓶,直接怼了过来,催促道:“师尊,快喝!”
晏陵:……
这是外敷的,并不是内服的。
晏陵咳嗽得厉害,似乎身上真的没有半丝力气了,软绵绵地倒在了林安的怀里,下巴就这么抵在他的肩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连血带融化的药渣,一起从唇边溢了出来。
血的颜色都隐隐发黑。
林安扶起师尊,瞳孔立马剧颤,观这血的颜色,只怕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又觉师尊的手,实在凉得离谱,拢在掌心怎么也捂不热。
便误以为师尊快死了,眼下不过是回光返照。
林安吓得立马就哭了:“师尊,你不要死,好不好?师尊!我往后再也不跟师尊置气了!再也不会离开师尊半步,师尊不要死!”
晏陵道:“我若死了,你就自由了,往后再也不用待在剑宗……”他倚靠在林安怀里,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仅仅几句话,就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样,“安安,师尊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师尊只是想留住你,却不曾想,你待在流雪峰上,竟会不开心……”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师尊对我的真心!”林安抱着晏陵,嗷嗷哭道,“我没有不开心!和师尊一起待在流雪峰上修炼,是我有生以来,活得最开心的时候!”
“哇!”他哭得更大声了,“怪我,都怪我!我当时就不应该下山的!更不应该离开师尊!那师尊也不会放心不下我,就随我一起下山,也就不会遇见这样的事了!”
说着,就想弄断束缚着晏陵的锁链,却突然想起,三忘还缠在三师兄身上,正愁不知道怎么劈断锁链时,就听嗡的一声,师尊的命剑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围绕着二人转了一圈。
林安愣了愣,随即抬手一抓,那命剑竟乖顺地让他抓,不过几剑,轻而易举就劈开了锁链。
那缠在师尊脖颈上的金链子,也被剑刃撬开,林安见师尊脖颈上又流血了,索性凑过去,轻轻舔舐了几口。
随后把师尊抱了起来,打算离开此地。
却不料,晏陵拦住了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想同你说说话。”出去了,就要面对一众人,他懒得见。
林安吓得要命:“我不要听!我只要师尊好好活着!”他以为师尊是要留遗言了,哭着闹着不要听,忽又想起什么,哭得更伤心了,“是不是因为情劫?所以师尊才要死了?是不是因为我?”
“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救师尊!”
晏陵听他哭得这么伤心,暗想,定是自己的血流多了,吓到林安了,当即赶紧道:“莫哭,莫哭,师尊不是要死了,师尊只是……”
“我不要听什么师尊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又是什么人间的风雨,永远守护着我,我只要师尊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林安依旧沉浸在师尊快死的悲痛之中。
哭得极其伤心。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来了,晏陵不死一死,都对不起林安掉的这些珍珠。
晏陵有些忍俊不禁,摸索着抚着林安的脸,林安立马把脸紧紧贴在他的掌心,一边哭,一边道:“师尊,定有办法救师尊的,对不对?你教教我,好不好?你快教教我!”
还不等晏陵回答,林安又道:“但我也不想死,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除了师尊死和让我死之外,什么方法,我都愿意尝试啊!”
“什么方法,你都愿意尝试?”晏陵问。
“是啊!”林安大力点头。
晏陵一本正经地逗他:“那倘若,需要为师尊生一个孩子?”
“生就生!”林安抱紧师尊,大声道,“只要能救师尊,生个孩子怎么了?”
“好了,为师没事,莫哭了……你怎么这么能哭?”
晏陵摸索着,为林安擦拭眼泪,暗暗后悔不该吐那么多血,看把小蛟吓得,泪如雨下……等等?
怎么没什么眼泪?
是他擦错地方了?
左右捏了捏,没错啊,这是鼻子,这是嘴……眼睛,摸到了睫毛,但只有一点点湿润。
哦……原来,林安只是哭嚎得很大声,眼泪倒是没掉几滴……干嚎?
“真的吗?可是师尊吐了那么血,血的颜色都发黑了……莫不是中了毒?”林安吸了吸鼻子,忽又想到什么,“该不会是春|药吧?”
晏陵有些惊讶:“你竟闻出来了?”
“真是春|药啊!”林安恨恨地咬牙,转头去瞪躺在地上的三师兄,愤怒无比地道,“卑鄙!居然对师尊下|药!怪不得师尊浑身无力!”软得跟一汪春水似的!
“那师尊现在好些了吗?要不然我,我……”他突然开始结巴。
“你什么?”晏陵明知故问。
“我,我可以帮师尊……”林安有些难以启齿,“用,用手。”
晏陵实在是忍俊不禁,竟笑了起来,问林安,其他人在何处。
林安这才想起外头正打着呢,赶紧道:“师尊,我顺着三忘的指引,寻到了海市的旧址,此地到处都是亡魂,还有一些行尸走肉,师伯他们正在外头清扫。”
“我闯进了一间破烂的房子,看见三忘被桌上摆放的一面镜子吸了进去,我就猛然往前一扑,本想抓住三忘,没想到连人带法器,一起被吸进镜中……后来,我就找到这里了。”
晏陵听见此话,心中了然。
怪不得白苏信誓旦旦,没有人能寻到这里来,想不到竟把他弄进了镜子里。
此刻,他们正身处在镜中世界,确实无人能打扰。
若非三忘在林安手里,而恰好晏陵及时冲破了暗符,隔空指引法器,想来,林安等人很难能寻到这里来。
“师尊,我稀里糊涂进来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出去。”林安道,“不如把人弄醒,我就不信他敢不说离开此地的方法!”
晏陵拦他,道:“就让他昏迷着罢。”
“对了,师尊,他是怎么昏过去的?”林安问,“我来时就发现,他昏倒在地了。”
晏陵一本正经地道:“他往银炉子里,放了大量的春|药。”
“呃?!然后呢?”
“然后,可能是有些紧张吧。”晏陵神情认真,“一不小心,就被他自己吸进去了。”
85 你再这么紧紧缠着师尊不放
◎很快就能吃上为师的席了◎
林安满脸难以置信地惊道:“他竟有这般蠢笨的?”连下个药都不会?
不过也幸好他不会, 要不然师尊就惨了,晚节不保了属实是。
晏陵道:“他若是不愚笨,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还看了一眼, 躺在地上被捆成了麻花的徒弟,语气虽然平淡, 但眼里还是难掩失望。
毕竟他曾经也是真心实意教养这个徒弟的, 如今眼睁睁地看着白苏误入歧途,还沦落至此, 心里自然不好受。
“那师尊打算如何处置他?会杀了他吗?”林安问,“不管怎么说, 他不仅是师尊的徒弟, 也是师尊的……”
“表弟。”晏陵正色道,“他是我舅舅的孩子。”
林安愣了愣, 心中了然。
既然都改口喊舅舅了, 师尊的身世定然就是清清白白的。不由面色一喜, 可是很快, 林安又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蔫巴巴地长叹口气, 道:“这里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可外面的……唉。”
晏陵:“怎么了?”
“师尊, 你另一个弟弟打上门来了。”林安苦着脸道, “锁魂囊还在师尊身上吧?”
“在, 完好无损。”顿了顿,晏陵又问, “墨羽弟弟为难你了么?”
“倒也不算为难, 否则, 我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师尊面前, 只不过……”他挠了挠头,忍不住又长吁短叹起来,满眼担忧地望向了晏陵,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晏陵心里明了,他道:“墨羽弟弟虽自小就与我关系不好,但他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冤有头债有主,他想替他孩儿索命,便会来寻我。”说着,还摸了摸林安的头,轻声安抚,“与你无关,你不要怕。”
“我怎么能不怕?”林安顺势抓紧师尊的手,往自己的心口窝贴,愁容满面地道,“师尊有把握复活那个小弟弟吗?”
晏陵听见这个称呼,微微扬了扬眉,那个小孩子是他的侄儿,林安竟喊弟弟,这辈分一下就拉开了。他道:“自然。”
“那就好,我就知道师尊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林安磨了磨后槽牙,“师尊,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但问题又来了,白苏昏迷不醒,师尊又身负重伤,林安就一个人,又没有三头六臂,应该怎么同时把两人一起带离此地?
不过很快,林安就想好了,一个背身上,一个抱怀里,或者一个背着,一个顺地拖。反正他本体是蛟,力大无穷,难道还抱不动区区两个人?
“师尊,我背着你走。”林安赶紧背对着晏陵弯腰,让师尊爬他背上来。
晏陵不忍心让林安受累,便拒绝了。
正要自己下地走时,竟被林安一把抓住手腕,他道:“师尊!都这种时候了,还逞什么强?”
然后就不由分说,打横将师尊抱了起来,还原地转了几圈。
表示自己能够抱得动师尊。
晏陵到嘴的话,又默默吞了回去。
算了,盛情难却。
“你此前看见的镜子,应该是虚镜,一种法器,可以将人困在镜中世界,若是不知自己身在镜中,只怕难以出去,如今,你我已然知道,那么离开此地,便容易多了。”晏陵道。
“那应该怎么出去?师尊教我,让我来做便是,师尊眼下伤重,万万不能再使用灵力了。”
“好吧。”晏陵答应了,又道,“实则想要离开这里,并不难,你在这里所看见的一切,都只是假象,只要找到真的那样东西,就能离开了。”
“真的东西……”林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然后抓着晏陵的手臂,道,“那师尊算不算?”
“……”
“不算啊?也对,毕竟师尊虽然是真的师尊,但不是东西…”林安陷入了沉思。
晏陵:怎么听着,像在骂人?
“既然不能是人,那衣服,法器,也不能算吗?”林安又问。
晏陵摇了摇头:“不能。”不过,他倒是真想起了一样,只不过有些难以启齿。
但很快,林安也想到那块去了,他道:“师尊,你说,三师兄之前试图给你下那什么药?那药肯定就是真的吧,否则,三师兄自己怎么会中招?”
“是真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师尊快说啊,我们好赶紧离开这里,莫让师伯他们着急。”林安催促道。
晏陵:“那毕竟是春|药,你须得……嗯,然后才好出去。”
林安很快就意会了,也就是说,他得把下在银炉子里的药|粉给吸了,才好离开这里。
这倒是不难,可难的事……那毕竟是春|药啊,林安又是魔蛟,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
若是回头在人前,现出原形,兽|性|大发,那他的一世英名岂不就……等等,他好像,貌似,大概本身在外,名声就不好听。
算了,只要能出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豁出去了!
林安抱着师尊,走到了银炉子旁,猛吸了好几大口,还被呛得咳嗽了几声,没一会儿,身上就开始发热了,眼前也一阵昏沉。
使劲摇了摇头,试图保持清醒。
却见眼前的景象,竟扭曲起来,像是雪花拼凑成的一般,一块块的,出现了裂痕。
在师尊的引导之下,林安果然带着二人跳出了虚镜,才落地的一瞬,他就有些坚持不住,腿一软,便单膝跪地。
豆大的冷汗,立马滴落在地。
也顾不得擦汗了,林安赶紧搀扶师尊,询问师尊怎么样。
可一开口,就发出了难耐的喘|息,娇娇柔柔的,媚到了骨子里。
小腹更是烫得惊人,像是淋了一盆铁汁一般,当即就维持不住人形,变回了黑蛟,还本能的从下到上,将晏陵紧紧缠绕住了。
硕大的脑袋,还搭拉在晏陵的肩膀上。
鼻孔里发出几声粗喘,龙须都一抖抖的。
“师尊,我好难受……”
“难受便对了,因为你中了春|药。”晏陵倒是十分平静,还伸手摸了摸小黑蛟的脑袋,轻声道,“你做得很好,多谢你过来救师尊。”
“那师尊能不能……”话到此处,小黑蛟还腻腻歪歪地用脑袋蹭了蹭师尊的脖子,当即缠绕得就更紧了,难耐至极,浑身都跟被火燎了似的,连龙鳞都开始发烫。
隐隐都有些泛红了。
“师尊,这春|药好生厉害。”小黑蛟的呼吸滚|烫,小心翼翼伸出长信子,跟蛇一样,舔舐着师尊的耳垂,边舔边含糊不清地嘟囔,“师尊好香啊……”
晏陵也知道他难受,也想让他不难受,只是眼下并不合适,抬指在黑蛟额头,轻轻一戳,一股清凉至极的灵力,就穿透了他的身体。
缠在身上的黑蛟,立马狠狠哆嗦了几下,发出了欢快的喘|息,仿佛贪凉一样,缠绕得更紧了,几乎和晏陵的身体,没有一丝缝隙。
隐隐都能听见骨头被勒紧时,发出的卡擦卡擦脆响。
晏陵问他:“在你们魔界,若是有人去世了,需要置办丧礼么?”
“一般来说是要的。”想了想,林安又道,“而且,过来奔丧的宾客,还能吃席。”
“你喜欢吃席吗?”
林安点头:“喜欢啊。”
“那好。”晏陵微微一笑,“你再这么紧紧缠着为师不放,那么,你很快就能吃上为师的席了。”
林安:!!!
“啊!!!!”他发出了惨绝人寰的鬼叫,赶紧松开了师尊,还一下跳离师尊几步开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晏陵这才能平稳的,缓缓地,呼上一口长气,不至于活活窒息而死。
“可是师尊,缠着师尊很舒服……”小黑蛟心虚地对起了爪子,还很难受地尾巴胡乱拍打在地面上,发出了啪啪啪的巨响,扬起了一大阵烟尘,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可以缠得松一些,只缠师尊的腰也可以,不不不,我变小一点,缠在师尊的手腕上就可以了!”
晏陵笑道:“缠吧。”
林安面色一喜,哧溜一下就窜了过去,直接缠在了晏陵的腰上,才刚把脑袋搭拉在师尊的肩头,准备蹭蹭的时候,鼻子有点痒痒,刚要打个喷嚏,师伯等人恰好从外面赶来。
就是这么凑巧,看见小黑蛟的身子紧紧缠住了晏陵的腰,还张着血盆大口,尖锐锋利的獠牙,正对上了晏陵的脖子。
温琼当即惊喊一声:“住手!”可随即发现不对,又改了措辞,“住口!”
林安那一个喷嚏,硬生生被吓回去了,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有,你们误会了!”
“大庭广众之下,你如此这般像什么样子?还不快些下来!”卫枫呵斥了一声。
林安不得不卷着尾巴,蔫巴巴地要从师尊身上下来,哪知尾巴突然被师尊抬手托住。
他就顺势变小了许多,直接缠在了师尊的手腕上,把脑袋往衣袖里一钻,就露点尾巴出来。
晏陵道:“师兄,是我体力不支,安安只是为了搀扶我,遂才会如此,你莫要怪他。”
可在场几人,除了晏陵之外,就没一个瞎子!
搀扶人需要那么紧的缠人腰上吗?
“师弟,你怎么样了?”卫枫上前搀扶他,惊问,“你这眼睛?”
“说来话长。”晏陵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离开再说。”
回到客栈后,师伯要为师尊疗伤,林安原本想待在房里帮忙,却遭受到了师伯无情的驱赶。
师伯甚至还发现了些异常,蹙眉问:“林安,你怎么了?身上的龙鳞似乎有些红。”
像是烧红了的铁块。
林安哪里敢说,自己是中了春|药的缘故,更不敢说,自己只能紧紧贴着师尊,才会好受一些,只好说,自己天生就这个色的,然后灰溜溜的离开。
还趁着师伯没注意,偷了师尊的外袍,团在怀里就往外跑,想寻个没人的地方,团成一个球,把师尊的外袍当窝,闻着师尊身上的气味,他能好受一点。
结果好巧不巧的,正好迎面撞见了大师兄他们。
林安眼前都有点恍惚了,一,二,三……四,好多个男人!
正迎面朝他走来。
赶紧晃了晃脑袋,不行,不能这样,他还没有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为了不让众人发现自己,林安果断调头就跑,还变成很小一条,可变小后,拖着师尊的衣服就十分吃力,正当他卖力拖拽的时候,一旁的拐角处,又传来了脚步声。
以及李如月气呼呼的声音:“你好过分!怎么可以偷吃我给林安准备的龙舌饼?那你都吃了,他吃什么?”
鲮鲤振振有词:“小主人才不爱吃龙舌饼呢。”
“胡说!他定是喜欢的!”李如月道,“少为自己的贪吃找借口!”
林安僵在原地,完了完了,这前有狼,后有虎的,万一他一个把持不住,先吃狼,再吞虎,那怎么办?
毕竟他从来都不是个有定力的蛟啊!
眼瞅着两波人要迎面撞见了,林安脑子一抽,竟从二楼一跃而下。
可他忘记自己现在变小了,弹跳力一般,竟噗通一声,掉进了茶杯里。
正坐在大堂里,独自喝茶的墨羽:“……”
“咳咳咳,好苦啊。”小黑蛟探了个脑袋出来,搭拉在杯沿上,边喘边道,“我,我这是在哪里。”
“在茶杯里。”墨羽面无表情地道,“你该庆幸,我喝得慢。”要不然,此刻就在他肚子里了。
手腕一翻,直接连茶带蛟,往地上一泼。
林安都来不及骂人,赶紧裹着一层湿湿嗒嗒的茶水,卷着尾巴逃之夭夭。
86 师兄,我要与林安结为道侣
◎是不是林安给你灌迷魂汤了?◎
房内, 卫枫在替晏陵检查了一番之后,确定了师弟没受什么伤,只是这眼睛暂时无法复明。
当然, 只是暂时的。
“好在我下山时,随身携带了一些解毒的丹药, 可解你眼睛所中之毒, 每日温水融化,分三次服用, 想来不出七日,必能复明。”
卫枫倒了一碗温水来, 将一颗仅有黄豆大小的丹药, 放入碗中,待彻底融化之后, 才端到了晏陵面前, 轻声道:“师弟, 来, 先把这个喝了。”
晏陵嗅到了苦味, 当即就蹙紧眉头, 十分的嫌弃,从容不迫地抬手挡开, 淡淡道:“不必了, 我自行用灵力驱毒便是。”
“你自行驱毒, 少则也得十天半月,哪有服用这解毒丹来得快?”顿了顿, 卫枫有些惊疑, “你该不会是嫌苦吧?”
“我只是不想浪费师兄的解毒丹罢了。”晏陵抬手婉拒, 再者, 眼睛偶尔瞎一瞎,其实也挺好的。
难得看见小黑蛟那么紧张他,还主动将他抱起来原地转圈圈。
毕竟,不久之前,林安才因为被蒙骗的事,和晏陵起了争执。
当时林安懂事的顾全大局,眼下事情差不多告一段落了,没准林安要秋后算账,或是旧事重提。
“你这眼睛一日不好,我心里就跟长了根刺似的,一日心头不安,你全当是体恤一番,抛下宗门,不辞千里赶来相助,还为了你的事,提心吊胆了好几个晚上没睡觉的师兄罢。”
既然如此,晏陵也不好再推辞,接过碗很平静地喝下了。喝完之后。他只想连碗带师兄这个人,一起远远地丢出去。
实在是太苦了,从舌头尖到嗓子底,没有一寸是不苦的。
卫枫将装满了解毒丹的小药瓶,放在了晏陵枕边,想到白苏,他就长叹口气:“好在那孽徒还算有点人性,只是用毒粉毒瞎了你的眼睛,倘若是……那往后,你怕就只能一直这样缠着白绫了。”
他抬眸连续看了好几眼,越看越是心疼,同时也越发恼火起来,只道白苏糊涂,居然胆敢以下犯上,险些酿成大错。
但如今酿成的错也不小。卫枫也不想拐弯抹角了,直接开门见山询问晏陵,打算如何处置。
晏陵道:“他虽是我的徒弟,但终究是剑宗的弟子,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师兄不必顾及我。”他也向卫枫解释了,白苏与自己原该是表兄弟才是,末了,他又道,“他受此魔障所困,行出这般荒唐之事,也都是我这个当师尊的,管教不严之过。”
“师弟,你若这么说来,倒也是我的不是,当年是我把他带回来的,明知他来历不明,还非让你收他为徒。你的性情看似淡漠,但这些年来,我看得清楚,你确实有很用心地教养他们三个。”
话到此处,卫枫还长叹口气,他对白苏何尝不是视为亲子一般爱护,只可惜那孩子因为一些误会,误入歧途,深陷魔障,还险些谋害了这些年来,一直养育他的恩师。
“罚定是要罚的,但无论如何,我想留他一命。”
晏陵听罢,便起身拱手道:“那我便代他,多谢师兄手下留情!”
卫枫忙伸手将人托起,道:“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不必如此多礼。”顿了顿,他又道,“只不过墨家那边,我只怕不好插手。”
晏陵道:“我自己的家事,能自行处理,师兄放心。”
“我对你一直很放心,你从小就拥有远超同龄人的稳重,行事颇有分寸,但只要事关魔尊之子,似乎就……”就有些离经叛道了,卫枫的语气沉了沉,直言道,“师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师兄想听实话,还是想听,师兄想听的?”
卫枫正色道:“自是实话。”他越发压低声音,“你且告诉师兄,你对魔尊之子,是不是有……有了师徒之外的感情。你的无情道是不是被他给……”话未说完,他已经反而有些羞耻地抿起了嘴。
晏陵也不想再隐瞒什么,事到如今,他也该给林安一个名分了。便道:“师兄,若是我说,我想与林安结为道侣,那么师兄会祝福我们么?”
“你……你这也太!”太直接了!
他只是问一问,打探打探师弟的口风,看看师弟对林安的态度而已,结果师弟倒好,开口就是一句,想和林安结为道侣!
可林安是谁?
他是魔尊之子,是魔蛟!
而晏陵是谁?堂堂剑宗的仙君,乃名门正派的修士!如今还未羽化飞升,他就是个活生生的人!
更何况,对外界来说,他们可是师徒,师徒,师徒!
自古以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徒之间怎么可以相恋?又怎么能结为道侣?
卫枫起身,惆怅地背着手,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短短片刻,他就在脑子里设想了无数种方案,其中包括且不限于棒打鸳鸯,强行拆散,抹掉双方的记忆,强行灌忘情水,或者是将林安驱逐出师门,让他打哪儿来的,滚回哪里去,离他的宝贝师弟远远的,最好连半根头发都别想挨着!
亦或者是,暂且以治疗师弟的眼睛为由,将他带回剑宗,关在殿里,促膝长谈个十天半月。
不分昼夜地在晏陵耳边念清心咒,各种念,念到他心无旁骛了为止!
再或者,来点损招,仙门那般多的俊男美女,给林安多介绍几个年轻貌美的,分一分林安的心。
到时候让晏陵对林安失望,那么,就能拆散他二人了。
可以上的想法,很快就通通被卫枫否决了。
他和晏师弟从小一起长大,不说感情好得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但他对晏师弟比亲弟弟还亲!
亲弟弟要是死了,卫枫会难过伤心,痛彻心扉,但倘若晏陵有个三长两短,那跟直接断卫枫的胳膊腿,有什么区别?
“师弟!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卫枫几步走近,抓着晏陵的手臂,正色道,“我知你苦修无情道多年,一直待在山中,性子闷,不爱出来走动,很少与人接触,定不懂什么是情,那林安纵然再好,可他也是个男人,他,他和你,你们……不行的啊!师弟!”
说到后面,都开始结巴了,苦口婆心老妈妈一样劝说,让晏陵再认真思考一下,不要这么冲动,万一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呢?
晏陵道:“师兄,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便该知道,我不是那种因为一时心血来潮,就冲动行事之人。”
“我正是知道你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才更要劝你想清楚了!”短短片刻,卫枫就惆怅的头发都白了几缕,眼尾都多出了几条皱纹,又道,“你纵然不想修无情道了,师兄也尊重你,你想入红尘,也可以,但天底下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女子,你不去喜欢,怎么偏偏就……”
晏陵:“因为,我是个断袖。”
此话一出,卫枫只觉得如雷贯耳,头顶雷云翻涌,他脑袋都懵了。
断袖二字像两个霹雳火榴弹,直接炸在了他的脑子里。
本以为,这句话就足够让他自我消化个十天半个月了,哪知还有更厉害的——
“师兄,你不要因此迁怒安安,因为,是我引|诱了他。”
“别再说了!”卫枫都觉得,引|诱二字实在太惊世骇俗了,能说出这种话的晏师弟,突然变得十分离经叛道!
这两个字原本就不该出现在晏师弟的嘴里!
不,哪怕出现在他脑子里都不对,不行,不可以!
如此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字眼,到底是哪个无耻小人教给晏师弟的?!
“是师兄开口问了,我才回答的。”晏陵反而挺平静的,“既然师兄不想听了,那我便不说了。”
卫枫:……
他眼尾的皱纹,因为晏师弟平静如水的态度,而又增添了几根。
“师弟,你有没有想过,林安才十七岁,他能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么?”卫枫道,“我相信你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但他或许是。”
晏陵神情自若地道:“我只管付出真心,若他以真心待我,那我们便是两情相悦,自然最好不过。若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对我的情分不过昙花一现,花落情退,那我也不怨不悔。”
只不过,真要是如此,他会去寻来情人蛊,亲手送进林安的嘴里。
如此,安安就能永远爱师尊了。
既然昙花只有一夜生机,那干脆在花盛之时,将之冰封。
如此,就能永恒了。
卫枫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林安定是给晏陵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否则,一向理智的晏师弟,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还如此卑微,就算一片真心最终惨遭辜负,也不怨不恨?
简直岂有此理!
促膝长谈!
待回到剑宗,他定要拉着晏师弟,好好促膝长谈!
十天半月不行,那就三、五个月!
五个月也不行,那就三、五年,总而言之,势必要把师弟拉回正道!
“那么,师兄会祝福我们的,对么?”晏陵笑问。
卫枫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多,望着晏陵的脸,欲言又止。
“我以为,师兄会理解我,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晏陵叹了口气,“我不会让师兄为难,我会离开师门。”
卫枫赶紧劝阻:“我何时说我不同意了?”想了想,他又道,“只要你们不是师徒,那断袖就断袖吧,既不违背门规,也不违背师训。只不过林安年纪尚小,我担心他只是一时贪图师弟你的皮相,不如,让我设计考验考验他,若他能通过考验……”
“要如何?”
卫枫大手一挥:“那就随你们去!我不再管了!”他又定定望向晏陵,“只不过,你不许插手!”
晏陵:“若是师兄执意为难人,世间又有几人能完成师兄设下的考验?”
“我都未说是什么考验,你倒是先维护起他来了!”卫枫道,“自是要考验他的意志,若意志不定,容易受外界非议所扰,那趁早对你打消念头,好过将来心生怨恨!”
————
林安冲了个凉,身上果然舒服多了,才变回人形,走至大堂,就被一名弟子喊了过去,说宗主有事寻他。
而且,只寻他。
林安一听,心道坏了坏了,定是秋后算账来着,当即满口答应,实则立马往师尊的房里冲。
半道上被师伯截住了去路。
林安胆战心惊,急忙解释,自己只是想看一眼师尊,然后再去见师伯。
卫枫长叹口气道:“你多看看你师尊,也是应该的,往后只怕就……”又叹了更大口气。
林安惊道:“师尊怎么了吗?伤得很重?重到连师伯也治不好?”
“自从魔尊将你师尊掳走后,他就一直大伤小伤不断,虽也医治了,但并未痊愈,最近又接连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一直忧心忡忡,还大肆耗费灵力,如今,已然是强弩之末,只怕……唉。”卫枫话到此处,重重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你们之间的事,我也不想追究了,只盼晏师弟剩下的日子里,能开心自在些。”
林安瞬间如遭雷击,脑子一下子就空了,整个人僵在当场。耳边嗡鸣不断,完全听不清师伯在说什么了。
只觉得天地之间,一片混沌,似在高速旋转一般,他竟连站都站不稳了。
要不是师伯手疾眼快拉他一把,他险些双腿一软,就跌倒在地。
“不,不会的!”林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师伯的衣袖,一开口就带了点哭音,“师伯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救不回师尊?”
“纵然是大罗金仙,也有身归混沌之时,更何况,晏师弟只是肉|体凡胎。”卫枫故作叹惋,无比惆怅地摇头,惋惜无比地道,“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又何尝不想救他?但凡有一线生机,我都不会轻易放手……只是,造化弄人,晏师弟命该如此,非人力所能及,天道不可抗。”
林安才不管什么造化,什么天道,他只知道,如果晏陵死了,那自己在这个修真界,就无依无靠了!
虽然,这一路走来,他多少也交到了一些朋友。
大师兄对他不错,二师兄也对他改观了,李如月成天到晚围着他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林安也并非真的不懂他的意思。
更莫说,愿意向林安献出身心的小蛇,小狐狸了。
不仅是朋友,林安还有灵宠,身后还有整个魔界。
可这些加在一起,也抵不过晏陵万分之一啊!
他只想师尊活着,哪怕瞎了,残了,毁容了,都没关系,林安不在乎!
可若是死了,就再也不能抱师尊,不能亲师尊,只能在梦里相见了!
林安心乱如麻,完全听不进去师伯接下来的絮叨,一头扎进了师尊的房里。
就见一袭白衣静卧在床榻上,安安静静,也死气沉沉。
他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扯着嗓子嗷嗷大哭了,却又担心会惊醒师尊。
使劲咬了咬牙,把眼泪憋回去。
然后小心翼翼凑过去,三两下就蹬掉鞋子,轻手轻脚地爬到床上,贴着师尊睡下。
望着师尊的侧脸,又忍不住流下泪来,轻轻握住师尊的手,只觉得师尊的手好冰,像死人一样。
他把师尊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试图让师尊暖和一点,只要一想到,师尊就快死了,他就觉得心脏抽疼抽疼的,像是要碎掉了一样。
倘若不是他一时意气用事,偷跑出山,那么,也不会中了白苏的诡计。
也许,他此刻还和师尊一起在流雪峰,师尊或许在教他画符,也或许在教他练剑。
又或许,他在缠着师尊,晚上吃烤鱼……
想着想着,林安就把脸埋在被褥上,小声啜泣起来,没一会儿,师尊的手就动了动,微微翻身,另一只手就准确无误地搭在了林安的头上。
“是谁又惹我的小蛟不高兴了?”晏陵温声细语地问。
“师,师尊……”
林安本想抱着师尊,哇哇乱哭,可随即想起师伯说的话,在师尊最后的日子里,他也希望师尊能高兴,就算师尊眼睛看不见,也不希望师尊因此担心他,连死都不能安息,在地府还要牵挂着他。
“我就是想师尊了。”林安吸了吸鼻子,“我想抱抱师尊。”
晏陵微微一笑,冲他伸出了手。
林安立马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师尊,还把脸贴在师尊的胸口上,只觉得师尊的怀抱很温暖,也很有安全感。
哪怕天塌下来了,只要能躲到师尊的怀里,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师尊,我还想亲亲师尊的……的嘴。”
晏陵也答应了,但又想起什么,刚要开口,林安就扑了过来。
“嗯……”晏陵甚至吃痛地发出了一声闷哼。
林安赶紧松口,惊慌失措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师尊!我,我不是存心要咬师尊的舌头!”
“只是,只是师尊的舌头突然在我嘴里动来动去,我,我一紧张就,就咬了……师尊,疼得厉不厉害啊?”少年急急忙忙地解释,还立马去捏晏陵的下巴,慌慌张张地检查师尊的舌头。
晏陵摇头,吞咽下了一口血水,笑道:“我忘了告诉你,我才吃了药,嘴是苦的。如此也好,解了苦味。”但嘴里就都是一股子血腥气了。
“怪不得突然这样苦,我还以为……”还以为是人快死了,所以嘴就是苦的了。
当然,林安并没有这么说,只是恨恨地道:“那么苦的东西,怎么可以拿来给师尊吃?不行!”
他立马要出去找李如月!
那家伙嘴巴碎得很,一天到晚吃不完的小零嘴,他去讨一些甜甜的蜜饯来,好让师尊甜甜嘴。
晏陵拉住他,将人一下拉入怀中,一手揽住林安的后腰,一手紧紧箍着他的背,低声道:“别动,让师尊好好抱抱你,一会儿就好。”
87 师兄真是太损了
◎不管师尊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林安果然不再动弹, 乖乖地给师尊抱,他也同样回抱住了师尊,享受着片刻的安宁。闭着泪眼, 他问:“师尊,师伯都告诉我了, 还有多少天?”
晏陵:“坚持服药的话, 约莫七日。”他以为林安问的是眼睛。
“七日……”
林安一下子就破防了,七日转瞬即逝, 他还有好多事,没有和师尊一起做呢!
但他不能哭, 一定要坚强。
兴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定会有的!
“我再也不会离开师尊半步了。”林安更紧地抱住晏陵,一字一句地道, “师尊的眼睛看不见, 那我就当师尊的眼睛, 不管走到哪里, 我都跟着师尊!”
晏陵摸了摸他的头, 估计师兄是对他说了什么, 但既然说好了,不插手, 那他也不好干预。
林安索性破罐子破摔, 把自己的窝都挪到晏陵房里了, 完全无视了众人或震惊,或诧异, 或疑惑的目光。
还去向李如月讨蜜饯。
“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说呢, 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竟还会主动过来寻我?”李如月撇了撇嘴道:“仙君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大人喝药配蜜饯的?”
“那我自己出去买!”林安转身就走。
李如月道:“外面卖的垃圾,怎么能跟我家秘制的蜜饯相提并论?我敢说,你就是跑十八条街,也买不到那么好的蜜饯!”
“什么样的人,就吃什么样的东西,像仙君那般高贵的修士,你就忍心拿人间卖的破玩意儿,给仙君吃?”
林安停住,李如月趁机道:“我给你蜜饯也行,但从此往后,你得答应跟我做朋友!”
做不行,但做朋友可以。
林安回眸:“只是这样?”
“是啊!”李如月理直气壮,“是做朋友!你不可以在外说什么,你是我的救命恩公,恩同再生父母!”
“好好好,我答应你!”
李如月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给了他一大包蜜饯,里面各种各样的果脯,比外面卖得大很多,一看就是顶好的果子腌制而成的。
确实跟外头卖得很不一样。
林安拿在手里,满意得不行。
李如月见他这样,嗤笑道:“不管怎么说,你从前也好歹是堂堂魔界的小殿下,现如今竟沦落至此,真是可怜啊。”
“魔界没有这种东西。”林安理直气壮地道,“魔人不吃甜食。”
“啊……”李如月震惊片刻,才道,“不吃甜的,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林安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观点,捧着蜜饯就要去寻师尊,李如月拦他道:“你急什么?天要塌了啊?”
“师尊这会儿要喝药了,我得赶紧过去。”林安推开他的手。
“不就喝个药,能有多苦啊?”李如月酸溜溜地嘟囔。
“那我回头带一颗出来给你啊,你等着我!”
林安说话算话,把蜜饯送给晏陵之后,就问师尊要了两颗解毒丹。
李如月拿起一颗,放在鼻尖嗅了嗅,觉得气味很怪,但为了不让林安小瞧他,便道:“区区一颗丹药,有什么了不起的?”
“听说是用温水化开了服用,我看就不用了,直接含在嘴里,喝口水得了。”林安自己含了一颗,喝了口水,鼓着腮帮子,望向了李如月。
李如月见状,也不甘示弱。
结果就是,坚持了没一会儿,二人都狂吐不止。
“太恶心了!这什么丹药啊!”李如月一边吐,一边骂骂咧咧的,“谁炼出来的?到底是救人还是杀人啊?”
林安也吐个不停,一边吐,一边心疼师尊。居然要吃这种苦东西!
“让我死三天,也比吃这个好。”李如月反复漱口之后,果断含了一嘴蜜饯,含含糊糊地说,又抓了一把,要往林安嘴里塞。
林安摇头拒绝了。
从今天起,他要和师尊同甘共苦。
绝不让师尊一个人难受!
李如月吃了些蜜饯,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见林安铁青着脸,明明苦得皱紧眉头,直吐酸水,却还要硬撑着,想也知道因为什么,忍不住又撇嘴道:“呦呦,你跟仙君还真是师徒情深呐,我看你早就忘了,在魔界苦守,望眼欲穿等着你回去的两个老相好了吧?”
林安道:“他俩不老。”
李如月:问题的关键,是在年龄上吗?
“哼。”他气得转过身去,抬手揪着发冠上垂落下的金丝带,编的几缕小辫子上,还缀着小珍珠,精致的不得了。
林安还看见他今日换了个新的抹额,也不知道是小牛皮,还是鹿皮,上面镶嵌着一块做工很精致的铜片,像是祥云图案。往下瞧,腰间还挂了一个很漂亮的小玉葫芦,脚下踩着一双鹿皮靴,他又一向喜欢艳丽的颜色,红蓝相间,打扮得跟花孔雀一样。
跟之前狼狈不堪,衣衫不整,满脸灰尘,头发散乱,被人五花大绑起来,蜷缩在角落里的可怜样子,截然不同。
似乎也完全忘了,身上还贴着暗符的事,整个人显得神采飞扬,但却没了之前的趾高气昂,兴许也是成长了些,倒显出几分世家子弟的气定神闲来。
该说不说,不管是谁,只要有妈妈疼,就会被照顾得很好。
林安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依旧是三师兄所赠的衣服,再想想三师兄把师尊坑害至此,就恨得牙根痒痒。
李如月也注意到了,问他怎么还穿这身,心里一点不膈应的?
林安实话实说:“那我也没其他衣服可以换了。”
“出去买啊。”李如月道,“实在不行就去偷去抢啊。”
林安觉得和他说话,简直是在对牛弹琴。刚要去厨房里,亲自下厨,给师尊炖个老母鸡汤,好好补补身子。
民间常说,以形补形,回头多弄点鱼眼睛。
“那什么,正好,我娘给我带了好些衣服来,有几身我不太喜欢……咳,都是上好的料子,丢了也浪费,要不然你就……”李如月用眼睛,往林安身上扫了扫。越看越觉得林安穿戴的真寒酸,一点都不像所谓的小殿下。
心道,跟着晏陵有什么好的,还不如跟着他呢,往后有他一份金银首饰,就有林安一份。
林安叹气,师尊如今都看不见了,他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给谁看呢。
更何况,他此刻也没那个心情。
刚要婉拒,李如月却已经把他拉进了房里,走到两个巨大无比的箱子面前,打开了盖子。
林安望着满满两箱子的首饰,震惊道:“怎么这么多?”这出门在外的,带这么多首饰?
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家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这才算什么?”李如月两手掐腰,很豪气地道,“不过是九牛一毛,我的首饰拾掇拾掇,都能堆出一座金山来!”又示意林安挑些喜欢的拿走。
林安嘴上很客气:“这怎么能行呢?”
实际上,已经弯腰在箱子里翻找了,试图找出一些小铃铛来,挂在身上,这样一来,不管他走到哪里,师尊都能立马发现他了。
“这个好看,这个也好看,还有这个……”
李如月左手拿着一条满是金色珍珠的链子,往林安脖子上比划,右手拿着一个状若莲花的金冠,在林安头上比划,目光却又瞥向了箱子里的织金的发带,觉得绑在林安的头发上,肯定很好看。
最好是打个漂亮的花结。
哪知林安看都不看他挑的,而是自顾自地挑了一串缀满了小铃铛的银链子。李如月探头看了一眼,道:“这个最不值钱了。”
“我又不是要拿它出去换钱。”林安随口道。
李如月先是一愣,随即心里暗喜,觉得林安好重视自己送他的礼物,当即大手一挥,就给他了。
还费劲巴拉地抬了第三个箱子过来,里面全是新衣服,他都没上过身的。
林安怀疑李如月是不是吃错药了,甚至直接问他:“你是不是想先送我东西,回头好冤枉我偷你东西啊?”
气得李如月当场炸毛了,恼怒道:“我岂是那种卑鄙无耻之徒?”
林安:那你最好不是。
在李如月的一番精心打扮之下,林安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然改头换面,十分的珠光宝气。
若是旁人这么穿,定然庸俗,但林安的脸足以让他撑得住世间所有华丽的服饰。
一路走来,所有遇见他的人,都会愣在当场,有些甚至瞠目结舌,更有离谱的,为了扭头看林安,走着走着,一脚踩空,直接滚下了楼梯。
连师兄们都用那种震惊,却又惊艳的眼神,望着他。
林安故作镇定,实际上也觉得自己这么穿挺好看的,迫不及待想和师尊分享。
虽然师尊眼盲,但可以上手摸啊。
刚要直接推门而入时,门就开了。
墨羽缓步踏了出来,神情倒是挺平静的,只是在看见林安时,显得有些惊诧,但很快就目不斜视地抬腿走了。
看样子应该是和师尊协商好了。
也是,师尊眼看着都快要死的人了,墨羽纵然再恨他,也得想办法吊着他的命,直到自己的孩儿复生为止。
林安深呼口气,走了进去。
一眼就看见师尊盘腿坐在床上调息,似发觉进来的人是林安,便笑道:“你来得正好,我已与墨羽弟弟协商好了,明日便动身前往魔界,你可有什么顾虑?”
林安摇头,但又忽然想起师尊看不见,便道:“我都听师尊的。”随后就一路叮叮当当,走到了师尊跟前。
还很自然地往师尊怀里一歪,仰面躺在师尊怀里。
晏陵的手,缓缓摸上了林安的腰,二指捏起一个铃铛,“这是……?”
“师尊如今看不见,但只要一听见铃声,就能知道是我来了。”林安抓着师尊的手,引导着往别处摸摸。
晏陵果然发觉他今日的不一样,竟换了身衣服,可惜,他此刻看不见。但正好可以趁此由头,一阵乱摸。
林安被摸到了痒肉,立马咯咯笑个不停,在师尊怀里一阵打滚,嬉闹一阵之后,望着师尊的唇,又想亲亲了。
“师尊,可不可以亲?”他保证道,“我这次一定控制好自己,绝对不会再咬师尊的舌头了!”
晏陵没说话,只是低了低头,林安立马扑过去就吻,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咬住师尊的舌头,但好在都克制住了。
既然打算明日动身前往魔界,晏陵就先从白苏口中,得到了暗符破解之法,将众人身上的暗符,逐一破解之后,也是时候暂且分道扬镳了。
李如月自然要随父母一道回家,而温琼和叶阳君二人,随同卫枫一起,先将白苏押送回师门。
墨羽则是带着一行门生,随二人一同前往魔界。
临行前,李如月还提议,想跟去魔界转转,被他爹娘当场否决了,还一人拉他一条胳膊,硬生生将他拽走了。
卫枫私底下给了林安一颗丹药,告诉他,此为续命丹,可暂且为晏陵续命,但有弊端,会有损容貌,让林安自行商榷,但有一事,晏陵身份特殊,绝对不能让外人知晓,他命不久矣之事。
林安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当即接了丹药,连连点头。
卫枫道:“服用此丹后,晏陵的容貌会与从前大不相同。”
“师伯放心,我定会想方设法,遮掩师尊的容貌,定不会让其他人发现异样!”
卫枫意味深长地道:“那你可要有心理准备,莫害怕才好。”
随后,便领着众人离开。
至魔界时,已是三日后,在解毒丹的作用之下,师尊竟提前复明了,林安欢喜至极,又将续命丹喂师尊服下。
晏陵尝着,觉得滋味与解毒丹不同,但也没有多想。
只是没过一个时辰,脸上就开始起了红点,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他便问林安,这丹药是哪儿来的。
“是师伯给的续命丹。”林安吸了吸鼻子,取出特意为师尊准备的帷幔,满脸认真地道,“不管师尊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我会一直陪着师尊。”
晏陵便知,定是师兄搞得鬼。
也罢。
便戴上了帷幔,林安对外的解释是,魔族人对师尊有些怨恨,戴着帷幔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墨羽冷笑:“我看他是没有脸面再见自己的亲侄儿了罢!”
晏陵行事一向颇有分寸,早在杀界眼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日后如何将其复生。
实则也并不难,只是颇为耗费灵力。
此前晏陵取了自己的心头血,为那孩子保存身躯,如今又有墨羽手持墨家至宝,从旁护法,自然事半功倍。
林安是魔,在此事上帮不上什么忙,就帮忙在外守关,绝不让任何人打扰师尊救人。
一直到第三日傍晚,身后的石洞中,忽然传来一声孩子清脆的啼哭声,林安心里一喜,便知孩子救回来了。
待石洞的大门一开,墨羽抱着孩子,大步流星走了出来,与林安迎面相遇,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匆匆带着孩子离去。
“师尊!”林安连忙扑过去,搀扶着晏陵,急切地问,“师尊,你要不要紧?”
晏陵摇了摇头道:“无妨,我只是灵力耗费得厉害,休养一阵便好。”话虽如此说,但还是无比自然,无比熟练地倒在了林安怀里。
还故作虚弱至极地咳嗽几声。
林安越发心疼,赶紧将师尊打横抱回了寝殿,连忙吩咐底下的人,去准备一些好饭好菜来。随后就将帷幔取了下来。
只一眼,他的瞳孔瞬间剧颤,手一哆嗦,帷幔就掉落在地。
师尊的脸!
“怎么了?”晏陵察觉出了异样,抬手要往脸上摸,被林安赶紧制止了。
“师尊,我说过,不管师尊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林安紧紧抓着师尊的手,望着眼前面目全非的一张脸,强忍着哭音,为了让师尊相信他,他还主动亲吻起了师尊。
一向喜欢亲吻时,闭着眼睛的林安,此刻努力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师尊银白色的睫毛,跟蝴蝶翅膀一样颤啊颤的,吻得激烈时,师尊的眼尾都有点泛红了。
不过晏陵还是很好奇,师兄到底把他的脸,折腾成什么丑样了。
他从小到大,都没丑过,所以,也真的是非常好奇!
可真当晏陵亲眼看见时,还是惊得当场险些摔了镜子,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如果说,之前起了红点,脸还能勉强看得过去,那眼下是真的半点也看不过去了!
那红点虽然没有发肿溃烂发脓,但却比这样还可怕,直接褪成了黑色,密密麻麻覆盖在晏陵脸上,像是长满了黄豆大小的雀斑。
师兄真是太损了!
88 继位和成亲都提上日程
◎只要能和师尊成亲,每天都是黄道吉日◎
晏陵从前从未因自己的美貌, 而自骄自矜,但此刻,却因自己的丑陋, 而深深叹了口气。
他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 莫说是旁人了。
遂默默地抬手, 虚虚掩面。
这个师兄不要也罢。
可林安却不觉得难看,拉开晏陵的手, 左右端详,甚至还有点好奇, 想数数师尊脸上有多少个黑点, 是左边多,还是右边多, 或许一样多。
他还拿毛笔, 在自己脸上也画了同样的黑点, 别出心裁地画出了一个“心”形图案, 向师尊示爱, 笑嘻嘻地说, 这样就和师尊一样了。
晏陵抬眸看了一眼,觉得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一时间很难接受自己的丑陋, 他可以普通,可以平凡, 也可以泯然众人, 但就是不能让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
遂抬手虚虚抚在自己的胸口, 气沉丹田, 一股灵力在他的操纵之下,环绕着气海之中的金丹,飞速旋转了三十六转小周天,正待要分出上千道灵力,游走在筋脉血管间,将毒逼出来,还自己美貌时,却被林安猛然扑过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师尊!不要想不开!”少年眼眶泛红,惊悚的连声音都变了,“定还有转圜余地!”
晏陵:?
他没有想不开,只是想把毒逼出来。
“师伯给我此丹时,都跟我说了,虽能续命,但有损师尊的容貌,我其实也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跟师尊说,思来想后,还是自作主张,把丹药拿给师尊服用了!”
他知道,只要是他喂给晏陵的东西,莫说是续命的丹药,纵然是穿肠腐肉的毒药,师尊也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直接吞咽下去。
也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他虽喜欢师尊的容貌,但又不仅仅喜欢师尊的容貌。
看见师尊如此难受落寞的样子,林安心里也十分难受,生怕师尊会想不开,赶紧将师尊两只手臂叠在一起,紧紧抱在怀里。
晏陵暗暗叹了口气,道:“你倒是真相信你师伯说的话。”
“因为我知道,师伯或许并不喜欢我,但他是真的很喜欢师尊,所以绝对不会害师尊。”
林安忽闪着一双黑黝黝的瞳眸,在烛火的映照之下,显得十分澄澈明亮,如孩童般干净,完全没有一丝坏心眼。
晏陵盯着他的眼睛,心尖酥麻一片,只觉得安安好乖,乖得都让人心疼。
说他聪明罢,竟还相信了卫枫的鬼话,说他愚笨罢,他又能说得出这些话。
真真是惹人怜爱,这样乖巧懂事的小蛟,谁会那般铁石心肠,忍心如此骗他?
不过,晏陵自己也没少骗就是了。
偶尔骗骗安安,逗安安哭哭啼啼几嗓子,确实很有趣儿。
“你倒是一点都不记恨他了。”晏陵想摸摸林安的头,奈何被他抱得死紧,他便问,“你又想吃席了么?”
林安道:“那师尊得保证,不许胡来才行!”
晏陵点头:“好。”
“那师尊亲亲我,我才能松开。”林安顺势撅起来嘴。
晏陵便俯身,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再起身时,他道:“你吃了什么东西?”
“小鱼干啊。”林安眨了眨眼睛,“五香味的,师尊要不要吃?”
晏陵笑着摇了摇头。
林安很豁达地说,其实现在这样也好,自古红颜多薄命,乱世都拿美人填。
往后就不会再有人觊觎师尊的美貌了,师尊就能独属于他一个人。
晏陵问:“你确实不在意么?毕竟我现在这样……”
丑陋。
丑得人神共愤!
丑得惊世骇俗!
丑得他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
师兄实在太损了。
想拆散他们,明明有那么多种方式,偏偏要选这一种。
师兄好狠的心,居然对他的脸痛下毒手,完全不顾及往日的师门之情。
“师尊,我真的不在意!”林安道,“或许,我从前喜欢师尊是因为皮相,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我才知道,我喜欢的是师尊本身,而不仅仅是一副皮囊。”
魔尊倒是生得俊呢,可那又怎么样?
还不是辜负了凤凰的一片真情?
俊有什么用,对林安又不好,林安倒是也挺喜欢魔尊的脸,可每每待在魔尊身边,简直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有不慎,轻则挨骂,重则挨揍,时刻都有生命危险。
若能以皮相换性命,林安觉得太值了,他恳求师尊,再多陪陪他几年,哪怕多陪他几个月,或者是几天,几个时辰也好。
“师尊,我们成亲罢?”林安认真无比地道,“我想和师尊正式结为道侣,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我已经命不久矣。”晏陵顺着师兄设的局,叹了口气,“我如何能那般自私地耽误你?”
林安摇头,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我死后,你不必为我守节,若遇见更好的,便……”话未说完,就被林安打断了。
林安哭唧唧地道:“不会再遇见比师尊更好的人了!”他扑过去,抱着晏陵哇哇大哭,“师尊,我不要你死!哇!”
晏陵见他哭得实在伤心,赶紧将人抱怀里,哄了又哄,好不容易才将人哄住了。结果林安却问他要同生蛊,说要与师尊同生共死。
生时,他们要当一对人人惊羡的神仙眷侣,纵然是死,也要当一对恩恩爱爱的夫妻。
哪怕是下地府,过黄泉,也要手牵着手,一起走就不会害怕了。
“我,我要和师尊成亲!要,要拜堂,要喝交杯酒,要洞房!”林安抓着师尊的衣袖,抹了抹泪,继续道,“还有,师兄们还没喊过我师娘呢!”
晏陵既心疼,又有些哭笑不得。
见师尊不答应,林安就开始耍赖皮,两手揪着师尊的衣衫,哐哐用脑袋往师尊的胸口撞,一边撞,一边嚷嚷:“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成亲!”
“可你今年才十七岁,还是条小蛟……”晏陵假意道。
“说起成亲,师尊嫌我小了?那之前双修玩花样的时候,怎么没嫌我年纪小?”林安一再坚持,就是要成亲,说什么也得成。
此事宜早不宜晚,也不用挑什么黄道吉日了,只要是和师尊成亲,就算是清明,那都是顶顶好的日子。
这么一想,林安心窝就热腾腾的,拉起晏陵下地,就要先拜堂,今晚就洞房,猴急猴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天就天塌地陷,世界末日了。
晏陵赶紧将人劝住,说自己服用了续命丹后,不会那么快就死掉。
还说,成亲是大事,就算林安已经考虑清楚了,也得花时间布置起来,非一时半会儿就能准备好的。
林安道:“那从简不行吗?我与师尊又不是那种喜欢铺张浪费的人,就我们两个,今晚上就洞房,往后师尊每活一日,就都是咱们的大喜之日,夜夜都得洞房。”
也就是说,夜夜都双修。
他真敢说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寻常晏陵多做一次,他都趴床上,撅着屁股,尾巴乱甩,眼泪狂飙,说什么也不来了。
这会儿倒是有出息了。
“……也是,将死之人,怎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布置婚宴。”晏陵故意叹气,“来参礼的人越少越好,我也不希望魔族人,因此而非议你。”
“那怎么能行?”林安振振有词起来,“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不能从简!必须极其奢华才行!还得昭告修真界,宴请仙门百家一起前来观礼!”
“谁要是敢非议,就犹如此……”他在房里扫了一圈,没扫到可以摧毁的东西。
正好下人送饭进来,火速送,火速退。
晏陵道:“还是先用饭罢。”
林安的目光一下就确定了桌上的一整只烤鸡,快速走过去,一把撕成两半,满脸肃杀之气地道:“就犹如此鸡!”
随后一口咬了上去,狠狠撕下一条肉来。
这次回来,那些旧部们就纷纷提出,想让林安择日就举行继位大典。
毕竟,魔界不可一日无尊,只是在对晏陵的处置问题上,颇有争议。
一部分人认为,晏陵当初亲手诛杀了魔尊,身为魔尊之子理所应当替父报仇。
另一部分人认为,现如今魔界势弱,哪有兵力和修真界相抗衡?
不如暂且假意示弱,养精蓄锐,才好以图来日。
对林安和晏陵在一起一事,大多认为没毛病,魔界本就实力为尊,自古以来,若是新任魔尊打败了老魔尊,就可以继承对方的妻子。
有时为了维系血统纯正,兄妹之间亦可。
魔尊沧溟之前的那位褚侧妃,就是沧溟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总而言之,请林安尽快继位,一切以大局为重。
如此一来,继位和成亲,两件大事都提上了日程。
林安最近忙得团团转,抽空就去看师尊,还生怕师尊在魔界待得闷,就每天换两套新衣服,让师尊有些新鲜感。
虽然师尊每次面对他时,脸上都满是笑容,但林安还是敏锐地察觉出,师尊有些闷闷不乐。
林安觉得,师尊定是想家了。
私底下一合计,继位大典排在婚期之后,他可以先和师尊在剑宗成亲,回头三天回门,正好在魔界继位,继位当天,再补个魔族婚礼。
如此一来,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便兴冲冲地和师尊商量,得到了师尊的同意之后,二人就离开了魔界。
临走之前,小蛇和小狐狸正好出关,哭天抢地的,拦着林安不让他走,林安好说歹说,怎么都哄不好了,余光一瞥,忽然瞧见小蛇的肚子,有些圆鼓。
“你这是……”他指了指小蛇的肚子,惊诧地问,“最近好的吃多了?”
小蛇哇的一声就哭了,边抹眼泪边嗷嗷叫,说是之前小殿下让他和小狐狸表演活|春|宫……还扯着嗓子,哭诉自己的清白!
林安没看到他的清白,倒是看见他的脸青一块,白一块的,便道:“既然事已至此,你且安心养胎,把肚子里的蛋先生下来。”顿了顿,望着小蛇瘦得都快脱相的小脸,有些心疼,又同狐狸道,“你都要当爹了,可得好好照顾柔柔,若是他和肚子里的蛋,有什么闪失,就唯你是问!”
小狐狸连连点头,只要小殿下不怪罪就好,他还生怕小殿下,要把柔柔肚子里的蛋打下来,柔柔为此担惊受怕了许久。
直到今日才敢出来。
鲮鲤嘴里的小鱼干,突然就不香了,蹭蹭蹭跑过去,趴在柔柔的肚子上,要听声儿。
林安当即一把将他拽过来,戳着他的脑门,骂他猥|琐。
鲮鲤委屈地立马蜷缩成一个球,顺势就滚到了晏陵的腿边,像极了小孩子受委屈了,跑去找爹的可怜样。
回到了阔别多日的剑宗,林安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他自己逃下山的,眼下又主动回来了。
两个师兄听闻师尊回来了,忙喜出望外地出来迎接,见晏陵戴着帷幔,便十分惊疑。
林安解释道:“师尊染了风寒,不能吹冷风。”
理由虽然很蹩脚,但两师兄见师尊没有反驳,也不敢多嘴一问,更不敢取下帷幔,一左一右将晏陵请入山门。
温琼道:“师尊,师伯说,若是师尊回来,便先行回峰休息,让林师弟过去一趟,说是有正事要问。”
晏陵便知,师兄又要骗小蛟了,当即就想先带小蛟一道儿回流雪峰,哪知卫枫似提前算到了,特意在半路堵着。
“晏师弟,此行辛苦了。”卫枫笑道,“我回头再去峰上寻你。”然后瞥了林安一眼。
林安会意,就跟小马驹似的,哒哒哒地跟在卫枫身后。
89 你想不想喝爪子汤?
◎喂师尊吃返老还童丹◎
待回到流雪峰时, 林安手里就多了一颗丹药。
晏陵立马便知不好,师兄又开始嚯嚯人了。
“师尊,我完全能够理解师尊现在的心情, 就全当是为了我,把这颗丹药吃了吧?”
晏陵心道, 不, 你完全不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他的好师兄,可真行啊, 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甚至还对同门师弟痛下毒手!
这哪里是什么续命丹, 分明就是苦大仇深丹!
晏陵服用之后, 脸丑了,脾气都臭了, 胸口积压的邪火无处宣泄, 全靠着夜夜和林安双修, 才能勉强克制住。
他笃定, 这颗丹药吃下去, 他肯定会烂脸!
不可能!
就是天破了个大窟窿, 晏陵也不可能吃这颗丹药的。
绝不可能!
林安道:“师伯说了,他改了一味药, 这丹药吃下去, 定不会再起什么红点黑点了。”
晏陵:嗯, 会烂脸。
“给我罢。”晏陵伸手,满脸微笑, “我自行服用即可, 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哪知卫枫用心竟十分歹毒, 也不知同林安说了什么, 林安竟直接吞了丹药,在晏陵诧异的目光中,猛扑过来,嘴对嘴把丹药灌进了晏陵嘴里!
不想吃药!得推开!
可是想亲亲,不舍得推开!
就是这么一犹豫,丹药就已经进入了腹中。
晏陵真想立马把丹药逼出来,可随即就发现,自己的灵力有所滞待,无法凝聚。
更要命的是,晏陵发现自己开始变“老”了,下巴上居然冒出了白胡子!
晏陵:……
他想把师兄的寝殿掀个底朝天,现在就想!
“师尊,其实这样也很好看,更加仙风道骨了!”林安倒是没说假话,只觉得晏陵留胡子也美得清新脱俗。
私心觉得,比脸上长点点好看太多了。
看起来特别像是那种得道高人,还法力无边。
晏陵极其郁闷,都有些自闭了。
但只要师兄不为难林安便好,这些都是小事。
“你真的觉得这样好看?”晏陵有些不确信,很明显,师兄在搞事情。
先是营造出生离死别的假象,好让林安知难而退,谁料林安生死不弃,就开始借林安的手,来祸害晏陵的脸。
试图让林安嫌弃师尊丑陋,从而离开师尊。
岂知,林安根本不在意皮相。
如今又来了这么一出色衰爱弛……这对林安的考验,实在太大了。
晏陵暗暗叹了口长气。
“我真的觉得很好看!”林安抓着师尊的双手,望着师尊逐渐苍老的面容,满脸认真地道,“师尊,人有生老病死,在所难免,莫说是师尊,就连我也终有色衰的一日。我并不在意这些,我只想要师尊好好活着。”
晏陵心道,看来,师兄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他的安安并不在乎这些。
可他还是有些低估了师兄的恶趣味,一夜过后,晏陵居然返老还童了!
林安早上困得迷迷糊糊的,翻身时,很自然地把胳膊腿都往师尊身上搭,结果一搭之下,感觉十分不对劲儿。
努力掀开一丝眼皮,定睛一瞅。
顿时骇得睡意全无!
他那么大一个师尊呢?!
怎么变成个五、六岁的孩子了?!
也是满头白发,五官和晏陵就是一比一缩小,身上的衣服自是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整个人盘坐在床,像是埋在了雪堆里。脸上的神情和林安一模一样,写满了震惊和郁闷。
嗖的一声,命剑飞掠而出,围绕着二人盘旋几圈,林安赶紧伸手捂眼,嗷嗷叫道:“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师尊不要杀我灭口啊!我保证我一个字,不,半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的!”
晏陵咬牙切齿:“该死的人,不是你!”
师兄实在是太过分了!
把他变丑,变老就算了,居然还把他变成了五岁奶团子的样子!
还好死不死的,就以这种面貌出现在了林安面前!
那他为人师表的威严何在?
为人夫君的威严,又何在?
他今日要是不杀下峰去,把卫枫的寝殿拆得再没有一片完整的瓦块,实在难解心头之气!
“师尊,哦,不,小师尊,小,小孩儿哥,噗嗤……”林安忍不住偷笑,随即小师尊凌厉的目光火速杀了过来,就更觉得好玩了。
想不到师尊小时候的样子,居然这么可爱!
圆圆乎乎,粉雕玉琢,还唇红齿白的,生气的时候,脸蛋竟然还泛起一丝诡异的粉红!
这太不晏陵仙君了!
太不像个正道攻了!
活脱脱就是个小奶团子!
不知道的,只怕都要误以为,这个小奶团子是晏陵自己生的了!
林安实在忍不住,想伸手掐掐师尊的脸蛋,刚伸出爪子,就被师尊拍了一下。
“不许没大没小!”小师尊即便是生气,声音也有点奶乎乎的,道:“我是你师尊!”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师尊这个样子,实在太可爱了!”林安可怜兮兮地双手合十乱搓,眼巴巴地哀求,“师尊,好师尊,就让我掐一掐,好不好嘛?我就轻轻的,轻轻的,很轻很轻地掐掐,可不可以嘛?”
晏陵终究还是顶抗不住小蛟的撒娇,抿了抿唇,算是默许了。
林安怀揣着激动的心,颤抖着爪子,轻轻捏了一下,捏出了一个肉窝,只觉得师尊的脸嫩嫩的,滑滑的,像是湿淋淋的水豆|腐。
好像稍微用力一些,就会立马破皮流血。
他不禁发出感慨:“师尊,手感真的好好啊,你自己要不要掐掐看?”
晏陵抬手拨开他的爪子,面无表情地道:“我要去寻你师伯,你在此,不要走动。”
“不行!”林安赶紧拦道,还瞥了眼飞过来的长剑,连声道,“师尊!你冷静一点!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师伯为师尊炼制续命丹,也是为了师尊好!是药三分毒,返老还童总比满脸红点要强太多了吧?这世间多少人巴不得能返老还童,耗尽一生追寻,都求而不得呢。”
“你倒是信任你师伯。”晏陵似笑非笑,“我说话,你时常阳奉阴违,他说的话,倒是比圣旨还管用。”
林安一愣,他再迟钝,也察觉出一丝的不对劲儿来。
“师尊,难道师伯给的不是续命丹?”
“是续命丹。”晏陵早已经与卫枫定下了君子之约,也不好提前暴|露,便道,“但你是我的徒弟,却对他言听计从。”
“师尊,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林安笑嘻嘻地问,“不是吧?仙君大人?您连这种闲醋都要吃呀?”
晏陵抬眸定定地看着他,从这个角度低头望去,小师尊昂着脸的样子,可爱得像个大糯米团子,林安实在忍不住,化作了原形,围绕着晏陵就缠了起来。
命剑误以为他是想伤害晏陵,作势要飞来阻拦,被晏陵直接一挥衣袖,打飞出去,铮的一声,扎在了柱子上,再一回神,那条胆大妄为的小黑蛟,不仅缠绕着他,将他整个托举起来,还张着血盆大口,在他的头顶比划来,比划去,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都稀稀拉拉地滴了下来。
“把口水擦擦。”晏陵的眼尾都在抽搐,“你是想吃了为师么?”
“师尊身上好香甜,皮肤又滑嫩……”说着,小黑蛟还伸出舌头,往师尊脸上舔了几口,眼睛一瞬就睁大了,惊叹道,“好像香喷喷的奶糕!”
晏陵:……
“师尊!把衣服拉开,让我舔一舔,行不行啊?”小黑蛟羞涩地询问。
晏陵:“那你不如把我整个吞进嘴里含一会儿。”
“啊?”小黑蛟无比震惊,“真的可以吗?师尊?真的可以?!”
然后欢快地摇摆着粗壮的尾巴,还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扒拉师尊的衣服。
欢喜得眉眼弯弯,龙须都一翘一翘的。
晏陵:……
这个傻徒弟!
连反话都听不出来了!
“安安,你想不想喝爪子汤?”
“爪子汤?”林安眨了眨眼睛,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各种炖得稀烂的爪子,忙点头道,“想喝想喝!炖猪爪最香了!”
“猪爪没有,我看不如,就炖你这副不老实的爪子吧。”晏陵抬手,轻轻拍了拍林安的龙爪,笑容都有些阴森,“好不好?”
吓得林安赶紧缩回爪子,连尾巴都不敢继续摇晃了,生怕师尊请他喝尾巴汤。
吸了吸鼻子,林安竖起一根龙爪,可怜巴巴地道:“那师尊把胳膊露出来,让我轻轻咬一口,行不行?”
晏陵:“那不如,我把胳膊剁下来一条送你好了。”
他保证,只要林安敢问他,是不是真的,他就会把林安按在床上……对了,自己现在返老还童了,不能行事。
“不行!”林安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正色道,“师尊只有两条胳膊!不能剁!”
“那你的意思就是,若我有三头六臂,就能剁了,是么?”晏陵又问。
林安:“别说三头六臂,哪怕师尊是条八爪鱼,千足虫,也不能剁!我会心疼师尊的!”
晏陵心里稍微有了点安慰,可很快又烟消云散了,因为这条胆大包天的黑蛟,居然暗戳戳挑开他身上的衣服,试图往他身后看!
“嗯……?”晏陵冷下脸来。
“好嘛,好嘛,不看就不看。”他就是有点好奇,小师尊的屁股是不是跟糯米团子一样,粉扑扑,圆乎乎的。
那大师尊的不让看,看看小师尊的,也不行吗?
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为了满足一下好色……呸!好奇心,林安决定铤而走险,当他再度用爪爪偷摸挑开衣服时,居然被师尊立马捕捉到了。
小小的,白胖胖的手,居然一把抓住林安粗壮的龙爪!林安吓得下意识立马往回挣扎,却毫无用处,被师尊不轻不重拍了三下爪子。
晏陵板着脸,沉声道:“这只爪子不想要了?”
“想要,想要!”林安神情享受,原本攥紧的爪子,跟猫爪子一样,一下就舒展开了,主动摊开往师尊面前伸,有些羞赧地道,“师尊,可不可以再打几下?”
师尊的小胖手真是软乎乎的,打起来一点都不疼!
不仅不疼,还像果冻一样,弹来弹去,手感特别好!
“你……”晏陵竟一时没想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他,只是问他,“你确定还要我打爪子?”
“确定!”小黑蛟连连点头,龙爪分得特别开,猛然一看,真像两只烧黑的鸡爪子。
晏陵道:“那我便成全你。”
侧眸一瞥,原本扎柱子上的命剑,又嗖的一声,倒飞回来了。
林安立马觉得大事不妙,赶紧要收回爪子躲躲,却被小师尊抓得死紧,用剑柄啪啪啪连打三下,快到林安都来不及鬼嚎,就结束了。
“呜呜,爪子都红了!”林安望着自己的爪爪,欲哭无泪。他本意只是想和师尊握爪子,结果师尊居然用剑柄打他的爪子!
坏师尊!
人小,心眼坏!
“哼!”他一气之下,扭身就要爬出寝殿,打算好好冷落冷落师尊,让师尊知道,他也是有脾气的。
“生气了?”小手抓住了黑蛟的尾巴,晏陵笑道,“可不是你求我打的么?”
“我又不是受虐狂!我只是想和师尊握爪子!”林安气鼓鼓,但也不敢再动,生怕尾巴上的龙鳞,会刮伤师尊白嫩嫩的小手。
他还起了个歹毒的想法,突然飞快转身,两爪掐起师尊的腰,连人带衣服顶在了头顶。还故意左摇右晃,试图把师尊颠晕。
嘴里还一直嘟囔:“骑大蛟了,骑大蛟!小师尊骑大蛟咯!”
晏陵:……
他只是身体返老还童了,不是智力返老还童。
由于身体突然变小的缘故,甚至不能行事,这让原本就郁闷的晏陵,变得更加郁闷,说什么也要去见卫枫。
便趁着晚上小蛟盘成球,睡熟之后,就悄悄下了峰,卫枫早有预料似的,竟在等着他。
“师兄,”晏陵板着一张小脸,语气不善地道,“我竟不知师兄在炼丹上有如此天赋,都能炼制出返老还童丹了。”
卫枫干笑两声道:“你莫生气嘛,之前不都说好了的?若林安当真对你真心实意,必不会嫌弃你。”
但问题是,晏陵很嫌弃这样的自己,他也不想拐弯抹角了,直言道:“那如今已然证明了林安对我的真心,师兄也该放心了。”
卫枫摇头:“我还是觉得差点意思。”略一沉思,便笑道,“我已有了好主意,容晏师弟再忍耐忍耐,毕竟,师兄也都是为了你好,倘若林安并非是你的良人,日后你二人定会生出怨憎,我是万万不想见晏师弟为情所困。”
也是最不舍得看着晏陵被情所伤。
“再者,越难得到的东西,一旦得到了,才会更加珍惜。”反之,就很容易被人唾弃。
卫枫断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晏陵走上凤凰的老路。
所谓人不如新,衣不如旧,给林安安排一个“新”的,卫枫倒是要瞧瞧,一向以放浪著称的魔族人,是否能在美色当头,坚守本心。
90 师兄,你又骗小蛟
◎二师兄怕梦见林安,又怕梦不见林安◎
卫枫告诉林安, 九嶷山上生有一种火灵芝,可以暂缓晏陵返老还童的症状。
只是,这火灵芝极其难寻, 与一般的灵芝不同,虽生性属火, 却是生长在万丈寒潭之下, 极耐严寒。
若想取得火灵芝,就须要极其精通水性之人, 先行游至深潭之下,再破开冰层, 用寒冰玉髓制作成的法器取下火灵芝, 再存放至冰盒里,才能将其带出来。
一来一回, 约莫要在寒潭底下待上两三个时辰, 寻常比较精通水性的修士, 至多也只能在水下闭气一炷香时间。
更莫说, 那寒潭之下, 极其阴寒, 肉|体凡胎哪里受得住?只怕待上片刻,就得被冻成大冰雕了。
卫枫叹气:“我虽是渡劫期修士, 但我不耐严寒, 若非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我也不会将此事告知于你。”
意思也就是说,让林安前往九嶷山, 深入万丈寒潭, 取回那火灵芝来。
林安的本体是蛟, 不仅天生就精通水性, 还皮糙肉厚的,正是去取火灵芝的不二人选。
当即就信誓旦旦地接下此事。
卫枫道:“那我也得提前同你说清楚,九嶷山本就是仙山,那里不仅有护山结界,还有一群守山的猎鹰,专门食蛇蟒为生,而你本体是蛟,恐怕……”
林安道:“那又怎么样?我好歹也是入魔期,难道那些猎鹰能比我修为还高?”
自古以来,水火不容。可水能熄火,火也能蒸发水分。猎鹰既然能食蛇蟒,那蛟难道就不能生吃猎鹰了么?
还有就是,既然师伯敢派他前往九嶷山取火灵芝,定是信得过他,要是他死在九嶷山了,到时候卫枫怎么跟晏陵交代?
“至于护山结界……”林安眨了眨眼睛,厚着脸皮道,“听起来很厉害啊,以我一人之力,只怕是破不了。到时候,还须仰仗师伯。”
卫枫正色道:“九嶷山是仙山,既是仙山,也是仙家福地,一向不许外人擅闯。”
如此一来,林安就懂了。
师伯是正道修士,而且还是一门宗主,不能随意擅闯别人的地盘,否则会引起仙家对宗门的怪罪,传扬出去,也有损清誉。
林安:“那就不擅闯,师伯写个拜帖,我拿着拜帖前去,上门做客,不就行了?”
卫枫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向他。
林安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了。
修真门派和仙家福地,并不能一概而论,居住在九嶷山上的,那都不是修士了,而是早就修成正果的仙人。就好比说,穷乡僻壤的县令,非亲非故,没有任何交集,突然有一天,拿着拜帖去王爷府做客,还不得被当场赶出来?
更何况,那火灵芝十分珍贵,不说是什么凤毛麟角般的绝世珍宝,但也十分罕见难寻。哪里是说取就能取的。
看来,师伯的意思是想来硬|的,但又碍于身份,不能自己亲自前往。
林安就不同了,他不仅是晏陵的徒弟,更是魔界的小殿下,魔族人想要取什么东西,根本不用讲道理,拳头就是最好的道理。
此前魔尊前去不周山,也是直接用打的。
这么一想,当正道修士也没什么好的,凡事都不能随心所欲,要考虑大局。
林安道:“师伯,弟子懂您的意思了,那师伯是不是该给我什么法器,好助我破阵?”
他很坦然,也很直白地问卫枫讨要法器。
卫枫又看了他几眼,还是给了他一个用灵力凝聚成的圆球,到时候提前吞下去,短时间内,修为会暴涨,破开护山结界,完全不是问题。
但他还是提醒林安,护山结界和守山的猎鹰,都是小麻烦,深入寒潭,才是危险重重,里面定还有其他守护火灵芝的妖兽。
林安正色道:“只要能取来火灵芝救师尊,弟子什么都不怕!”
“倘若,你在取火灵芝时,遇见了难以应对的危险,我只怕也不能及时现身救你。”言下之意,林安很有可能会死在里面。
林安摇头:“我不怕!”
“那好,我便将此事交付与你,但凡事切记,不可逞强,若实在取不来火灵芝,便先行回来,再另寻他法。”卫枫嘱咐道,他只是想好好考验一番林安,确定他是否对晏陵一心一意,矢志不渝,但并不想看着林安因此丧命。
林安点了点头,心里暗道,无论如何,哪怕是把小命搭上,也要替师尊取回火灵芝来。
大不了往后,就当一对鬼道侣,也好过有情人阴阳相隔。
“兹事体大,万不能让旁人知晓,其中也包括你师尊。”卫枫正色道。
林安道:“弟子明白!”绝不能让旁人知道此事,否则不知该如何非议晏陵。
再说了,师尊若知晓此事,定不会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前去九嶷山取火灵芝了。
只不过——林安又道:“可我不太会撒谎,师尊又一向冰雪聪明,我怕是瞒不住他。”
卫枫道:“你不必为此担忧,我自会帮忙引开晏师弟。”
如此,林安拱手告退。
想了想,决定把鲮鲤也给带上,毕竟那家伙可是妖王级别的,厉害得很。
最近鲮鲤迷上了吃点心,每日都吃好几大盒,林安见他都快吃圆了,也该出去走动走动,要不然四肢都该躺退化了。
谁料,林安寻了好大一圈,怎么也找不到鲮鲤了,还尝试召唤了几次,也不见他回来,问了二师兄才知道,原来大师兄今日下山采买了,鲮鲤听说后,死缠烂打也要跟过去。
二师兄问:“那小家伙没有同你说么?”
“没有啊,他太不像话了!”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林安才会到处找他,只不过,让林安有些郁闷的是,二师兄为什么,一口一声小家伙,小东西?
二师兄不能因为鲮鲤的本体长得矮胖矮胖,圆圆乎乎的,就觉得他可爱罢?
毕竟,鲮鲤只要一幻化人形,就是个体格庞大,满身腱子肉,胡子拉碴,还一脸横肉的黑脸怪叔叔……
“确实有些不像话。”二师兄难得与林安的想法一致,但话锋一转,又道,“但小孩子家家的,喜欢热闹,贪玩了些,也无伤大雅。”
“咳……”
林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叫作小孩子家家的?那能是个小孩子吗?!
“师兄!他都一百多岁了!”
叶阳君愣了愣:“是吗?但看着年纪挺小。”
“哪里小?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络腮胡子,肩膀那么宽,腰有我两个粗,那个小胳膊长得跟我大腿似的,他哪里小?”
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好吗?
大师兄喜欢小动物,难道,二师兄也喜欢?
“哦,对了,二师兄喜欢狗……但再怎么样,也不能,不能……”不能对着一个肌肉男,一口一声小东西,小家伙地喊罢?
好恶心的……林安下意识揉搓起了胳膊。
这下让叶阳君更加奇怪了,他道:“什么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络腮胡子……?你到底有几个灵宠?”
“就那一个啊,你们不都见过的吗?”林安鄙夷,“你可别告诉我,你从未见过鲮鲤的人形,你说了。我也不信!”
“见是见过,但他并不是你说的那副容貌。”叶阳君用很奇怪的眼神望着林安,浓眉紧锁,“你的眼睛是不是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林安气鼓鼓。
“你别误会,我并没有恶意,只不过……”叶阳君疑惑地问他,“那你看来,我生得什么模样?”
还能什么模样?
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俊美不凡少年郎啊,从第一次见面时,林安就觉得二师兄是三个师兄当中,长得最好看的。
个子也是最高的,宽肩窄腰,腿还巨长,尤其手很漂亮,林安之前还无意中瞥到过。虽然说,一直都是张死鱼脸罢,但手持火焰弓,凌空一跃射箭时,面无表情又眼神凌厉的样子,确实有点拽里拽气的俊。
纵然林安并不喜欢这种类型的,觉得实在刻薄凌厉,感觉要是和这样的男人谈恋爱,吵架了就会打冷战,对方肯定不会主动开口哄的。但也不能否认,二师兄确实非常俊美。
可林安当然不会当面承认啊,要不然二师兄该误会他是对自己别有企图了。索性就说:“还能什么样?不就当归眼睛,枸杞鼻子,黄芪嘴?”
叶阳君:“……”
“好了,我没别的事要问了。走了!”林安果断转头就走,丝毫没给二师兄再开口的机会。
“……当归,枸杞,黄芪。”叶阳君喃喃自语,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
他寻到了药庐里去,找到了当归,枸杞,黄芪,并鬼使神差地在桌面上,摆出了一张人脸来。
左看看,不像。
右看看,还是不像。
难道,自己在林安眼中,就长成了这个样?如此丑陋,又如此怪异,怪不得林安一直不喜欢他。
原来如此。
林安的眼睛有问题!
“叶师兄,你是来拿药的吗?”一名弟子从旁经过,看了眼桌上的人脸,然后道,“让我看看……当归,黄芪,枸杞,补血,补气,补肾……叶师兄,你是怎么了吗?”
这名弟子有些惊讶。
叶阳君赶紧一把将药材打乱,板着脸道:“我没问题!”有问题的人是林安,他的眼睛出了大问题!
见对方还在用探究的目光,望向自己。他灵机一动,道:“是我养的那条大黄狗,他,他最近,很不好!对,他非常的,不好!”
三两个字往外蹦。
“那定是,狗子发,发|情了!”对方也被带溜的三两个字往外蹦,“症状就是狂躁,寝食不安,夜不能寐,总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老想着乱跑……”
全中了!
叶阳君最近就是这种症状!
寝食不安,夜不能寐!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脑海里满是林安的身影!
还总是想往外跑,有意无意地在流雪峰山脚晃荡,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偶遇林安。
他也不敢睡,怕梦见林安,又怕梦不见林安!
“那要如何缓解?”
“这个好办。”对方一边说,一边转身去拿药,“待我拿点药,捣碎了揉成药丸,吃上几颗就好了,但凡事治标不治本,总不能一直吃药。”
叶阳君:“那要怎么办?”
“简单,给他找个媳妇儿,或者……”
“或者什么?”叶阳君追问。
“一刀割了。”那弟子比划了一下,“这样就能一劳永逸了!”
“……”
————
一直等到晚上,也没见大师兄他们回来,反而是师伯将师尊喊了过去。
林安明白,师伯这是在帮他拖延师尊,便借口称,师伯不喜欢自己,也不想去师伯跟前碍眼。
要留下来睡美容觉。
晏陵道:“你与我同去,师兄定不会为难你。”
林安连连摇头,作势躺了下来,还拉过被子盖好,把眼睛都闭上了。
“师兄那里的茶点,最是好吃。”
此话一出,林安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晏陵暗暗觉得好笑,又道:“那你去,还是不去?”
林安虽然很想跟师尊过去吃茶点,但还是正事要紧,遂摆了摆手,懒洋洋地道:“不去,不去,我懒得吃那些东西。”顿了顿,他怕引起师尊的怀疑,又道,“师尊要是能帮我带点点心回来,那也行。”
晏陵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什么,笑着点了点头。
这边一走,林安立马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迅速穿好靴子下地。
事不宜迟,早去早回。
便取出从师伯手里讨来的地图,打开之后,抬手一点道了句“九嶷山”,一簇灵力蓦然亮起,在地图上游走,划出了一条路线来。
林安大致看了几眼,就知道具体方位了,也不敢有丝毫耽搁,打算悄无声息地溜下山,再悄无声息地回来。
殊不知,他前脚才溜出寝殿,晏陵就已经有所察觉。
“师兄,你又骗那孩子什么了?”晏陵低头喝了口茶,气定神闲,且语气肯定地问。
“不是骗,我只是同他说,九嶷山上的火灵芝,可以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卫枫笑道。
“这还不是骗么?火灵芝并不能让我变回原来的样子。”
卫枫:“他若是能把火灵芝带回来,那我就依言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这怎么能是骗?”
晏陵瞥了他一眼,放下茶杯,欲起身去将那条小傻蛟追回来。
卫枫拦道:“你不必担心,不会出事的,我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顿了顿,他又道,“纵然这不是考验,那徒儿大了,总是要放出去游历的,温琼他们几人,也都经历过单独的试炼,其中也是危险重重,旁人都能受得,怎么偏偏林安就受不得了?”
“你若一直把他拘在身边,处处小心保护,那他何时才能长大?”他又正色道,“你能护得了他一时,难道,还能护他一世?他毕竟将来是要继位当魔尊的,若无过人的成熟心智,又如何能掌管好一界?”
晏陵道:“若只是单纯去取火灵芝,我并不会阻止,只怕师兄另有准备罢。”
“哈哈哈,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卫枫笑了笑,“我是为他准备了一些惊喜,若他能成功通过,那就算你赢。但丑话先说在前面,你不许出手帮他。”
晏陵叹气:“我看,只怕不是什么惊喜。”而是惊吓。
但他相信,就以小蛟的本事,就算完全不依靠师尊,也能事事转惊为喜,化险为夷。
卫枫宽慰道:“师兄也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考虑,那孩子心思单纯,好也不好,以后还是要多磨砺磨砺。”
91 你怎么这样笨?
◎安安就像是长在师尊胸口的骨头◎
“我明白师兄的一番苦心。”晏陵微微叹了口气, 攥紧了手里的茶杯,望着茶面上浮起的一层淡淡茶沫,望得出神, “可为人师尊,终究难免会为年幼的徒弟牵肠挂肚, 也望师兄能够体恤。”
卫枫正色道:“林安今年都十七岁了, 哪里就年幼了?且不说你我十一、二岁之时,就被师父放到危险重重的秘境之中试炼, 师妹还是个女修,也在十三岁开始, 就独自经历试炼了。即便, 你不比师父对徒儿们约束得严厉,但你座下那几个徒弟, 像林安这般大时, 哪有成天到晚跟在师尊身后转悠的?”
“这说到底了, 人心终究不是横在中间长的。”
言下之意就是晏陵偏心, 还偏得非常明显。
晏陵笑了笑, 指尖蓦然窜出一丝灵力, 在茶面上游走,很快就形成了一面水镜, 卫枫见状, 直接施法打断。
“师兄, 这是何意?”他又不曾出手帮忙,难道远程观望, 也不许了么?
卫枫很有先见之明地道:“有些事, 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妙。”若是让晏陵亲眼瞧见了, 反而容易多生事端。
倘若林安此行, 能顺顺利利的,倒还好说,万一中途遇见了危险,就以晏师弟对林安的偏宠,只怕会忍不住出手相救。
“师兄这也是为了你好。”卫枫笑道,“你若出手,就算作输。从小到大,我也与你对赌过数次,可每一次都是你大获全胜。而这一次,我也不想让你输。”
晏陵叹了口气,收回灵力,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
再放下茶杯时,卫枫已然取出一副棋盘来,笑着邀请他对弈一局。
晏陵漫不经心地道:“看来,今夜师兄是不打算放我回流雪枫了。”
卫枫被拆穿了,也不恼,笑着道:“你我也有好长时间,没有下过棋了,让师兄试一试你,棋术可有精进。”
晏陵已经拾起了一颗白子,轻笑:“师兄此话,像是笃定能赢我一般。”
“我自是很难赢你。”卫枫倒是很直爽地承认了,一边落子,一边谈笑风生,说起从前的事时,还有些揶揄意味地道,“说起来,小师妹以前总喜欢找你下棋,次次都能从你手里赢好多宝贝。她不知你是在让着她,有一回我们小聚,那时师父也在,她就提议下几局赌棋,结果就是,你赢不了她,她赢不了我,而我又赢不了你,可把小师妹气坏了。此后再也不去寻你下棋了。”
晏陵道:“我让她赢,她只是会从我手里,赢些宝贝而已。赢得次数多了,拿的东西也就多了,时间一长,她倒不好意思过来找我下棋了。”
“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些?我也不如你让棋让得不动声色,每次我让她,都会被她立马察觉。”卫枫苦笑起来,“你也知道她是什么性格,赢了倒还好,可若是输了,就千方百计想要赢回去。”
二人相视一笑,只是谈论起白苏时,卫枫神情变了变,他道:“我说,要将他关到后山反省十年,不许他再离山一步,长老和峰主们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小师妹不大高兴。”
晏陵道:“那依师妹的意思,定是要废其修为,再逐出师门。”
“是了,你也知道,她一向最是喜欢你了,在得知一切都是白苏搞的鬼后,十分恼怒,要不是我拦着,她只怕都要提剑冲过去把人杀了。”卫枫说到此处,还长叹口气,“我还未告知你与林安之间的事,要说你去说,我可不去。”
晏陵倒是觉得,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就像他同卫枫说的,只是想得到师兄的祝福,而不是成全。
在晏陵看来,天底下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成全他,只有他自己可以成全自己。
若能得到祝福,再好不过,得不到也无妨。
只是想以此,来宽慰林安的心,那小蛟寻常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实际上心思敏|感着呢,若是师叔伯们都不同意这门婚事,小蛟定会觉得,这让师尊为难了。
小蛟只是年纪小,但他非常懂事,事事都不愿麻烦别人。
哪怕自己会受委屈,实在是惹人怜爱,晏陵时常觉得,林安就像是长在他胸口上的一根骨头。
时时刻刻都让人心疼。
晏陵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更想让师门中的所有人都能接受林安。
以此来向林安证明。
师徒之恋在剑宗是被允许的,他们结为道侣,乃是众望所归,水到渠成,其中不参杂着半点龃龉,也不会为师尊惹来非议。
“师兄,你再不专心,可要输了。”晏陵落下一子,望着棋局,微微一笑。
心思却早就飘到了九嶷山去,也不知那条小黑蛟眼下如何了,可有遇见什么危险,又是否受伤?
受伤严不严重,又会不会再像上回在不周山取神草时,那样笨笨的,哪怕浑身的血,都快被神草吸食殆尽,也不肯松手。
一想到此处,晏陵就分了神,竟不料被卫枫反将一军。
卫枫赢了棋,笑道:“
师弟莫不是故意在让我?”
晏陵摇了摇头。
“那定是分神了。”卫枫语气笃定地道,“又在想你那个小徒儿吧?”
晏陵倒也没有矢口否认,他确实在想林安,人虽在此坐着,但心思早就飘了出去。
明明,他和林安只是分离了一盏茶,一局棋的时间,可对晏陵而言,竟是那般的度日如年!
若非师兄在此,一寸不离地盯着他,他早就以分|身之术,尾随林安了。
偏偏师兄很有先见之明,一直拉着他下棋。
一直到第三天的傍晚,林安才风尘仆仆地从九嶷山回来。
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有些凌乱,脸上都沾了不少灰尘,还有一些细微的擦伤。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才从泥地里拔|出来的番薯。
在看见晏陵的一刹那,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撒腿就窜到了晏陵跟前,刚要弯下腰来抱师尊,却又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脏,赶紧把爪子缩了回去。
林安笑嘻嘻的,摇晃着龙尾,把火灵芝拿了出来,得意洋洋地同晏陵道:“师尊,你瞧,这个就是火灵芝,师伯说,有了这个,就能让师尊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你怎么这样笨?”晏陵看着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心疼到了骨子里。即便,林安表现得十分风轻云淡,压根没有说自己遇见了什么危险,但晏陵还是知道,他此行定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可一看见师尊,就又是一张笑脸,半个苦字都不说。真真是让人怜爱。
“我才不笨!我觉得自己很聪明的!”林安蹲下身,和师尊视线齐平,见师尊取出手帕,就主动把脏兮兮的小脸凑过去,任由师尊给他擦拭面颊上的脏污和血迹,还笑着道,“师尊不会生气,我不告而别吧?”
晏陵哪里会生他的气?
心疼都来不及呢,只想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又偏偏此刻就是个小孩模样,胳膊腿都短。
伸臂拥抱林安的样子,真像个小挂件。
“师尊,我身上脏!”林安赶紧躲开,生怕弄脏了师尊的衣服,可见师尊执意要抱他,再也忍不住,一下将师尊抱了个满怀,还起身原地转了几圈,一边转,一边嗷嗷大叫,“师尊!我想死你了!我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鬼知道他这三天三夜,都经历了什么!
要不是心里一直记挂着师尊,他根本就无法从那寒潭之中,顺利取回火灵芝。
有好几次,他以为自己一定要死在潭底了,因为他整个身子,都被冻成了冰雕,紧紧和冰层冻在了一起。差点被守护火灵芝的巨|兽,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还有守山的猎鹰……林安有想过,那玩意儿会很凶残,很厉害,但他万万没想到,那玩意儿居然连蛟龙都敢吃!
要不是林安皮糙肉厚的,早就要被分食殆尽了,饶是如此,背上的龙鳞还是连皮带肉,被啄下来了十多片。
但那寒潭虽严寒至极,底下竟有可以疗伤的寒玉,林安误打误撞,掉了进去,在寒玉上昏迷了几个时辰,待醒来时,伤口就已经愈合了。
只是那寒玉实在太过巨大,又长在万丈深的潭底,若非如此,林安真想弄上来,给师尊做一张寒玉床。
有了这火灵芝,卫枫也信守承诺,给了晏陵解药,让他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林安欣喜若狂,要不是师伯还在场,真想立马扑到师尊身上,撕开衣服,大战个三天三夜,好好犒劳自己一番才行。
卫枫道:“林安,这次多亏了你,有了这火灵芝,你师尊的伤情,算是稳住了,只要日后好好调养,定能恢复如初。”
林安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晏陵也以为,师兄的考验终于结束了,哪知却来了个峰回路转,卫枫问:“你此行除了火灵芝,可还有什么收获?”
林安挠了挠头:“确,确实有一点别的收获。”
他在寒潭最深处,遇见了一个同去取火灵芝的人。
一个男人。
而且,还是一个和晏陵气质相近,温润如玉,美得让人头晕目眩的青年。
更主要的是,那人还救了林安一命。
他说自己是天机阁的阁主,名为月泽,身染重疾,命不久矣,须得火灵芝救命才行。
误打误撞,却在寒潭中,救下了一条被冻成了冰雕的小蛟。
还与小蛟一起打退了守护兽,取来了火灵芝。
林安知恩图报,便想还月泽的救命之恩,一问才知,对方想让林安以身相许。
更可怕的是,这个月泽也认识晏陵,还是晏陵的朋友。
在得知林安是晏陵的徒弟之后,便也一同来到了剑宗,想向晏陵提亲,迎娶林安。
林安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92 安安区别对待
◎美人计对安安不起作用◎
趁着师伯和师尊, 要与月泽叙旧,林安赶紧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一个人躲回了流雪峰, 沐浴更衣之后,总算有个人样了, 躺在师尊的床上, 枕着师尊的枕头,盖着师尊的被子, 打算先蒙头睡个一天一夜再说。
却又在梦中,梦见了月泽。
月泽温温柔柔地冲着他笑, 双手捧着各种奇珍异宝, 要献给他,还说一见他, 就心生喜欢。
林安连连摆手, 说不行, 不可, 自己早就有了要共度一生的心上人, 绝对不能辜负。
谁知月泽居然当着他的面, 将衣衫一件件脱了下来,还设法将林安禁锢住, 打算来一出霸王硬上弓, 正在林安拼命挣扎, 宁死不从之时,殿门开了。
晏陵正静静地站在外面, 面目表情地看着他们, 眼眸沉得如一潭死水。
吓得林安霍然从梦中惊醒,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醒来时,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胡乱揩了一把满脑门的虚汗,只当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见外头天色微暗,师尊还没回来,想来是多年未见的朋友,闲谈得正尽兴。
林安毫无睡意,肚子也有些饿了,索性起身溜出殿,想去寻点吃的,哪知却在半道儿上,却遇见了月泽。
“林公子,好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了你。”
月色下,一袭白衣的青年,站在阡陌小道上,提着盏灯笼,正笑容浅淡地望着林安。
一点都不巧。
这里是下流雪峰的必经之路。
林安二话不说,调头就走。
他喊的是林公子,又不是林安。
“不管怎么说,来者是客,你就是这般怠慢令师的贵客么?”月泽笑容不减,说话慢条斯理的,声音清清脆脆,非常好听。
本身又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般的仙门修士,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
若是换作平时,林安是很喜欢和这样的修士打交道的,出门在外,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但因为月前辈此前竟说,要林安以身相许!林安能不躲着他走吗?
“月前辈,我之前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我已经有了心上人,而且,此生非他不可。”林安正色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我一定会报,还望月前辈不要强人所难。”
月泽笑道:“此前是我唐突了,你且放心,若你实在不愿,我也不会强求。”顿了顿,又道,“至于救命之恩,林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举手之劳而已。”
林安暗松口气,心道,还是正人君子好说话,当即就面露出几分喜色来。
却又听月泽道:“即便,当不成道侣,当个朋友,也未尝不可。林公子意下如何?”
当道侣不行,当个朋友当然可以啊。
反正林安辈分在那摆着呢,他跟师尊的朋友当朋友,肯定不会吃亏,再者说,魔族在修真界的名声一向奇差无比,魔族人更是臭名昭著,林安要想长久的维系两界之间的和平,定不能仅仅和剑宗化干戈为玉帛。
适当和其他宗门交好,也是好事。
林安当即便一改方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笑道:“那是自然,能与前辈相交,乃晚辈之幸。”他再次表示了感谢,不管怎么说,月前辈确实对他有救命之恩。
“只是不知,这么晚了,月前辈要去哪儿?”看样子,好像是要上流雪峰的。
该不会是专门来寻他,就为了和他说这些话吧?
月泽道:“卫宗主在为晏仙君疗伤,不能打扰,许得五六个时辰,才能结束。我一个人待着无聊,便四下随意转转。竟不曾想,在此遇见了你。”顿了顿,他又望了眼林安身后的路,笑问,“你是住在流雪峰么?”
林安点头。
月泽故作惊讶:“晏仙君一向喜欢清净,不喜与人同住,恐被打扰,想不到竟能允你住在峰上,他待你倒是格外不同。”
林安心道,这才算什么?
他现在俨然把师尊的寝殿,当自己的龙窝了,夜里都要缠着师尊,才能睡着。
“我听晏仙君说,流雪峰后山,有一暖池,有疗伤之效,但我许久未来剑宗拜访,竟一时没能寻到,不知林公子可否带我前去?”
话到此处,月泽还掩面轻轻咳嗽了几声,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知是烛火映的,还是头顶的月光流泻在了他的脸上,肤色竟白得不同寻常,像是极好的玉石一般。
唇色有些寡淡,看起来就病病歪歪的,身上隐约还散发着淡淡的苦药味。
一阵晚风吹来,他身上的白衣猎猎作响,似有些站立不稳,险些往后倒去。
林安下意识伸手,忙喊了声“小心”!
月泽顺势就倒在林安怀里,吓得林安一哆嗦,只觉得他整个人就是个烫手山芋,恨不得立马甩得远远的,可又见他咳得厉害,唇边都溢出了刺目的鲜血来。
咳到站都站不稳了,楚楚可怜,又弱不禁风,生性善良的林安,怎么好意思将人往地上甩,只能大力钳住对方的手臂,将人当个木桩似的,往地上杵。
林安忙问:“月前辈,你没事吧?”
月泽微笑着道:“让林公子见笑了,我生来就体弱多病,从记事起,就汤药不离口,这些年什么灵丹妙药都试过了,却总也不见好。”
竟还是个病美人啊,林安问:“可你那里,不是也有一株火灵芝?怎生还不服用?”
“火灵芝性属火,药效太强,我这副身子骨这些年,吃遍了各种灵草,早就吃空了身子,实在受不得药性,须得配上温和些的灵草,与之炼制成丹,方好服用。”月泽解释道,“卫宗主精于炼丹,有他帮忙,自是事半功倍。”
那也就是说,月前辈并非特意为了求娶林安,才追来剑宗,而是为了请卫枫帮忙炼制救命的丹药啊。
这么一说,林安总算能把忐忑不安的心,揣回肚子里了。
刚要松手,却见月前辈面色一白,竟晕了过去,吓得林安赶紧将他搀扶住了,急声道:“前辈,醒醒,前辈!”
“来人啊,快来人!月前辈晕倒了,快来人啊!”
林安急得不行,立马要将人带去师伯那里,可转念想起,师伯正在为师尊疗伤,月前辈说了,不能打扰,没个五六个时辰出不来,那若是自己此番带人过去,打断疗伤,害师尊走火入魔了,那还得了?
便想着,要带月前辈去小师叔那里。
毕竟,小师叔为人还是挺好说话的。
林安刚把人当麻袋一样,往肩上扛,就听月前辈喃喃道:“带,带我去暖池……”
“我带你去找小师叔,她定能为前辈疗伤!”
“不,去暖池……”月泽坚持道,虚弱无力到连手里的灯笼都掉落在地,噗嗤一声,烛火就灭了。
林安见状,还是听从了他的意思,扛着人就往后山上跑,一路上连口气都不带换的,一边撒腿扛着人跑,一边大声道:“前辈,你坚持住!暖池很快就到了!”
千万别死啊,尤其别死在他面前,否则,就以他乱七八糟的名声,没准会被旁人认为,是他见色起意,把月泽给弄死了。
殿内,卫枫笑着同晏陵道:“林安倒是当真心思单纯。”
晏陵望着面前的水镜,镜面中,他的好徒儿正扛着一个男人,呼哧呼哧地撒腿跑,把人当个麻袋似的,半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那山路又十分崎岖,可怜的月公子本就体弱多病,身子虚弱,被颠簸得几次都差点从林安肩头,直接飞出去。
再转念想起,自己装虚弱时,林安都是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在怀里,连个大步都不敢迈,生怕把晏陵给摔了。
如此一比较,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晏陵道:“师兄既知他心思单纯,何必还要对他一骗再骗?若是被林安知晓,只怕要心生难过了。”
卫枫道:“这可不仅是我的意思,月泽也是最近几日才刚刚出关,我与他说了你和林安的事,他也觉得十分荒唐,便同我说,一定要试一试林安的人品才行。”
晏陵暗暗叹了口气。
师徒恋荒唐,难道身为师兄,还是师伯,这样伙同外人,施展美人计,试探小弟子的品行,就不荒唐了?
“我一开始也是百般拒绝的。”卫枫正色道,“我也觉得此事实在荒唐,但月泽对此十分上心,强烈要求配合着演戏,你也知道,师兄一向不擅长拒绝别人。”
晏陵瞥了卫枫一眼,没说什么。再转头望向水镜时,就见二人已经来到了暖池。
林安二话不说,甚至都没查看月前辈醒了没有,将人一把丢进了暖池里。
噗通一声,重物落水,很快就沉了下来。
“前辈!”林安双手呈喇叭花状,贴着脸,大声道,“这个就是暖池了!你在里面好好疗伤!我还有急事,就先行一步了!”
语罢,也没等月前辈回答,林安调头就走了,丝毫没有停留。
晏陵见到这一幕,又忍不住想笑。
卫枫都看得微微惊愕了,问道:“他寻常也是这般待你的?”竟如此毛手毛脚,还很粗|鲁!
好歹月泽也是个柔柔弱弱的病美人,就这么扛着,一路颠簸,当个麻袋一样,直接往暖池里丢?
丢?!
丢!!
居然用丢的!
还丢完就走,难道都不怕月泽死在暖池里的?
晏陵笑道:“抱歉,师兄,都是我寻常没有教导好徒弟,才让他这般没规没矩,毛手毛脚。”
话虽如此说,但他却半点没有抱歉的意思。
卫枫苦笑,又望向暖池,就见暖池里风平浪静,连个泡泡都没有,完全不像里面有人的样子。
林安明明都走出一段路了,却又停下了脚步,自言自语地道:“不行,万一死里头了,怎么办?”
便又折身走了回来,趴在暖池边,借着月光打量。
“前辈!月前辈!”
“月前辈!”
喊了几声,无人理会。连水面都没有丝毫涟漪。
林安一看,心道,坏了坏了,人定还昏迷不醒着,这么在池底里泡着,就算死在里头了,也没人知道。
索性一扭身,化作黑蛟,探入水中,用龙尾把人缠住,捞了起来。
往岸上的草丛一丢,林安摆着尾巴游了过去,趴在月泽耳边,喊了几嗓子。
见月泽硬|邦邦,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林安开始有点慌了,想起急救的手法,便把月泽的头偏转过去,双手交叠压他腹部。
林安救人心切,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蛟,手劲儿奇大无比。
匆忙之下,那么使劲一压,就听卡擦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就如此突兀地响彻在寂静无比的夜色之中。
月泽:……
他本来只是体弱多病,但不至于死啊。
“啊!”
林安惨叫一声,发觉自己按断了人家的骨头,吓得赶紧把爪子收了回来。
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的骨头如此脆,他也没用多大的劲儿啊,怎么就把人骨头给按断了?
卫枫看得眼尾都开始抽搐了,满脸疑惑地道:“他是故意的么?”
晏陵正色道:“师兄都说他心思单纯了,又怎会有故意一说?不过是救人心切罢了。”他在憋笑,故作正经地道,“无妨,月公子虽体弱多病了些,但好歹也是化神期的修士。”
“完了完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林安又去探人鼻息,还有气,就是出气多,进气少,感觉再不救一救,只怕得死。
虽然他死了,林安就不用报恩了。
但林安不是那种以怨报德之人,相反,他十分知恩图报,赶紧抓着对方的双腿,将人倒悬起来,然后原地来回跑,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让月公子把肚子里的积水,通通吐出来。
卫枫和晏陵,就眼睁睁地看着水镜里,一条黑蛟两爪提溜着月公子,快速地游来游去,还大力晃荡,可怜的月公子,在五米多长的黑蛟手里,就跟个破布娃娃一样,在半空中摇来摇去。
卫枫满脸惨不忍睹。
晏陵也是憋笑到,面颊都微微有些泛红了。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还不吐水?该不会真的要死了吧?别啊,月前辈,快醒醒,月前辈!”
林安慌得一批,见此招没用,索性就用爪子,使劲拍他的后背,拍得啪啪作响,月泽觉得,病魔带不走自己,但林安可以,再也忍受不住,顺势清醒过来。
“前辈!你终于醒了!”
林安面色一喜,赶紧将人放了下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刚刚真怕你死了!”
不管如何,醒了就好。
林安化回人形,擦了擦脸上的虚汗。
月泽故作虚弱地问:“是你救了我?”
“对,就是我救了你!要不是我刚刚不顾自己的安危,毅然决然跳进暖池里救你上来,你铁定就要被活活淹死了!”林安信誓旦旦地道,“不过,你不必放在心上,举手之劳而已,往后你我就算扯平了!”
“……”月泽嘴角都有些抽搐,极其勉强地道,“那我又是怎么掉进暖池的?”
“就在不久之前,你突然发病晕倒了,我说要把你送到小师叔那,你非不听,死活要来暖池这里!”林安一本正经地道,“你看吧,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幸亏有我在!”
“……”
“不过,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吧。”林安宽慰他道,“看样子,月前辈已经无碍了,那我就放心了。”
月泽打了个喷嚏,搂紧了自己,身上早已经湿漉漉的,看起来越发楚楚可怜,还喃喃一声:“好冷……”
“冷就对了,知道冷,说明还活着。”林安揉了揉鼻子,“我也挺冷的!”
93 等你睡醒了,我们就成亲
◎真是辛苦你了,仙君夫人◎
月泽:???
为什么和他预料得完全不一样?
即便, 这位所谓的魔尊之子,当真在晏陵的感化和教导之下,洗心革面, 重新做人了。
不受美色|诱|惑,能始终坐怀不乱, 心志坚定, 但一般来说,任何人见了月泽这般楚楚可怜的病美人, 都会忍不住动几分恻隐之心吧?
“林公子,我……”月泽仍旧不信这个邪, 瘫坐在地, 捂着胸口,轻声道, “我有话要同你说。”
“说啊。”林安低头, 两手拧起衣袍, 拧出哗啦啦的水滴来, 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又没捂你嘴。”
“你凑近些来, 我好告诉你。”
林安道:“我耳朵又不聋,你就这样说, 我听得见!”衣服湿漉漉的, 紧紧贴合着皮肤, 十分难受,尤其晚上山风大, 往身上那么一吹, 更加凉嗖嗖的。
以至于, 他还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自觉离月泽又远了些。
“你离得这样远, 我又该如何告诉你?”月泽示意他凑近一些。
林安道:“那想来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知不知道都一样,那还是不知道比较好。”他见夜色更深了,孤男寡男夜会于此,总归不好。
更何况,他肚子有些饿,早就想溜下山找吃的了。遂指着身后的暖池。
“月前辈,路我已经带到,你人也清醒了,那我就不打扰前辈在此疗伤了。”
林安说完,就略一拱手,都不等对方回话,便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哪知月泽突然呕出一口血来,喷得老远,吓得林安立马往旁边跳开几步,险些就喷自己身上来了。
林安惊悚地道:“前辈!你赶紧去暖池里疗伤罢!”
月泽趴伏在地,气息奄奄,嘴唇蠕动了几下,但听不清声,林安下意识凑近了些,蹲下身询问:“前辈,你大点声儿,我听不见。”
“我说,我又发病了,手脚实在无力,劳烦林公子将我搀扶至暖池中。”
林安一听,心道,这事简单。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别说是曾经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的人了,哪怕就是路边遇见条素不相识的狗,林安都会尽己所能地出手相助。
遂当即伸出手臂,作势将人搀扶起来,月泽见状,顺势要往人怀里倒,忽听身后传来“卡”的一声,树枝断裂,惊得林安瞬间起身,冲着黑暗深处,怒斥一声:“是谁?”
就是他这么突然起身,月泽一个收势不及,竟直接扑倒在地。
“呀!月前辈!你怎么摔地上来了!”
林安这才惊觉,赶紧弯腰,作势要将人搀扶起来,月泽的手才刚要伸出去,眼看着就要握到一起了。
又听黑暗深处,传来一声卡擦。
林安顿时一惊,赶紧又转身去瞧,月泽的手再度扑了个空。
等林安第三次要扶他的时候,月泽满脸郁闷,几乎笑都笑不出来了。
“抱歉抱歉。”林安赶紧道,“月前辈有所不知,此前我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遂才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刚要伸手把人搀扶起来,余光瞥见,自己手心上,不知何时沾了点泥。
自觉很脏,便又缩回了手。
月泽第三次扑了个空,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便道:“若是林公子实在不想出手相助,那便罢了。”
这本只是激将之法,哪知林安一听,当即满眼亮晶晶地问:“真的吗?那既然前辈无事,我就先走了,我晚上还没吃饭呢!”
月泽:“……”
吃饭比救人还重要?
“咳咳咳。”他又开始装柔弱,索性就伏在地上,剧烈咳嗽,瘦弱的肩膀一颤颤的。
身上的衣衫紧紧包裹着身躯,显得腰肢格外纤细,然而林安只想吃饭,半点没往他身上看,说走还真的走了。
卫枫见状,心想这怎么能行?
索性就施法,在流雪峰布雨。
晏陵见状,浓眉紧锁,有些不悦地道:“师兄,林安明明已经通过考验,何必还要如此试探?”
卫枫道:“坐怀不乱,心志坚定,固然很好,但见死不救,也是仙门大忌。”
头顶雷声阵阵,电闪雷鸣,忽然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林安嘴角抽搐,仰天长叹:“不会吧!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下这么大的雨?”
他待在剑宗,也有一阵子了,就从来没见过山上下雨。
下这么大的雨,很显然没法去暖池里泡澡,林安听着身后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心一横,又折身回去,二话不说,一把将人掐了起来,再度扛在肩头,大步流星往回走。
月泽本来没什么事,吐血也是他故意装模作样,可被这么扛着,一路颠簸,五脏六腑都阵阵翻涌,还头昏脑涨。
就当林安即将走出后山时,忽然迎面被一股力量撞了一下,立马将他弹得倒退几步。
“怎么回事?遇见鬼打墙了?!”林安震惊,伸手左右触碰,果然摸到了一层透明的结界。
手一触碰上,就会立马被弹开,他尝试了几次,也没能打破结界。
“定是过了宵禁时辰!”
林安暗暗懊恼,怎么不早点出来,这下好了,过了宵禁,后山已经被结界封了起来,只怕到明日才能打开。
幸好师尊疗伤去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要不然定要掘地三尺地寻他。
这雨下得极大,整座后山雾蒙蒙的,伸手都看不见五指,真要是站雨地里,被淋一夜,也够受罪的。
林安被冻得又打了几个喷嚏,差点脱手将人甩飞出去。
月泽趁机开口:“可否将我放下?”
“你能自己走?”林安有些怀疑。
“不能。”但再这么颠下去,他的五脏六腑都该移位了,月泽委婉地提出,“你可以背一背我么?”
“不行!”林安斩钉截铁地道,“你我都是男人,男人怎么可以背着男人?那样子也太难看了!”
月泽:“你抱着我,也可。”
“那更不行!”林安拒绝得十分干脆,正色道,“若是被旁人瞧见,该误会了!”
月泽:“可是,流雪峰寻常就不许外人进来,更何况,眼下都这个时辰了……”
“枉你还自诩名门正派的修士,难道不懂什么是人在做,天在看吗?”林安一本正经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虽是魔族人,但我行的端坐的正!师尊好不容易才把我拉回正道上,你可不要试图带坏我!”
月泽:“……”
卫枫:“……”
晏陵差点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满眼怜爱地望着水镜中,被淋成了落汤鸡的少年,心尖软成了一汪春水。
“我,我只是……”月泽开始辩解,可林安压根就不听他的辩解。
见出不了后山,就赶紧四处寻找,看看有没有避雨的地方,头顶闷雷翻滚,卡擦两声,劈到了林安身旁的一棵大树上,吓了他一大跳。
树倒的方向,正指着一个十分隐秘的山洞。
林安面色一喜,赶紧扛着人钻了进去。
山洞中空间不大,但也凑合能容下两个成年男人,林安将人放下后,就着手将洞里的树枝拾掇起来,堆在一起,一张明火符贴下去,周围总算有点亮光了。
林安这才瞧见,原本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月前辈,此刻头发散乱,满身狼藉,身上所穿的白袍,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布满了泥点。
还有几簇血迹。
在外头淋了雨,倒是把脸上的血冲刷得干净,只是显得越发死气沉沉,面色霜白,病歪歪地倒在一堆干|草上,看起来很虚弱。
林安实在看不下去,便让他捏个清洁术,恢复仪容。
月泽气若游丝地道:“我哪还有灵力?”
“那我也没办法。”林安两手一摊,“我是魔,学不了清洁术。”他又偏头看了看面前的火堆,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好心好意地邀请,“要不然,前辈过来烤烤火吧?这样就不冷了。等天一亮,结界就会消失,到时候我们就能出去了。”
月泽略一思忖,便点头答应了,他很勉强地起身,坐至火堆前,瞅准方向,作势往林安怀里倒。
哪知就是这么巧合,林安腿蹲麻了,才一起身,月前辈就倒在了他的脚边,不仅如此,衣服都被火舌烧着了。
林安一急,赶紧抬腿乱踩。
幸运的是,火势及时被踩灭,不幸的是,慌乱间,还误打误撞踩了月前辈好几脚。
此时此刻,月前辈正捂着伤腿,用那种晦涩难懂的眼神,定定地凝视着林安。
“前辈,我敢对天发誓,我当真是无心之举啊!”林安立马竖起三根手指,正色道,“你衣服着火了,我只是想救火!”
然后,就不小心把人踩了。
“应该没事吧?”林安蹲下,满脸关切地询问。
月泽:“也没什么事,只是腿断了而已。”
林安:“……”
“……”卫枫面露难色地道,“我想,经此一事,月公子往后再也不会来剑宗做客了。”
晏陵淡定喝茶,闻言轻声道:“是他自告奋勇,又无人逼他。”而后,又笑了笑,“他可多留在剑宗几日养伤,正好喝了我与林安的喜酒再走。”
卫枫:“……”
“对不起啊,月前辈,我真不是故意的。”林安满脸愧疚,试探地询问,“要不然,你踩回去?”
月泽摇了摇头,很勉强地冲他微微一笑。
他可不敢踩回去,否则晏仙君该不高兴了。
“那我帮你接骨吧?”林安眨了眨眼睛,满脸认真地道,“前辈请放心,我下手很轻的,一定不会弄疼你。”
月泽松开了手,看着林安从火堆里抽了几根木棍出来,折成了长短一致的几根,还撕下了自己的衣袍,当布条使用,看起来十分娴熟的样子。
“想不到林公子小小年纪,竟还会接骨,真是厉害。”
林安一边忙活,一边头也不抬地道:“前辈过奖了。”
“是晏仙君教你的么?”月泽又问。
林安摇头:“师尊没教过我接骨,是我自学成才。”
他这么一说,月泽脸上的笑容就僵了,还下意识把伤腿往回缩了缩,却被林安一把按住。
林安道:“前辈,你别乱动!你放心,我从前接过骨的,对接骨还是有一定经验的!”
月泽见他如此信誓旦旦,想来当真会接,便暗暗松了口气,又道:“林公子还真是聪慧。”
“哪里哪里,我也都是误打误撞瞎学的,以前在路边看见一条断了腿的流浪狗,我见它实在可怜,就将它带回了家,可又没有钱带它去医治,所以就自学了接骨!”
月泽:“……”
“啊……抱歉抱歉!”林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忙愧疚地道,“我是不是伤害到前辈了?”
这何止是伤害那么简单?
月泽胸膛剧烈起伏,有那么一刻,想立马起身走人,这个地方是一刻也待不得了!
不过好在,林安还是很顺利地帮他接好了骨头,还绑了木棍作为支撑,忙完之后,外头的风雨依旧很大。
饿得肚子咕噜咕噜乱叫,忍不住就多瞥了月泽几眼。
月泽突然觉得很惊悚,忙问:“你该不会是想吃了我罢?”
“怎么会呢?”林安连连摇头,正色道,“我从来不吃生肉的!”
月泽刚要松口气,突然又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不吃生肉,也就是说,这个魔尊之子吃熟的!
如此一想,他艰难地吞咽起了口水,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不过,话说回来,前辈身上好香。”林安语出惊人,直言不讳地问,“师尊身上也是香的,你们名门正派的修士,身上好像都是香香的,好奇怪,难道是修炼功法与我魔族不同的缘故吗?”
这个问题,月泽也回答不了。他只觉得魔尊之子看向他的眼神,莫名像是饿久了的野兽,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当即又往旁边挪了挪。
林安见状,眨巴眨巴眼睛问:“月前辈,你怎么坐那么远?又不冷了啊?”
“不,不冷了。”月泽抬手捋了一把湿漉漉的额发,脸色依旧雪白如纸。
“那你不冷的话,能不能脱件衣服给我啊?”林安很认真地问,“地上太|硬,硌得我难受,我盘起来睡在你衣服上好了。”
月泽:“……”
他发誓,他以后再也不会来剑宗做客了!
就算是来,也绝对不要再跟林安独处了!
整整一夜,他都没敢合眼,生怕魔尊之子饿红了眼,扑过来把他给活活撕了。
翌日天明,晏陵现身在山洞中,望着盘成一团,睡得正熟的小黑蛟,满眼的怜惜。
他缓步行了过去,半蹲下身,轻轻唤道:“安安,醒醒,天亮了。”
“唔,师尊,我困。”林安迷迷糊糊的,还用脑袋往晏陵手背上蹭了蹭,“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好,等你睡醒了,我们就成亲。”晏陵笑意吟吟地道,“真是辛苦你了,仙君夫人。”
94 魔尊再次回归
◎恭喜你,终于成功得到晏陵了◎
晏陵仙君要与魔尊之子, 结为道侣的消息,宛如插翅一般,不出半日, 就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仙门百家的修士对此议论纷纷,觉得纵然魔尊之子, 只拜晏陵为师数月而已, 但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 终身为父。
师徒之间怎么可以相恋?
又如何能这般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宣告天下, 他二人不日后, 就要成亲!
这实在太荒唐了!
晏陵修的可是无情道!堂堂剑宗的仙君,居然因一个徒弟破道, 实在太匪夷所思, 也太离经叛道!
因此, 很多人都认为, 定是魔尊之子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像是给仙君灌了迷魂汤啊, 或者是恃美行凶,勾引了仙君破道, 然后一哭二闹三上吊, 让仙君给他一个名分。
像晏陵那种清心寡欲, 六根清净,又极其正直良善之辈, 哪里能是卑劣无耻的魔人的对手?
这不, 竟两次被魔族人拉下了神坛。
前有魔尊, 后有魔尊之子。
父子两人都看上了晏陵, 很难不叫人怀疑,魔尊之子是不是为了替父报仇,所以才百般勾引了晏陵,好让晏陵仙君就此跌落神坛,被师门所弃,从而名声尽毁。
可知情人却表示,晏陵仙君的同门师兄,也就是剑宗现任的宗主已经同意了二人的婚事,并且还亲自操持着婚宴,请帖都发了出去,届时邀请仙门百家一同前往剑宗喝杯喜酒。
像极了一场鸿门宴。
有人认为,怕是屠龙之宴又要上演了。
上一次屠父,这一次屠子,晏陵仙君必定是为了顾全大局,而再次选择舍身成仁。
实乃大义!
抱有这种态度,好些收到请帖的宗门,如临大敌,暗戳戳地开始磨刀磨剑,就等着晏陵仙君二婚那日屠龙,好大放异彩,扬名立万!
与此同时,林安正开开心心地跟晏陵一道儿挑选婚服。
不同于上次,在魔尊强迫之下,不情不愿地挑选婚服的款式,这一回林安满心欢喜,只觉得这件好,那件也好,挑来挑去,竟觉得每件都好看,到最后都恨不得全穿在身上。
鲮鲤边啃桃子,边含糊不清地问:“那既然小主人都喜欢,那到时候全穿在身上,不就可以了?”
林安想象了一下那种场面,自己穿了十几套婚服在身上,圆滚滚,胖乎乎的一条蛟,从殿外跟球一样地滚进来,就觉得十分灾难。
“不行。”他摇头道,“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我当然希望到时候能打扮得漂漂亮亮,成为天底下最美丽的新娘……嗯,新郎子。”
鲮鲤似懂非懂,又啃了一口桃子,含糊不清地道:“那和仙君多成几次亲,不就好了?”
“成亲又不是玩过家家,怎么可以跟同一个人多成几次亲?”
鲮鲤想了想,然后语出惊人:“那就跟不同男人成亲,这样不就可以了?”
林安眨了眨眼睛,拿着几套婚服,望向了晏陵,笑嘻嘻地道:“师伯说,师尊的伤势已无大碍,那灵力应该恢复至七、八成了吧?”
晏陵一眼就看出他想说什么,便道:“你是想让我在大婚当日,使用分|身之术?”
“不可以吗?”林安故作可怜地抱紧怀里的三套婚服,“这三套我都很喜欢!就算我不会分|身术,穿不了三套,但看见师尊穿上,我也会很开心的!”
晏陵又指了指旁边两套:“这两套,你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但一次分成五个师尊,也太为难师尊了。”区区五根,不算什么,林安觉得自己皮糙肉厚,特别耐折腾,问题不大。
只不过就是太为难师尊了。
晏陵笑道:“不为难,只要你喜欢就好。”
“那到时候,小主人岂不是要跟五个仙君共度良宵了?”鲮鲤吃惊得连桃子都不啃了,伸出五根爪子,发出了感慨,“天呐,那得准备多大的婚床,才能同时睡六个人!”
鲮鲤的担心不是毫无道理的,林安仔细琢磨了一下,是该换张结实点的大床,要不然洞房花烛夜就震塌了床,多扫兴啊。
随手就要夺过鲮鲤手里的桃子,想啃上一口,结果一抓之下,居然抓了个空。
林安再度怀疑起来,围绕着鲮鲤,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抬手比划了一下身高,然后再用手去触碰。
怎么都摸不到鲮鲤的实体!
“奇怪,到底是你有毛病,而是我的眼睛有毛病?”他疑惑不解地道,“我明明见你身高八尺,彪壮至极,怎么每次一摸,就觉得你身材十分矮小?”
说到此事,鲮鲤就很委屈。
他已经从二师兄那里听说了,原来在小主人眼里,他就是个丑八怪!
身高八尺,皮肤黝黑,满脸络腮胡子,总而言之,丑到人神共愤!
可明明他只刚到小主人的腰,不说生得如何貌美如花,倾国倾城,但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看起来就非常讨人喜欢!
怪不得小主人一直不喜欢他,原来在小主人眼里,他生得异常猥|琐丑陋!
“我不知道!”鲮鲤嘴上说不知道,实际上眼珠子一个劲儿地往晏陵身上乱瞥。
意思是说,都是仙君干的!快问仙君!
林安见状,似明白了什么,震惊得瞪大眼睛,道:“师尊!该不会是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障眼法,所以,才让我无法看清鲮鲤的真正容貌吧?”
晏陵没有否认,林安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当即既好气,又好笑,心道,师尊怎么如此小心眼的?
居然连区区一个灵宠的醋都要吃!
难道,他在师尊心里,就是那种没底线,没节操,见到美色就走不动路的小淫蛟?
晏陵从前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毕竟鲮鲤的容貌和竹叶青,小狐狸比起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况且,三人还都是同种类型的,娇俏又可爱。
很难不让人怀疑,林安就喜欢那一款的小美人。
不过现在,晏陵已经没有顾虑了。
随手就解了林安身上的障眼法。
林安这才终于瞧清楚,鲮鲤到底是何模样。当即不禁啧啧称奇:“长得确实挺可爱,怪不得之前大师兄会那么护着你。”
分明就是个半大的小孩子,还生得这般讨喜,很难让人不喜欢。
“哼!”鲮鲤得意地两手掐腰,颇为傲娇地道,“那是当然!大师兄说,我比他表弟乖巧可爱多了!大师兄去哪儿玩,都乐意带着我!不像小主人,处处嫌弃我!”
林安逗他:“既然,你这么喜欢大师兄,那你去当他的灵宠好了。”
哪知鲮鲤一听,竟搓着爪子,满脸羞赧地摇头:“不行!我才不要当大师兄的灵宠,等我长大了,我要跟大师兄结为道侣!”
林安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鲮鲤明明这么小,居然就已经情窦初开了。
十分惊讶地道:“你那么小,能懂什么?”
“可我都一百多岁了,我一点都不小!”鲮鲤振振有词。
“你一百多岁,才这么点大,那等你长大了,大师兄都成昨日黄花了!”不,应该说是,坟头草都跟韭菜似的,一年能割好几茬。顿了顿,林安又道:“再者,师尊也不能答应!”
说着,他还冲着晏陵眨了眨眼睛,想让师尊当这个棒打鸳鸯的大棒子。
哪知晏陵却道:“若是温琼自己愿意,我又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林安立马瞪大眼睛:“可是师尊,大师兄是他家的独生子啊,他要是和鲮鲤在一起了……”
会被他爹打断腿的吧?
鲮鲤才不管这些,欢欢喜喜地道了谢,然后就蹦蹦跶跶地跑了出去,要去和大师兄报喜。
林安望着他的背景,嘴角抽搐了几下,隐隐觉得,鲮鲤的感情之路,定不会很顺利。
一百多岁了,还是个孩子,等大师兄都满头白发,垂垂老矣了,鲮鲤还是个孩子。
相差这么多,又怎么能在一起呢?
除非大师兄将来能有幸羽化飞升,跨越年龄,得到长生,否则,注定是场悲剧。
转眼就到了婚期,整个剑宗上下张灯结彩,欢欢喜喜。
仙门百家尽聚于此,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肃杀之气,手持兵器就要入山,却在山门口,就被缴收了。
众人不解,可随即以为这是在让魔尊之子放松警惕,纵然被缴收了兵器,也还有黄符可用。
实在不行,空手结阵,亦能联手屠龙。
步入会场之后,就纷纷屏息凝气,耳听六路,眼望八方,只等着晏陵仙君一声令下,好纷纷出手,擒住魔尊之子。
却看见晏陵仙君身着大红色的婚服,脸上满是笑容,一板一眼地同魔尊之子三拜拜。
半点不像是被逼无奈,反而欢喜至极!
众人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难道,晏陵仙君是自愿的?当真心甘情愿为了魔尊之子,而走下神坛?
不!这绝对不可能!
再等等!
可一直等到,礼成之后,晏陵仙君当众宣布,从今往后,林安再也不是自己座下的亲传弟子,而是他的道侣。
甚至连座下其他两个徒弟,都改口叫了师娘,才惊觉此事竟是真的!
晏陵仙君当真和魔尊之子喜结连理!
这让一直爱慕晏陵,却又得不到晏陵的修士们,气得面红脖子粗,敞开了喝酒,没一会儿就倒了一片人。
婚房内,林安正端坐在缀满了珠宝翡翠的千工拔步床上,静静等着师尊过来。
窗子半掩着,晚风一吹,隐隐还能嗅到酒香。
晏陵担心他会饿,遂提前交代他在房中吃一些,林安又等了一会儿,见师尊还没来,索性就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点心,边啃边等师尊。
一块点心还没啃完,就听见细微的声响。
他忙将点心一口塞进嘴里。
拍了拍手心上的碎屑,拘谨又欢喜地握着双手,等着师尊过来揭盖头。
可他等啊等,等啊等,那脚步声明明已经很近了,却依旧不见师尊揭盖头。
林安有些疑惑,只能瞧见师尊今日穿了一双黑色的长靴。
不禁有点疑惑。
但转念一想,哪有人成亲穿白靴子的,便又打消了疑虑。
待红盖头一揭开,林安就仰起脸来,露出一副自认为无比端庄,无比迷人的笑容——
可那笑容却在红盖头落下的那一瞬,彻底僵在了脸上。
“你!”
林安大惊失色,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一个“你”字才出口,就被对方掐住了脖子。
“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来人冷冷笑道,“见了为父,就这样害怕?”
林安被掐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万万没想到,掀开他红盖头的人,居然是魔尊!
更没想到,魔尊居然那么快,就突破封印,从魔窟爬了上来!
冷汗瞬间就布满了林安的脸!
“恭喜你。”魔尊声音越寒,眼底满是骇人的杀意,“终于成功得到晏陵了。”
95 魔尊始终不肯正视自己的内心
◎本座就是杀了晏陵,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
林安完全没有从魔尊的身上, 感受到半点恭喜的意思。
今日,可是他和晏陵的大喜之日,魔尊早不回来, 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打扰了他和晏陵的洞房花烛夜, 真是晦气!
难道,自己就这么倒霉催的, 要沦为穿书界以来,第一个死在大婚当夜的可怜虫了吗?
不!
一定还要转圜之地!
就在林安即将被掐到窒息之时, 他努力挤出了一滴眼泪, 睫毛轻轻一颤,便顺着面颊滚落下来。
魔尊眉头一蹙, 望着这张日思夜想的熟悉面庞, 心头竟蓦然一痛, 涌起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不忍, 下意识手劲就松了松, 但言辞依旧冷酷无情。
“没出息的东西!竟如此这般贪生怕死!”他依旧认为, 林安不是自己的儿子,冷冷一笑, “跟你亲爹一个样!”
林安稍微能喘上点气, 就立马道:“父尊, 你听我解释!我并非存心想要嫁给晏陵!”
“晏陵的名字,也是你能喊的?”魔尊寒声道, “你莫不是忘了, 他早就与本座成过亲, 是你名义上的小娘!”
林安自然不敢反驳, 俗话说得好,反派死于话多,就是没话,也得找几句话好好掰扯掰扯,只要能拖延到师尊过来救他,就万事大吉了。
“父尊息怒,我只是想替父报仇,绝无他心啊!”他开始叫冤,委屈巴巴地道,“我修为低下,哪里是晏,不,哪里是小娘的对手,若不如此这般委曲求全,早就……”话到此处,他又挤出点眼泪来。
声线都微微哽咽,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魔尊上下扫了他几眼,冷笑:“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晏陵身边吃苦的样子!”
不仅不像,小日子应该过得还挺滋润的,看起来气色挺好,唇红齿白,原先在魔界时,清瘦至极,如今脸上都长了些肉,看起来圆圆乎乎的。
虽与凤凰容貌相似,却比凤凰多了几分娇憨可爱,但这点可爱,完全不能熄灭魔尊心头的怒火。
反而因为酷似凤凰的容貌,让他更加怒火中烧!
“你竟敢嫁?堂堂魔界的小殿下,岂能嫁到仙门中来?!”魔尊疾言厉色地训斥他,“你太让本座失望了!没用的东西!”
“魔界从来没有出过一位殿下,需要委身于仙门中人的,你还真是处处随了你亲爹,惯会在外抹黑魔族,丢人现眼!”
魔尊越训斥越起劲,恨不得一根手指戳穿林安的天灵盖,“你以前还有些狠劲,怎么现如今越发软弱无能,竟还沦落到委身于人的地步!”
“混账东西!”
林安:???
等等!
为什么听魔尊的口气,最生气,也最在意的点,并不是他和晏陵在一起了,而是他“嫁”给了晏陵?
主要是“嫁”!
这在魔尊看来,就是委身于人。
好像林安如果是强娶了晏陵,魔尊就不会这般生气了一样。
“可,可小娘的修为实在太高了,我如果不这样的话,怎么能接近他,然后替父尊报仇?”林安颤声道,两腿直打哆嗦,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嫩豆芽似的脖子,就会立马被活活掐断!
可他还不想死!
眼看着,他和师尊都修成正果了,怎么可以在最幸福的时刻死掉?
他要是死了,两个师兄还不得趁虚而入?
“还敢强词夺理!”魔尊冷斥,“废物!”
说着,就松开掐着林安脖子的手,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可巴掌还没落到林安的脸上,林安就惨叫一声,往床榻上一倒,好半天都捂着脸不起来。
魔尊:???
我何时练成了隔山打牛?
掌风竟如此凌厉的?
不禁低头望了望自己的手掌,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林安吓得心惊肉跳,知晓以自己的修为,断然不是魔尊的对手,能在魔尊手底下过个两招都很困难。
魔尊若是想弄死他,简直比杀鸡还容易。
当务之急,就是拖!
拖得越久越好!
所以,当魔尊伸手将他从床上拽起来时,林安“哇”的一声就哭了,蛇一样滑倒在地,抱着魔尊的腿,扯着嗓子喊:“父尊!孩子真是想死你了!”
“魔界不能没有父尊坐镇,父尊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咱们魔族处处受仙门欺压!”
“父尊如今终于破封而出,实在是太、好、了!”
“父尊误会我不要紧,只要父尊平安无事,孩儿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最后几嗓子,吼得特别大声。
生怕外头的宾客听不见。
“越发巧言令色!”魔尊提溜着林安的衣领,就跟提溜小鸡崽子一样,将人提了起来,寒声道,“等回去了,本座再好好教训你!”
林安哪里肯束手就擒?
当即就召唤出三忘来,化作一根峨眉刺,径直往魔尊胸膛狠狠一刺。
另一只手,已经夹着一张传送符,打算以峨眉刺诱敌,再趁机逃跑。
哪知,魔尊仅一个眼神,周身释放出的威压,就犹如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的流沙,瞬间将林安吞没了。
他只觉得空气都似凝固住了,自己好像被凝固在琥珀里的蝴蝶,竟半点也动弹不得。
“这是晏陵的法器。”魔尊望着举在半空中的峨眉刺,一眼就认出来了,还似笑非笑地道,“看来,他待你倒是不错。只可惜——”
“本座宁可杀了他,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
而后,就出手震碎了林安手心藏的传送符,一挥衣袖,眼前黑气弥漫,竟在半空中,凝结成了一团漆黑的漩涡。
魔尊刚要强行将人带走,忽闻一道剑鸣,破殿门而入,当即护着林安,一挥衣袖,发出锵的一声。
殿门也应声倒下,一袭红影从外行来。
晏陵寒声道:“果然是你回来了!”目光在望向被魔尊挟持的林安时,瞳孔剧烈颤了颤,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
“晏守玉,枉本座从前视你如珠如宝,还要立你为魔后,想不到你竟敢辜负本座的一片真心,在大婚时,联手仙门百家,攻破我魔族结界,将本座就地诛杀!”魔尊满脸怨毒地咬牙切齿道,“现如今,居然还诱|骗年幼无知的小黑蛟,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的修士?”
诱|骗?
还年幼无知的小黑蛟?
林安愣了愣,竟觉得魔尊的用词,有些诡异。余光一瞥,竟在魔尊挟持着他的手腕上,瞧见了一抹发光的东西。
定睛一看——
这不就是当初魔尊送给他,还亲手戴在他腕上的蛇形镯?后来,魔尊被封印在魔窟中,林安为了跟他断绝关系,就把蛇形镯摘下,直接丢进了魔窟。
想不到,居然被魔尊捡回来了,还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难道说,魔尊被砍了回脑袋,就良心发现,对可怜的小黑蛟,生出几分父爱了?
不!
很快林安又自我否定。
不可能!
魔尊刚刚掐他的力度,分明就是要活活拧断他的脖子,还一口一声,说他随亲爹一样软弱无能……
分明就是厌恶他,憎恨他,恨不得把他杀之而后快!
魔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是属蚯蚓的么?脑袋都被嘎了,居然还能起死回生!
林安根本来不及多想,就被魔尊抬手遏住了喉咙,瞬间就有些难以呼吸。
“住手!”晏陵沉声道,“他可是你唯一的亲生骨肉!”
魔尊嗤笑道:“他哪一点像本座的儿子?如此贪生怕死,又软弱无能,同他亲爹一模一样!”
除了脸,脸像凤凰。
“可我确实是你的儿子!”林安紧张地吞咽口水,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我们去过魔陵了,也掀开了褚妃的双层棺,还找到了母亲生前穿过的婚服,甚至发现了,你曾经留在上面的……呃。”
脖子瞬间剧痛。
魔尊恼羞成怒:“谁准许你们擅闯魔陵的?你竟敢带一个外人,去打扰凤凰的清净,你居然敢碰凤凰的遗物?!谁给你的胆子!你这孽……”话音又戛然而止。
可能连他自己也发觉了,他还是对凤凰念念不忘。
这些年来,口口声声说,厌恶凤凰,关于凤凰的一切,都令他觉得恶心。
他避而不见。
但依旧忘不了凤凰,但凡是有关凤凰的事,都能极大程度的牵动他的情绪。
好像只要一提到凤凰,那些尘封的记忆,就会瞬间苏醒过来,化作万道锋利的长刺,狠狠扎向他的心脏。
他只有不断地麻痹自己,厌恶凤凰,才能摆脱那种蚀骨腐肉般痛彻心扉的痛楚。
此刻,魔尊因为不肯正视自己的内心,而勃然大怒,当即要一掌劈向林安的天灵盖。
却又在看见林安和凤凰那么相像的面容时,却怎么也打不下去。
林安趁机,赶紧道:“我在幻境中,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母亲他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他从始至终,喜欢的一直是你!”
“绝不可能!”魔尊面若寒霜,“他厌恶本座还来不及!”
恨不得他死了才好!
因为,是他强娶了凤凰,害得凤凰与玄龙有情人不能在一起!
林安见他不信,便把在幻境中看见的一切,都尽数说了出来,越说魔尊的脸色就越难看,一直说到这一切都是老魔尊的阴谋,只是为了逼迫魔尊断情绝爱,所以才使了这么一番苦|肉|计。
“不可能!”魔尊摇头,冷眼睨着林安,“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我都说了,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林安道,“老魔尊从始至终,都没打算把魔尊之位,传给玄龙!甚至为了助你早日登上魔尊之位,还把玄龙也算计进去了!”
魔尊:“他最爱的孩子,就是二弟了,从小到大,二弟处处比我强,比我好,他那么偏爱二弟,又怎么会设计让我二人兄弟反目?”又如何能忍心,让他亲手将二弟囚|禁,还屠戮了自己的母族?可事实确实如此。
老魔尊或许最偏爱的,并不是大儿子,但他知道,最适合继承魔尊之位的,也只有大儿子。
为了整个魔族着想,老魔尊纵然再喜欢玄龙,还是狠下心肠,逼兄弟反目,还不惜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可能唯一没预料到的,就是大儿子入魔之后,居然丧心病狂到杀弟娶妹,坏事做绝。
“我没有骗你!我所说的字字属实!”林安厉声道,“可我找遍了整个魔陵,就是找不到他的尸骸!我且问你,你到底把他的尸骸藏到哪儿去了?”
见魔尊怔怔愣愣,似没听见他说话一般,林安面色发白,又提了个音,呵道:“你该不会把他挫骨扬灰了罢?”
96 承认你爱凤凰很难吗
◎本座现在最想要的,是你!◎
魔尊还是不答, 神情恍惚,一副神游天际的样子,对林安的厉声问责, 充耳不闻,甚至还在望向林安的脸时, 鬼使神差地抬手, 想要抚摸他的脸。
却又在下一瞬,宛如触电一般, 嗖的一下,就把手收了回来。
林安愣了愣, 觉得魔尊这种反应实在反常, 竟并不像是对他如避蛇蝎,也不再像是从前那般嫌恶, 反而像是自惭形秽一般, 连简单的触碰, 都不敢。
好久之后, 才听见魔尊自言自语道:“凤凰的尸骨……他死了, 死了好多年, 是我把他害死的……可是,他的尸骨在哪儿?”
“你问我啊?那我问谁!”林安怒气冲冲地道, “你连把他的尸骨藏哪儿都忘了, 你这个畜……”
“生”字还没来得及骂出口, 就被魔尊一记阴冷至极,宛如寒霜般冷冽的眼神, 狠狠逼了回去。
林安艰难万状地吞咽了一下, 特别识时务地把到嘴的脏话吞了回去。
但他的眼神里, 却充斥着对魔尊的鄙夷, 谴责,甚至是对他的所行所为,感到无比的恶心!
“你算什么东西?”魔尊冷冷道,“有什么资格质问本座?当年,倘若不是生你,本座如何会与凤凰产生嫌隙?若不是为了救你,凤凰又如何会惨死在地牢之中?”
他突然就找到了情绪发泄口,死死将林安禁锢在怀,看着和凤凰几乎完全一样的脸,心里像是横着万把钢刺,尤其是他身上穿的婚服,似血一般诡艳。
可这抹艳丽,却不是为他而穿。
这恍惚间,就让魔尊想起了,当年自己满心欢喜和凤凰成亲时的场景,凤凰也是一身喜袍,雍容华贵,肤色极白,即便身处在暗无天日的魔界之中,也似身披霞光,彩云万道。
每往前走一步,都会在虚空中,迅速凝结成九瓣金莲,身后更是悬浮着金光灿灿,无比绚烂夺目的凤凰法相,宛如巨大的□□,猎猎转动,凝结出细密的霜花纹路,最终汇聚成璀璨的光芒,在整个魔宫中游走。
所过之处,阴翳散退,涤尽邪魅,瞬间就照亮了整座魔殿,也照亮了魔尊多年以来,饱受冷落之下,而孤苦愁闷的内心。
那时,魔尊还天真的以为,他继承了魔界,打败了父尊,还囚|禁了亲弟,灭了母族,扫清了所有障碍。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迎娶凤凰了。
他们会像小时候一样,形影不离,彼此都把最好的东西,献给对方。
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会玩各种各样的游戏,有一回玄龙提出玩假成亲的游戏,抓阄决定谁是新娘,谁是新郎。
可能是缘分使然。
凤凰抽中了新娘,玄龙当新郎,魔尊却只能当二人的证婚人。
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用野花装饰,对着重岩叠嶂的山峦三拜拜。
他也会在梦中,梦见。
可当他提出,自己也想当新郎,想和凤凰三拜拜时,两人就手牵着手,一起往前跑,他在后面拼命追赶,追得筋疲力竭,追得滚落斜坡,摔得遍体鳞伤,却怎么也追不上。
渐渐的,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只剩下他一个。
黑暗将他完全笼罩。根本就没有人爱他。
就连凤凰唯一的儿子,也厌恶他,甚至联手外人算计他。
晏陵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是这般刚愎自用!”
“你到底还要自欺欺人到几时?”他攥紧了手中长剑,语气越发沉重,“你竟也知,凤凰宁死,也要保全这个孩子,那你就该知道,若是杀了林安,那么,凤凰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再原谅你!”
“哈哈哈……本座何须他来原谅?他既嫁给了本座,那么,生是本座的人,死是本座的鬼!纵然,他生了个小野种出来,这个小野种也只能属于本座!”魔尊猖狂大笑,竟直接挟持着林安,闪入了半空的漆黑漩涡之中,还放下狠话,“晏守玉!若你想救黑蛟,就自行跟过来!”
晏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提剑就跳了进去。
身后卫枫等人,也紧跟着冲了进来。
“师尊!”
温琼大惊失色,立马要冲过去,随即被卫枫一把拽住。
只是这么一耽搁,那漩涡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卫枫浓眉紧锁,望着消散开来的漩涡,似想到了什么,神情瞬间大变,沉声道:“不好,这是幽亡冥镜!”
“什么?幽亡冥镜?!”温琼以及身后众人大惊失色,“这不是传闻中,魔神才能够召唤出的法器?”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越发凝重。
也就是说,魔尊极有可能,已经突破至了魔神。
而魔神一向只出现在古籍之中,从未有谁真正抵达至无上境界,倘若当真如此,那晏陵哪里还会是魔尊的对手?
只怕此次一去,九死一生!
“……这幽亡冥界,相传能通往十八层烈狱,晏师弟是渡劫期巅峰的高手,想必短时间内无碍,只不过……”话到此处,卫枫面露担忧。
只不过那小黑蛟,不过是入魔期。哪里受得了这个?
若是魔尊执意要他死,他就是有九条命,也要尽数搭在里面。
与此同时,林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逼回了原形,化作一条只有手指粗细的小黑蛟,被魔尊大手紧紧攥在掌心,周围一片漆黑,唯能听见阵阵如刀割般的锵锵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
那手一松,林安赶紧探出脑袋来,刚要狠狠咬魔尊一口,却被团团包裹在了透明的结界之中,悬浮在了魔尊的掌心。
魔尊眼神晦涩地望着他,沉声道:“你这逆子,连你小娘都敢觊觎,倘若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本座早就清理门户,亲手杀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畜生!”
林安估摸着,他说的有点用,是指自己的脸酷似凤凰,而且,身上还淌着凤凰的血。
再回想起,之前魔尊对他的种种言行,不禁害怕起来,生怕魔尊再度泯灭人性,做出违背伦理的恶事。
这时候硬碰硬,很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如此,林安瞬间切换成荷包蛋眼,望着魔尊眼泪汪汪,试图打个感情牌混淆视听,然后等魔尊沉浸在虚假的父子之情时,再来一招声东击西,从背后偷袭。
兴许能侥幸逃脱魔尊的毒手。
“不许哭!把眼泪收起来!”魔尊恶狠狠地瞪着他,显得十分怒火中烧,“不要用那么像他的脸,做出这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更不许用那么像他的眼睛流泪!”
凤凰才不会像小黑蛟一样,动不动就哭天抢地抹眼泪!
也不会做出这般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样子!
甚至,宁死也不会服软半分,更别说是像小黑蛟这样巧言令色,工于心计!
“你若敢掉一滴眼泪,本座一定会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一颗放进油锅里炸,一颗放在烧红的铁片上煎!”魔尊寒声道,“你敢再嚎一声,舌头割下来泡酒!”
林安哪里还敢哭,哪里还敢嚎?
立马把眼泪收了回去,双爪紧紧捂住嘴巴。
心知,魔尊只怕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感情牌肯定是打不通了,那应该怎么做,才能暂且苟活?
还有,为何师尊没有跟来?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到处阴森森的,周围的一切,都似被浓雾遮掩,虚虚实实看不真切。
魔尊将他带去了一处墨池边,指着从中伸展出来的漆黑铁锁,冷笑道:“你猜,这里面藏的是谁?”
林安的第一反应是凤凰,顿时惊恐地瞪大眼睛,怒道:“你居然把他锁在这种臭水沟里?”还是不是人?!
魔尊蹙眉,冷眼扫了他一眼,道:“这里是墨池。”不是什么臭水沟,而且,根本也不臭,只不过——他又道,“这里的水可以腐蚀人的皮|肉,一旦将人丢进去,瞬间就会化作一堆白骨。”
林安心想,那不就是硫酸?
还不如臭水沟!
“况且,这也不是你母亲的尸骨,而是……”他冷冷一笑,一挥衣袖,那拴在石壁上的锁链,就发出卡擦卡擦的声响,居然动了起来。
很快就从漆黑的墨池底下,拖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铁柱子,上面赫然缠着一副白骨。
观骨骼的形状来看,这是一条龙,而且体型十分庞大。
只是不知,这是谁的骨骸。
“小畜生,见了你亲爹,还不赶紧跪下拜一拜?”魔尊望了一眼小黑蛟,嗤笑道,“死到临头了,总得认认亲生父亲才好。”
林安望了望那副白骨,又望了望魔尊,最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直瑟瑟发抖的尾巴尖尖。
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尽量镇定地道:“我之前说的话,句句属实,你怎么就这般执迷不悟?你这些年,在修真界到处寻欢作乐,抢来的美人,不管是陆雪衣,还是晏陵,都只是你找来的替身!”
“你的内心深处,最爱的一直都是凤凰母亲!”他又道,“承认你喜欢他,忘不了他,承认自己当年做错了,冤枉还害死了最喜欢的人,真的有这么难吗?”
“闭嘴!”
“做错事,就应该想办法去赔罪,去弥补,而不是自欺欺人,把错全怪在别人头上!”林安正色道,“你扪心自问,你这么多年,当真没有一丝后悔吗?”
“不曾!”魔尊寒声道,“他咎由自取,与我何干?”一甩衣袖,又道,“本座当年,只是让他杀了你,就可以对此前的事,既往不咎!可他宁愿被关入地牢,也不肯杀你。”
“本座已经给过他机会了,是他不要!”魔尊话锋一转,突然冷冷凝视着林安,“你说得对,本座确实忘不了他!因为本座恨他!!”
“陆雪衣也好,晏守玉也罢,通通都不是他!”
“你才是世间,最像他的人。”魔尊笑得阴森森的,“本座现在最想要的,是你!”
97 魔尊,你可真贱!!!
◎凤凰高贵,才不似你这般言辞粗鄙。◎
林安大惊失色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可是你儿子!”
虎毒还不食子呢, 魔尊怎么可以把主意打到亲生儿子身上?
这还是个人吗?
哦,他本来就不是人,而是一条彻头彻尾的渣龙, 还贱!
“像你这样的野种,又怎么可能是本座的儿子?”魔尊冷笑, 指了指墨池里的白骨, 寒声道,“这个才是你的亲爹!”
“好, 既然你不相信,那就算如此, 我好歹也是你的亲侄儿, 你我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又怎么能……”话音戛然而止, 林安突然想起, 魔尊是不在意什么血缘关系, 又什么伦理的。
连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都要纳为侧妃, 这种畜生本身就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说再多, 也无非就是对牛弹琴,还不如想想, 怎么最大程度地保全自己。
绝对不能让该死的老渣龙得手!
“只要本座想, 这世间又有何人求不得?”魔尊嗤笑一声, 看着漂浮在半空中,握着双爪的小黑蛟, 突然想到了什么, 眸色一寒, 愤懑难平地冷斥, “晏守玉既然那般不知好歹,那本座也没有再怜香惜玉的必要!”
“本座恨只恨当时待他太过仁慈,早知如此,当初便应当将他当着你的面,好生折磨一番,想来,你便不会再喜欢他了。”
话到此处,魔尊又阴测测地问林安:“你与晏守玉,可已有过肌肤之亲?”
林安抿了抿唇,心想,要是说有,就以魔尊的性格,不得把他不安分的蛟根都给噶了?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他正色道:“没有!”
“哦?”魔尊饶有趣味地盯着他,像是在打量什么世间罕见的珍宝一般,片刻后,才敛眸道,“想不到,晏陵倒是个正人君子。”
就当林安以为,魔尊相信之时,哪知一股力道,猛将他拽了过来,魔尊一手透过结界,抓住了林安的一只龙爪,林安大惊失色,下意识挣脱,还用另一只爪子,狠狠挠了过去。
在魔尊的脖颈上,挠出三条血淋淋的爪印,魔尊抬眸睨了他一眼,反手一掌作势打过去,林安被抓住了龙爪,在结界的束缚之下,无异于是被困在方寸之间。
任凭他如何躲闪,始终在魔尊挥手就可打到的范围之内,唬得他立马缩着脖子,歪着头,连眼睛都闭紧了。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席卷全身。
那只手只是轻轻撞了一下林安的额头,魔尊语气淡淡地道:“你该庆幸,生了一张足以取悦本座的脸。”
要是换作从前那副丑陋不安,面目可憎的样子,魔尊能直接把他的龙爪砍下来喂狗。
林安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可随即又在看见自己被抓住的龙爪,在魔尊的施法之下,化回了一截手臂时,而惊悚万分,第一反应就是,他要把自己的胳膊给拧断。
魔尊撩开了衣袖,抓着雪白的胳膊,仔细打量片刻,那原本该卧着一颗艳丽守宫砂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
整条胳膊上,连一丝丝瑕疵都没有。
魔尊的脸色,瞬间阴沉至极。
林安只觉得,被抓住的地方,犹如被钢板狠狠夹住了,任凭他如何使劲,却抽不回分毫,非得将整条手臂,生生挣断,才能摆脱魔尊的桎梏。
顺着魔尊的目光望去,他的心尖蓦然一颤。
心道,魔尊该不会知道,他胳膊上原本有一颗守宫砂吧?
不,这不可能!
魔尊之子以前也是挺风流的,房里收了许多像小蛇和小狐狸一般的男宠,魔尊又不是不知!
总不可能时时刻刻监视儿子,那又如何得知,儿子一直是完璧之身?
抱有这种想法,林安稍微定了定心,岂料魔尊却寒声质问:“那本座且问你,你胳膊上的守宫砂,又去了哪里?”
林安:!!!
他竟然当真知道?!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本座,是与你房中的炉鼎行事时,破了身子?”魔尊语气越发阴寒,“你能不能行人事,旁人不知,难道本座还能不知?”他一把将黑蛟拽近身来,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敢欺骗本座!”
林安越发心惊胆战,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问:“当初是你故意把我弄成这样的?!”
“是又如何?你以为,本座留着你的命,当真是对你心存怜悯?”魔尊道,“就连你胳膊上的守宫砂,也是本座让人给你点的。凤凰守不住的贞洁,理所应当,由你这个儿子来守,可惜,你的身子也脏了!”
语罢,竟一把将小蛟甩开,一翻手掌,一朵通体漆黑的莲花,便浮现在了掌心。
魔尊道:“此墨池有腐肉之效,你也看见了,连玄龙都能被腐成一副白骨,更何况是区区一条黑蛟。”
“但同时,这墨池也有净化身躯之能。你脏了,就该被丢进去,好生洗一洗。待将你身上的皮|肉,尽数腐蚀殆尽,再用这朵黑莲,助你重生皮|肉。”
“你放心,本座不会让你死的。”魔尊低声喃喃道,“不会让你死。”
无论如何,林安是凤凰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如果连他也死了,那么,魔尊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不,不要!”林安惊恐大叫,“我会死的!我会被活活疼死的!”
“有话好好说!”
实在不行,就再骂他几句啊,哪有一言不合,就把人往硫酸池里丢的道理?
浑身的皮|肉被活生生地腐蚀殆尽,再通过黑莲来重生血肉,光是想想,也知定痛苦不堪!
魔尊:“本座与你,再无旁的话要说。”
丝毫不顾及林安的挣扎,一挥手,就作势将他投入墨池之中。
林安嗷嗷鬼嚎:“我真是你儿子啊!我没骗你!”
“母亲他真的没有对不起你!”
“他……他是你的情劫!”林安大喊,“你与他之间的所有过往,不过只是你魔渡期时,必经的劫难而已!”
此话一出,魔尊神情骤变,冷呵一声:“你说什么?”
“我,我说,母亲其实是你的情劫!他不过是你命中的一道情劫!”
林安的声音直发颤,眼瞅着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触碰到墨池了,直接用尾巴撑着,整条蛟都竖了起来。
“什么情劫?你说清楚!”魔尊又想到什么,嗤笑道,“你又在骗本座,是也不是?”
“我没有骗你!”林安大声道,“虽然,我也没办法证明给你看,但你仔细回想,你当年是如何突破至魔尊期的?你好好想想!”
魔尊蹙眉,陷入了沉思。
魔渡期就同正道的修士差不多,需要以渡劫的代价,来突破境界。
一般都是要经历各种各样艰险万分的劫难,譬如雷劫,要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一着不慎,就会在天雷之下,被劈得烟消云散,身死道消。
也有其他劫难,但都同雷劫差不多,受苦的都是身躯,只要身躯扛过了劫难,就能脱胎换骨了。
他当年魔渡期时,已然同凤凰成亲了,成亲之后,凤凰对他一直十分冷淡,不再像从前那般和颜悦色,魔尊心中苦闷难消,就想通过振兴魔族来证明给凤凰看,自己才是继承魔尊之位的不二之选。
也想让所有人,包括早已死去的老魔尊知道,自己比玄龙强千倍万倍。
后来……就突破了。
可如今仔细回想,竟又想不起来,他是如何突破的,只是记得,他是在凤凰死后,才骤然突破至了魔尊期,当时完全沉浸在对凤凰的怨恨嫌恶之中,也就忽略了这事。
凤凰死后,魔尊到处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是风流,也是借酒消愁,浑浑噩噩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魔尊喃喃低语:“渡劫……本座当年到底渡的是什么劫?为何,本座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林安听罢,微微一愣,随即便道:“不可能!若是细枝末节,你或许会遗忘,可渡劫这般的大事,如何会忘?”他严重怀疑,是不是晏陵把他的脑袋割了,连同脑子也割了。
否则,怎么会记不起来呢?
“你再仔细想想!”林安不动声色地望了望脚下,又开始拖延时间。
可无论魔尊如何回想,却又始终想不起来,并且,他也看出了林安的小心思,冷笑道:“晏陵此刻自身难保,他是不可能过来救你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安惊问,“师尊他怎么了?你快说!”
魔尊:“本座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那幽亡冥镜,已经将他带去了魔窟之中,本座在那受了什么苦,他都得十倍,百倍,千倍的奉还才是!”
林安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怪不得师尊迟迟未来,竟是被魔尊弄到了魔窟之中!
那种暗无天日,犹如十八层地狱一般的深渊,连魔尊这种修为高深,皮糙肉厚的龙都受不得,更何况是师尊那般的正道修士?
只怕会被魔窟之中各种毒瘴,鬼气侵蚀,若是待的时间一长,连心智都会受邪气影响。
“快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回师尊!快放我出去!”林安大力捶打着结界,发出砰砰砰的声响,心急如焚地大喊。
“若让我放过他,也并非不行。”魔尊冷冷一笑,“本座要你代替凤凰,陪在本座身边赎罪。”
“我呸!”林安破口大骂,“你可真贱!”
“凤凰高贵,才不似你这般言辞粗鄙。你除了脸像他,其他哪里都不像他。”反而是晏陵的性情,与凤凰颇为相似,一样的烈性刚硬,宁折不弯,铁骨铮铮,只不过,魔尊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眼下,他最想要的,就是面前这个张牙舞爪的小黑蛟,他道,“不过,本座会把你调|教成本座想要的样子。”
话到此处,魔尊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唇角抑制不住地开始上扬。
但仅仅是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
他想让小黑蛟像凤凰一样,一言不合就提剑往他身上劈。
用发簪刺穿他的胸口。
双手沾满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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