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安安:我就是很喜欢玩,所以也希望师尊能喜欢◎

    只这么一句, 林安瞬间就老实了,僵着身子,尾巴直挺挺地挂在师尊的腰上, 被师尊很轻松地拎回了行宫。

    入殿之后,晏陵一挥手, 就设下了结界。

    林安见状, 俊脸一红,都没敢吭声, 等师尊将他放在盛满了热水的木桶里,才敢探个脑袋出来, 小声道:“师尊, 说了你可能不信,其实我……”

    还未说完, 就被晏陵抬手打断了, 轻声道:“你既已认定为师不信, 那就不必多言了。”自顾自地捞过一条毛巾, 擦拭身上残留的水滞。

    林安两爪扒拉在木桶沿, 尾巴翘得很高, 响尾蛇一样摇晃着尾巴,眼巴巴地问:“师尊, 你已经洗好了啊?不再继续洗一洗吗, 这洗澡水还热着呢。”

    晏陵瞥了他一眼, 无视了小黑蛟发出的共浴邀请,扯过屏风上挂的衣服, 穿戴起来。随后在旁边架子上摆放的搓澡工具中挑挑拣拣, 问道:“你喜欢软毛刷, 还是硬毛?”

    “软毛。”

    林安回答, 然后就看见师尊拿了根很长的软毛刷走了过来。他也很自觉地在木桶里翻了个跟头,把粗长的大尾巴递了过去。

    果不其然,晏陵拿着大刷子,帮他刷洗尾巴上的龙鳞,竟说不出来的舒服。

    林安享受地眯瞪着眼睛,琢磨着师尊定是没恼,这也没什么可恼的,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还怕偷看洗澡吗?

    “师尊,用点力啊。”

    小黑蛟翘着尾巴,在软毛刷一下一下的刷洗之下,竟起了些反应,从排列密集的龙鳞之中,若隐若现地翻涌出来。

    他有些难为情,盘着身子,试图挡一挡,可晏陵却不让他盘,反而还一手握住他的龙角,将他整个提溜起来,长长一条,拽在手里,用软毛刷子上上下下,刷了好几遍。

    直刷得林安身上奇痒无比,一边扭身躲闪,一边忍不住咯咯笑个不停。

    “师尊,师尊!痒!别刷肚皮!”他越不让师尊往哪里刷,师尊就偏往哪里刷。

    软毛刷子哪里经得住这样刷龙鳞,很快就变得光秃秃的。晏陵见他的龙鳞倒是坚硬如铁,索性又拿过硬毛刷,却不曾想,硬毛刷得更舒服。

    林安道:“师尊,人家喝酒都知道整几个菜呢,你干刷啊?”用爪子指了指旁边的澡豆子,晏陵会意,抓来澡豆子捏碎,蘸了些水,就往蛟身上涂抹了一层又一层,再用刷子那么轻轻一刷,便起了一大层白|浆来,顺着漆黑又纹理分明的粗壮蛟尾,滑落至了洗澡水中。

    “师尊,之前大师兄说,是因为李家的门生,认出了我的气味,所以才猜测是我掳走了李公子。”林安享受着师尊难得的伺候,两只爪子扒拉在桶沿,忽闪着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眸,问道,“那我身上到底是什么气味啊?我怎么都闻不出来?”

    好正经的一个问题。

    晏陵也形容不好,具体是什么气味,只是有些像是新鲜的花果混合在一起的香气,越是汗流浃背,越是浓郁,尤其是动情时,皮肤发热,浑身都透着一层绯红,像是熟透了的果子,轻轻一捏,就会流出鲜嫩甘甜的汁水来。

    每一滴流出的汗,都像是在蜜里滚过,含在舌尖滋味甘甜。

    但外人自然从未见过林安不着寸缕,汗流浃背的香艳场面,多半也只是嗅到了蛟身上的几丝淫|气。

    约莫就是麝香了。

    晏陵道:“像是麝香。”

    “麝香啊。”

    林安暗暗琢磨,麝香就是麝类雄兽腹部下方生长的香囊中,所分泌的一种信息素,可以制作香料,也可以入药使用。

    电视剧里一般都是拿这种东西,用来嚯嚯别人腹中孩子的,但作为香料使用的话,具有一定的催|情效果。

    蛟是不是麝类动物,这个很难说,但林安是雄兽,还长了两根,这是铁打的事实。

    林安心里突然一咯噔,想不到别人闻到的,竟然是麝香味。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和师尊的第一夜,实则是师尊被他尾巴上散发出的麝香,给迷得昏头转向了,所以才鬼使神差,半推半就,行了那种事?

    为了验证猜想,林安把尾巴伸过去,让师尊闻闻香不香。晏陵微微一愣,以他的角度望去,刚好能看清楚挺起的蛟根,俊脸竟然都有些红了。

    林安不禁感慨,原来师尊真的会被自己身上的气味所迷,那他平日里和师尊这啥那啥,怎么感觉有点像迷|奸呢?

    他竟有些心虚,暗暗生出了几分惭愧来。

    看师尊给他刷尾巴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给过年杀掉的猪烫毛,还冒出了不少泡沫,一团一团的乳|白浮沫,沾在了师尊玉石般精致修长的指尖,显得有些黏腻。

    放在洗澡水里,轻轻荡了荡,涤出更多的浮沫来。好些都沾在了蛟身上。

    晏陵再抓他时,竟有些抓不住,几次滑了手,雪白的掌心和漆黑的龙鳞,在浮沫的滋润下,发出呲溜呲溜的声响。

    林安臊得浑身发热,下意识要把大粗尾巴抽回来,可师尊执意要给他刷尾巴,沾满了浮沫的手掌紧紧抓着,就这么一抽一拽之下,晏陵忽然蹙眉,发出微不可闻的闷哼。

    “师尊!”林安还是察觉到了,立马抓住师尊的手,翻开来一瞧,师尊的掌心竟被尾巴上的龙鳞,划出了一条血口。

    猩红的鲜血汩汩涌了出来,把浮沫都染红了。

    林安无比懊恼,忙俯身去舔舐师尊掌心处的血口,将血完全舔干净后,才道:“师尊,蛟涎有止血消炎的功效。”

    说着,忍不住又吐出猩红的信子,舔着唇角残留的血迹。

    晏陵笑问:“师尊的血很甜么?”

    “甜。”

    “那你想不想,日日都喝上为师的血?”

    “不想。”小黑蛟摇晃脑袋,正色道,“师尊不是食物。”

    食物是需要向他提供一日三餐的,可和师尊双修,日日都很困难。

    虽然他日日都想,但也只敢想一想。

    话一出口,他的肚子就很没出息地发出了咕噜声。

    气氛有些暧昧,他忙伸爪紧紧压住了肚子,不让咕噜声继续传来。

    下一刻,就被刷子轻轻敲了敲爪子,晏陵淡淡道:“爪子拿开。”

    “师尊,行了,腹部的龙鳞很干净的,不用刷。”两只爪子紧紧捂住,林安正色道,“腹部是我身上龙鳞最少的地方,很,很敏|感……不,是很容易受伤!”

    晏陵什么也没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几乎只是一个瞬息间,林安就火速败下阵来,慢慢吞吞地松开爪子。

    才将将一松,嗖的一声,两根小蛟直冲天际!

    好死不死的,晏陵正好凑近身来,要给他刷龙鳞,刚好就对向了师尊的脸!

    只差那么半臂之离,就要贴到师尊的脸了。

    林安的脸瞬间就烧红了,赶紧又上爪去捂,心里暗暗有些遗憾,明明就差一点,就能贴到师尊的脸了。

    师尊如此清俊,如神明临凡,自己肮脏至极,带着些土腥气,还黑黝黝的两条小泥鳅,真要是触碰到了师尊的脸,定是黑的黑,白的白,楚河汉界,明显至极!

    不知该是何等滋味!

    光是这么一想,林安就觉得鼻子一热,像是有血要流出来了,吓得他赶紧昂起头来,假装无事发生。

    可今晚师尊也不知道怎么了,非要给他浑身上下都刷洗干净不可,突然提溜着他的尾巴,将他整条拽出水面。林安吓得赶紧尾巴一勾,就勾住了晏陵的手腕。

    “松开。”晏陵漫不经心地道,“自己抓稳。”

    然后,就率先松开了手。

    小黑蛟只好两爪抓住桶沿,以这种难堪的倒挂金钩姿势,出现在了师尊眼前。

    被师尊又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刷了好几遍。等终于洗好后,浑身的龙鳞干净得发亮,都能照出人影来。

    晏陵把他擦干净,放在床榻上,小黑蛟羞得忙爬进了被窝里,就露个尾巴出来。

    不一会儿,他感觉到尾巴上突然一紧,有冰凉的金属触感,立马回头一瞧,就见尾巴上套着一个金光灿灿的,既像是手镯,又像是臂钏的东西。

    手指宽,中间镂空,镶嵌着几颗活珠。稍微动一动,就叮叮当当乱响,声音清脆悦耳。

    林安又摇了摇尾巴,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响尾蛇。

    “师尊,这是送给徒儿的礼物吗?”他问。

    晏陵:“喜欢么?”

    “喜欢是喜欢,可好端端的,师尊为什么要送我礼物呀?”林安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也没做过什么好事,值得师尊奖励他啊。

    晏陵反问:“送礼物需要理由么?”

    “那……”林安扭捏着又问,“是单送我一个人的,还是其他师兄们都有?”

    晏陵缓声道:“若是都有……”

    话音未落,林安就不乐意了,哼了一声道:“若是他们都有,那我就不要了!”说着就要把尾巴上的东西取下来。

    晏陵拦他,笑道:“他们可不长尾巴。”

    “但他们长了脖子,还有胳膊腿啊。”

    晏陵笑得越发开心了,道:“只给你,不给旁人。”

    林安暗喜,又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师尊都送他礼物了,他也不能抠抠索索。

    索性就将从狐狸那里顺来的小银夹子,掏了出来。林安一边摇晃着尾巴,震得活珠叮当乱响,一边献宝似的,让师尊伸手。

    晏陵依言伸出手,等小黑爪子挪开,掌心就多了一副小银夹子,坠着两颗小铃铛。

    “师尊,这是徒儿送给师尊的回礼。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有句话说得好,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顿了顿,林安又有些羞赧,但还是厚着脸皮问,“师尊可知这东西要戴在哪里?”

    要是不知的话,徒儿可以帮忙。

    晏陵没见过这种东西,觉得做工倒是挺精致的,还是一对的,成双结对,寓意倒是好,那应该就是姑娘家喜欢戴的步摇了。遂道:“自是知道的。”

    “那师尊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是同意了?

    林安又问:“那师尊愿意戴吗?”

    “自然。”

    林安内心更加狂喜,脑海中已经开始浮现出美好的画面了,又听师尊道:“但我来时,并未带女装。”

    “不用穿女装也行!”不穿都行,最好就是什么也别穿。

    回头再寻一捆红绳来,软磨硬泡,撒娇卖萌打滚,求着师尊同意往他身上缠。师尊皮肤白,不知该有多好看!

    “为师倒是想日日戴在身上,只是,不好让其他人看了去。”毕竟,晏陵寻常也不穿女装,只是会在游神宴上时男扮女装而已。

    林安道:“那是自然!”只能他看,旁人要是敢看,就戳瞎眼珠子。想了想,他又问,“师尊,既然周围已经设下了结界,想必也不会有人过来打扰,不如今晚……”

    说到此处,他抬眸打量起了师尊的神色,只要师尊有一点点不悦,就立马打消这个念头。

    男欢女爱之事,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要是不情不愿的,反而没什么意思了。

    见师尊只是笑,却没有开口,林安便知道师尊是答应了,当即就催促师尊,赶紧把夹子戴上,给他瞧瞧。

    晏陵嗯了一声,果真拿起了小银夹子,但却夹在了头发上。

    林安:“……”

    “不是步摇么?”晏陵见状,便又夹在了耳垂上,但见小徒儿依旧满脸震惊的样子,才突然意识到,问题没有这么简单。

    “为师不认得此物。”他把两个小银夹子摘下,重新放回林安手里,轻声道,“你也教一教师尊。”

    竟有几分蛊惑之意,林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刚要伸手扯开师尊的衣衫,忽然想到什么,便道:“那事先说好了,师尊不许生气的。”

    晏陵道:“不生气。”

    “也不可以事后算账。”

    晏陵:“好。”

    见师尊如此好说话,林安索性就扯开师尊的衣领,在师尊震惊又迷茫的眼神中,捏着小银夹子,一左一右夹了上去。

    晏陵:“嘶。”

    “疼啊?”林安眨巴眨巴眼睛,立马凑近细瞧,果然看见师尊那处皮|肉的颜色,无比艳红,像朱红的果子,惊讶道,“这玩意儿倒是紧。”

    不仅是紧,主要是那处的皮|肉太嫩。

    晏陵问:“这是谁送给你的?”

    “我从狐狸那里拿的。”林安倒是诚实,专心致志地欣赏着,还饶有趣味地用手指拨了几下,铃铛发出脆响,他开心地笑,满脸欣喜地道:“师尊,再寻捆红绳来……”

    话音戛然而止,竟见晏陵的神色,瞬间就难看起来,阴阴沉沉的,似染上了一层寒霜。

    “师尊方才答应过了,不会生气的。”他有些畏惧,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更不会秋后算账!”

    晏陵深呼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以他对林安的了解,除非林安是真的活腻了,否则定不会与那狐狸发生点什么。

    但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天生就会以狐媚之术勾引人,小徒儿年幼无知,又是蛟,单纯烂漫,很容易就被无耻淫|荡的大坏狐狸带坏了。

    若是换作从前,晏陵定会将狐狸生|剥了毛皮,可是现在,他深知狐狸在林安心目中,也是有一席地位的,若是杀了狐狸,林安必定会伤心难过。

    原先狐狸可能只占万分之一的位置,若是一死,怕是要多占几分位置了。

    绝不能吓到徒儿,不能让徒儿觉得师尊心胸狭隘,连只微不足道的狐狸都容不下。

    晏陵故作姿态,恰到好处地黯然神伤起来,轻声道:“都是师尊的错,是我枉为人师,没有言传身教,引你入正道,反而还误导你,沉迷在男色中,难以自控。”

    林安忙道:“师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是为师的不好,才让你这般耽于美色。”晏陵的语气沉闷了许多,微微偏过头,露出的胸膛上,还夹着可笑的铃铛,像极了被羞辱践踏的美人。

    林安后知后觉,以为师尊是误会他有亵玩之意,忙道:“师尊,你听徒儿说,徒儿绝没有半分不敬师尊之意,只是觉得那东西师尊戴着定然好看,所以才……”

    “你年纪尚小,为师并不怪你。但那等淫|物,本是风月之地,才会有的东西,一向都是用来对付炉鼎之身的。昔日魔尊在时,百般想将我占为己有,也不曾用此等下作手段,而你却……”晏陵似乎当真受伤了,推开林安的手臂,轻声道,“你走吧,为师想静一静。”

    “师尊!徒儿当真没有想过,要把师尊当炉鼎玩|弄啊,徒儿对师尊是真心实意的喜欢,绝不是贪图师尊的皮相!”

    越解释越像是在狡辩,他一急,忙把小银夹子取下,不料又扯痛了师尊,听见师尊发出吃痛的闷哼,林安只觉得像是攥着烫手山芋,忙远远丢了出去。

    还赶紧化回人形,扑过去抱住师尊的手臂。

    “师尊,徒儿真的没别的意思,师尊别恼……”

    见晏陵还是不说话,他就抓着师尊的手,手心手背亲了好多口,还告诉师尊,那不是亵玩,只是夫妻之间增进感情的小游戏。

    如果师尊喜欢的话,也可以往他身上用点小玩意儿。

    “夫妻之间……”晏陵无声地重复这几个字眼,心里抑制不住的欢喜,但表面依旧装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师尊,好师尊,天底下最最最好的师尊,你快理理徒儿,好不好?”林安继续撒娇,见师尊依旧不为所动,索性牙一咬,心一狠。

    心想既然师尊以为,用小玩意儿是亵玩,那索性就幻化而出一根长长的银针来,往晏陵掌心一放。

    晏陵低眸看了一眼,又望向了林安。

    “师尊,对我用这个……”少年的俊脸红通通的,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只要你我心意相通,不管玩什么,都只是增进感情的小游戏而已。我,我就很喜欢玩,所以,也希望师尊能喜欢。”

    为了让师尊相信他真的很喜欢玩花样,他索性就豁出去了,抓着师尊的手,手把手教师尊怎么玩|弄他的身体。

    他们两个,一个真敢教,一个真敢学,不知不觉,就又缠在了一起,正玩到兴头上时,晏陵忽然神色一凛,往殿外望了一眼。

    “师尊,怎么了?”

    “没事,只是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两只小老鼠,正在殿外偷觑。”话锋一转,晏陵又道,“你说,该怎么惩罚小老鼠?”

    “绑起来,吊在树上一夜?”林安随口提议,又道,“会不会太残忍了啊?”

    62   他确实在师尊的房里

    ◎而且,还光溜地躺在师尊的怀里◎

    晏陵道:“不会, 那是他们应得的。”

    然后就抬手施法,两束灵光嗖的一声,破门而出, 将殿外蹲守的两只“老鼠”分别捆了起来,倒吊在了靠近行宫的大树上。

    还隔空画出两道符咒, 将二人的嘴巴堵了。

    这下总算清净了。

    翌日, 三人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才一碰面, 都愣住了,随即齐刷刷地发出灵魂拷问:“这是怎么了?”

    随即又纷纷否认:“我没事啊。”

    在连续两次异口同声之后, 林安赶紧抢先开口道:“我昨晚没睡好, 翻床底下了,这才摔伤了腿, 二位师兄这是怎么了?”

    短短一夜而已, 怎么一个两个都像是被打折了狗腿?

    林安走路一瘸一拐, 这是有缘由的。昨天晚上和师尊彻夜不眠, 玩了一夜, 天色蒙蒙亮, 才疲倦到倒头就睡,睡了没两个时辰, 又被惊醒, 原来是师尊忘记出去了, 可能也是累坏了的缘故。

    为了不耽误正事,林安也不敢睡懒觉, 可人又晕乎乎的, 没什么精神, 既然醒都醒了, 索性又扑了过去,和师尊来了个早安炮,打完之后,人是精神了,但就是浑身上下像是被土方车碾过。

    尤其是腰和腿,又酸又涩。如果不是怕师兄们着急,林安真想撒撒娇,让师尊给他揉揉腰。

    可两个师兄又是怎么了?

    腿脚不利索就算了,眼底还发青,一脸衰样,难不成昨夜偷鸡摸狗去了?

    林安用疑惑的眼神望向他们,道:“两位师兄该不会是信不过我,昨晚偷偷在魔界密谋查探什么吧?”

    温琼正色道:“我乃名门正派的弟子,岂能行出那种鬼祟之事?”他昨晚可不是偷偷在魔界走动,而是光明正大的走动,魔界又不似仙山,还有宵禁。

    “是啊,小师弟,我视你如亲弟弟一般,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待你好,你却这般误解我,这让我很是伤心。”白苏还故作姿态地摇了摇头,抬手擦拭眼尾并不存在的泪。

    “是么?”林安将信将疑的。

    其实他只猜对了一半。

    事情是这样的,昨夜原本温琼已经睡下了,但由于惦记着表弟的安危,便翻来覆去,迟迟未能入眠。忽瞥见窗外有黑影晃动,便起身裹好衣服出去查探。

    刚好将行迹鬼祟的三师弟抓了个正着,一问之下才知,三师弟初来魔界,睡不习惯,就出来走走,然后竟意外瞧见小师弟偷偷摸摸溜到了师尊的行宫。

    三师弟一路尾随,就看见小师弟化作蛟身,趴在窗外偷看,原本是想出声制止,但又担心会惊动师尊,再者,这里毕竟是魔界,乃小师弟的地盘,若小师弟心存不轨,只怕会对师尊不利。

    遂悄无声息地去寻了大师兄。

    温琼骤听此话,第一反应便是绝不可能。

    师尊修为莫测高深,又心思缜密,所住之处,定会设下结界。纵然小师弟现如今是入魔期,但就是一百个小师弟,也不是师尊的对手。

    又怎么可能有能耐趴在窗外,偷看师尊的?

    然而,白苏一口咬定自己没有看错,还拍着胸膛打包票,说小师弟行迹十分鬼祟,看起来不像是在干好事。

    温琼担忧师尊的安危,索性就同三师弟一道过去查看,却没发现什么异样,殿里灯火通明,以为师尊在打坐调息,便说要走。

    白苏不放心,非要进去瞧个清楚。

    正在二人僵持不下时,就被殿里飞出来的灵力,捆了起来,倒吊起来,整整一夜,连嘴巴都被符咒封得死死的!

    温琼乃蓬莱少主,出身高贵,父母都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是独子,只待他学成归来,就要继承家业。在剑宗又是晏陵座下的大弟子,宗主座下没有徒弟,说他是首座弟子也不为过。

    向来沉稳懂事,甚少有离经叛道的时候。师尊一直以来对他也颇为信任宠爱,从来没有苛责过,哪怕就是重话,都没曾说过几句。

    何曾受过昨夜的委屈了?

    白苏也很郁闷,直言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眼下三人面对面,气氛着实有些尴尬,等师尊来时,就更尴尬了,拱手行礼后,就不约而同地偏过头去,没有一个人敢直视师尊。

    晏陵倒也没有点破,正要离开魔界时,竹叶青和小狐狸远远跑过来送行,至于那些旧部们,由于和仙门有仇,只远远站着,不肯靠近。

    “殿下,您这一走,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奴奴昨夜听了殿下的教诲,痛定思痛,决心要好好修炼,日后定要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为殿下开疆扩土,征战四方。”竹叶青道。

    林安心道,志向很远大,但还是洗洗睡吧,不是凡事努力了,就能得到成功的。

    但为了不打消小蛇的积极性,他还是给了正面肯定。

    “殿下,奴奴自知愚笨,也没有蛇哥哥那么远大的志向,奴只盼着修炼能强身健骨,待殿下回来,给殿下生儿育女。”小狐狸扭扭捏捏,红着脸道。

    此话一出,林安吓得要死,他不给晏陵生儿育女就好了,哪还敢让狐狸精给他生儿育女?

    竹叶青一听,立马不干了,也道:“殿下,奴奴也可以为殿下生儿育女!殿下是黑蛟,奴奴是小青蛇,生下来的孩子细细长长的,肯定很好看!”

    狐狸精道:“殿下,狐狸两个月就能生一窝了,一窝最少也有六个宝宝。”

    两个小妖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场都是修真者,六识过人,哪有听不清楚的?

    白苏惊叹:“小师弟年纪轻轻,倒是艳|福不浅。”

    温琼出身正派,倒是不太能看得上两个小妖,觉得竹叶青和狐狸精都妖里妖气的,明明都是男身,却一个个如此扭捏,没有半点阳刚之气。不仅如此,长相也偏阴柔,看来小师弟就喜爱这一卦的美人。

    而剑宗之中,也就白苏是这种阴柔长相,看来不用担心小师弟会觊觎师尊的美色了,真正该担心的,反而是三师弟。

    眼看着两个小妖争着争着,居然快打起来了,一个拽林安左胳膊,说殿下喜欢长条的,另一个拽林安右胳膊,说殿下喜欢尾巴粗的。

    可怜的林安被夹在中间,左拉右扯,还不好动手,生怕再像之前那样,稍微出手,就将小妖打飞出去倒地吐血。

    见他们吵着吵着,居然快打起来了,林安赶紧叫停,嘱咐他们乖乖待在魔界,等他回来。

    结果不说还好,一说两个妖子居然又哭了,都说舍不得殿下,宁愿跟着殿下在外头风餐露宿,哪怕是吃糠咽菜,也不愿离开殿下半步!

    林安头皮发麻,都不敢回头瞧师尊的脸色。当然不用看也知道,那必定不好看。

    偏偏三师兄感慨了一句:“果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差点让林安当场吐血,正要开口,三师兄就走过来道:“二位弟妹,我等是有正事要办,不好在此地久留,你们放心便是,小师弟有我照顾,必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林安:“!!!”

    瞎喊什么!

    什么弟妹?

    两个小妖被这一声弟妹喊得心花怒放,双双松手,害羞地捂着脸。

    林安赶紧趁机一招手,长剑就幻化而出,飞身踏上。一瞬就飞出去十几丈远。

    身后几人也相继跟了上来。都飞很远一段距离了,林安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白苏打旁边飞过,笑话他道:“小师弟,既然你这么舍不得那两个爱妾,要我说不如一起带着。他们是妖,嗅觉最灵敏,说不准还能帮上忙。”

    林安刚要说,自己没有舍不得,只是回头看看师尊在哪儿。结果大师兄也跟了上来,正好在他右边,与他齐头并进。

    大师兄道:“胡闹,此行又不是出来玩,带上那两个小妖成何体统?”然而,他又忍不住同林安道,“小师弟,你是断袖一事,最好不要与外人道,剑宗虽未严令禁止门中弟子,不许有龙阳之好,但你终归是师尊座下的亲传弟子,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不好。”

    林安转头望向了大师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该怎么潜移默化地让两个师兄接受,自己早晚会成为他们师娘的事?

    大师兄却会错了意,误以为他对那两个妖子感情颇深,不允许旁人指摘半分。便又道:“除此之外,我并不会阻止你与那两个小妖在一起。”

    “不过话说回来,小师弟是更喜欢小蛇,还是那只小狐狸精?”白苏又笑着问他,“小蛇活泼开朗,小狐狸天真烂漫,各有各的可爱,你更喜欢谁?”

    “我……”

    “应该是那条蛇。”温琼道,“那条蛇十分重情重义。”

    林安:“其实我……”

    “但我怎么觉得,小师弟更偏爱狐狸呢?”白苏道,“先前小师弟被夹在中间,很明显往狐狸的方向偏去。”

    “是么?”温琼将信将疑。

    白苏很肯定:“就是这样,而且,狐狸说自己两个月一窝,一窝能生六个小狐狸时,我看得清清楚楚,小师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以后定是我们几个师兄弟中,最先当爹的人。”

    林安大惊:“我哪有!我的眼睛一直都是亮晶晶的!”他还睁大眼睛,左右晃头,好让两个师兄看清楚。

    然而,两个师兄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甚至还能隔着他,继续对话。

    大师兄道:“小师弟自己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怎么能当好父亲?”

    三师兄道:“此言差矣,小师弟虽然看着年纪小,但还是很有担当的,我相信他若是将来有了孩子,定会是个好夫君,好父亲。”

    大师兄嗤之以鼻地道:“小小年纪就寻欢作乐,还左拥右抱,这般用情不专,只怕将来也会喜新厌旧。”

    三师兄道:“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况小师弟将来要继承魔尊之位。”

    大师兄:“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就会被权势迷惑,真希望他将来不要辜负了真心爱他的小蛇。”

    三师兄:“这个不好说。”

    “……”林安嘴角直抽搐:“二位师兄,我还没死呢。”说这些话时,能不能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就是说给你听的。”温琼瞥了他一眼,依旧气定神闲的御剑。

    白苏笑道:“小师弟,你千万不要让师兄们失望啊,对两个弟妹好一些,他们真的很可爱,与一般的小妖不同。”

    林安:“不是,那个,师兄,我……”

    白苏笑问:“怎么了?他们不可爱吗?”

    “可爱倒是可爱,但……”林安话未说完,又被打断了。

    “但是什么?”温琼望了过来,“我平生最是厌恶喜新厌旧之人,小师弟,你一直欲言又止,顾左右而言他,该不会是腻了他们,想借此摆脱他们吧?”话到此处,他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来,“若当真如此,算是我看错了你,想不到你竟做得出这种混事!”

    林安赶紧道:“我没有腻啊,我只是想说……”

    “想说自己年纪小,暂时没打算成亲?”温琼冷笑,“还是想说,他们年纪也小,兴许过几年会遇见其他良人,你愿意放他们自由?”

    林安:“……”

    我尼玛,想说的,全被大师兄给说中了。

    怎么着,大师兄是他肚子里的长虫吗,他在想什么,大师兄都知道?

    “大师兄,是不是有人曾经这么对待过你?”林安忍不住发问,“你别害羞,三师兄定然很想知道。”

    白苏震惊:“我什么时候想知道了!”很快,他又偏头望向大师兄,又道,“既然小师弟那么想知道,大师兄就告诉他吧。”

    温琼冷笑:“我以前有个远房表叔,年纪轻轻就喜欢花天酒地,成天到晚不学无术,就是这般为自己开脱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了解得这么清楚,原来曾经遇见过不负责任的渣男。林安忽又想到什么,“为什么是从前啊?现在不是你表叔了吗?”

    “还是,但是他已经死了。”温琼突然转头来,望着林安,露出点诡异的笑容,“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林安:“……”

    突然不想知道了。

    可大师兄还是说了。

    “被我那远房表嫂,追砍了三条街,砍了上百刀,活活砍死了。”

    此话一出,林安下意识吞咽起了口水,顿时觉得颈背发寒,心尖也凉飕飕的。

    白苏唾弃道:“脚踏两只船,死有余辜!”

    林安:“……”心尖更凉了。

    不知不觉就放慢了速度,渐渐和两个师兄拉开了一段距离。

    冷不丁察觉有道白影从旁掠过,忙抬头唤了声师尊。

    哪知师尊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反而一瞬间,就飞出很远。

    林安:“……”

    大师兄按照李家留下来的线索,确定了还没有搜寻的地方,入夜前,众人在一个名为“落霞镇”的地方落脚。

    趁着两个师兄去柜台前订房间和酒席,林安赶紧凑到师尊面前,打算说几句话。

    哪知师尊竟看都没看他,当即背过身去。

    林安又绕到师尊正面,赔着笑脸,喊了声师尊。

    结果师尊还是不理他。

    正当他继续纠缠师尊时,两个师兄已经开好了房间,拿着门牌走了过来。

    “师尊,请上楼歇息。”

    晏陵点了点头,接过一个门牌便上了楼,林安刚要跟过去,就被三师兄拉住了。

    “你拉我干嘛?”林安望着师尊的背影,压低声儿道,“我也累了,也要上楼休息!”

    “你上什么楼?就剩两个房间了,我们的房间就在一楼。”白苏道,“这整个镇子就一家客栈,今晚我们三人挤一挤。”

    “是四个!”小鲮鲤一头从地下钻了出来,还化作了人形。

    温琼问:“你是……?”

    林安道:“二位师兄,他是我新收的灵宠,虽然其貌不扬,但为人忠厚老实。”最后几个字,他咬得很用力。

    “见过二位师兄!”小鲮鲤很有礼貌,拱手见礼,长得又清秀可爱,唇红齿白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二人看了看鲮鲤,又看了看林安,然后又看了看鲮鲤。温琼心道,果然,小师弟就是喜欢这一款的小美人,连灵宠也不例外,三师弟往后危险了。

    白苏道:“小师弟倒是谦虚。”

    当四人同时站在房里,望着只能容纳一人睡觉的小床时,纷纷陷入了沉思。

    鲮鲤道:“我没关系的,我随便在哪里睡觉都可以。晚上我钻回土里睡觉好了。”

    白苏笑道:“我也没关系,我是师弟,于礼,自然该让师兄睡床。”

    “我是师兄,理所应当谦让师弟才对。”温琼也在谦让。

    林安见三人都这么谦让,索性就道:“既然大家都没关系,那我就睡床好了。”然后就一个飞扑,可还没挨到床,就被两个师兄一左一右紧紧拉住了。

    温琼道:“你急什么?五步之内有张床,你就只知道躺?”

    “不如大家先出去吃饭罢,吃完了好歇息。”白苏提议道,如此,大家就先出去吃了个饭。

    由于此前林安抓到鲮鲤偷看师尊洗澡,为了惩罚他,就让他端个碗,在碗里夹点菜,蹲角落里吃。

    小鲮鲤吸了吸鼻子,也不敢反驳,搭拉着尾巴跟小狗似的,可怜兮兮地找了个角落蹲下。

    因为不会用筷子,还直接用手抓饭吃。

    “小师弟,他是你养的灵宠,又不是你养的小狗,你为何这般待他?”温琼有些看不下去,看了眼委屈巴巴的小孩子,又道,“他年纪这般小,还不会用筷子,你该好好教教他。”

    “年纪小?”林安正在啃鸡腿,含糊不清地道,“哪里小了?像他这么大年纪,在我们那孩子都满地乱跑了。”

    “咳咳咳,你,你说什么?他这么大的,孩子能满地乱跑?”白苏被呛得脸都红了,满脸难以置信。

    “对啊。”林安不以为然。

    白苏和温琼互相对视一眼,都十分难以置信,因为在他们看来,蹲角落里抓饭吃的,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子。

    早就听闻魔族人性|淫,行事放荡,想不到连这么小的,都不肯放过!

    这在林安眼中,居然还习以为常!可见林安自己也会玩这种幼童!

    “荒唐!”温琼怒拍桌子,吓了林安一跳,他沉声道,“我不管你从前在魔界如何行事,但既然你现在是仙门中人,就必须按仙门规矩行事!万不可行出那等卑劣无耻之事!”

    林安嘴里还叼着鸡腿,满脸郁闷。不明白好端端的,大师兄为什么要生气,就因为他没有让小鲮鲤上桌吃饭?

    饭后,四人回到房间。

    林安正打算睡觉,却被大师兄阻止,叫他把床让给小鲮鲤睡。

    “为什么?!”林安当即就震惊了,“大师兄,你这么爱护小动物的吗?可我也是小动物啊,他是鲮鲤,那我还是蛟呢。”

    准确来说,温琼是爱护弱小,实在不忍心一个几岁的小孩子,睡在冰冷的地板上。

    鲮鲤忙道:“不了,不了,我睡在角落里就行了。”

    可大师兄却坚持让他睡床上。

    结果就是,四个人都打了地铺。

    也不知道大师兄是什么毛病,居然还把小鲮鲤叫了过去,抱怀里睡。

    林安懒得搭理,辗转难眠,又想起师尊来。师尊定是生气了,一日都没理他。

    晚上也没有下楼吃饭,不知道在房里做什么。

    越想越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了半夜,趁师兄都睡着了,林安化作蛟,悄无声息从门缝中游了出去。

    嗅着气味,寻到了师尊的房间。

    不知是师尊太过粗心,还是算准了小黑蛟会来,竟又没设结界。

    林安从窗户翻了进去,房里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楚,借着微弱的月光,好不容易摸到了床边,刚要爬上去,就被一只大手捏住了腰身。

    吓得他尾巴一甩,啪的一下,缠在了师尊的腕上。

    随即噗嗤一声,床头的蜡烛就亮了。

    晏陵神情冷漠:“这么晚了,你又来做什么?”

    “师尊,我想师尊了。”小黑蛟撒娇,用头往师尊手背上蹭了蹭。

    晏陵嗤笑,并不吃他这一套。又是竹叶青,又是狐狸精,左拥右抱,还吊着自己的师尊,真是享尽齐人之福。

    林安知道师尊在恼什么,既然师尊不点破,那么,他也不会主动提。一边用脑袋往师尊手背上蹭,一边撒娇。

    “师尊,你都不知道,晚上吃饭时,大师兄突然发火,好凶啊,吓了我一跳。他好像很爱护小动物,见不得我对灵宠不好,晚上居然还抱着鲮鲤一起睡觉,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啊?”林安问。

    否则正常人怎么可能抱着初次见面,连话都没说几句的同性睡觉?

    尤其是那种看起来很猥|琐,满脸横肉的男人睡觉?

    晏陵道:“他从小就这样。”见不惯旁人恃强凌弱,偏爱年纪小的,一直以来,对师弟师妹们都很好,所以大家也很认可他当首座弟子。

    但无论如何,冒犯师娘就是温琼的不对,这账先记下来。

    “这么晚了,你待在为师这里不好。”晏陵松开他,下了逐客令。

    “哪里不好了?反正师兄们又不知道。等天快亮了。我再偷偷回去睡就行了。”林安又贴了过去,爪子把玩着师尊的一缕头发,“再说了,师尊这么晚了还不睡,不就是在等我来?”

    晏陵忍俊不禁地道:“你怎么脸皮这么厚?”

    “难道不是在等我?”林安作势起身,“那我可就走了?”然而走是不可能真的走的。

    来都来了,总得亲亲师尊再走。

    事后,林安窝在师尊怀里睡觉,尾巴缠在师尊的腰上,整个人汗津津的,刚要睡觉。忽听楼下传来声响。

    他正疑心深更半夜的,是不是进贼了。

    外头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吓得他差点摔地上去,幸好师尊扶了他一把,才让他坐稳了。

    “师尊,有李公子的消息了!”门外是三师兄的声音,随后又更焦急,“但小师弟不见了!”

    林安:???

    “定是畏罪潜逃了!”这回是大师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我就知道此事与他有推脱不了的关系!”

    林安:!!!

    三师兄道:“或许小师弟只是出去了,咱们再找一找。”

    “深更半夜,他出去做什么?整间客栈,都用法器探过了,也没寻到那蛟的踪迹,难不成他会在师尊房里?”

    林安:……

    他确实在师尊的房里,而且还在师尊的怀里。

    63   仙君是不是不要你了?

    ◎仙君心机深,捉摸不透,不好惹◎

    为了不被师兄们发现自己真的在师尊房里, 林安抬手指了指窗户,和师尊互换了个眼神之后,就抓起散落在床的衣服。

    小心翼翼翻过师尊爬下了床, 弯腰拎起鞋子,垫着脚, 打算悄悄翻窗户逃走。

    身后的晏陵也起了身, 一边慢条斯理地穿衣服,一边语气平淡地道:“你们是怎么当师兄的?这么大一个人, 难道会凭空消失?”

    “师尊,弟子万没想到, 他此前说得那般言之凿凿, 竟都是骗我们的!”温琼提及此事,还有些愤懑不平。

    那条黑蛟生就一副漂亮皮相, 年纪小, 也稚气, 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 很有灵气。

    还天生就是一张笑脸, 不管做什么表情, 嘴唇总是微微上扬的,讨喜得很。让人不由自主就对他放松警惕。

    白苏道:“或许小师弟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的灵宠不是还在……哎?那个孩子呢?”

    “坏了, 我一眼没看住, 定是让他给跑了!”温琼更怒,“看来, 他们是事先商量好的!”

    林安撇了撇嘴, 已经抱着衣服, 提溜着鞋子, 翻上了窗台,刚要往外蹦时,冷不丁探了个脑袋出来,正面对上,吓得他大张着嘴,刚要发出惊呼。

    然后,就被一只小爪子捂住了。

    居然是小鲮鲤!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难不成他已经发现自己和师尊干的好事了?

    来不及多想,小鲮鲤一爪抓住林安的胳膊,将他拽了出来,正好落至后院,旁边一个马厩,里面拴着几匹马,还在摸黑吃草。

    冷不丁从楼上跳下两道黑影来,吓得马儿发出嘶鸣,乱踏蹄子。

    这里动静委实不小,修真者耳力过人,定瞒不过师兄们的耳朵。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见大师兄的怒呵:“是什么人在外面?”

    林安面色一白,抱着衣服正要逃跑,小鲮鲤竟早有准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马厩里一扎,带着他往提前打好的地道里钻。

    等两个师兄赶来时,后院哪还有什么人影,只有马厩里受惊到直翻白眼,吐舌头的马。

    噗嗤一声。

    白苏取出一张明火符,随手一扬,便燃了起来,周围这才亮堂些。目光四处逡巡,忽然指向马厩,道:“大师兄,在那!”

    待二人寻去时,就见马厩里俨然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洞。温琼用脚碾了一下周围的土,蹙眉道:“顺着地洞逃了。”

    这地洞不大,只能容身几岁的孩童在里面爬,也不知道多深,又通到哪里。

    白苏道:“要不然,用追踪符试试?”

    见大师兄点头了,便取出一摞黄符来,对着明火符的火光,开始翻找哪个是追踪符。

    却不料受惊的马儿看见火光,就吓得乱蹦,跟驴似的尥蹶子,一下撞到了白苏,害得他手一抖

    ,错把一张爆破符掉到地洞里,刚想伸手去抓。

    轰的一声,爆破符就炸了,火势就在整个地道里蔓延开来,二人都被猛冲而来的火势,惊得掩面倒退数步。

    眼看着马厩也要被火势蔓延了,温琼忙招出长剑,砍断拴马绳,由得里面几匹马儿撒腿逃了出来。还一面对白苏吩咐:“快去取水来!!”

    白苏赶紧左右环顾,发现后院里有个石井后,忙跑过去,手忙脚乱地打水,一桶还没打上来,就听身后传来师尊的声音:“退开。”

    下意识听命行事,手一松,才提起一半的水桶,又掉回了井里,才刚刚侧身退下。

    晏陵手捏仙诀,引出井水,又闻身后客栈里响起嘈杂的人声,便又一挥衣袖,让所有人都睡了过去。

    待熄灭了火,晏陵才沉声道:“看你们干的好事!”

    “师尊,弟子是无心之失!本只是想找追踪符,却不料失手打翻了爆破符!”白苏赶紧跪下请罪,诚惶诚恐地道,“但方才那人鬼鬼祟祟,偷听我们说话,想来定不是什么好人,兴许爆破符能将人炸出来!”

    晏陵一听方才那火,居然是爆破符炸出来的,当即神情骤变。忙上前几步,要进马厩查看,被烧得摇摇欲坠的木架刚好砸落下来,温琼忙扑了过去,大喊一声:“师尊,小心!”

    轰隆一声,整个马厩都塌了,刚好把先前那个地洞堵上了,晏陵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温琼多此一举,非要扑过来救他,反而被坍塌下的木架,砸伤了右腿。

    闷哼一声,就跌在了地上。

    白苏大惊失色,忙起身扑过去查看,却见大量的血迹,渗透了衣衫,不由发出一声惊呼:“大师兄!”

    晏陵上前查看,伸手探了一下伤势,知晓骨头没断,就是木架上的一根铁钉,深深扎进了皮|肉里。

    “师尊,徒儿没事。”温琼面色发白,冷汗都冒了出来,咬着牙道。

    晏陵微微蹙眉,沉声道:“以为师现如今的修为,纵然砸在为师身上,也不会令为师受伤。”又何必自不量力,远远扑过来救他?

    温琼惨然一笑:“是啊,师尊修为高深,方才定是能躲开的,但弟子一时情急,反而忘了。”

    晏陵暗暗叹了口气,道了声:“忍着点。”几乎没什么犹豫,伸手就将钉子拔|了出来,又喷了不少血,温琼疼得脸色更白了,倒也没再发出一声痛哼。

    “止血的伤药带了么?”

    白苏道:“带了,师尊!”忙从乾坤袋中取出止血的药粉,洒在了大师兄的伤处。

    晏陵取出一颗丹药,塞到大徒弟的嘴里,见其脸色好转了几分,才吩咐白苏留下来照顾他,便要去寻林安。

    比起大的,他更忧心那个小的。

    “师尊!”温琼忙抓着晏陵的衣袖,拦道,“我收到了表弟发出的袖箭,他定就在这附近。方才或许是调虎离山之计,师尊切莫上当。”

    晏陵知他是好意,可问题是,刚刚跳窗逃跑的人是林安,也不知道白苏失手放出的爆破符,有没有伤到他。

    思及李如月的袖箭,早不放,晚不放,偏偏这时候放,焉知不是幕后黑手设的局?

    或许正如大徒弟所言,这是在调虎离山。

    相比林安这个入魔期来说,两个金丹期的徒弟,似乎更容易被害,尤其现在大徒弟腿还受伤了,白苏自保可以,但让他带着一个受伤难行的师兄,实在太为难人了。

    晏陵竟一时之间,不知该护哪个才好。

    片刻后,他轻声道:“莫怕,有师尊在。”

    “师尊,那小师弟怎么办?”白苏忧心忡忡地道,“小师弟该不会也像李公子一样,被人抓走了吧?”

    晏陵看了他一眼,还没开口,温琼便道:“你以为他有那么笨?随便什么人,都能抓走他?”

    白苏:“也是,小师弟毕竟是入魔期,同龄之中,难寻对手。”

    晏陵暗暗叹了口气,与其说林安笨,不如说他单纯,抓可能多半抓不走他,但要是装可怜骗他,只怕是一骗一个准了。

    而另一头,嘭的一声,一条黑蛟和一只鲮鲤,就被地道中蔓延而来的火势,炸了出来。

    重重扑在了地上,炸得灰头土脸的,活像是才从地里挖出来的,两个脏兮兮的地瓜。

    “呸呸!”林安化作人形,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吐嘴里的泥,一边叫骂,“该死的混蛋!居然下这么重的手!想炸死我啊!”

    “可是小主人,两个师兄也不知道,炸的人就是小主人啊。”鲮鲤很贴心地凑过来,帮忙捻掉林安发间粘的碎草。

    “你到底是哪头的?”林安斜眼瞅他,夜色下,小鲮鲤浑身脏兮兮的,又是原身,灰头土脸的样子,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笑。他很郁闷地道,“你不能因为大师兄替你打抱不平,又抱着你睡了一觉,就偏帮他们啊。就算他们不知道是我,也不能直接炸吧?”

    鲮鲤道:“我当然是小主人这头的啊,但大师兄看起来不像坏人,想必是失手了。”

    “你才第一次见他,怎么就能认定他不是坏人的?”林安更郁闷了,望着鲮鲤的大圆脸,又道,“你该不会是对大师兄一见钟情了吧?”

    “我,我没有!小主人别胡说!”鲮鲤居然跳脚起来。

    林安撇了撇嘴:“最好不是。”要不然关系就更乱了。

    本来他都想好了,往后和师兄们各论各的,他管温琼几人喊师兄,他们喊他师娘就行了。

    要是大师兄真的口味重,和鲮鲤搞在了一起,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往后大师兄不也得管林安叫小主人了吗?

    林安觉得应该不会吧,毕竟大师兄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晏陵。不是他以貌取人,但晏陵和鲮鲤,实在是天壤之别。

    除非大师兄脑袋坏掉了,否则怎么着,也不会和一个胡子拉碴,满脸横肉,皮肤黝黑,五大三粗,一笑还有四颗大板牙的油腻中年怪叔叔在一起吧。

    虽然,鲮鲤的原身圆乎乎,胖嘟嘟的,看起来憨厚可爱,但他的人身实在太猥|琐了。

    “还好炸的是我,我修为高,又身手敏捷,要炸的是李如月,铁定当场就被炸死了。”林安哼了哼,坐在地上穿鞋,忽想起什么,转过头定定地望着鲮鲤,“说!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踪我?”

    “冤枉啊,小主人!我哪敢啊!”

    “那你就是又在偷看师尊,是不是?!”林安抓着一捧土,往他身上砸,怒斥道,“上回你偷看师尊洗澡,我饶了你,想不到你居然还敢犯!”

    鲮鲤忙道:“冤枉啊,小主人!是两个师兄先发现小主人不见了,满客栈地找。我担心小主人的安危,想着小主人定是去了仙君那里玩,怕小主人和仙君的好事被师兄们发现,这才想着去通风报信。”

    “好,就算这次有理由,那上回呢?”

    林安从地上摸到了一根指粗的树枝,在手里砸了砸,好像只要他说的令自己不满意,树枝就会立马落在他的身上。

    小鲮鲤有些怕,跪坐在地,对着爪子辩解道:“上次也是有原因的,我夜里睡不着,想小主人了,就去仙君那里找小主人。”

    林安:“……”

    所以说,就连鲮鲤也知道,只要想找他,先去找晏陵就对了。

    “那你有没有看见什么?”

    “看见……什么?”

    其实那天晚上,鲮鲤什么也没看见,他是打算敲门的,结果仙君说,不用敲门,从窗户翻进来。可他腿短,扒拉在窗边,怎么都爬不上去。

    每次才爬上去一点,就被水珠打落下来。

    后来,小主人就过来了,鲮鲤吓了一跳,下意识落荒而逃,事后怎么想都不对劲儿,感觉像是被仙君坑了一道儿。

    本来想着,什么时候和小主人解释清楚,可小主人一心都扑在仙君身上,根本就找不着机会。

    鲮鲤委屈极了,可怜巴巴地道:“小主人,仙君远没有平时看起来那么温柔,我感觉他心机挺深的,很不好惹,小主人往后要不然还是离仙君远一些吧?”

    “你是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啊?”

    林安已经穿好了衣服,之前的都炸坏了,不能穿了,他从纳戒里扒拉衣服,结果扒拉出一套女装来。没办法只能先换上了。

    站起身来,手里的树枝抡得飞起,发出啪啪的声音,吓得鲮鲤连脖子都缩了起来,眯瞪着眼睛,一副很害怕,但又不敢逃跑的可怜样子。

    林安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故作严肃地道:“师尊哪里不温柔了?他要是不温柔,我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鲮鲤:“那他心机深……”

    “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吃过的米,比你吃过的菜都咸,又不是小孩子,有些心机怎么了?”林安边说,边用树枝戳了戳鲮鲤的脑壳,训道,“以为他跟你一样啊,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啊?工于心计又不是坏事,关键在于用在什么方面!谁跟你一样不学无术,一心想着偷看旁人洗澡?师尊是正道仙君,他是个大好人!”

    “唔。”小鲮鲤双爪抱头,缩着脖子道,“可是小主人,我就是觉得仙君这个人很复杂,心思深,琢磨不透。他若是一直喜欢小主人,倒好,若是哪一天不喜欢小主人了,我真担心他会抛弃小主人。”

    “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喜欢操心啊?”林安更用力地戳他,“那你要不要猜猜看,我什么时候抛弃你呢?”

    “呜呜呜,小主人……”

    “停!把眼泪收起来,哭得难看死了。”

    林安把树枝丢了,见此处荒凉,阴风阵阵的,真的好适合杀人埋尸和偷|情。

    再一回头,小鲮鲤不知从哪儿抱了个西瓜来,顺地滚着推到了林安的腿边。

    “干嘛啊?”林安居高临下瞥他,又看了几眼西瓜,“拿这个来哄我开心啊?”

    “小主人,别生气了。”小鲮鲤推着西瓜,往林安腿上撞,“这个西瓜给你吃。”

    “打哪儿来的?你该不会是偷的吧?”林安蹲下身来,轻轻敲了敲西瓜,感觉应该熟透了,肯定很甜,口水都分泌出来了。

    小鲮鲤连连摇头,满脸认真地道:“才不是偷的!”

    既然不是偷的,那林安可就放心大胆地吃了。

    一剑劈开两半。

    鲮鲤很乖,主动捧起偏小的一半,道:“小主人吃大的,我吃小的。”

    “谁说要给你吃了?”林安逗他,“大的小的都不给你吃,我要留一半给师尊的。”

    “啊。”小鲮鲤瞬间就皱成了苦瓜脸,虽然极度不情愿,但还是缩回了爪子,看着小主人啃西瓜,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林安见他这么可怜,也不忍心再逗他了,笑道:“行了,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说着,把小的那半推了过去。

    小鲮鲤立马高高兴兴地把半个西瓜抱怀里,贴着小主人坐在树桩上,用爪子刨着西瓜吃。

    “以后,你再变成人形吃饭,可不许再用手抓了。人都是用筷子的,实在不行,你用勺子也可以。”林安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旁人看见你这副吃相,定会笑话的。”

    鲮鲤一愣:“会笑话小主人吗?”

    “笑话我什么?是笑话你!这么大人了,吃饭居然用手抓,丢不丢人啊你?”

    鲮鲤听了,立马满脸无所谓地道:“可我本来就不是人。”

    “那也丢我的人,带出去旁人该说我平时虐待你了。”林安又道,“反正你总得有个人样,否则往后别跟别人说,你是我的灵宠。”

    鲮鲤道:“那好吧。”

    “对了,你又没有钱,西瓜到底打哪儿来的?”林安又问。

    “我问卖西瓜的大伯讨来的。”

    林安惊奇:“讨来的?你确定不是吓唬来的?”

    “真的是讨来的,我挑好了西瓜,就去问他,可不可以把这个西瓜送给我,他同意了的。”鲮鲤振振有词,还把啃完的西瓜皮,当成帽子戴在了头上。

    “他当时什么反应,你给我具体描述一下。”林安越听越不对劲儿,觉得这西瓜八成是鲮鲤吓唬人,才得到手的。

    比起偷来,这样也不干净的。顿时就吃不下了。

    “他在睡觉,还打呼噜,听见我说话,就翻了个身。”

    “……”林安震惊,手里的瓜都掉了,“那还不是偷吗?”

    “不是偷!”小鲮鲤蹦了起来,振振有词,“不问自取才是偷!可我明明问了呀,他又没说不可以,既然没说不可以,那就是可以!”

    林安更震惊了:“这是谁教你的歪理?偷了就是偷了,你怎么还敢狡辩?”他又去摸树枝,让鲮鲤伸手。

    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这个小偷小摸的习惯可不好。

    万一哪天林安不在,鲮鲤撞到了硬茬儿,铁定要被抓起来,活活打断手的。

    今天必须教训一下,否则来日怕是连人都敢偷。

    “我都是跟小主人学的!”小鲮鲤把爪子背到身后,狡辩道,“小主人当初在神庙里,也是这样的!”

    林安:“……”

    “不能打爪子!”小鲮鲤头摇得像拨浪鼓,“爪爪会打坏的!打坏了就再也不能刨土了!”

    “那打屁股。”

    “屁股更不能打!”鲮鲤又去捂身后,叫道,“我们妖族有规矩的,要是被人碰了屁股,就要嫁给对方!”

    吓得林安手一哆嗦,大惊失色:“你还想赖我啊?呸!你平时都不照镜子的吗?”

    不过妖族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规矩?

    算了。

    林安长叹口气,又丢了树枝,对着鲮鲤招了招手,等他将信将疑地靠近,才按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听我说,偷东西是不对的,以后我们一起改正,好不好?”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做人就是要守着做人的规矩来,要不然我们为什么要辛辛苦苦地修炼,还化作人形?不就是想有个人样吗?”林安轻声道。

    鲮鲤道:“小主人是不是担心,仙君如果知道我们偷东西,会不高兴?”

    “首先,是你偷东西,我可没有啊,你别瞎说。其次,人家卖西瓜的,一个西瓜才挣几个钱?还要养活一家老小,很不容易的。都像你这样偷来偷去,人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林安语重心长地道,“换个角度想,要是有人偷我东西,你会怎么办?”

    “把他咬死。”

    “所以,你也要小心,万一偷到不该偷的,会被抓起来啊。”

    小鲮鲤:“这就是小主人被仙君抓起来当徒弟的原因吗?”

    “怎么又扯上了我?”林安差点被口水呛道,“我又没偷过师尊的东西!”

    “小主人不是偷过仙君的布阵图吗?”

    林安震惊极了:“你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这么说。”

    实话实说,林安有被这句话刺激到,原来他在外头名声这么大,也这么差。连一直在不周山修行的小鲮鲤都听说了这事。

    可见大家都知道他品行不端了,怪不得李如月一出事,都会往他头上猜。

    敢情他是有前科的。

    前偷布阵图,后又偷|人,这名声要是传出去了,也是够臭的。

    名声那么好的师尊,名声那么臭的徒弟,到底要怎么获得世人的认可,林安觉得这个问题真的很棘手。

    “小主人,我们现在要去哪儿?”鲮鲤又问。

    林安索性躺平了,嘴里还叼着根草,懒懒散散地道:“不知道啊,等师尊过来找我们罢。”

    眼下正在风口浪尖上,回去定然要被两个师兄质问,兴许他们现在已经去寻李如月了,待寻到了李如月,应该就能证明林安是无辜的了。

    “那要是仙君不来找我们呢?”

    林安咬着嘴里的草根,吸着清甜的草汁,信誓旦旦地道:“会来的。”

    结果就是,从天黑等到了天亮,又等到了天黑,还是没见师尊过来找。

    林安睡了一觉,醒来时肚子都饿了,鲮鲤也是,捂着扁扁的肚子,在他旁边缩成个球。

    “小主人,仙君该不会是不要小主人了吧?”

    林安翻坐起身,没好气地道:“别瞎说,太阳就是打西边出来了,师尊也不可能不要我了。”

    但此地距离客栈应该没多远吧,没理由都过去那么久了,师尊还不出来找他。

    难道是出事了?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林安就立马跳了起来,同鲮鲤道:“快带路,我们回客栈!”

    还没走出多远,隐约就听见有人在喊救命。

    林安顿足,仔细听了片刻,忽往一个方向走去,扒开草丛一瞧,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就见一个腹大如鼓的妙龄女子,正躺在地上,哀声哭泣,看样子像是要生了,而且还难产,快要生死了。

    林安先是一愣,随即第一反应就是转过身去,心脏咚咚乱跳。

    鲮鲤看了几眼,道:“好奇怪,深更半夜的,又在深山老林,哪里来的大肚婆?会不会是妖精变的?”

    “……”林安有点无语了,提醒道,“我俩才是妖精变的,好不好?”顿了顿,又道,“不对,你才是妖,我是魔。”

    总而言之都不是人,那还怕什么?

    “说得也是。”鲮鲤又仰头问,“那要不要上去帮帮她啊?”

    “别了吧。”林安瞥了他一眼,“你这样子出去,只会吓到她,晚上她真是个人,定要被你活活吓死了。”

    鲮鲤撇了撇嘴:“那小主人去帮她生孩子吧,放心,我肯定不会跟仙君告状的。而且,仙君那么温柔,又是个大好人,定不会因此就生了小主人的气。所以,小主人赶紧去罢。”

    “你少阴阳怪气的,我一个男的,我怎么帮?”林安抬手给他一个板栗,打过之后,又愣住了。惊问:“你现在是人形,对吧?”

    “是啊。”

    那怎么会……会这么矮?

    明明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身高八尺,壮得跟李逵似的,为什么打下去会这么矮?

    64   还真是冤家路窄

    ◎救人路上偶遇二师兄,骗他说自己是女修◎

    “怎么了, 小主人?”鲮鲤挠了挠额头,“到底救还是不救啊?”

    林安心里很犹豫。

    正如鲮鲤所言,深更半夜, 又在深山老林,别说人影了, 就是个鬼影都没有。

    要是不管的话, 怕是真要一尸两命。要是管的话……问题是,他是个男的, 要怎么去管?

    正犹豫不决之时,那孕妇竟已经看见他了, 还遥遥唤了声:“好心的姑娘, 劳烦你过来帮帮我,我快生了。”

    林安:???

    姑娘?

    可四下无人, 就他们三个啊。

    鲮鲤第一个排除, 那这声姑娘就只能是喊林安了。

    林安咬了咬牙, 心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医者父母心, 都是碳基生物而已,没有性别之分。

    索性心一横, 冲着鲮鲤使了个眼色, 示意他不要跟来, 而后就提着裙子,扒开草丛走了出来。

    “姑娘, 你过来帮帮我, 我怕是难产了。”

    那妇人唉声求道, 穿了一身粗布麻衣, 早就被汗水打湿了,露出的皮肤白生生的,丰盈而饱满,玉一样覆着一层晶莹汗珠。

    胴体美到在朦朦月光之下,令人炫目。

    林安压根不敢抬头,故作羞涩地凑了过去,刚一近身,那妇人竟往他身上一扑,吓得他差点一把将人甩出去。

    “姑娘,深更半夜的,你怎么会独自一人在此?”

    林安吊着嗓子道:“那你一个快生的妇人,又怎么会独自一人在此?”

    “我出来寻我家夫君,他上山说是找草药,可一去半个月都不回来,我担心他在山上出事了,遂才……”说着竟哭了起来。

    林安忙安抚道:“莫哭莫哭,先把孩子生下来要紧……但我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无妨,我有经验,来……”那妇人竟抓住了林安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放。

    吓得林安直接把眼睛给闭上了,直到听见一声尖叫,他才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妇人竟一下缩了起来,满脸惊恐地望着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脑袋。

    林安先是一愣,刚要驱赶鲮鲤,却不曾想,原本还倚靠在怀的妇人,竟瞬间就变得很轻,等他低头一瞧时,就只剩下一张人|皮了,一条黄鼠狼从身下窜了出来。

    被鲮鲤一个飞扑,就踩在了爪下。

    鲮鲤挺着胸膛,满脸骄傲地道:“小主人,我说什么来着?深更半夜,深山老林之中,哪里来的大肚婆?定是妖精变的!”

    说着,又去踩黄鼠狼的脸,踩得惨叫连连,哭天抢地求饶。

    林安看着怀里的人|皮,顿觉毛骨悚然,忙起身使劲拍了拍衣衫。

    简直可恶!

    因为对孕妇没有任何提防之心,差点被这该死的黄鼠狼给骗了。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堂堂入魔期,差点阴沟里翻船了。顿时火冒三丈起来。

    林安捋起了衣袖,忽想起什么,蹙眉问:“你怀有身孕?”若是这黄鼠狼是个揣崽的,那林安还真下不去手。

    黄鼠狼一听,忙道:“怀了,怀了!求女侠饶命啊!”说着,还翻了个身,露出圆鼓鼓的大肚皮,粗长的尾巴就夹在后蹄之间。

    林安见状,刚要命鲮鲤松开,哪知鲮鲤二话不说,伸手一掏,然后,踩得更用力了,大声道:“你是有蛋的!”还偏头告诉林安,“那不是孕肚,都是肥肉!这是只又肥又胖的大坏黄鼠狼!”

    说着,还用脚踩向了黄鼠狼的肚子,疼得他嗷嗷直叫。

    林安更气了,连续两次被骗,幸好师尊不在场,要不然定会觉得他很笨。

    一气之下,也上脚踹了几下,冷声道:“你这畜生,不好好修炼,竟敢剥人|皮,还假扮妇人招摇撞骗,岂有此理!”

    “今日,我便要除了你这妖精,以免再有无辜之人,受你所害!”说着便幻化而出长剑。

    吓得黄鼠狼涕泗横流,忙求道:“女侠饶命!那皮不是我剥的,是我偷的!我也从来没有害过人,我都是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林安用剑抵在了黄鼠狼的脖子上,冷声道,“那你说说看,怎么就被逼无奈了?”

    “对!快说,要是说不出来,就把你连皮腌了再烤!”小鲮鲤话一出口,口水都淌了出来。

    黄鼠狼:救命啊,吃妖了!

    林安颇为诧异地望了鲮鲤一眼,心道,这厮口味挺杂的。

    “这附近有个野庙,原本是专门供富家子弟玩乐的暗窑,后来有一回,有个姑娘得罪了一个官家少爷,就被活活折磨死了。出了命案,官家少爷为了逃罪,索性一把火,把整个野庙里的姑娘们都烧死了。还请了法师来,镇这些姑娘们的冤魂,让她们死后也不得安息。生前做暗娼,死后也要沦为鬼妓,服侍从地府里爬出来的阴兵。”

    黄鼠狼道:“那些阴兵数量庞大,又没有人性,折磨得她们痛不欲生,又无法转世投胎。后来,阴兵里有个鬼将军就说了,只要抓一个妙龄女子交换,就肯放一个鬼妓离开。”

    林安听得眉头直蹙,这么说来,都是那个官家少爷惹的是非,可受苦受难的,却是那些姑娘。

    虽然都是沦落风尘的烟花,但林安觉得,世间应该不会有谁那么自甘下贱,乐意在野庙里当暗娼,以供纨绔子弟玩弄吧。

    定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果不其然,黄鼠狼又道:“那些暗娼原本都是一些官家小姐,父兄在官场上得罪了人,犯了律法,被株连九族,男的一律砍头,女的都被贬为奴隶,后来就被卖到了野庙里。”

    “那你与此事,又有何关系?”林安问。

    黄鼠狼道:“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回跑进府里偷鸡吃,被下人们抓到,打了个半死,是一个丫鬟瞧我可怜,让那些人放了我,我记着她的恩情,一直努力修炼,想着将来化作人形,定要娶她。”

    “可是后来……”黄鼠狼眼里涌出泪来,“她就被卖到了野庙里,当了暗娼。我那时还不能口吐人言,也救不了她,只能夜夜偷偷跑去看她,她还喂东西给我吃。再后来,她就死了,沦为了鬼妓,夜夜都受尽折磨。我妖小力微,打不过那些阴兵,就想着能骗一个妙龄少女,好去交换她,让她转世投胎。”

    原来如此。

    可以理解,但这种行为却不能原谅。

    林安沉声道:“她是可怜,但你有没有想过,被你骗去交换的姑娘,也很可怜。她也有父母,兄弟姐妹在家等着她回去。你这么做,不就是把无辜的姑娘,往火坑里推?”

    黄鼠狼:“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就只想报恩。”

    “知恩图报固然好,但你这样是非不分,要是换作其他修士,定不会听你解释。”林安仔细端详他的表情,暗暗思忖这些话的真实性。

    想了想,他又问:“那副皮?”

    “是我从野庙里偷的。”黄鼠狼道,“那些阴兵会把活人的皮|剥下来,做成灯笼,挂在野庙门口。说是这样就不会记错路了。”

    林安:“你不是说,你没害过人么?那野庙里,怎么会有活人去?”

    黄鼠狼道:“那些鬼妓想转世投胎,就在野庙里唱歌,勾引上山的男人过去,迷得男人神魂颠倒,再让男人回家,把姑娘带来野庙。”顿了顿,他好像被鲮鲤踩得快不能喘气了,哀求鲮鲤松一松。

    林安便从纳戒中,取出绳索,把黄鼠狼给绑了,又听黄鼠狼道:“可是穗穗心地善良,不肯害人。没有办法,我只能亲自出马,帮她骗个姑娘,哪料……”

    出师不利,居然遇见了硬岔儿。

    林安很是郁闷,沉声道:“但这显然不是最好的办法,找活人去替换,不过就是在找替死鬼。如此一来,就会不断有妙龄女子被害。”

    那过不了多久,方圆百里,哪还有什么年轻姑娘?

    说到底了,不过就是那些阴兵想要有源源不断的新鲜鬼妓玩弄,只要摆平那些阴兵,杀了所谓的鬼将军,不就行了?

    如此一想,林安道:“带路,我倒是要去野庙,好好会一会所谓的鬼将军。”

    “可是姑娘生得这般貌美,眼下已过子时,鬼门大开,鬼将军定早早带着阴兵去了,你若是这个时辰去,只怕有去无回了。”黄鼠狼一脸担忧,随即又道,“但你如果执意要去,能不能和鬼将军说,你是去交换穗穗的?”

    林安十分无语,还没开口,鲮鲤就飞起一脚,把黄鼠狼踹倒,骂道:“瞎了你的鼠眼!我家小主人是男是女,你都分不清楚?”

    黄鼠狼哎呦一声,倒在地上。仔细端详了片刻,才惊讶道:“原来是位公子!”随即更震惊地道,“难不成你也想去野庙里玩?”

    林安没好气地道:“你别瞎说,我可是名门正派的弟子。”

    “你是名门正派的修士?!”黄鼠狼更加震惊,“怎么看着不像?”

    林安:“……”杀人诛心了啊,他哪里不像名门正派的弟子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先去野庙会会所谓的鬼将军。

    师尊修为那么高深,定不会出什么事的,十有八|九是去救李如月了。

    在黄鼠狼的带领下,来到一座非常偏僻的山头,远远就看见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在庙门口。

    只要一想到,这灯笼是用少女的皮做成的,林安就一阵毛骨悚然。

    此时,庙门大开,隐约能听见咿咿呀呀的女声,还伴着似有似无的哭叫,在浓墨般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还恐怖。

    “那鬼将军身高八尺,体格健壮,满脸横肉,皮肤黝黑,腰配一把大刀,砍脑袋就跟砍瓜切菜一样简单,我曾经亲眼看见那鬼将军惩治不听话的阴兵,就是一刀刀砍脑袋的。”黄鼠狼躲在草丛里,满脸畏惧地小声道。

    林安一听这形容,便用胳膊肘碰了碰鲮鲤,小声道:“这么一说,和你倒像是兄弟。”

    “小主人就会欺负我!”

    鲮鲤两手掐腰,忿忿不平,自己明明长得超级无敌可爱,小脸就跟面团捏的似的,唇红齿白的,哪里不可爱了?

    明明自己比小蛇和狐狸都可爱,可小主人只喜欢小蛇和狐狸,都不喜欢他。

    小主人坏!

    “公子,你要想去送死,我不拦着,但你能不能大发慈悲,别带着我去?”黄鼠狼眼泪汪汪地道,“那阴兵里,也有断袖,喜欢玩男人的,到时候要是也把我弄成了鬼妓,可怎么办?”

    林安很是郁闷:“我都说了,我是修士,你怎么还信不过我?”

    “不是我信不过公子,但那鬼将军确实厉害,公子纵然真是修士,可年纪轻轻的,连根胡子都没有,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顿了顿,黄鼠狼又神神秘秘地道,“我听穗穗说,前天野庙里就来了个和公子差不多大的小白脸,也说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但还是被五花大绑,堵着嘴关进了柴房里。”

    林安一愣,心道,谁家的弟子,这么丢人现眼的,居然被抓到了野庙里了?他惊问:“被采菊了?”

    “应该还没有吧,穗穗说,那公子生得俊俏得很,鬼将军一眼就看中了,但那公子倔得像驴,死活不肯就范。鬼将军就让鬼妓们教教他,怎么伺候男人,若是今晚再不服软,就要……要……”黄鼠狼话到此处,眼里浮现出了惊恐之色,“就要让所有阴兵都骑一遍,把人活活弄死,再剥了皮,充当最低贱的鬼倌,往后连鬼妓也可以随意玩弄他。”

    林安不禁感慨道:“好惨啊,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弟子,居然这么倒霉。”他倒是可以顺手将之救下。

    但说起要进野庙,黄鼠狼死活不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趴地上顺地拖都不肯走。

    林安担心会因此引来阴兵,带着这没出息的东西,也碍事,索性把鲮鲤留下来看着他,就要自己进野庙。

    鲮鲤道:“小主人,你是不是想撇下我,好背着仙君在野庙里寻欢作乐啊?”

    林安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他岂是这种人?

    “没关系的,小主人不带我去见世面,定然有小主人的道理,我肯定不会告诉仙君的。”鲮鲤又道,一副非常乖巧懂事的样子。

    林安郁闷到了极致,看鲮鲤的眼神,犹如看智障,竟忍不住问他:“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鲮鲤无比认真:“天底下最好的小主人!”

    所以,小主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对的。哪怕背着仙君在野庙里玩,也是对的。

    等林安都走出好远了,那黄鼠狼才爬起来,很不放心地问:“你不跟着去?万一你家小主人被鬼将军给祸害了,你到时候可别怪我。”

    鲮鲤望着林安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担心,那鬼将军会被小主人祸害了去。”

    黄鼠狼:!!!

    鲮鲤又道:“不过,真要是这样,也是那鬼将军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黄鼠狼:???

    林安才一靠近庙门,就瞧见有两排阴兵蓦然出现,他赶紧往旁边一躲。寻思着,也不好打草惊蛇,万一鬼将军听见动静,把那可怜的道友,一刀砍了呢。

    可要怎么悄无声息地溜进去呢?

    蓦然,林安想到了什么,赶紧在纳戒里翻找,果真被他翻到了隐身符,往额头上一贴,再收起气息。

    如此就能光明正大地进野庙了。

    一入庙门,迎面就袭来阵阵阴风,吹得两道旁挂满的红灯笼摇晃不止。

    整个野庙灯火通明。

    林安看见这群阴兵各个身穿黑甲,腰配刀刃,一入庙门就训练有素地分成了十多个队伍,然后往不同的房门行去。

    而每一间房门口,早就站满了排队的阴兵。只要有一个阴兵出来,下一个就能立马进去。

    林安看得一阵生理不适,只觉得十分恶心,虽不知道这些阴兵生前如何,但死后这般行事,真是无耻至极!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鬼将军在哪儿,更不知那位倒霉透顶的道友在哪儿。

    正打算绑个阴兵问问,哪知在行至走廊的拐角时,竟意外迎面撞到个人!

    不错,是人!

    不仅是人,而且还同他一样,用了隐身符!

    以至于对方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对方。

    但却误打误撞,撞在了一起,还双双倒在地上。对方在下,林安在上。

    林安的双手还阴差阳错的,按在了对方的胸膛上——应该是胸膛,因为手感挺好。

    是个姑娘!

    吓得他立马翻身起来,还鬼使神差地捏着嗓子,撒了谎:“对不起,奴家撞到你了。”

    对方似乎也愣了一下,林安明显感觉得到,自己的裙摆被踩住了,立马上手就拽。

    然后就听见对方压低声儿道:“姑娘恕罪,是在下失礼了。”

    林安震惊,原来竟是个男的!

    呦呵,胸肌还挺大嘛!

    而且,还蛮谨慎小心的,居然用的也是假音。

    既然都会用隐身符,想必是同道中人了。

    该不会是黄鼠狼说的,那个可怜的小白脸吧?

    林安问:“你就是前天被抓来的道友?”

    “竟有道友被抓来此地?”

    原来不是啊。

    林安索性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我也是修士,路经此地,听闻此地有鬼,还有个可怜的道友被抓,便想着过来救一救。”

    “我也是途径此地,通过罗盘知晓此地有邪祟,便过来为民除害。”

    林安:“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一起?也好相互有个照应。”万一这家伙也折了,他好一并救了。

    “也好。”

    林安又问:“那敢问道友尊姓大名?”

    “尹框。”

    “原来是尹道友,我姓安,单字一个林,林间草木深的林。”林安和他互相交换了名字。

    但又不想以真面目视人,正琢磨着,找个理由不面基才行。刚好对方说自己面目丑陋,怕吓着安姑娘了。

    林安听罢,便道:“皮相而已,有什么重要的?人贵在心。”想了想,觉得这样听起来太像是在宽慰人了,一个“美人”如此安慰一个丑八怪,这本身就是一种残忍。

    便又道:“实不相瞒,我也奇丑无比,从小就面目可憎,连亲爹都憎恶我。”

    尹道友听罢,便道:“安姑娘何必妄自菲薄?正如安姑娘所言,皮相而已,人贵在心。”

    为了让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存在,林安就在纳戒里翻找,找出一根发带来,摸索着,把一端交到对方手中。

    指尖相碰时,林安分明察觉出对方的慌乱,心道,应该年纪不大,还挺纯情的。

    有了发带当作牵引,二人开始了隔空对话。

    林安问:“你可打探出什么了?”

    尹道友:“我从一个叫穗穗的鬼女口中得知,鬼将军把他们的骨灰坛子,都藏了起来,要想放他们自由,须得把骨灰坛子找出来。若是被鬼将军毁了那些骨灰坛子,他们怕是要永世不得超生了。”

    穗穗?

    不就是黄鼠狼口中的那个穗穗?

    林安:“那你可打探出,骨灰坛子都藏哪儿了?”

    “还没有,但我已经知晓鬼将军现下在何处了。”尹道友信誓旦旦地道,“抓住他逼问,不就一清二楚了?”

    林安听他口气挺大,居然想单挑鬼将军,忍不住逗他:“尹道友好生厉害啊,我不过是区区筑基期,到时候只怕还要尹道友保护我。”

    尹道友:“我也只是金丹期,但安姑娘莫怕,到时候我定护你周全。”

    然后手里的发带就绷紧了,林安在他的带领之下,来到了一间较为偏僻的院落,屋里灯火通明的,能听见霹雳啪嗒摔摔砸砸的声音,以及闷哼声。

    “尹道友。”林安压低声道,“我听闻鬼将军特别厉害,身高八尺,满脸横肉,砍人脑袋就跟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莫怕。”尹道友只回了两个字,像是担心林安会怕一样,还收紧了发带,让他离自己近一些,但又不要太近。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林安秉承着不要打草惊蛇的观点,小声道:“我们先躲起来,探探情况。”

    然后就拉着他,悄无声息地猫在了墙角。

    屋里传来的动静更大了,隐约还有闷闷的哭声,像是被堵住了嘴。

    林安十分好奇,在纸糊的窗户上,戳了个洞,要往里偷觑,很快,旁边又戳了个洞,定是尹道友也在偷看。

    就见房里一片诡异的艳红,满地狼藉。一个身穿黑甲,几乎完全被黑气笼罩的男人,大马金刀坐在桌前喝酒。

    身后的床上,露出一双黑靴,以及一抹暗金色的身影。

    林安瞥了几眼,也没瞥见对方的脸,只看见对方一直在抖,抖得衣服上金丝绣的小珍珠,一颤颤的。

    不禁感慨,这是哪家的富贵少爷,怎么穿得这么好?衣服上绣金线和小珍珠呢。

    等等!

    他突然想到什么,暗惊,这该不会是李如月,李公子罢?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林安就觉得手里发带猛地一紧,随即哐当一声,房门从外重重踹开。

    林安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啥,就听见尹道友飞快地道:“你去救人,我对付鬼将军!”

    而后,手里的发带就松了。

    那鬼将军似乎也察觉到有人闯进来了,抡起大刀就砍了过来。就听嗖嗖几声,三支火箭,齐刷刷地自门□□|了进来。

    林安刚好躲在了一旁,惊见这火箭,当即三魂七魄,飞了一半。

    他妈的!

    冤家路窄啊!

    什么尹道友?那分明是他已经被逐出师门的二师兄,叶阳君!

    尹框,框就是口,尹字下面一个口,不就是君?

    好家伙,在这跟他咬文嚼字呢!

    65   三个师兄一起堵女装安安

    ◎幸好师尊赶来救我,刚刚真是吓死了。◎

    林安下意识调头就要走, 可又听叶阳君喊了声:“安姑娘?你快去救人!”

    他自己则是和鬼将军打了起来,还故意引出去,破开门窗, 打到了院子里。

    林安只好先去救人,果然就见李如月被五花大绑, 堵着嘴, 惨兮兮地倒在床上,脸脏得跟花猫似的, 林安才一碰他,立马抖得厉害。

    “别怕, 我们是来救你的。”林安压低声道, 徒手挣断了绳索。

    李如月哆嗦着手,快速把嘴里的布抽了出来,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怎么看不见你?”

    “咳。”林安道, “我用了隐身符。”

    “原来如此, 那想必就是同道中人了!”李如月几次想起身, 可就是站不起来, 带着点哭腔地道, “我身上被打了三道暗符,我自己解不开, 也走不了路, 你, 你能不能背着我?”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让女修背,很快又道:“或者, 你能不能帮我解开暗符?我是祁山李氏的公子, 只要你帮我解了暗符, 我定会报答你的, 哪怕是让我娶了你都行!”

    这句话一出口,吓得林安差点给他一嘴巴,骂他是登徒子。

    自己好心好意过来救他,居然还想着美事,给他脸了啊!

    但自己确实也不想背他,顺地拖都不行。

    “娶我就不必了,我生得奇丑无比。”林安又问,“暗符在哪儿?我帮你解!”

    “一张在前胸,一张在后背,还有一张在,在……”

    “在哪儿,快说啊!”林安听外头的打斗声越来越响,无数阴兵涌了过来,怕二师兄难以抵挡。

    “在,在我屁股上。”李如月细若蚊吟地道。

    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扒了,连裤子都没放过,吓得他嗷嗷直叫,堪比杀猪。

    林安赶紧按了他几下,发现比过年的猪还难按。

    林安骂他:“你叫什么啊!”

    自己在帮他解暗符,可这家伙倒好,叫得像是被|奸|污了一样!

    生怕引不来阴兵是罢?

    “我,我叫李如月!你也可以叫我明明!”

    李如月说这话时,已经在床上拱成了一只虾,连脸蛋都通红通红的,两手死死抓着裤腰,死活不让人碰。

    扭扭捏捏的害臊样,跟什么未出阁的大小姐似的,看得林安真想上脚踹。

    往脸上踹!

    深呼口气,林安还是忍住了,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你身上有暗符,不解开的话,什么术法都不能用,连走路都是问题。像我这般柔弱的女修,也背不动你,只能先行一步了。”

    “可是,可是,我……”

    李大小姐还在那扭扭捏捏,可是半天也说不出个准话来。眼瞅着外面动静越来越大,几个阴兵提刀冲了进来。

    吓得李如月哇哇乱叫,林安手疾眼快,飞起一脚,将面前的板凳踢飞出去,正中一个阴兵的胸膛,见两个阴兵一左一右,挥刀砍了过来,立马手抓床杆,飞快踢了两脚,才刚刚将他们踢开,旁边李如月就发出了更凄惨的猪叫。

    林安神情一凛,猛一回头,就瞧见一把雪亮的大刀,正冲李如月的身上猛劈过去,这要是劈准了,李大小姐定当场命丧于此。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林安飞速出手,一把抓着李如月的手臂,将他大力往后一甩,嘭的一声,大刀应声劈下,坚硬的床板瞬间被劈出一个大口子。

    林安趁机踢飞了大刀,见那阴兵要去接刀,索性一记扫堂腿,将其放倒,那落下来的大刀不偏不倚,刚好扎进了阴兵的胸膛。

    顷刻之间,阴兵就化作了飞灰。

    林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听李如月大喊:“后面!”

    “蹲下!”

    林安反身一脚猛踢过去,哪知那李如月中了暗符,反应迟钝得要命,不仅没来得及蹲下,反而被这一脚踢得正着。

    咚的一声就跌飞出去,趴在地上鬼哭狼嚎。

    “你踢我干嘛!”

    “我让你蹲下了!”林安暗骂他是个拖油瓶,迅速解决完其余的阴兵,就赶紧冲过去,上手就扒他衣服。

    “你,你一个大姑娘家,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害臊!”李大小姐通红着脸,死死抓着衣服。

    林安大声道:“我今年六十岁了,都能当你奶了!怕什么的!”

    李如月还没从这个令人震惊的话中反应过来,就被林安扒了上衣,然后,林安望着他胸膛处的暗符,陷入了沉思。

    “你,你怎么还不帮我解开?”

    林安“啧”了一声,望着眼前复杂的暗符,在脑子里思索了很久,也没想到怎么解这种暗符的方法。所以,他默默把人衣服拉上了。

    李如月一愣,随即惊愕地问:“不是吧,姑奶奶?!你不会解暗符,那还脱我衣服干嘛啊?!”他一副受到玷|污的样子,双臂紧紧环胸。

    林安也有点尴尬,但还是理直气壮地道:“暗符有千百种,我怎么知道你身上中的是哪一种?不亲眼看看的话,我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解?”

    李如月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毕竟对方都六十岁了,没有理由借着解暗符,来占他的便宜。

    不过,等等——

    “我刚刚明明听见有人喊你姑娘!”

    林安从地上捡起两把大刀,一把递给了李如月,更加理直气壮道:“对啊,我六十岁了,还没成过亲,也没生过孩子,不是姑娘是什么?!”

    “那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李如月小声嘟囔,哆嗦的手,怎么都接不住一把大刀。

    林安见了,直呼他是个废物,还吓唬他道:“喊姑奶奶!再敢说我老,信不信我让你入赘到我家!”

    “啊,不不不,我错了,姑奶奶!”

    李如月吓坏了,他今年才十四岁,还小着呢,又是家里独子,日后可是要继承家业的,怎么可以入赘到别人家?

    更何况对方都六十岁了!那么老!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忍!

    “姑奶奶,我身上一点劲儿都没有,实在拿不动刀。”他放低姿态,可怜兮兮地道,“只要你救我出去,我定重金答谢你!”

    林安嗤笑:“我一向视金钱如粪土,少跟我来这套!你身上的暗符我解不了,握不住刀,那你就等死好了。”

    他只是吓唬李如月的,有叶阳君在场,怎么可能真的让李公子命丧黄泉?

    说完后,就快步走至门口,刚好就看见那鬼将军,一把扯下了叶阳君身上的隐身符,约莫上百个阴兵,将其围堵在了庭院里。

    虽然叶阳君是金丹期修士,但很显然,面对层出不穷的阴兵,渐渐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尤其那鬼将军厉害,一把大金刀甩得猎猎生风。

    林安不禁暗暗吐槽,这家伙之前还放大话,要单枪匹马生擒鬼将军呢,这回踢到硬板了罢。

    正想着,要不要过去帮忙。

    就听见身后传来二傻子的声音:“姑奶奶!你在哪儿?你已经走了吗?”

    “姑奶奶!我年纪太小了,实在不能入赘,但我有一个表哥,叫温琼,个子高,模样俊,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你见了肯定会喜欢的!只要你肯救我,那我回头就把表哥介绍给你!”

    林安的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这叫什么事?卖兄求救??

    大师兄知道自家表弟,原来是这种贪生怕死之徒吗?

    得不到林安的回应,李如月就哇哇哭了起来,哭得可伤心了,边哭边碎碎念:“我不能死啊,我不能死!我爹娘就我一个孩子!阿娘身体不好,不能再生养了,我要是死了,就我爹那死德性,到时候肯定要再娶一个,等新人入门,再生下孩子来,母凭子贵了,那我娘怎么办啊?还有祖母,年事已高,她最疼我了,要是知道我死了,肯定会很伤心的,哇!”

    他哭得好大声,完全不像个富家贵公子了,什么仪态都没了,抱着刀,蜷缩在角落里,哇哇乱哭。

    “表哥!快来救我啊!”

    “表哥!呜呜呜……”

    林安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么大人了,都十四岁了,不该哭成这熊样。

    算了,过往的恩怨可以暂且抛一抛,这家伙好歹也是个孝顺的。

    “行了!”林安转身往李如月跟前走,没好气地道,“一点出息都没有,哭成这样!死人都要被你哭活了!”

    “那,那你救救我。”李如月艰难地站了起来,左右环顾,却根本看不见对方,又道,“你能不能把隐身符先拿下来?我都看不见你。”

    “我长得奇丑无比,比死了三天的尸体还难看,皮肤黝黑,满脸褶皱,还有痘疮……”林安风轻云淡地道,“当然,你如果不怕的话,那我也无所谓。”

    李如月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小声道:“那,那算了。”

    林安把自己的衣袍,递到李如月手里,哼了声:“自己抓紧了啊,要是不小心松开了,该你倒霉。”

    吓得李如月赶紧双手齐用,死死抓着。

    再一出房门时,刚好就见叶阳君被鬼将军一刀迎头劈了过去,饶是他躲闪得非常之快,还是被砍伤了左臂,鲜血瞬间就汩汩涌了出来。

    “啊,是叶师兄!”李如月一看见叶阳君,顿时焕若新生一般,可随即见他居然受伤了,又一阵担忧胆寒,急声道,“怎么办,怎么办,连叶师兄都不是对手,那今夜,我还有命活着回家吗?”

    林安咳了一声,意思是说,你当我是死的吗?

    李如月忙道:“你快去帮帮叶师兄,他快被打死了!”

    还不至于被打死,但再过一会儿就说不准了。

    叶阳君见李如月出来了,先是一愣,随即喊了声:“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话音未落,又被一个阴兵从背后偷袭,一刀劈在了后背上。

    林安暗暗啧啧几声,心说,都这时候了,还装什么逼啊。

    “今夜,你们谁都走不了!”原来那鬼将军会说话,一开口就是沙哑低沉的腔调,还发出桀桀桀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好久都没见过这么好的皮囊了,今夜都留下来,好好慰劳我手下这群阴兵们。”

    竟也看中了叶阳君的皮相!

    听这话音,还打算开叶阳君的火车了,那画面简直难以想象。

    叶阳君寒声道:“就凭你?简直痴心妄想!”说着,又飞身而起,连续三支火箭,齐刷刷射|了出去,正冲鬼将军的脸。

    奈何鬼将军根本不怕这个,一挥金刀,就尽数挡下,还抬起手来,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念了什么古怪的咒语,那些阴兵们训练有素,竟火速结起了阵。

    一时间叶阳君眼前形影缭乱,竟像深陷迷雾之中,难以分清对手所在,尤其还伴随着诡异的咒语,更是令他头痛欲裂。

    “快想办法帮帮叶师兄!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李如月大力扯着林安的衣袍,语气十分急切,还道,“你没有法器吗?快召出法器啊!”

    林安也想啊,关键他的法器是师尊所赠,叶阳君一眼就会认出来的,那身份岂不是暴|露了?

    而且,他的招式之前也被叶阳君和李如月看见过,现在用很不合适。

    但眼瞅着叶阳君都单膝跪地了,鬼将军笑得更加猖狂,伸手就要去抓叶阳君的衣领。

    千钧一发之际,林安只能撇下李如月,一扭身就化作黑蛟,猛冲了过去,直接将阴兵们撞飞,一尾巴就把叶阳君卷了起来。

    叶阳君大惊失色,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圈住了,脚都离了地,下意识伸手一探。触手冰凉光滑。

    竟像是,像是鳞片!

    都来不及多想,他整个人就被卷到了半空之中,见鬼将军又在挥刀,忙拉弓|射|去。

    因为林安身上用了隐身符,还差点被火箭擦伤了面颊,忍不住道:“你看着点|射|啊,差点伤了我的脸!”

    “抱歉!因为我看不见你。”叶阳君浓眉紧锁,狠狠抿了一下唇,稍微目测了一下自己和鬼将军的距离。

    若是尾巴卷着叶阳君,头脸却在鬼将军附近,那么也就是说,对方最起码有五米长。

    五米长,又有鳞片,可能是蛇,当然,也可能是龙,或者……蛟。

    脑中隐隐闪现过一个念头来。

    叶阳君的呼吸瞬间就急促了许多,忽又听见李如月的尖叫,这才瞧见十几个阴兵正围过去,李如月连把刀都抓不起来,只能不停往后退。

    立马又忍痛拉起长弓,饶是如此,还是抵不住阴兵数量太过庞大,竟有一个阴兵提刀抵在了李如月的脖子上。

    李如月吓得哇哇哭,直喊叶师兄救命。

    鬼将军寒声道:“我不管你是谁,显出真身来,否则,只要我一声令下,那小子立马人头落地!”

    林安暗骂姓李的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居然连几个阴兵都打不过,可怜他不仅要护着叶阳君,还要赤手空拳和鬼将军打。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揭开隐身符,但又不想被人认出身份,遂在脸上蒙了块白纱。

    殊不知林安穿着飘逸的裙子,身形不说如何曼妙多姿,但腰是腰,腿是腿,身段极佳,又这般犹抱琵琶半遮面,别有一番风情。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叶阳君刚好落至林安身后,望着眼前身材纤瘦,裙摆翩飞,还面覆白纱的妙龄女子,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来。

    李如月当场瞪大了眼睛,随即怒道:“好啊,你居然是个小姑娘!还骗我说你六十岁了,让我喊你奶奶!你好过分!”

    鬼将军望着凭空出现的美人,眼里流露出了贪婪,道:“想不到竟是个小美人!”

    林安冷声道:“你好歹也是一方将领,竟如此这般胆大妄为,率领阴兵来人间为非作歹,便不怕我状告到鬼君那里!”

    “哈哈哈,就凭你也敢状告鬼君?”鬼将军不屑地大笑,冷冷道,“你算什么东西,鬼君日理万机,焉有空搭理你?既然,你这么想去见鬼君,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送你的亡魂下地府!”

    “你敢!你知不知道……”林安目光一转,伸手指向身后的叶阳君,大声道,“他是谁?!”

    鬼将军望过去一眼,又嗤笑:“他是谁?是你夫君?可那又怎样?”

    此话一出,不仅林安脸色变了,连叶阳君的脸色也变了。

    林安赶紧道:“快,告诉他,你到底是谁!”企图让二师兄报出师尊的大名来,就不信吓不退这群鬼东西。

    哪知二师兄愣愣怔怔的,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林安忍不住又喊了声:“你快说呀!”

    可鬼将军已经懒得听他们废话,十几个阴兵提刀抵着他们的脖子,鬼将军吩咐道:“把那两个用铁链捆起来。”指的是叶阳君和李如月。

    而后,鬼将军就缓步走近,作势要摸林安的脸,诡笑道:“至于这个,今夜可就归我了。”

    叶阳君神情一凛,厉声道:“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鬼将军笑着吩咐,“这个也留下,夫妻二人今晚一起伺候我。”

    林安诧异,心说,这鬼东西居然玩这么花的?眼看着那鬼爪子都要凑自己脸上了,他实在不能忍了。

    李如月要死就死吧,这是他的命了。但林安万万不肯因他而受|辱,哪怕被摸摸脸也不行!

    当即就要召唤出三忘来,忽听冲天一声剑鸣,自上而下,划破夜色,飞掠而来。

    鬼将军大惊失色,忙提刀一挡,锵的一声,竟被溢散开来的劲气,逼得倒退数步。

    那剑身通体流光璀璨,在周围游了一圈,原本提刀禁锢住林安的阴兵,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凌厉的剑气,当场搅碎殆尽。

    林安先是一愣,随即狂喜,而后就听见叶阳君喊了声“师尊”!

    就见一袭白影从天而降,上百道璀璨剑影,在其周身飞旋,周围一瞬间亮如白昼。那些阴兵似乎很畏惧,纷纷逃窜,可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准确无误的一剑刺穿胸膛。

    然后,化作飞烟,彻底消散。

    林安甚至都没看清楚师尊的动作,师尊就已经抵达鬼将军的面前。

    鬼将军还在垂死挣扎,才一挥刀,锵的一声,金刀竟瞬间四分五裂。而晏陵的剑,已经指向了他的喉咙。

    哇!

    师尊好厉害!

    林安立马冒出了星星眼,刚要撒腿往师尊面前跑,忽又想到什么,硬生生地停住了。

    “有没有人管管我啊?救命啊。”李如月跌倒在地,死死捂着脖子,嗷嗷大叫,“我受伤了,脖子流血了!”

    叶阳君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就走了过去,拉开他的手一看,顿时就蹙紧了眉头。

    李如月见状,叫得更大声了:“是不是伤得特别厉害?我是不是快死了啊?哇!”

    “不是。”叶阳君都无语了,低声道,“别叫了,只破了点皮。”但还是帮他简单包扎了一下,又将人扶起来。

    “既然叶师兄和仙君都在,那我表哥是不是也来了?”李如月满脸惊喜地问。

    话音未落,温琼和白苏二人,就御剑而来。

    “表哥!”李如月立马张开手臂,要扑过去抱抱,被白苏拦了一下。

    白苏道:“别表哥长,表哥短的了,大师兄右腿受伤了。”

    “啊。”李如月停下脚步,满脸愧疚,“定是因为出来寻我才受伤的。”余光一瞥,见林安蹑手蹑脚地要跑,忙道,“喂!你不是想认识我表哥吗?喏,这个就是了!”

    林安心里暗骂,我什么时候想认识你表哥了?

    听见此话,不仅没停,反而脚下溜得更快。

    开什么玩笑!

    他不要面子的吗?

    要是被大家知道,他私底下穿女装,那往后该怎么看待他!

    不得先找个地方,把裙子换下来?

    哪知还没来得及跑,白苏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林安立马转身换个方向,结果被大师兄堵路,他什么也没说,又转了九十度,正好对上了叶阳君!

    该死的!

    三个人一起堵他!

    叶阳君眸色复杂,沉声道:“安姑娘,你帮了在下大忙,在下还没来得及感谢你,为何这般急着要走?”

    林安:“我做好事从来不留名!这里人多,我怕生,先行一步,告辞!”

    说着就只能往师尊的方向逃去。

    叶阳君道:“相逢即是有缘,我还不知安姑娘是何门何派的弟子。”竟抬腿也跟了上来。

    哪知半路竟然杀出个李如月,就见他刚要走过来,哪知脚下踩了块石头,哎呦一声就往地上扑,而地上正好放着一把刀!

    千钧一发之际,林安一把托起李如月,一脚踢开大刀,才不至于让他摔在刀上。

    “多谢,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等我回家去,定重金酬谢你。”

    李如月心有余悸,捂着胸口缓缓起身,结果要死不死的,他衣袍上的小珍珠,正好勾到了林安遮脸的纱布上。

    就听撕拉一声。

    纱布从中撕成两截,飘落在地。

    林安的脸就这么突然地暴|露在了李如月眼前。

    李如月当即跟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指着他的脸,结结巴巴地道:“你,你!”

    林安赶紧捂脸,又想调头跑,可三个师兄也已经围了过来,并且还都认出他了。

    温琼惊讶:“居然是你!”

    叶阳君咬牙切齿:“果然是你!”

    白苏惊奇:“竟然是你!”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你们认错了!”眼看着跑不了了,林安索性往师尊身后一藏,抱着师尊的腰,把脸埋他背上,大声道,“师尊救我!”

    晏陵一记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冷声道:“都在闹什么?!”四人瞬间就熄声了。

    只有林安还抱着师尊,娇里娇气地道:“幸好师尊赶来救我,刚刚真是吓死了!”

    66   小师弟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

    ◎小师弟长得稚气,又实在会撒娇,讨人喜欢◎

    林安又抱紧了些, 见大家都没动静了,才探个脑袋出来,见师尊只是拿剑指着鬼将军, 并没有杀他。不禁有点奇怪。

    “师尊,这个鬼将军率领一群阴兵, 在此地为非作恶, 利用那些惨死的可怜鬼妓,残害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 绝不能放过他!”林安道。

    可见师尊依旧没什么反应,不免更加奇怪。

    其余四人也围了上来, 也都感到奇怪, 但却没一人敢像林安那样叽叽喳喳地开口问。

    “我能感受得到,你身上流淌着景国王室一族的血。”鬼将军神情复杂, 沉声道, “难不成, 你就是王姬当年腹中所怀的孩子?”

    此话一出, 林安的神情大变,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 但他可太知道了!

    毕竟不久之前,在魔陵中时, 师尊才告诉过他!

    想不到这鬼将军竟然认出了晏陵的身份, 难不成他竟是……

    “你是景国的将领?”晏陵沉声道, “那些阴兵,也都是景国的士兵?”

    鬼将军点头。

    林安心道, 坏了, 坏了, 这不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些阴兵行恶,师尊天性正直良善,哪怕提前知晓他们是景国的士兵,也定不会轻饶。

    “我生前曾是皇家禁卫军,专门保护皇室族人,景国国灭,我等拦在宫殿外,直至全军覆没,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但还是没能挡住大军,景国最终还是覆灭了。

    鬼将军又道:“死后,我等就被鬼君收为了鬼界阴兵。”

    “那鬼君有没有告诫过你们,不可以来人间为非作歹?”林安忍不住插了一嘴,怒道,“我不管你们生前多么战功赫赫,但死后你们玩弄鬼妓,还肆意残杀无辜女子,就是有错!”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鬼将军冷声道。

    林安从师尊身后出来,两手掐腰,理直气壮道:“我当然是师尊的徒弟!而且是他最最最喜欢的徒弟!”

    三个师兄:“……”

    李如月:“呸!真不害臊!”

    晏陵沉声道:“你可听见我徒儿说的了?”

    “可是,我害的那些人,他们的父辈,都曾经是屠戮我们景国的罪魁祸首!”鬼将军忿忿不平地道,“当年,他们攻陷我景国时,也曾对我景国子民肆意残杀!如今,我不过是报仇而已,有何错?”

    林安道:“当然有错!你都说了,是他们的父辈,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你少来父债子偿那一套!”顿了顿,他又道,“还有就是,李如月和叶阳君的父辈,有没有屠戮你景国子民,那我不知道,但我的父辈肯定没有!”

    鬼将军:“你怎能如此肯定?”

    “因为我不是人啊,我是魔。”林安言之凿凿地道,“我那个该死的爹,他可是昔日堂堂魔尊,根本不屑于亲自动手!而且,魔族与你景国无冤无仇!”

    要是说,魔尊看上了景国的美人,想方设法得到美人,那还差不多。

    屠戮景国这事,实话实说,魔尊真没有这么闲。

    “由此可见,你并不是单纯为了报仇。”林安一针见血地道,“你只是在为自己的行恶,找一个正当理由而已!”

    鬼将军沉默了,似乎也不打算再多做辩解,只是跪地,同晏陵道:“敢问一句,君王和王姬可还安好?”

    此话一出,林安愣了愣,下意识脱口而出:“景国覆灭时,他们就已经死了啊,你不知道?”

    鬼将军震惊:“死了?不可能!我在鬼界苦苦等候那么多年,依旧不见君王和王姬!”

    “那或许是魂飞魄散了?”林安望向了师尊,见师尊神情凝重,似乎也在怀疑什么,忍不住又道,“还是说,他们本来就没死?”

    可既然没死,为什么要丢弃才刚出生的孩子呢?

    当娘的,连孩子都不管了,和自己的王兄跑了?跑了?!跑了!

    晏陵还是灭了鬼将军,事后告诉大家,他要去鬼界一趟,去去就回,吩咐温琼和叶阳君,好生保护几个小的,若是出了任何差错,唯他二人问罪。

    叶阳君几乎感动得涕泗横流,师尊竟还肯看他一眼,甚至吩咐他保护师弟,就说明师尊心里还有他,当即就下定决心,誓死也要保护好师弟们,也包括林安。

    “师尊,”林安凑了过去,拉着晏陵的衣袖,关切地道,“我想陪师尊一起去鬼界。”

    “为师去去就回。”晏陵并不松口,但语气挺温和的,轻声道,“若是有人欺负你,师尊回来定不会饶他。”

    “可是……”

    “你不听师尊的话了么?”

    “听的。”林安只好道,“那师尊快些回来。”

    晏陵点了点头,随后就只身一人离开了。

    才一离开,鲮鲤就拽着黄鼠狼,从地底下钻了出来。

    黄鼠狼对着林安连连磕头。林安道:“行了,念你一片赤诚之心,就饶你一次,再敢为非作恶,定不会饶。去找穗穗吧。”

    在鬼将军魂飞魄散之前,林安问出了骨灰坛子的下落,带着鲮鲤,准备找个僻静之地,把骨灰坛子给埋了。

    那些鬼妓也可自行去鬼界,转世投胎了。

    “你去哪里?”叶阳君突然出声道,“在师尊回来之前,你不许离开。”

    林安道:“我只是去埋骨灰坛子!你不让我去,那干脆你去埋好了。”

    叶阳君略一思忖,然后道:“我与你一道儿去。”又转身同白苏道,“三师弟,你留在此照顾大师兄和李公子。”

    然后,又问白苏借了命剑。

    林安看他借了剑,觉得他是在防范自己,不由撇嘴道:“你就是借十把剑,也不是我的对手。”

    叶阳君沉默不语,主动帮忙抬骨灰坛子。

    林安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在后山找了块空地,四处转了转,觉得风水不错的,刚要使唤鲮鲤挖坑,余光就瞥见叶阳君抽出长剑,默默挖了起来。

    敢情特意借把剑,就是为了挖坑啊。

    要是三师兄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嗐,管他呢。

    林安道:“别瞎忙活了,我有帮手!”说着就冲鲮鲤使了个眼色。

    挖洞掘土,那可是鲮鲤的专长。

    果然,没一会儿,鲮鲤就挖出个大坑来,还摇晃着尾巴,求夸奖。

    “嗯,挖得不错。”林安把骨灰坛子,一个个放入坑里,填好土后,天色也快亮了。

    一夜没睡,都有点困了。

    不管怎么说,算是做了回好事,林安心里美滋滋的,正要回野庙,找个地方睡觉。

    身后的叶阳君突然喊他。

    林安停下,警惕地道:“干嘛?想打架啊?”

    “我只是想问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叶阳君不问还好,一问林安就不高兴了,觉得他就是故意挑衅的,当即就冷了脸,寒声道:“师尊临走之前说了什么,你不会没听清吧,要不要我重复一遍?”

    “不必,我其实当日并非……”

    “懒得理你!”

    林安冷哼一声,都不听他说完,转身就带着鲮鲤走了。

    还没踏进庭院,就听李如月在那嗷嗷叫:“表哥!那个林安太可恶了!居然男扮女装,骗我说,他六十岁了,长得丑!还说要我入赘到他家!你说他该不会是看上了我,想迎娶我入魔界吧?”

    白苏宽慰道:“怎么会呢?小师弟他啊,在魔界已经有两位枕边人了。”

    “什么?!”李如月震惊,“他都成过亲了?”

    “那应该还没有,不过,他对那两位极是宠爱呢,想来待小师弟年纪再大些,或者,待他继承魔尊之位,便会一同迎娶了。”白苏又道。

    李如月就更气了:“他都有两个枕边人了,居然还想让我入赘?我呸!他居然想让我当妾?!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林安都无语了,他什么时候看上李如月了?

    又什么时候,想让他当妾了?

    给他当粗使丫鬟,他还嫌弃李大小姐笨手笨脚呢。

    真不知道这货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林安会看上了他。

    简直搞笑他妈给搞笑开门,搞笑到家了。

    “小主人,要不要放我咬他们?”鲮鲤问。

    林安瞥他一眼:“你可以吓死他们。”

    正待要换个地儿睡觉,一转头,叶阳君居然跟了过来,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安假装没看见,打了个哈欠,就与他擦肩而过了。

    等他走后,李如月还在絮絮叨叨个没完,拉着温琼的手,一个劲儿地嚷嚷:“表哥,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林安现在看上了我,他说他不要金银财宝,就要让我入赘,难道我真去魔界给他当妾?”

    温琼道:“你莫多想,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当不是这个意思。”

    白苏也道:“是啊,李公子,你别太心焦。”

    “我怎么能不心焦?我看他就是故意报复我的,救我一命,然后以恩挟报,他是魔界的小殿下,肯定不愁金银财宝,八成就是想羞辱我,报复我,怎么办啊!”李如月愁得双手抱头,“我不喜欢他,死都不要嫁给他!”

    “李公子大可放心。”叶阳君抬腿踏进庭院,沉声道,“他不喜欢你这样的。”

    三人听到此话,纷纷抬眸望去。

    温琼和叶阳君的看法一致,认为林安应该喜欢那种长相清秀可爱中,还带点阴柔妖媚的,譬如,小蛇,小狐狸,包括林安身边那个小灵宠,都是这种类型的。

    真要是说,林安会看上师门中的谁,温琼认为,也应该是看上三师弟。

    至于像自家表弟这种骄矜任性,还有些大小姐脾气的富家子弟,林安定是正眼都懒得瞧。

    白苏笑意吟吟地道:“那二师兄觉得,小师弟喜欢哪样的?”

    叶阳君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叶师兄怎么就认定,林安不喜欢我这样的?”李如月追问道,“你很了解他吗?他不是才在山上待了一个月?我还听说,他一直和你们的师尊住在一起……等等,魔性本淫,他该不会对仙君,天呐!他不久前,还抱仙君!”

    “不可妄言。”温琼沉声训斥道,“师尊的清誉不容有半点毁损。”

    白苏道:“师尊修的可是无情道。”顿了顿,他又笑,“不过,师尊确实偏爱小师弟,对我们三人都不曾如此偏爱过。可能是小师弟年幼,又实在会撒娇,讨师尊的欢心吧。”

    “他啊,就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在仙君面前就会装可怜,装无辜,实际上心眼坏着呢。他好过分,居然骗我喊他奶奶,要早知道是他,那我就是死,也不要他救!”李如月还在为之前的事,感到忿忿不平。

    温琼道:“既然不是他绑走了你,此番又是他救了你,你可得好好跟他道谢,明日在他面前,收起你这副架子。”

    “不过话说回来,小师弟怎么穿着女装?”白苏道,“之前,他无缘无故消失,原来竟是独自来救李公子了,这未免也太巧了。”

    李如月立马睁大眼睛,惊问:“那你的意思是,本来就是他让人绑走我的,现在见事情闹大了,就假惺惺地过来救我?好让我欠他一个救命恩情?然后,逼我嫁给他为妾?!”

    白苏忙道:“我可没这么说啊!”

    “不行!我得去问问他!”李如月立马起身要走,叶阳君伸手就将他推坐回去了。

    叶阳君道:“有什么事,都等师尊回来再说。”

    “那万一让他给跑了呢?”李如月跌坐回去,急声道,“说不准他现在就去消灭罪证了,得派个人看着他才行!”

    温琼略一思忖,觉得自家表弟说得不无道理。纵然林安是无辜的,但眼下师尊不在,万一林安又任性,独自跑去寻找师尊了,只怕师尊回来定要问罪。

    最好就是派个人去看着林安,但派谁去呢?

    “表哥不能去!”李如月忙抱住温琼的胳膊,又道,“我也不去!万一他趁人之危,欺负我怎么办?”

    那他俩不去,就只剩下白苏和叶阳君了。

    白苏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沾的灰尘,苦笑道:“看来,就只能我去了。”

    “你留下照顾大师兄。”叶阳君正色道,“我去。”

    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又同白苏道,“你可有带换洗衣服?借我一套。”

    白苏:“带是带了,但我的衣服,二师兄也不能穿啊。”他比二师兄矮了不少,骨架也偏纤细,没有二师兄健壮。

    但见二师兄坚持要,还是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套,递了过去。

    待叶阳君寻到林安时,远远就看见一大一小,两坨黑影,盘着身子睡在庭院中的一棵梧桐树底下。

    大的那坨很显然就是林安,只不过化作了原形,约莫五米长的黑蛟,此刻盘着身子,呼呼大睡。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时不时地啧吧啧吧嘴,吹得几根细长的龙须一翘一翘的。一对龙角短短粗粗,顶端还微微泛起点粉色光泽,看起来有些可爱。

    体型修长,皮|肉结实健壮,满身都覆盖着排列齐整,又密集光滑的龙鳞,在月色下,显得熠熠生辉。

    叶阳君远远驻足观望,想起此前这健壮的身躯,还曾紧紧缠在他的腰上,自己的手也无意中摸过蛟身上的鳞片,竟一时觉得指尖滚热。

    那只小鲮鲤的睡相几乎和蛟一模一样,紧紧贴在蛟的尾巴边上,还发出细微的呼噜声。睡得很沉。

    叶阳君看了一会儿,然后悄无声息地走了上前,将衣服放在了一旁。

    之后便飞身上了梧桐树,双臂环胸,半倚在树杈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黑蛟。

    心里还回想着之前几人的对话,林安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

    真的只喜欢那种妖里妖气,年纪小小,爱撒娇又爱缠人的小妖?

    既然如此,那为何又处处缠着师尊不放?

    翌日,林安是被一股荤香馋醒的。

    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鲮鲤比他早一刻醒来,蹲坐在林安跟前,眨着星星眼,一开口,口水就流了出来。

    “斯哈,小,小主人,你有没有闻到很香的味道?”

    “闻到了,应该是大肉包子。”林安又仔细嗅了嗅,“好像是羊肉胡萝卜馅的,好香。”说着,他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小主人,我饿了。”鲮鲤对着爪子,可怜巴巴地道,“肚子都要饿扁了。”试图让林安去给他找吃的。

    “嗯,我也饿了,你出去找东西吃的时候,记得帮我也弄点来。”林安幻化回人形,才刚起身,伸了个懒腰,余光一瞥,就见地上居然多了套衣服。

    他拿起来一瞧,居然是一套水墨色锦袍,对着自己的身量比划了一下,还挺合身的。

    在同行的人中,只有三师兄的个头和他差不多,应该是三师兄给他的。

    林安也知道在师兄们面前穿女装不好,要穿也应该单独穿给师尊看才对。

    索性就把衣服换了,打算回头谢谢三师兄。

    再一回神,鲮鲤竟然已经顺着香味寻了过去,林安觉得他太丢人,便跟过去要抓他回来。

    就瞧见庭院中的台阶上,李如月两手各拿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左一口,右一口,边大口大口啃,边含糊不清地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包子这么香!我好多天都没吃过东西了!那个抓我的坏蛋,每天就给我一个干巴巴的馒头,我咽都咽不下去!”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温琼从旁温声细语地道,“你这回算是受苦了,就当长个教训吧,吃一堑长一智。我已经通知姑母了,想来李家的人很快就会找来。你回家之后,定要好生听话。”

    白苏也坐在一旁吃包子,但吃相比李如月斯文多了,听说李如月之前吃干巴巴的馒头,还笑着问他:“那你吃了馒头么?”

    李如月:“我怎么可能会吃?谁要吃那种东西?万一里面有毒怎么办?”

    白苏但笑不语。

    “小主人,为什么他们吃包子,也不叫你啊?”鲮鲤仰头,满脸茫然地问,“他们不是你的师兄吗?”

    “是我师兄,但只当了我一个多月的师兄。”

    林安咽了咽口水,虽然很想吃香喷喷的大肉包子,但也知道要脸。

    不蒸馒头争口气。

    索性就轻轻踢了踢鲮鲤,示意他走。

    鲮鲤馋得要命,扒拉着庭院的门,小声道:“可我还没有吃过羊肉胡萝卜馅的包子……”

    “等师尊回来了,我就带你去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可我现在就想吃。”

    林安也想,师尊都出去那么久了,还没回来,不知道会不会出事。但眼下先填饱肚子要紧。

    于是,他就带着鲮鲤跑到后山打猎,一头扎进了小河里,抓了好几只鱼上来。

    鲮鲤开心地站在岸上乱蹦,抱着一条生鱼就要啃。

    林安忙道:“等等,这么生吃不好吃的,我处理一下,一会儿烤鱼给你吃。”

    等叶阳君做好了心理建设,打算给林安热气腾腾的包子时,并向他解释,那日自己为何要下手如此重。

    还在买包子的路上,顺手买了两个橘子。

    他的钱不多,买完了包子,就只够买两个橘子了。揣在怀里,心想,一个给师尊,另一个就勉为其难给林安好了。

    就算看在林安昨晚不顾危险,冲过来救他的份上。

    哪知等叶阳君寻到林安时,他已经和鲮鲤捧着烤鱼啃了起来。

    那烤鱼的香气,盈满了整个庭院,连大师兄他们都被吸引过去了。

    李如月手里的包子突然就不香了,闻着烤鱼的香味,馋得要命,恨恨地骂:“他定是故意烤鱼,好吸引我的注意!”

    温琼纳闷极了,正色道:“你怎么最近又添了这毛病?”

    67   安安就比同龄人更懂事

    ◎一群男人陪你睡觉,你可开心了吧◎

    “表哥!”李如月跟温琼撒娇道:“你也烤鱼给我吃, 好不好?”

    温琼咽了咽口水,苦笑道:“我也很想烤给你吃,但我不会。”

    “那……”李如月又去瞥白苏。

    白苏道:“别看我, 我也不会。”顿了顿,他又道, “如果你很想吃的话, 去问小师弟讨一条来。”

    “我才不想吃!”气得李如月调头就走了。

    “不过,小师弟为何吃烤鱼?”白苏惊讶地问, “难道二师兄没给小师弟买包子吃吗?我看他之前手上还拿了一包啊,全自己吃了?”

    温琼叹了口气, 倒没说什么。

    叶阳君抓着手里用纸包紧紧包着的大肉包子, 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为什么小师弟就不能等一等?

    难道就认为师兄们这般无情的?别人都有包子吃,偏偏就不肯给他?

    林安美滋滋地啃着烤鱼, 吃饱喝足之后, 又带着鲮鲤到后山玩, 还好运气地找到了一棵果树, 上面结的果子有些像苹果, 但吃起来比苹果甜多了。

    他和鲮鲤把果子全摘了, 然后平均分成了三份。

    鲮鲤不满地道:“为什么分成三份?难不成小主人想分几个给那些人吃?可是他们吃包子,都不舍得分给我们吃!”

    “是分给师尊的。”林安挑最好最大的出来, 笑嘻嘻地道, “师尊虽然早就辟谷了, 但他爱吃甜食,这个果子又甜, 水分还多, 师尊肯定会喜欢的。”

    听到是留给仙君的, 鲮鲤即便还是有些不情不愿, 可也不敢多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微微泛黑了,在即将回到野庙时,林安实在忍不住出声道:“你到底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都跟了一天了!烦死了!

    叶阳君这才现身,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林安道:“我知道,你们还是信不过我,所以才让你过来监视我的,对吧。”

    对,但也并不全对。

    叶阳君刚要开口,林安就抬手打断,他道:“我不想跟你说话!我和师尊还有正事要办,我暂时是不会离开师尊的。”

    “什么正事?你每日每夜,不分长幼尊卑,那般纠缠着师尊,到底为了什么?”叶阳君沉声道,“师尊修的是无情道,对任何人都不能动情,他对你的偏爱,也无非只是师徒之情,念在你年幼而已!”

    林安心道,你都不知道,师尊也就表面心如止水,实际上龙精虎猛,可厉害了。

    如果光是师徒之情,可不会搂着他大被同眠。

    你敢这么跟师娘说话,要是被师尊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你是不是嫉妒我啊?”林安笑嘻嘻地道,“嫉妒师尊喜欢我,不喜欢你。”

    叶阳君沉声道:“那你又怎知,师尊从前不是这般待我的?”

    “可我就是知道!”林安依旧笑嘻嘻的,他越笑,二师兄的脸色就越难看,那么,他心里就越开心,还故作苦恼地道,“哎呀,我也没办法,你说师尊他老人家吧,一共收了四个徒弟,可就偏爱我一个,大概是觉得我心思最纯良吧,不像有些人,明明是师尊一手养大的,却还觊觎着师尊的美色,时刻都想着欺师灭祖。”

    “你说什么?我觊觎师尊的美色?还欺师灭祖?!”叶阳君的面容瞬间就狰狞起来,咬牙切齿道。

    “我可没说是你,你这么急着对号入座,难道是被我猜中了?”

    叶阳君攥紧拳头,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林安看了一眼,又道:“怎么,你攥那么大拳头,是想打我呀?你打得过我吗?你敢打我吗?”

    “有何不敢?”

    “你可别忘了,师尊已经逐你出师门了,我之前还问过师尊,是不是当真的,你猜师尊怎么说?”林安笑道,“师尊说,自然当真。”

    叶阳君冷冷道:“定是你在师尊面前胡言乱语!”

    “那你就是在说,师尊目光短浅,听信谗言了?”林安眨了眨眼睛,“为了不让你失望,等师尊回来,我一定跟师尊好好说说。”

    “你!”

    “我什么我?你也可以跟师尊说呀,看师尊是信你,还是信我!”然后,林安就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气得叶阳君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一入野庙,林安才发现李家的人,竟然已经寻来了。

    隐约还能听见李如月的声音:“一群废物!连暗符都不会解!养你们这群人有什么用!”

    然后是白苏的声音:“李公子,这暗符实在诡异,不如等师尊回来。”

    “那岂不是还要被看一遍?都给我出去!”李如月崩溃大喊。

    林安其实有点理解他的崩溃。

    任何人在一群人面前,反复脱衣服,露出胸膛,后背,甚至是屁股给人看,都会觉得十分难堪。

    更糟糕的是,这些人看了,却又解不开暗符,属实是白看了。

    正愣神,一群人鱼贯而出,白苏走在最前面,一眼就看见了林安,当即眼睛一亮,大步流星走了过来,笑道:“一下午都没看见你,你去哪儿了?”

    “我只是去后山逛了逛,散散心。”想了想,林安又道,“多谢三师兄借我的衣服,回头我洗干净了还你。或者,你不想要我穿过的,我再买一套新的给你。”

    “不必了,此前见你穿着裙子,像什么样子,即便是出门在外,也不能丢了师门的脸面。”白苏上下打量了林安一番,又笑,“你穿这身倒是好看。”

    林安心说,我长得就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白苏道:“就是素了些,我瞧李公子的衣服上,都绣着金线,还有很多小珍珠,若是你穿了,定比他穿着更好看。”

    林安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没办法,魔族服饰都是黑的,离开魔族后,穿的都是仙门弟子服,素得很。

    有时候确实也想穿得跟花孔雀似的,给师尊一点惊喜。

    “我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又是金线,又是小珍珠的,难看死了。”林安赶紧岔开话题,又问,“师尊还没回来吗?”

    白苏摇了摇头。

    晚间,李如月又开始闹了,说野庙住着不舒服,床板硬|邦|邦的,躺着骨头疼。

    死活要下山去住。

    温琼哄了他两句,没哄好,索性就训斥了几句,让他老实些,别胡闹。

    李如月气得又哇哇哭,说表哥不疼他了,嫌弃他了,之类云云,一群李家的门生前呼后拥地哄,都被他赶了出来。

    温琼头疼不已,白苏安慰他,李公子年纪小,又一直养尊处优,受不得这样的苦,也在情理之中。

    温琼道:“说起年纪小,林安不比他大几岁!还是魔族的小殿下,不也是养尊处优?”

    可是林安就能随遇而安,一点都不任性,还很懂事,师尊不在,还自己抓鱼烤着吃。

    李如月好歹睡的是床,林安直接就睡在大树底下,也没抱怨过半句。

    这么比较起来,自家表弟太不懂事了!

    “我就知道表哥不喜欢我了!既然表哥喜欢林安,那就去找林安当你弟弟!”李如月耳朵尖,听见此话闹得更厉害了。

    温琼气恼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当天夜里,林安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三个师兄,陷入了沉思。

    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换作白苏下山去买早饭,这回买了香喷喷的香饼,还是肉馅的,表面一层白芝麻,还热着呢,馋得鲮鲤一边口水直流,一边说:“我不吃,我不吃……”

    林安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就生气,索性起身道:“我也要下山买吃的!”

    “这烧饼不合你的口味吗?”白苏问,“那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给你买来。”

    林安愣了愣,下意识问:“也有我的份?”

    “当然有啊,你可是我们的小师弟啊,师尊临走前特意吩咐我们,一定要照顾好你。来——”白苏递烧饼给他,“你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那为什么之前你们偷吃包子,都不给小主人吃?”鲮鲤挺着胸膛质问。

    “二师兄没给你们包子吗?”白苏一头雾水,顺手塞了一个烧饼给鲮鲤。用眼尾的余光瞥了瞥二师兄。

    如此,林安就懂了。

    敢情是二师兄和他过不去!

    买了包子就是不给他吃!

    林安大口啃着烧饼,冷哼道:“谁稀罕要他的东西!”

    “可是……”白苏刚想说,你身上穿的衣服,就是二师兄向自己借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阳君打断了。

    “三师弟,你去给李公子送了么?”

    白苏道:“李公子还在生闷气,说既然表哥不喜欢他了,他就把自己饿死好了。”

    温琼听了,略感不悦,沉声道:“不必管他,待师尊回来,解了他身上的暗符,我即刻就让人送他回家。”

    可师尊已经离开一天一夜了,还是没有回来。

    林安表面没说什么,实际上心里一直暗自担忧,觉得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几次想偷偷去寻师尊,奈何二师兄盯他盯得牢,恨不得把他拴在裤腰上似的,烦得很。

    大师兄可能是为了调理一下自家表弟,还故意当着李如月的面,和林安温声细语地说话,还帮鲮鲤把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梳理平整了。

    气得李如月在房里摔摔砸砸,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天傍晚,林安正坐在台阶上,吃大师兄给他买的冰糖葫芦,不仅他有,还给鲮鲤也买了一串。

    叶阳君不吃小零食,白苏最近在辟谷,也不肯吃。

    虽然冰糖葫芦很好吃,但林安心里一直挂念着师尊,都有些食不知味了。

    忽然,耳畔传来一声剑鸣,众人忙起身,就见晏陵已经凭空出现在了庭院里。

    “师尊!”林安脸上一喜,忙从地上跳了起来,下意识张开双臂要扑过去。

    随即想起大家都在呢,硬生生地停住了。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入了身后的叶阳君眼中。

    “师尊!”温琼上前几步,拱手道,“见师尊平安归来,弟子总算放心了。”

    “这几日,你们可还好?”晏陵轻声道,目光在周围的几人身上扫了一圈,尤其在林安身上,多逗留了片刻,才慢慢偏了过去。

    温琼道:“一切都好,只不过——”

    他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表弟身上暗符的事,请求师尊出手,帮忙解开。

    晏陵道:“是何种暗符,连你也解不开?”

    温琼面色一红,有些羞愧道:“我此前从未见过,很是诡异,还请师尊定夺。”

    几人来到了李如月的房门口。温琼抬手敲门,道:“明明,是我,快开门。”

    “我就不开!你喜欢林安,你就去找林安当弟弟吧!”李如月在房里大喊大叫,“我才不吃什么破烂冰糖葫芦!丢地上狗都不吃!”

    晏陵这才知道林安手里的冰糖葫芦是哪里来的,当即就状若无意地望过去一眼。

    温琼耐着性子道:“你听话,别再任性了。快把门打开。”

    “我任性,就林安懂事!你那么喜欢他,夜里还陪他一起睡觉,那你干脆和他结为道侣算了,往后日日夜夜都能同修,岂不如了你意?”

    此话一出,林安手里的冰糖葫芦,吧嗒一声砸落在地,急得他赶紧大喊:“你少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和大师兄一起睡觉了?”

    李如月阴阳怪气:“是,你没和他单独睡,一群男人陪着你睡觉,你可开心了吧。”

    林安愣了愣,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那么酸?

    温琼实在听不下去了,一脚将房门踹开,黑着脸大步流星地冲了进去。随即李如月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没一会儿就安静了。温琼出来时,脖子上多了几条指痕,他道:“师尊请进。其余师弟们暂且在门外等候。”

    林安一听,顿时急了。

    给李如月解暗符,那么肯定要脱衣服。

    师尊定会看到李如月的胸膛后背和屁股!那怎么能行呢?

    要么都看,要么都不看!

    不能光师尊一个人看!

    “我也要进去!”林安道,“我或许能帮上忙!”

    “你?”温琼怀疑。

    “除了师尊,就属我修为最高,我怎么就帮不上忙了?”林安反问。

    晏陵道:“便让他一起进去吧。”

    有了师尊的话,温琼也不敢拦着。

    房里,李如月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嘴里都塞着白布。见林安也进来了,瞬间就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还大力挣扎起来。

    “你老实些。”温琼严厉呵斥道,“不许再任性!”

    李如月立马就蔫巴巴的,不再动弹了,还把眼睛也闭上了。

    “师尊,一共三道暗符,但每道暗符都略有些不同。”温琼把李如月的上衣撩开,暂时没脱他裤子。

    晏陵仔细端详了片刻,才道:“这种暗符消失了很多年,原是景国王室一族的秘术。”

    此话一出,林安神情一变,惊问:“既然如此,那绑走李如月的,或许就是景国王室一族的遗孤?那岂不就是师尊的亲人了?”

    “小师弟。”温琼冲他微微摇头,然后又同晏陵道,“那师尊可有破解此暗符之法?”

    晏陵道:“早在二十八年前,景国就已经灭国,此法也已失传,想不到今日又重见天日,但我从未习过此法,遂并不能解。”

    温琼听罢,神情开始凝重起来:“既然连师尊都无法解此暗符,看来就只能寻找景国王室遗孤了。”

    晏陵:“可除我之外,再无景国王室遗孤。”

    “那也就是说,师尊的母亲和舅舅其实已经……”魂飞魄散四个字,林安没有说,但见师尊点了点头,便暗暗叹了口气。

    不过如此一来,面临的问题似乎就更棘手了。

    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这很明显不仅是冲林安来的,更像是冲着晏陵来的。

    68   师尊并不像你想得那样好

    ◎师尊在徒儿心里,永远白玉无瑕◎

    温琼沉声道:“若是如此, 那明明往后岂不是一直像现在这般,被三道暗符压制,封住灵力, 变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如普通人一般了?”

    “何止呢, 大师兄,你用词太委婉了。”林安补充道, “他何止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此前我塞了把刀给他, 他连刀都抬不起来, 普通人可不似他这般柔弱无用。”

    准确来说,现在的李如月就是废物一个, 除了吃喝玩乐, 任性胡闹之外, 怕是再没半点用处了。

    这对普通修士来说, 都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更别说是像李如月这种修真家族的继承人了。

    自古以来, 就没有任何一个家族会让一个废物继承家主之位的。

    此话一出,李如月当即就眼泪汪汪的, 还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温琼瞬间又心疼他, 抬手扯下他嘴里的白布。

    “表哥,那我往后就是废物了, 是不是?我再也好不了了, 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比三岁小孩还不如!既然如此, 那我还活着做什么?让我去死好了!”

    得亏李如月现在被绑得结实,要不然铁定一头撞墙上了。

    温琼赶紧抱住他,温声细语地安抚道:“明明,你先冷静一下,事情定还有回旋之地!”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现在都成废物了!我家世代子弟,都是修士,莫说嫡系,就是十八代旁系,都没出过一个废物!”李如月哭得好大声,“到时候旁人该如何议论我?与其受人奚落,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哪里就成废物了?退一步说,哪怕你身上的暗符,终身都不得解,可除了剑道,你还可以修习医术,或者专研炼丹,往后成了赫赫有名的丹修,一样能光耀门楣!”温琼连声安慰道。

    “可是表哥,我连把刀都拿不起来,纵然修了医道,又能怎样?若是坏人欺负我,我还是毫无还手之力!”

    温琼:“拿不起来也无妨,有表哥在,表哥会一直保护你的,定不让坏人欺负你。”

    “可炼丹用的药鼎也挺沉的,听说不管是医术,还是炼丹,都讲究一个天赋。”林安眨了眨眼睛,迎面泼了盆冷水。

    “哇!表哥,我不活啦!”李如月又嗷嗷乱哭。

    温琼忍不住动了几分火气,沉声道:“小师弟!”

    “怎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而且,不管怎么样,该面对的事,总要面对的。李公子今年又不是四岁,他已经十四岁了,不是什么小孩子了。遇事一点担当都没有,动不动就哭天抢地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你现在能哄他一时,难道还能哄他一世吗?”

    林安正色道:“万一他以后发现,他在医术,炼丹,甚至所有方面都一事无成,甚至是一败涂地,到时候又要寻死觅活,你怎么办?继续抱着他哄?”

    温琼有些气短:“但你不能总弄哭他!”

    “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他就哭了,往后他要是真废了,更难听的话,还在后面呢,除非他是聋子,瞎子,或者一辈子把自己关在小房子里,与世隔绝,这样就听不见别人的非议了,否则,他早晚还是要自己面对的。”顿了顿,林安又道,“那到时候大师兄能封住一个人的嘴,难道还能封住全天下人的嘴吗?”

    温琼其实觉得林安说得有几分道理,自家表弟确实太爱哭了,一点担当都没有。

    能哄骗一时,但又哄骗不了一世。

    早晚还是要他独自面对的。

    “你一时接受不了,我也理解,换作我,我肯定也是要嗷嗷大哭一场的,但我就不会在大家面前哭,哭一次两次,大家会怜悯你,可怜你,但你哭十次八次,十几次二十次,哪怕就是你最亲的亲人,也会厌弃你的。”林安道。

    李如月哭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少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我现在成了废人,你肯定高兴坏了!”

    “我有什么可高兴的?”林安两手一摊,“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你在我眼里,其实根本什么也不是。”

    气得李如月把脸埋在温琼怀里哭,大声让林安滚出去。

    温琼有些为难,但还是开了口:“要不然,小师弟你先……”

    声音戛然而止。

    林安一愣,歪头看了看他俩,见他俩的嘴紧紧抿着,可脸都憋红了,愣是半个字都发不出来,不禁有些奇怪。

    晏陵道:“话太多了。”而后偏头问林安,“我听闻,魔界中有一秘阁,里面收罗了整个修真界的禁术。”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自从魔界被攻破之后,就被驻守在魔界的仙门弟子,纵火烧了。”林安提起这事,还暗暗咬牙,随即又问,“剑宗不也有藏书阁吗?里面没有记载过此暗符?”

    “没有。”

    “师尊怎么如此肯定?难不成,藏书阁里所有的书,师尊都看过了?”

    晏陵道:“差不多罢。”反正能看的,他基本上都看过,不能看的,也看了。

    并没有记载景国王室一族的任何秘术。

    “二十八年前,景国国灭,王室一族尽数殉国,火起少阳宫,大火连烧了三天三夜,整座皇宫都成了一片废墟。”

    不可能残存什么密卷之类的东西。

    “那就奇怪了,到底是谁,居然精通这等暗符,还绑走了李公子,甚至意图嫁祸给我。”林安捏着下巴,沉思片刻,总觉得事有蹊跷。

    好像从他离开剑宗的那一刻,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圈套中,而这个圈套,不仅圈住了他,连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未能幸免。

    “会不会是那个天道宗少主干的好事?”林安又道,“他口口声声说父债子偿,说不准就是他想嫁祸我,想置我于死地。”

    晏陵道:“剑宗之中发生的事,他远在魔界驻守,竟也一清二楚么?”

    “这……”林安想了想,“那就是他在剑宗安插了眼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会不会是三长老?或者西峰主?”

    毕竟这两个老头子,一直最看不惯林安。

    一个徒弟被魔尊之子弄死了,还剥了皮。一个养了多年的灵宠,被魔尊之子活吃了。

    说是血仇也不为过。

    晏陵道:“他们不敢。”

    林安郁闷极了:“师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或许,你是对的。”晏陵轻轻叹了口气,“但凡事都要讲证据。”

    林安点了点头,故意望向被禁语的二人,大声道:“凡事都要讲证据,我才不会像某些人那样,什么证据都没有,上来就指认是我所为!”

    然后也不管那两人是什么反应,又道:“师尊,那此暗符就当真无解了吗?”

    晏陵摇了摇头:“只是我解不开,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许旁人能解。”

    林安觉得,连师尊都没办法,那旁人还能有什么办法?

    很显然,李如月也是这么认为的,又气又恨,还不能说话,急火攻心之下,居然晕了过去。

    温琼忙伸手拍拍他的脸,林安见状,便道:“拍脸有什么用?掐他人中啊。”

    晏陵看了一眼,又道:“中了暗符,便不能用法术带他回山,此地距离剑宗甚远,若是带着他骑马回山,纵是不眠不休,只怕也得五、六日。”他看了一眼人事不知的李如月,又道,“我先传讯给师兄。”

    “师尊!”林安打断师尊施法,有些惴惴不安地道,“我总觉得事有蹊跷,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

    晏陵道:“看来,这次下山游历果真让你成长了不少。”居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但他自有分寸。

    传讯之后,晏陵也有些累了,欲寻间空房,稍作休息。

    毕竟人多眼杂的,林安也不好明晃晃地跟过去,尤其二师兄就跟盯贼似的,寸步不移地盯着他,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找什么理由。

    师尊道:“安安,你随为师过来,为师有话问你。”

    如此,林安就大摇大摆地跟着师尊回房,还让鲮鲤守门,谁敢靠近一步,就上嘴咬。

    房门才一关好,林安就问:“师尊,你有什么话要问我啊?”

    “没什么话要问你。”晏陵落座,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

    “师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林安主动凑了过去,站在师尊身后,给师尊捏肩,轻声道,“若是不好同外人说,就跟我说吧,我嘴最严了,比死人还能藏事。”

    晏陵忍俊不禁,但很快就轻轻叹了口气,他道:“若是有朝一日,你发现师尊并非像你想象中,那般白玉无瑕,你会如何?”

    林安愣了愣,第一反应就是师尊被其他男人给欺负了,当即就怒上心头,可随即想着,倘若真是如此,他要是再表现得十分愤怒,岂不是给师尊造成了二次伤害?

    索性就从后抱住师尊的脖子,边蹭边道:“在徒儿心里,师尊永远都白玉无瑕,也是世间最好的师尊。”

    晏陵道:“不会觉得厌恶么?”

    “为何要厌恶?”林安软乎乎地撒娇,“我最最最喜欢的人,就是师尊了!”每天都想贴贴师尊,怎么亲热都不够,怎么会厌恶呢?

    晏陵又问:“会不会觉得师尊很……脏?”

    这个脏字才一出口,林安就觉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隐约觉得,师尊是不是在鬼界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被鬼王给……?

    他好几次想开口问问,但又不敢问,生怕会伤害到师尊。

    林安故作轻松地道:“都是凡夫俗子,当然会脏啊,脏了就好好洗一洗,不就干净了?”

    “若是,连洗也洗不干净,又该如何?”晏陵喃喃自语道,与其说是问林安,不如说是他在反问自己。

    他的脏,不仅是身体表面,更是流淌在全身上下,所有的血管中。

    他的血是脏的。

    怪不得从小到大,族人们都不喜欢他,就连亲叔叔都对他冷眼相待,原来,他的身份有异,或许根本就不是清河墨家的子嗣!

    而墨影这个名字,影字中的景,对母亲来说,到底是景国的景,还是她那位景姓王兄的景!

    晏陵也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母亲当年是景国的王姬,与当时的君王乃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若他当真不是父亲的骨肉,也就是说,他是由母亲和自己的兄长,苟且得来的骨肉。

    如此不知廉耻的行径,若是有朝一日,昭告天下,那么,晏陵好不容易苦苦经营起来的声望,将一夕之间,瞬间分崩离析。

    野|种的污名,也将如一盆墨汁,迎面泼他一身,纵是跳进江河湖海,也洗刷不干净了。

    脏,会是他往后余生的代名词。

    所有人都会厌恶他,嫌弃他,非议他。

    晏陵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他只想知道,林安在得知后,会不会离他而去?

    林安喜欢的,应该是温柔正直,白玉无瑕的师尊,而不是心思诡谲,来历不明的师尊。

    “师,师尊……”

    林安面色发白,声音颤得厉害,隐隐已经能够确定,师尊当真遇见很不好的事了。甚至腿软到,站都站不稳了。

    他好想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狠狠发发疯,质问晏陵,到底是谁干的?

    他一定要将那个欺负晏陵的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可看见师尊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实在害怕师尊会二次受伤。

    林安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这并不是师尊的错,师尊也不想这样。

    师尊现在已经很痛苦,很难过了,还要在众人面前,佯装镇定,非常不易,自己不能再雪上加霜。

    若是自己闹起来,让外人知道了,那师尊的名声定然会毁于一旦!

    “师尊,你听我说。”林安绕到晏陵身前来,半蹲下,仰视着师尊,还握住了师尊的手,只觉得那手冰冷至极,像大冰块一样,他哆嗦着,往自己胸口上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轻声道,“我喜欢的是师尊这个人,无论师尊将来变成什么样了,我都喜欢。”

    “若我不当正道仙君了?”晏陵浓密的,几乎泛白的睫毛轻颤。

    林安郑重其事地道:“不当就不当,仙门规矩繁多,条条框框约束死个人!谁爱当谁当!我只想师尊开心自由。”

    “可我若不当仙君了,也就没有家了。”

    “怎么会呢?”林安更用力地抓着师尊的手,认真无比地道,“只要我和师尊在一起,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家。再说了,魔界现在很需要我,待解决完眼前的事,我就回去继任魔尊之位,到时候就风风光光迎娶师尊入魔界,当我的魔后。”

    为了让师尊相信,自己真的不介意,林安索性就凑过去,亲了一下师尊的嘴唇。

    晏陵愣了愣,随即笑道:“你胆子真大,便不怕被你几个师兄知道?”

    “我才不怕!他们早晚都要知道的。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我和师尊一定要结为道侣!”林安亲了一口,就觉得有些欲罢不能。

    但想起师尊既然在鬼界被欺负了,身上势必有伤。

    于是就小心翼翼地问,可不可以脱下师尊的衣服。

    见师尊没有拒绝,林安就解了师尊的腰带,仔细检查师尊身上的每一处,结果发现一点伤痕也没有。

    按理说不应该的,再怎么样都会残留一些事后的痕迹。

    晏陵觉得奇怪,忍不住问:“你在找什么?”

    “找痕迹。”林安脱口而出,随即面露惊恐地捂嘴。

    晏陵道:“距离客栈那次,已过去四日,哪还有痕迹?”

    “啊?”林安竟一时愣在当场。

    这么也就是说,师尊在鬼界没被欺负?

    那怎么一副苦大仇深,如丧考妣的样子?!

    “啊什么?”晏陵将他搂怀里,问,“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

    “我没有!”林安一脸惊恐。

    晏陵笑道:“全写在脸上了。”

    顿了顿,他又侧过身子一些,状若无意地道:“为师不在的这几日,可有人为难你?”

    林安想了想,二师兄针对他,买了包子来,故意不给他,还时刻监视他,算不算为难?

    但想着师尊从鬼界回来后,就心事重重的,不能再给师尊添堵了,遂摇了摇头。

    晏陵的目光,落在了林安穿的衣服上,林安便解释道:“之前我不是被炸了吗,衣服都破了,纳戒里就一套裙子,三师兄实在看不过去,就把他的衣服借给我穿了。”

    “说起来,三师兄跟我年纪相仿,身量也差不多,他的衣服我穿起来刚刚好。”林安原地转了转,又故意叹了口气,“真可怜见的,连件衣服都没有,还要靠师兄的施舍,我真可怜。”

    晏陵望着面前的小徒儿,若有所思起来,倒一时没注意他后面的话。

    林安见师尊依旧心事重重的,几次想开口,到底还是没问。

    “为何不问?”晏陵回过神来。

    “若是师尊不想说,我问了也白问,若是师尊想说,定然会直接告诉我的。”林安眨了眨眼睛,静等师尊夸他懂事。

    然而师尊只是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夜色深了,歇息吧。”说着,便起身环顾了一番房间。

    毕竟这里曾经是风月之地,他也嫌床榻不干净,便问林安,这几日都睡在哪儿。

    林安往院子里一指,道:“睡在院里的大树底下,那里凉快,我皮糙肉厚的,睡哪儿都行。不像李公子,他这几日闹腾得要命,嫌这嫌那,大师兄一开始哄着他,后来大概是哄烦了,为了调理李公子,就故意过来向我示好。”

    他瞧了瞧师尊的脸色,又故作无意地解释道,“然后就都跟我睡大树底下了。可能是觉得,那真是块风水宝地吧。”

    晏陵道:“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的。”林安又眼巴巴地贴过去,在师尊身上蹭了蹭,诉说着这几日的思念,“师尊不在,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感觉腰都细了一圈。”

    “是么?”晏陵笑道,“我回来时,一眼就瞧见你嘴里嚼着东西。”

    旁人都没吃,就林安和鲮鲤坐在台阶上,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林安不知道怎么回事,嘴里嚼着山楂,还在神游,吃得双眼都无神了,都不自知。

    “是真的!不信的话,师尊摸一摸。”林安抓着晏陵的手,就往自己腰上放。

    晏陵摸了一下,故意叹气道:“果真是瘦了,那你想让师尊如何补偿你?”

    林安:“我可以随便提吗?”

    “可以。”

    随便提,想提什么都可以,但答不答应,这事另说。

    “那我先想想,等我想到了,再告诉师尊,行不行?”

    晏陵点了点头,见夜色已深,该歇息了,便留林安在房里休息,莫再睡大树底下了,像是没人要的蛟。

    林安立马欢欢喜喜,还化回了原形,把自己缩成一个球,蜷缩在师尊的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晏陵满腹心事,竟也没什么困意。

    见窗外树影婆娑,晚风吹过,竟似浮出一道人影来,站在窗外,久久不愿离去。

    林安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猛然惊坐起身,下意识喊了声师尊,几乎立马就听见了师尊的回应。

    他心里稍安了些,随即又问:“外面出什么事了?”

    还没等来师尊的回答,房门就嘭的一声,从外重重撞开了,鲮鲤跳着脚,极是兴奋地大喊:“小主人,不好了!上回那个人又来了!还带了好多人!已经把野庙包围了!”

    “什么?!”

    林安神情一凛,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鲮鲤说的那个人是谁。

    定是天道宗的少主,带人过来围堵他们了,想不到,他消息倒是灵通,不仅知晓他们出来了,连如此偏僻的野庙都能找到。

    69   狗血生死二选一

    ◎仙君是选你,还是选他?◎

    “来得正好!”

    林安起身, 攥紧拳头,左右晃了晃脖子,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节脆响, 恨恨地道,“上回被他侥幸逃了, 这次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晏陵也已经起身, 听见此话,便道:“你小心些, 他本就与你实力不相上下,又修了一些邪术。”

    “打不过我知道跑的。”林安见师尊从大门出去, 刚要尾随其后, 忽又想起什么,故意落后一阵, 然后去翻了窗户。

    鲮鲤满脸不解地问:“小主人, 有好好的门不走, 为什么这么喜欢翻窗户?”

    “你傻啊, 外头现在正乱着呢, 人多眼杂, 万一被别人发现,我留在师尊房里过夜, 那师尊的清誉还要不要了?”说到此时, 林安一只脚已经踩在了窗台上, 就打算潇洒地纵身一跃。

    哪知鲮鲤却道:“可是,那个姓叶的, 一直守在外面没走啊。”

    “什么?!”林安猛然回头, 无比震惊地问, “所以, 他知道我今晚留宿在了师尊这里?”

    那岂不是要被二师兄发现,他和师尊之间确实不清不楚的了?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林安脚下一滑,咚的一声,大头朝下摔倒在地。

    疼得他嗷嗷直叫,刚要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鲮鲤发出一声惊叫,眼前一晃,竟有道人影。

    林安下意识抬眸一瞧,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他连死在哪儿都想好了。

    “你怎么在这?”李如月猫着腰,蹲在草丛里,一双眼睛睁得很大,也很亮,望了望大开的窗户,又望了望林安,怔愣地道,“仙君从门口出来,你从窗户出来……你们竟住在一起?”

    “没有!”林安赶紧反驳道,“只是师尊找我问话,才……才……你别瞎说!”

    “那你怎么脸红了?”李如月才不信这番说辞,蹙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林安一番,随即恍然大悟一般,“好啊,我知道了,定是你想勾引仙君,所以才夜半三更跑进仙君的房间!”

    都不等林安继续反驳,李如月就更气了,大声道:“你在魔界都有两个相好了,居然还不够!连自己的师尊都敢觊觎!好生不知廉耻!唔!”

    林安赶紧冲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往草丛深处拖拽,吓得李如月大力挣扎,可失去修为的他,在强悍的蛟面前,无异于是螳臂挡车,不仅没能挣脱,反而还因此缺氧,眼瞅着白眼都翻出来了。

    鲮鲤赶紧道:“小主人,快松手!他要被你掐死了!”

    林安这才松了手,李如月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泪汪汪,捂着胸口,艰难地道:“好啊,被我抓到把柄了,就想杀我灭口!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你要是敢杀了我,表哥一定会将你大卸八块!”

    “你抓到什么把柄了?”林安嗤笑一声,“抓贼拿赃,捉|奸在床,懂不懂?没有证据就胡乱污蔑我,你确定到时候,你的表哥会相信你的鬼话?”

    “我的表哥自然是信我,难不成他会信你?”李如月振振有词。

    林安道:“懒得理你。”

    猫在草丛里,往外望去,隐约可见一片刀光剑影。

    林安刚要出去帮忙,衣袖立马就被拽住了。

    “你做什么?快松开!”

    “你走了,那我怎么办?”李如月脸上还挂着几分惊恐,“来人太多了,有三个穿黑袍的,特别厉害,保护我的几个门生,都是金丹期的高手,结果被一击毙命。我,我怕。”

    “你怕,你去找你表哥,我又不是你表哥!”林安挣回衣袖,又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不知廉耻?跟我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他心里焦急。

    能将金丹期高手,一击毙命的,那恐怕区区元婴期,还达不到这种恐怖的程度,上回顾少主身边的那个九叔,乃化神期。

    难道这次又来了更厉害的?

    在场众人中,除了师尊是渡劫期之外,也就林安的修为最高。

    师尊纵然再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的拖油瓶子。

    万一有谁不幸被抓了,就是活生生用来要挟师

    尊的筹码!

    虽然,林安并不喜欢李如月,但也不想让他成为那个要挟师尊的筹码,索性就吩咐鲮鲤留下来保护他。

    自己则是冲出草丛。

    才一冲出去,迎面一道身影倒飞而来,林安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飞身将人接住。

    落地时才发现,竟然是三师兄!

    可三师兄的情况并不好,刚要开口说什么,嘴才一张,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先别说话!”林安赶紧从纳戒中,取出一颗丹药来,不由分说就塞进了三师兄嘴里,待三师兄平复些时,才问:“前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白苏道:“是天道宗的人,包围了野庙,还在野庙中纵火。他身边跟着三个黑袍人,修为只怕,只怕都在化神期,实在厉害!”说着,他捂着胸口又猛咳了一阵,“我就是被其中一个黑袍人打伤的。”

    林安暗暗心惊,化神期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普通的宗门家族,百年来出一个化神期就很不得了了,怎么天道宗的化神期,一个接一个?

    当然,这次的黑袍人,只怕和上回的一样,并不是活人,而是行尸走肉,不会痛,也不会流血,甚至不会疲倦的杀戮机器。

    “三师兄,我去帮师尊,你先在草丛里躲一会儿。对了,李公子也在里面,你保护好他。”

    林安都不等他答应,就赶紧将人推进了草丛里。

    大步流星往外冲去,便见眼前火光冲天,风助火势,几乎烧红了半边天,眼前更是浓烟滚滚。

    几十道人影,御剑在半空中,捏诀摆阵,地上还横七竖八,躺了好些尸首,基本上都是李家的门生。

    林安强忍着烟熏火燎,掩着口鼻,提着长剑,一剑劈开挡路的火势,冲了过去。

    哪知下一刻,嗖的一声,一道火箭猛地袭来,他抬剑一挡,顿时怒道:“你眼睛瞎了啊?为什么每次都|射|我?”

    “是你?”

    叶阳君站在房檐上,手持火焰弓,忽然神情一凛,呵了声,“走开!”又冲着林安拉弓,三支火箭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林安当即就要扯着嗓子骂人,若说一开始不是故意的,但现在肯定是故意的。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察觉到身后有异,忙一剑就挥了过去。

    嘭的一声,被一股很大的力道,狠狠撞了一下,林安猛地倒飞出去,飞出有十几丈远,才堪堪停住,只觉得整条手臂都如过电般,酸麻得厉害。

    低头瞥了一眼,虎口崩裂,血都流出来了。

    “你不是他的对手。”叶阳君飞身下来,挡在了林安面前,就见黑暗中,荡出了一抹黑影来,通身被黑色笼罩,死水一般,波澜不惊,连半点活气都没有。他默默攥紧了弓,同林安道,“这里有我挡着,你快去寻师尊!”

    林安道:“你的修为还不如我呢,我如果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你更不行!”

    只凭刚刚一招,林安心里就有了点底,飞快地说:“应该是化神期的高手,但他并不是活人,不过是行尸走肉,不知疼痛,也不会流血的傀儡。”

    叶阳君听罢,便取出了黄符来。

    林安又道:“他不怕这个!你听我说,抛开恩怨,你我联手,你攻他左边,我攻右边,趁机把他的头砍下来,但要当心,别被飞出来的尸虫咬到!”

    随后也不等叶阳君答应,提剑率先冲了过去,锵的一声,一只通体漆黑的鬼爪,竟直接攥住了林安的剑,当即宛如被固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耳边传来嗖嗖几声,火箭精准无比地扎在了黑袍人身上,黑袍人瞬间就烧了起来,林安趁机松手,腾空飞起,两腿夹着黑袍人的脑袋,身子一转,作势扭下头颅。

    哪知这黑袍人竟一把抓住了林安的脚踝,在林安几乎是惊恐的神情中,像是对待什么玩具一样,将他甩了几圈。

    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夹杂着火烧火燎的烟尘,迎面就扑了过来,似一瞬间就失聪了,天与地之间顷刻就荡然无存。

    就在林安被甩到快要晕厥之际,原本如钢筋铁骨般,狠狠夹他脚骨的鬼爪,竟松了松,他整个人也被一股大力狠狠甩了出去。

    下一刻,叶阳君飞身将他接住,却由于惯性,双双跌飞出去,在地上滚了数圈,才狼狈瘫倒在地。

    林安头晕目眩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发现原来是二师兄给他当了回人|肉垫子,刚要开口道谢,却又被他大力推搡开来。

    一骨碌就滚到了一旁,这让本来道谢的话,瞬间吞咽了回去,林安刚要扯着嗓子骂人,下一刻,就瞧见黑袍人浑身被火焰吞噬,竟已然抵达二人眼前,更是一把掐住了叶阳君的脖子,将之高举在了半空之中!

    这一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快到林安怔在当场,待他反应过来,迅速起身召剑之时,一把长剑率先抵在了他的后心!

    林安瞬间僵在当场。

    “魔界的小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身后传来青年人的冷笑声,锋利的剑刃戳穿了轻薄的衣衫,似直接抵在皮|肉之上。

    林安知道,只要今日自己敢乱动一下,就会瞬间被从后刺穿心脏。

    他与顾西川本就是同一等级,顾西川比他早入元婴期几年,还修了邪术,他与之单打独斗,都很难有胜算。

    更何况眼前这个黑袍人,比上回在魔界遇见的,更加厉害,偏又有个二师兄被擒,林安现在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只能等师尊快些解决完其他人,赶紧过来救他们。

    他现在能做的事,就一个字,拖!

    拖到师尊过来!

    不过一瞬间,林安就想好了拖延时间的办法,刚要开口告诉顾西川,自己身上带了陆雪衣的残魂。

    哪知姓顾的不讲武德,不仅从背后偷袭,还直接一张黄符,贴在了林安嘴上。

    以至于林安根本无法开口说话,甚至动弹不得,连取出锁魂囊,把陆雪衣的残魂放出来都做不到!

    叶阳君见状,更大力挣扎起来,可随即就从唇角,溢出更多的鲜血来。

    顾西川笑道:“你便是晏陵仙君座下的二徒弟罢?我早就知道你,但一直无缘一见,今日总算是见到了。果真是一表人才,俊美至极。”

    然后又同黑袍人道:“八叔,把人放下,要是现在就掐死了,可就没有好戏看了。”

    林安听见这一声“八叔”,当即心道,上回是九叔,这回是八叔,这个姓顾的,到底有几个好叔叔?

    若是按实力来排,九叔实力最低,竟就是化神期高手了,那再往上,还得了?!

    顾西川似听见了他的心声,笑道:“不多不多,暂时只有八位叔叔。”

    林安:暂时?!

    “为了恭喜你们杀了界眼,成功破开结界,我今夜特意带了三位叔叔来。”顾西川看着八叔浑身是火,一挥衣袖,便替他灭了火,吩咐他先将二人用绳索捆起来,之后才又道,“另外两个叔叔,都是化神期巅峰,虽然远远不是仙君的对手,但配合着功法,阻拦一时半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还笑着用剑挑起了林安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轻声道:“是你杀了王升,对吗?”

    林安骤然一听这个名字,十分的迷茫。他根本不认识,而且,他从来没有杀过人。

    “在客栈里,那王升绑了你的侍妾狐狸,你就残忍地杀害了他。”顾西川提醒他,阴恻恻地笑道,“小殿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可怜我那侍妾,死了哥哥之后,成天到晚哭得像个泪人。你说,这新仇旧怨,该怎么报?”

    林安“呜呜”两声,用眼神示意他,自己有话要说。

    哪知顾西川却道:“我不听,殿下牙尖嘴利,纵是死人,也能被殿下说活了。你还是留些力气吧。”

    说着就用剑刃,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林安的面颊,目光扫过叶阳君时,顾西川笑问:“我听闻,你在很小的时候,就拜在了晏陵仙君座下?如今只怕有十几个年头了吧?”

    叶阳君寒声道:“与你何干?”

    “与我的确不相干,只是我近来听说啊,那晏陵仙君格外偏爱座下的小徒儿,为了小徒儿,竟因一点小事,就将二徒弟逐出师门了,不知是真是假?”顾西川紧紧盯着叶阳君的脸,又笑问,“你说,在晏陵仙君心里,到底是养育了十多年的你重要,还是仅仅收了一个多月的魔尊之子更重要?”

    此话一出,两个人心里同时一咯噔。

    林安下意识就望了过去,就看见二师兄的脸色,渐渐发白。

    便知二师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如,我们玩一个游戏?就赌在晏陵仙君心中,你二人谁更重要。”顾西川笑得十分残忍,取出两个虫卵,分别塞|入二人的耳洞中。

    顾西川道:“区区尸虫自然奈何不了修为高深的晏陵仙君,但对付二位,却是绰绰有余了。我倒是要看看,仙君要怎么选。”

    林安心惊肉跳的,该死的,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狗血二选一情节?

    一个生,一个死。只能选一个。

    不管选择了谁,都会留下遗憾吧。

    之后,二人就被高高悬挂在了房檐之上,身后的大火,依旧烧得厉害。

    林安觉得自己现在,就好像是过年要吃的咸鱼,被挂了起来,烟熏火烤,很快就要干|透了。

    “你莫怕。”叶阳君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师尊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林安倒不是害怕,只是担心因此会让晏陵为难,他是最不愿意看见师尊左右为难的了。

    “有些话,我一直想跟你说,但你又不肯听我解释。”叶阳君沉声道,“我知道那日是你受了委屈,可门规就是门规,若是包庇你,只会让人觉得,师尊座下的徒弟,都没有规矩。”

    林安确实很不想听他说话,但此刻同是天涯沦落人,被吊在了一起,还生命堪忧,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说不准一会儿就没命了。

    他又不能说话,只能用像是会说话一样的眼眸,定定地望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身后的火光映衬的,还是二师兄热,他的脸有些泛红,还刻意偏过头,好半晌儿又道:“我知道你倔,但没想到,你居然会那么倔。”

    身后都被打出血了,也硬是不肯服软半分,若是当日,师尊没有及其赶来,叶阳君只怕打不了二十下,就不忍心了。

    毕竟,林安年纪看起来小小的,稚气未脱,长得确实好看,而且讨人喜欢,与记忆中面目可憎的恶心模样截然不同。

    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心生怜爱,都想哄着他点,不让他难过。

    还有一方面原因,叶阳君自从做了那个古怪的梦之后,总是觉得,自己和林安有过肌肤之亲。

    既然有过,那么,他们就是道侣。

    他在梦里不曾对林安好过一丝,梦醒后,难免有些愧疚,尤其每次看见林安时,都会想起梦里,他们欢好时的旖旎场面。

    在打伤了林安之后,连续好几个晚上,叶阳君都做了同一个梦。

    梦中,他和林安又在双修,一手搂着林安的腰,一手抱住粗壮的蛟尾,往自己腰上缠绕。

    二人紧紧贴在一起,连一丝缝隙都没有,还唇齿相依,亲密无间。

    那梦境实在太真实了,犹如身临其境一般,连那种灭顶般的爽快,也真真切切的。

    以至于梦醒之后,叶阳君浑身大汗淋漓,被褥都湿|透了,既羞耻,又兴愉,高亢的心绪久久难以平复,甚至忍不住回味梦中的滋味。

    从抗拒,到慢慢接受,最后沉沦在梦境里,难以自拔。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双修竟是这般销魂滋味。

    也从不知道,原来龙阳之好,竟是这种好法。

    在得知林安离山之后,叶阳君心思烦闷,又得不到师尊的原谅,每日只能靠修炼来麻痹自己。

    他还找了个借口,觉得找回林安,师尊就能原谅自己了,在这个念头滋生出来时,他难掩欢喜,在请示了师伯之后,连夜就下了仙山。

    路遇此地,听闻这里有邪祟,便过来一探究竟,竟意外同林安相遇。

    这是意料之外,他本该欢喜,可是,林安却不搭理他,连他的示好,也不屑一顾。

    只有到了此刻,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时,才肯老老实实听他说几句。

    可林安在听见这些话时,心里还是不舒服,认为二师兄还是没找到问题的关键。

    70   师尊选了林安

    ◎在师尊心里,终究是林安更重要一些◎

    如果真的为了他好, 当时完全可以先安抚住林安的情绪,再拉着他,一起道歉, 引导着林安认错,而不是通过当众斥责他, 打骂他, 来逼他认。

    不管怎么样,林安在外是要颜面的。

    当众打他, 就是没给他脸,那他又凭什么要对二师兄和颜悦色?

    要不是现在不能说话, 林安真想骂他几句, 但此刻,他只能闭上眼睛, 看都不肯再看二师兄一眼。

    叶阳君见状, 眸色一凝, 刚要再开口说些什么, 忽闻一道剑鸣, 从头顶划过, 荡开黑夜,涤尽烟尘, 一瞬就划过了头顶。

    然后就听见顾西川的笑声:“晏陵仙君真是好厉害, 我本以为, 六叔七叔能困住仙君许久,没想到仙君这么快就来了。呦——”

    他的目光落在了晏陵左手提的两颗脑袋上, 又笑:“这该不会是我两个叔叔的脑袋吧?”

    “你自己看。”

    晏陵随手将两个脑袋甩了过去, 顾西川抬手一接, 瞧了一眼, 摇头笑道:“果然,一期之隔,如隔天地,仙君不愧是渡劫期的高手,看来下回,我应该带个同为渡劫期的叔叔来了。”

    “没有下回。”晏陵沉声道,“你准备好受死了么?”

    顾西川哈哈大笑,随即拍了拍手,黑袍人瞬间就出现在了房檐之上,一爪掐上了叶阳君的脖子,他随即发出了几声闷哼。

    晏陵这才回身望去,惊见两个徒弟双双被捆住了手臂,高悬在了房檐之上。

    身后的大火烧得正旺,眼看着就要烧到二人了。

    而那个黑袍人,一手掐在林安的脖子上,一手掐在叶阳君的脖子上。

    “可是仙君,我还并不想死。”顾西川冷笑道,“该死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他指向了眼前二人,笑得更加阴冷,“我在二人身上,都下了尸虫虫卵,只要我催动,那两个尸虫,就会立马钻进他们的脑中,如此,他们就会变成只会杀戮的傀儡了。不知一向霁风朗月的仙君,可否会大义灭亲,当场清理门户?”

    晏陵寒声道:“你究竟是与魔尊有仇,还是与我有仇?”

    顾西川故作思考了一番,而后笑道:“有区别么?你是魔尊最爱的人,而他是魔尊之子!杀了你们,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那么,李如月也是你让人绑走,并嫁祸给林安的了?”晏陵又问,这点很重要。

    顾西川却道:“晏仙君,天都快亮了,你再不选的话,我可就要为你选了。”他故作为难,“选谁好呢?一个是待在仙君身边十多年,敬爱师尊,任劳任怨的二徒弟,一个是在魔界舍身救过仙君的小徒弟,到底选哪一个才好?”

    晏陵听见此话,眉头不由蹙紧了。

    林安在魔界舍身救他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而顾西川竟然也知道,就只能说明,一直以来都有人在给他通风报信。

    而这个人定是能亲近晏陵之人,范围一瞬间就缩小了。

    恰在此刻,温琼,白苏还有李如月,以及侥幸活下来的几个李家门生赶来。

    顾西川似乎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神情一凛,厉声道:“晏仙君!眼下你的徒儿们都已到场,不如当着他们的面,选一个罢!”

    “选什么选?”李如月掐着腰,怒骂,“是不是你派人绑走了我?你跟魔尊之子有仇,关我什么事!你有本事就绑他,绑我做什么?”

    顾西川抬手指了指,笑道:“谁说没绑?我这不是已经绑了?”

    众人这才瞧见悬在头顶的两人,李如月大吃一惊,道:“不是吧?都被抓了?”

    然后又同温琼道:“表哥,快救人!那个……先救叶师兄!”

    “不!先救小主人!”鲮鲤从地底下蹦了出来,大声道,“救我小主人!”

    温琼摇了摇头,沉声道:“此事有古怪,不可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林安听着几人之间的对话,脑子飞快思索,觉得顾西川身后,定还有人为他出谋划策。

    明明知道,晏陵是渡劫期的高手,顾西川却敢只带三个化神期的傀儡过来。

    倘若不是为了玉石俱焚,怕就是别有目的。

    难道就只是为了上演一出,狗血二选一?

    可按理说,如果顾西川恨的是魔尊之子,那么,也该让林安来选罢?

    当然,没法绑住晏陵,这可能是最重要的一点原因。

    林安苦思冥想,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忽听身旁的二师兄大喊:“你好歹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竟行出这种恶事,难道就不怕给天道宗抹黑?”

    顾西川哈哈大笑,猖狂地道:“我早就不是天道宗的人了,我在外所作所为,宗主并不知晓,我是死是活,也同宗主无关!”他冷眼睨着晏陵,步步紧逼地道,“晏仙君,你若再不选,那么,我就只能两个都杀了,八叔!”

    一声令下,那钳着二人脖子的鬼手,瞬间紧了许多,林安呼吸困难,脸色都憋得通红,只觉得喉结那里,好似也碎掉了。

    “慢!”晏陵出声道,“或许,你会对一个人很感兴趣。”

    “哦?”顾西川抬手,示意八叔住手,皮|笑|肉不笑地道,“愿闻其详。”

    “陆雪衣,你可还记得?”

    此话一出,顾西川神情大变,沉声道:“晏仙君,你这是何意?”

    “你或许不知,陆雪衣当年并未魂飞魄散,还留有一道残魂,尚存世间。”

    顾西川冷笑:“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晏仙君,竟有朝一日,为了救徒儿,而不折手段起来?陆师兄已逝多年,魂飞魄散,若是留存残魂,那天道宗怎会搜寻不出半点踪迹?”

    尤其是大司命,当年可是千方百计地搜寻陆雪衣的残魂,为其引血招魂,在殿中插满了招魂幡,足足七七四十九天,也没招回陆雪衣的半片残魂。

    多年之后,又怎会被晏陵知晓?

    晏陵道:“你既不信,那不如就让我证明给你看。”话音未落,竟隔空从林安身上,取来了锁魂囊,里面的残魂,正是陆雪衣。

    当陆雪衣被放出来的那一刻,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顾西川先是一脸震惊,满眼的难以置信,渐渐又变得茫然,很快又咬牙切齿地道:“不!你不是他!你不是!”

    可眼前的残魂,的的确确就是陆雪衣,他的衣着打扮,也同生前一模一样。

    身体几乎是透明的,在茫茫夜色之中,显得有些虚无缥缈,似一阵风吹过,就能将他彻底吹散了。

    “阿川,这么多年未见,你连师兄也不认识了。”陆雪衣轻声道,“我离开时,你还很小,只到我这里。”他抬手比划了一下,脸上满是哀伤,“说了多少次,不可以修邪术,为何不听师兄的话?”

    顾西川怔怔愣愣的,还是难以从师兄正站在他面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急声道:“我,我这些年一直思念着你,我很想你!”

    “可是,可是,我只能在梦里见你……我,我想为你报仇!”他突然又变了脸色,抬手一指林安,怒声道,“是他!他就是魔尊之子!当年如果不是因为魔尊,那么师兄就不会惨死!若不是为了魔尊之子的母亲,魔尊就不会到处找替身!说到底了,都是他们的错!我要他们所有人为师兄偿命!”

    竟不管不顾,直接催动了尸虫。

    顾西川厉声道:“八叔!杀了他们!”

    而后趁乱,就要扑过去,将陆雪衣的残魂强行带走,晏陵见状,也顾不得陆雪衣,飞身就去救徒弟。

    温琼也赶紧飞身上了房檐,奈何不是黑袍人的对手,竟一招就被打落下来,幸好白苏扑过去搀扶了一把,否则必要摔倒。

    但也因此阻了黑袍人一步,晏陵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一剑砍了黑袍人的头颅,双手同时抓住两个徒弟的手臂,将二人拽了上来。

    砍断绳索,飞身下了房檐。

    见二人都中了尸虫,面色发黑,意识不清,只怕不出一刻,就要惨死。

    白苏和温琼互相对视一眼,忙提剑欲将顾西川擒住,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弹飞出去。

    不知何时,竟凭空又出现了一个黑袍人。

    比先前三个加起来都厉害!

    正手持巨大无比的黑色镰刀,阴沉沉地挡在顾西川面前。

    顾西川冷冷道:“我知仙君修为高深,可这是子母尸虫,纵然有仙君在此,但也只能救一个,就看仙君怎么选了。”

    他说完这句,就要抓着陆雪衣,离开此地。

    晏陵冷笑道:“是么?”竟直接出手,隔空擒来陆雪衣的残魂,一掌打进了叶阳君的身体里。而后,将昏迷不醒的叶阳君,丢了过去。

    顾西川忙伸手接住,顿时咬牙切齿:“卑鄙!”

    晏陵沉声道:“我徒儿若是身死,那么,陆雪衣便将彻底魂飞魄散!”

    顾西川恨得面目狰狞,但还是将叶阳君带走了,见温琼和白苏要追,晏陵拦道:“不必追了,先为我护法。”

    必须得赶紧逼出林安体内的尸虫要紧。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林安才恢复了意识。

    醒来时,天色大亮,入眼就是师尊等人关切的目光。

    “师尊,我,我还活着?”林安捂着头,缓缓坐起身来,头还有些疼。

    鲮鲤赶紧扑过来,眼泪汪汪地道:“小主人,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来,先喝点水。”温琼递了水囊过来。

    林安接过喝了几口。左右环顾一圈,又道:“二师兄呢?”

    此话一出,气氛就有些凝重。

    李如月心直口快,立马道:“被那个姓顾的掳走了!现在是生是死都不得而知!”

    林安大惊失色,他明明记得,师尊两个都救了啊,二师兄怎么可能被顾西川掳走了呢?

    “你们中的是子母尸虫,只能活一个!仙君选择了救你,没救叶师兄!”李如月说到此处,还愤愤不平的,“姓顾的现在已经丧尽天良,泯灭人性了,说不准他会直接杀了叶师兄!叶师兄好歹也跟在仙君身边多年,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哎呦!”

    他惨叫了一声,怒问温琼:“表哥!你踩我干嘛!”

    “你少说几句。”温琼斥道,“大人说话,小孩子莫插嘴。”

    “那林安也是小孩子,他怎么就能插嘴?哎,你拽我干嘛?表哥!”李如月的嗓子就跟大喇叭似的,嗷嗷叫道,“本来就是这样!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还看见林安在仙君的房里过夜,他们……唔!”

    瞬间安静了。

    林安心思沉重,他其实早就猜到,师尊会选他,连二师兄也清楚这点。

    但真当师尊选了林安时,林安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知道二选一很难,不管怎么选,都会留下遗憾的,不被选择的那个人,真的非常可怜。

    而被迫做出选择的师尊,实际上才是最难的。

    在李如月的叫嚷声中,林安竟有一种负罪感,他知道,这个是急性应激障碍,但又很难去克服。

    “安安,这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因此感到愧疚。”晏陵伸手抚在了林安的肩上,轻声道,“我将陆雪衣的残魂,打入了阳君的身体里,只要顾西川想要陆雪衣活,就必定要救回阳君。”

    林安心里暗松口气,这倒是个很好的办法,顾西川做了这么多事,不就是想给陆雪衣报仇血恨?

    如今陆雪衣要是因他的缘故,而彻底魂飞魄散,只怕顾西川会生不如死。

    定会为了留住陆雪衣,而想尽办法救回叶阳君。

    可问题是,顾西川对陆雪衣是那种感情,甚至还找替身,若是陆雪衣附在了叶阳君身上,难保顾西川不会做出什么癫狂的事来。

    这般一想,林安又有些忧心忡忡。

    白苏负责给受伤的人包扎,经过昨晚的厮杀,只侥幸活下了三个李家的门生,但伤得都不轻。

    一时半会儿很难移动。

    李如月在得知此事后,气得要死,通红着眼眶,咬牙切齿地说,定要天道宗血债血偿。

    白苏道:“可是,顾西川不是说了么,他早就离开了天道宗,只怕就是打上天道宗问罪,也是无用。”

    “有用无用,都得去一趟才行!”李如月气鼓鼓地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居然遇见了林安!跟林安有仇,倒是绑林安啊,绑我干嘛!真是有病!脑子有毛病!呸呸呸!”

    白苏忍俊不禁,又问:“小师弟醒了么?”

    “醒了!生龙活虎,好得很呢!”李如月提起这个更来气了,用脚使劲踢地上的碎石头,恨恨地道,“说到底了,这事都是林安引起的,倘若不是因为他,我怎么会无缘无故被绑?还被绑来此地,差点就……现在还害死了我家好些门生,我回家该怎么交代!”

    温琼道:“你小声些,成天到晚扯着嗓子叫嚷,生怕方圆百里的百姓都听不见么?”顿了顿,他往师尊的方向望了一眼,压低声道,“不许再胡言乱语了。”

    “表哥!”李如月嚷嚷,“我什么时候胡言乱语了!我说的都是真话!我亲眼看见林安和仙君从一个房间里出来!夜半三更的,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仙君又年轻俊美……你们想啊,林安是什么人啊?他可是天生的魔!魔性|淫|乱,天下谁人不知?”

    白苏惊问:“果真?你确定没看错?”

    李如月:“我敢拿我李家满门发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昨晚我两只眼睛看得真真切切的。仙君前脚从正门出去,林安后脚从窗户翻了出来,这说明什么?”

    白苏:“说明什么?”

    李如月神神秘秘地道:“说明他们有私情!”

    “明明!”温琼疾言厉色地道,“住口!休得胡言!”

    “表哥,你干嘛老是凶我?我又没说错什么,更何况,林安明明在魔界都有两个相好的了,居然还惦记着我的美色,你们说说,他是不是居心叵测?”李如月望了望温琼,又望了望白苏,试图得到二人的认同。

    白苏笑道:“兴许只是师尊有事同小师弟说,哪里就像你想得那样了。”

    李如月道:“那在仙君心里,林安比叶师兄重要,二位可有异议?”

    若说原先有,但经历了昨晚的事后,都已经发现在师尊心里,林安确实比叶阳君重要。

    在只能救一个徒弟的情况下,晏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了救林安。

    此话一出,二人都沉默了。

    毕竟在林安出现之前,他们从未见过师尊对哪个弟子格外偏爱,也从未见过师尊为了谁,而大发雷霆。

    在他们的印象中,师尊一直性子冷清,沉默寡言,只喜欢待在流雪峰修炼,寻常很少下峰,总是镇定自若,波澜不惊的,好像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让他有半点情绪波动。

    直到林安出现后,师尊明显变得不一样了。

    白苏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二师兄怎么样了,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若二师兄有什么差池,我……”话到此处,他难过得低下了头。

    温琼也很难过,正如同三师弟所言,他们之间的师门之情,非比寻常,从会拿剑时开始,就已经待在一起了。

    因为在外拜师学艺,他甚至很少回蓬莱,一直以来,都和两个师弟一起修炼。

    比和爹娘在一起的时间还长。

    并且也暗暗觉得,师尊变了,竟变得有些不近人情,居然宁可去救才入门一个多月的林安,也不肯去救教养了十多年的徒弟。

    这怎么不令人寒心?

    但温琼表面却道:“师尊行事,自有师尊的道理,我等就不要私下妄议了。”顿了顿,他又同李如月道,“还有你,不许再提林安在师尊房里过夜的事了。”

    “可是表哥……”

    “没有可是,再要胡言,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温琼吓唬他道。

    李如月哼了哼:“我才不信呢”

    林安也把之前被李如月撞见的事,告诉了师尊,而后,还紧张兮兮地问:“师尊,他会不会在外乱说啊?”

    “会。”晏陵斩钉截铁地道,抬眸看了林安一眼,又道,“你不必为此担忧,此事早晚都会被旁人知晓。”

    但林安觉得,不管怎么说,也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被旁人发觉了,那么,指不定要如何议论呢。

    可见师尊这般镇定自若,林安渐渐也放下心来,想了想,又道:“师尊,我总觉得,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并不单纯都是冲我来的,反而像是——”

    “像是冲我而来,对么?”晏陵问。

    林安点了点头,低声道:“师尊,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让我知道的话,不妨就跟我说罢,或许我有办法可以帮师尊。就算帮不了师尊,说出来后,心里总归会好受一些。”

    晏陵笑道:“你倒是越来越懂事了。”但有些事情,他自己都还不太确定,也不想让林安跟着提心吊胆的。

    只是摸了摸林安的头,让他安心些,一切都有师尊在。

    由于李家的三个门生受伤,不太好走动,李如月又身中暗符,连基本的御剑都不能带着他一起飞。

    而野庙也在一场大火中,变成了一片废墟。

    众人只好休息片刻后,先下山。

    在此前的客栈中休养几日,温琼说,已经传讯到李家,还有蓬莱了,会尽快派人手来。

    卫枫在得知众人的遭遇后,便传令给正在附近游历的弟子,赶来支援。

    在第二日的傍晚,李家,蓬莱,还有剑宗的弟子,相继赶来。

    只是不巧的是,赶来的剑宗弟子,原是分成了四个小队,每个小队,都有一名金丹期的师兄或者师姐带队。

    可到了天黑之后,第四个小队,还是没有抵达客栈,更糟糕的是,居然还失联了。

    游历的弟子们为了相互之间,能及时联系,每人身上都会带有定位符,只要距离不超过百里,燃烧符咒,就能确定大致位置。

    “我们四个小队是从不同方向而来,距离此地,都不足百里,差不多是同时出发,按理说,也该是同时赶来才对。”一名剑宗弟子沉声道,“可现在,却唯独秦师兄带的队,迟迟没来,也联系不到。”

    温琼问:“秦师兄?是三长老座下的那位秦师兄么?”

    “对,就是他,他今年年初,才刚刚步入金丹期,带的队伍里,也都是一些筑基期的师弟师妹们。”

    李如月听见此话,便道:“那我就知道了!”

    众人闻声望去,白苏笑问:“李公子又知道什么了?”

    还不等李如月开口,温琼便道:“你想清楚了再说。”

    “你们想啊,林安之前不是弄死了一个三长老座下的弟子?与你们口中的秦师兄,乃一个师尊座下的,必定因此对林安怀恨在心,此次得知是赶来支援林安,肯定心里愤懑不平,索性就装失联了。”李如月振振有词。

    此前说话的弟子道:“这次是宗主亲自下达的命令,秦师兄应该不敢阳奉阴违。”

    李如月:“你们听,你们听,他说的是应该不敢,那就是说,也可能真的像我说的那样!”

    “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一种可能。”白苏的脸色突然凝重了许多,沉声道,“他们在来的路上,恰好遇见了天道宗的人!”

    此话一出,场上气氛有些凝重。

    林安倒是希望那位秦师兄,只是像李如月说的那样,很讨厌他,所以才假装失联,也不希望他们真就遇见了顾西川。

    否则,怕是九死一生了。

    71   林安勇救三师兄

    ◎主要是三师兄也挡不住化神期巅峰◎

    “也可能是被其他的事, 暂且绊住了腿脚。”温琼道,“大家都不要自乱阵脚。”

    而后,又向晏陵拱手道:“师尊, 弟子愿带几个师弟,前去附近查探, 或许能找到他们。”

    晏陵略一思忖, 还是同意了,吩咐温琼小心行事, 而后,悄无声息就在他身上, 打下一张黄符。

    夜深之后, 外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还电闪雷鸣的。

    林安为了避嫌, 就拉着鲮鲤, 跑去和三师兄一起住了。三师兄虽然不比他大多少, 但很谦让, 主动把床铺让给了林安和鲮鲤睡。

    自己则是打起了地铺。

    还没铺好, 房门就被敲响了, 李如月抱着被子,站在外头, 一见林安居然也在, 顿时就阴阳怪气起来:“呦, 我来得不巧了,早知道小殿下在, 那我就不来了。”

    林安越发觉得, 这人好像是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为了表示友好, 他就打了声招呼,笑着问:“李大小姐怎么过来了?这深更半夜的,你跟我住在一起,不太好吧?”

    “你喊谁大小姐呢?林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李如月进来,把被褥往床上一放,手势呈狂风扫落叶状,把林安和鲮鲤往地上赶。

    林安纳闷,便问:“那你说说,我都在想什么?”

    “你不就是在想男人?”李如月转身,双臂环胸,嗤笑道,“你是魔蛟,最是水性杨花了,见一个爱一个!”

    林安想了想,问他:“你是不是吃醋了?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那么酸呢?”

    李如月急了,怒道:“谁吃醋了?!我告诉你,我才不会嫁给你!做你的千秋大梦吧!”

    “你别自作多情,我对你从来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林安也不生气,漫不经心地道。

    “你——!你太过分了!”李如月气得跳脚,又同白苏道,“三师兄,你可得小心林安!”

    林安和白苏对视一眼,白苏问:“这是何意?”

    “白师兄,你还不明白吗?林安这是在觊觎你的美色!”李如月道,“我都听表哥说了,林安就喜欢三师兄这种类型的!”

    白苏道:“怎么会呢?”然后又望向林安,“李公子说的,是真的吗?”

    这简直问了林安一个措手不及!

    “肯定不是真的!只是没有空房了,所以我才……算了!我去楼下大堂睡。”林安抱起自己的被褥,作势要走,“鲮鲤,你也来。”

    “不行,你不能走!”李如月赶紧拦他,“我不许你再去接近仙君!”

    林安郁闷至极:“那我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你到底想让我怎样啊?”

    “今晚我在这里盯着你,谅你也不敢对白师兄做什么!”

    白苏摇了摇头,见李如月要睡床,便给林安也打了个地铺。

    李如月见状,又不满了,故意把两个地铺拉开很远,但还是觉得这样不行,万一林安睡觉不老实,半夜把尾巴伸到了白师兄身上呢?

    思来想去,就抱着被褥,铺在了二人中间。

    林安道:“有床不睡,你打地铺啊?”

    “要你管?”李如月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真贱。”林安抱着被褥,要去睡床,李如月也不让,闹来闹去,最后鲮鲤美滋滋地独占了一整张床。

    熄灯之后,林安没什么困意,一直闭目养神。

    李如月身子娇,睡不惯地板,翻来覆去,总是不安生。

    林安道:“你身上长刺了吗?”

    “这地板太硬!铺了两层被褥了,还是硌得我后背疼,定是底下有什么小石头!”

    林安:“哦,豌豆公主啊。”

    “什么公主?”李如月突然凑过去,扬起拳头,“你是不是在骂我?”

    林安:“不是,我是在夸你,在我们魔界,管那种身娇体贵,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金枝玉叶,就叫作豌豆公主。”

    李如月心里暗喜,觉得林安这是在夸他金贵,但表面还是要傲娇一下,哼道:“那你也是豌豆公主?”

    林安正色道:“不不不,我不是,我不配。”

    “快睡吧。”白苏轻声道,“都别说了。”

    轰隆一声,外边闪过一道闷雷,整个漆黑的夜幕,顿时亮如白昼。

    林安瞬间就被惊醒,猛然翻坐起身,下意识想唤声师尊,随即想起,自己旁边还有人。

    大家都醒了,李如月嘟嘟囔囔的,一直抱怨着鬼天气,鲮鲤吓得一骨碌从床上翻滚下来,蜷缩成一个肉球,骨碌碌地滚到了林安身旁。

    林安索性就将他抱在了怀里,眼前一亮,三师兄起身点了灯,正待要开口,外面竟传来了吵闹声。

    李如月瞬间清醒,立马翻身而起,嘴里大喊:“坏了,坏了!定是表哥出事了!”

    竟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就率先冲下楼去。

    待林安好不容易挤进人群时,果然看见了大师兄,只不过大师兄此刻面色苍白,浑身湿透,肩上很长一道血口,像是被什么铁钩子,硬生生撕下了一整条|皮|肉来,从破碎的衣衫中,隐约透出森白的骨头。

    师尊正半搂着他,抓着他的手腕,一直为他输送灵力。

    李如月刚哭了两嗓子,就腿脚发软,被人搀扶下去。白苏让大家都散开,不要挡路,见只有大师兄一个人回来了,想问什么,又没问。

    晏陵吩咐道:“去烧热水来,再去寻一些糯米,一半放在洗澡水中,一半煮成米粥。”

    吩咐完之后,就直接抱起温琼,大步流星上了楼。

    林安见状,下意识想跟过去帮忙,哪知晏陵竟回眸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他就停住了。

    白苏忙拉住他,道:“小师弟,你放心,有师尊在,大师兄定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要用糯米啊?我表哥会不会死啊?他要是死了,那我怎么办?”李如月本来中了暗符,就身娇体弱,此刻吓得腿软,直接瘫坐在了板凳上,面色惨白地问。

    “应该是中了尸毒。”白苏又同左右的弟子吩咐道,“这里动静太大,恐惊扰了住店的凡人,让大家动静都小些。”

    赶紧带人去厨房里翻找糯米。

    林安也跟了过去,并且在橱柜的角落里,翻找出了一个脏兮兮的米缸,打开盖子一瞧,里面竟装着糯米。

    只不过这糯米放了不知多久,已经受潮发霉了,还生出了黑小的米虫,定是不能吃了。

    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白苏伸手抓了一把,在鼻间嗅了嗅,沉声道:“用倒是可以用,但效果只怕不好。”他又往外望了一眼,外头依旧大雨倾盆,雷声阵阵,然后转头同林安道,“这样吧,你留在这里,先盯着弟子们烧热水,把这些糯米也处理一下。我出去买些糯米来。”

    “可是三师兄,这个时辰,米店早就关门了。”林安道。

    “那也没办法,我去敲门,只要给的钱多,定会卖给我的。”

    林安想说,让旁的弟子去,但转念一想,万一出去遇见了天道宗的人,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了吗?三师兄的修为,好歹比普通弟子要高一些。

    再一抬眼,白苏已经找到了一把竹伞,往客栈外走去。

    林安想起之前师尊看他的那记眼神,鬼使神差就跟了出去。

    白苏撑开伞,见他跟来了,便道:“你快回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三师兄,万一你在外面,遇见了危险怎么办?”林安往伞底下挤了挤,“我跟你一起去吧,这样还能保护你。”

    “可现在雨大,你若是跟着去……”

    “我本来就是蛟,性属水,越是水多的地方,我待着越自在。”林安飞快地说,然后拉着他的胳膊,催促道,“快些吧,别让师尊和大师兄等急了!”

    如此,白苏笑得有些意味深长:“那小师弟不要后悔才好。”

    眼下正是夜半三更,又大雨倾盆,街道两旁的店铺,早早就打烊了。

    二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米店,林安赶紧上前敲门,敲了半晌儿,也没人回应,正犹豫着,要不要一脚把门踹开,毕竟生死攸关,大不了多赔点银子。

    脚才一抬起,就忽听远处传来钝器摩擦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在茫茫雨夜之中,显得十分诡异。

    白苏问:“小师弟,怎么了?”

    林安作出禁声的手势,停下所有动作,侧耳细听,啪的一声,一滴很大的雨水,刚好从屋檐上砸落下来,正好落至了他的额间。

    有一些温热,下意识伸手一摸,竟是血!

    一把通体漆黑的镰刀,不知何时悬在了房檐之上,鲜血混合着雨水,顺着雪亮的刀刃,啪嗒啪嗒滴落下来,握着镰刀的黑袍人,发出了桀桀的古怪腔调,竟冲着林安的脖颈挥下了镰刀。

    “小师弟!”

    白苏也发现了黑袍人,刚要冲上前去,林安竟已经凭借着灵敏轻巧的身法,躲过了一击,还顺势伸开手臂,将三师兄挡在了身后。

    “他是化神期巅峰,就是十个我,也不是他的对手!”林安飞快地同白苏道,大雨很快就将他身上的衣服淋透了,他也顾不得其他,低声催促道,“你先走!我垫后!”

    “不行!”白苏紧紧抓住林安的衣袖,沉声道,“我不能丢下你不管!要走一起……”

    话都没说完,黑袍人已经挥舞着巨大无比的镰刀,俯冲而来,在夜色中犹如才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浑身上下都被黑气笼罩,半点活气都没有。

    也根本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招招都异常凌厉。林安赶紧将长剑幻化而成,锵的一声,刀剑相接,火光四溢,他被一股难以招架的怪力,逼得往后倒退数步,右手虎口再度崩裂流血。

    手一软,长剑倒飞出去,直直地扎在了身后的房门上。

    白苏也赶紧丢开雨伞,提剑欺身而去,趁机一剑刺向黑袍人的胸膛,却被黑袍人抬手抓住剑刃,看似随意一折,剑身竟当场弯曲成九十度,好在白苏本身用的就是软剑。

    原地一记扫堂腿,如踢在了钢板之上,不仅没能捍动黑袍人分毫,反而一条腿如过电般,顿时酥麻至极。

    黑袍人才一松手,白苏就攥着剑,拖着条腿,往后倒退数步,单膝跪地。

    气血一阵翻涌,一丝鲜血就溢了出来。

    黑袍人定定地审视着白苏,瞬移而至,对着他高高举起了镰刀。

    雪亮的刀锋之下,是一张面色煞白的少年面孔。

    林安见状,索性一扭身,就化作黑蛟,一尾巴将三师兄卷了过来,轰隆一声,镰刀狠狠劈在地上,顿时劈出一道足有一米深的大坑!

    这要是劈在人身上了,岂不是当场被劈成两半?

    二人心惊肉跳,但连半点喘|息时间都没有。那黑袍人又提着镰刀,缓步向二人走来,刀尖摩擦着地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一脚踏在积水中,飞溅出来的水珠,在半空中悬浮。

    林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很想往三师兄身后躲躲,可很明显,三师兄也很害怕,虽然尽力在掩饰了,但脸色白得都吓人。

    “你,你先走,去找师尊。”白苏攥着剑,手臂都有些抖,“师尊定会来救我的!”

    “你也要能挡住他才行啊!”

    林安话一出口,就惊见黑袍人又举起了镰刀,立马冲着黑袍人扑了过来,两爪抓住镰刀,身子灵巧地缠住了黑袍人的身躯,趁其暂时不能动弹,赶紧扯着嗓子大喊:“你快走!去找师尊过来救我!”

    “可是……”

    “别再废话了!否则你我今夜都得死在这里!”林安催促道,“快走!”

    白苏咬了咬牙,最后深深看了林安一眼,转身就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见他走了,林安稍松口气,心道,再拖一阵子,待拖到师尊来了,一切都好办。

    但或许,这只是顾西川的调虎离山之计,只要师尊一离开客栈,那么客栈中的所有人,都要完蛋!

    该死的!

    这个顾西川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邪术?

    还培养出这么多实力强悍,没有感情,只会杀戮的傀儡?

    幸好目前只有八个,要是有八十个,甚至八百个,只怕顾西川就能在整个修真界横着走了,往后,谁还能是他的对手?

    都不等林安腹诽,那黑袍人力大无穷,竟抓着林安的尾巴,将他生生从身上撕了下来,饶是林安竭尽全力,想将其困住,却还是被抓着尾巴,大力丢了出去。

    嘭的一声。

    体格庞大,皮|肉结实强壮的黑蛟,就跟什么破布娃娃一样,在地上翻滚数圈,才堪堪停住,狼狈至极地趴在了水窝里。

    喉咙一甜,林安知道这是要吐血了,赶紧咬紧牙齿,把血往回吞,可还是从齿缝间,溢了出来。

    两只龙爪都被锋利的刀锋割破了,血水染红了身边一小块地。

    可恨他年纪太小,要是再多给他几年时间,待他像沧溟一样,修到了魔尊期,那区区化神期,还算得了什么?

    眼看着又一刀狠劈下来,林安赶紧顺地翻滚,刚躲开一刀,又迎面劈来一刀,他躲了得有好几个来回,实在是筋疲力竭,伏在地上剧烈喘|息。

    再也动不了了,哪怕下一刀直接把他劈成两半,他也没力气再躲了。

    可奇怪的是,见他实在没法再挣扎了,那黑袍人居然停了手,只是静静地观望他,并没有再痛下杀手。

    林安不由感到奇怪。

    这到底是想杀他,还是不想杀他?

    黑袍人不过是顾西川手里的傀儡而已,杀还是不杀,都要看顾西川的命令,难道说,对方并不是真的想杀他?

    否则,多么好的机会啊,还不趁他病要他命?

    或许,顾西川只是想慢慢折磨他,就像猫捉老鼠一样,抓住之后,肆意折磨玩弄,玩到老鼠没有半点反抗之力,要死不死的时候,再狠狠一口,咬断老鼠的脖子。

    如此一想,林安索性就开始装死,往地上一趴,一动不动。黑袍人盯着他看了片刻,还踢了踢蛟尾,见其毫无反应,便取出绳索来,作势将他捆起来带走。

    哪知林安突然一尾巴狠狠甩了出去,正中黑袍人的后背,趁对方被打倒在地,赶紧顺地游出数十丈开外,

    一边游,还一边施法,将周身的雨水化作冰棱,往后飞掠而去,不求能杀掉黑袍人,只求能再拖延片刻。

    以三师兄的速度,只怕要不了半柱香,师尊定会赶来相救。

    可预想很美好,现实却又那么残酷。

    铮的一声,一把镰刀直扎在林安眼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还差点因为躲闪不及,而一头扎在刀刃上,还没来得及调转方向,尾巴就被人从后踩住了。

    林安大惊失色,忙回身一瞧,黑袍人正阴森森地出现在他身后,被林安偷袭之下,披在身上的黑袍,也掀开了,露出了一张狰狞面容,青面獠牙,皮|肉枯瘦,像是死了一百年的老僵尸。

    更可怕的是,这鬼东西没有眼珠子!!!

    只剩两个黑洞洞,隐约能看见躯体内蠕动的尸虫!

    72   三师兄跌落悬崖

    ◎安安被抓,和二师兄共处一室◎

    林安都不知道, 这鬼东西没有眼珠子,到底是靠什么,来分辨他的方向的?

    声音, 气味?

    还是气息?

    他下意识屏息凝气,很快就遭受到了鬼东西的报复, 抓起他的尾巴, 将他在半空中甩来甩去,如同把玩一条小泥鳅, 再重重将他往地上砸。

    瞬间就摔出一条巨坑来,纵然林安已经用爪子护住胸口了, 还是被摔得一阵胸闷气短, 但好在他皮糙肉厚,被摔几下, 也不要紧。

    这要是换成三师兄被摔, 早成一滩烂泥了。

    就是眼冒金星, 头昏眼花, 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耳边又传来凌厉的剑鸣, 他以为是师尊, 刚面露喜色,挣扎着仰起头, 却见是三忘飞掠而来。

    竟是法器自动护主, 同黑袍人缠斗起来, 黑袍人这才松开了林安的尾巴。

    林安狼狈又可怜地躺在坑里,雨水将他浑身淋了个透, 好几次想爬出大坑, 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连眼皮都异常沉重, 感觉三魂七魄都在头顶乱飘, 师尊要是再不来,可就要守活寡了。

    直到听见头顶传来冷笑声,林安才撑着一口气,爬了上来,入眼就见顾西川站在房顶,手里挟持着一个人,正是回去通风报信的三师兄!

    “你真卑鄙!”林安咬牙切齿地道,“有本事你就和我单独决一死战!”

    顾西川笑道:“现在的你,可不是我的对手了。”

    他用剑抵着白苏的脖颈,笑得十分开心,啧啧赞叹道:“早就听闻,魔物皮糙肉厚,最是耐折腾,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见你被五叔打成这样,还能站着和我说话,可见传闻非虚。”

    “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安手心冒汗,看着三师兄煞白的面色,以及横在他颈子上的剑,生怕下一刻,三师兄就要血溅当场了。

    为了拖延时间,他只好假意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想报复的人是我,同旁人不相干。不如,你放了我三师兄,挟持我,怎么样?”

    “这说法倒是新鲜。”顾西川笑道,“你以为,你今晚还能跑得掉?”顿了顿,他又道,“不妨告诉你,晏陵仙君现在自身难保。此前在魔界时,他中了我的尸虫,短时间内,只能压制,并不能完全逼出,或许,区区尸虫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但为了尽快离开魔界,他又耗费灵力破了我的结界。之后,为了救你,只怕又耗费了不少灵力。”

    “什么?!”林安震惊,他一直以为师尊好了!

    “看来,你并不知情啊,不过无妨,你不知道的秘密,还多得很,那些晏陵仙君身上的秘密。”顾西川意有所指,又道,“我知道你是在拖延时间,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同你耗。”

    林安听见此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定是客栈那边出事了,师尊分|身乏术,否则早就过来了。

    等等,分|身乏术?!

    师尊竟虚弱到,连分|身之术,都无法施展了?

    “看你的表情,似乎是猜出来了。”顾西川道,“仙君可真是个大忙人,一时要顾这个,一时又要顾那个。他的那个大徒弟中了尸毒,毒已进入了气海,若是不及时医治,不出半个时辰,金丹就会被尸毒腐蚀殆尽。”

    “仙君还是留了一手,要是他不及时赶来,他那个大徒弟可就没命了。”顾西川语气平淡,像是在谈论一件很小的事。

    林安无比震惊:“那么也就是说,秦师兄那一队人,就是被你绑走的了?”

    顾西川道:“准确来说,是他们很不幸,竟遇见了我,更是自不量力到,以为可以从我的手中,救走叶阳君。”

    “你杀了他们?!”

    顾西川:“暂时还没有,但之后很难说。”

    “那你可知,如果不是师尊救了陆雪衣,那么,他现在还被困在暗无天日的魔陵之中,永世不得自由?”林安沉声道。

    “你就非得跟我提这事?”顾西川不悦道,“若不是魔尊风流成性,当年强行掳走我师兄,他又怎会沦落至此?”

    话到此处,他的脸色难看至极,显得无比愤恨。

    林安被这接连而来的消息,震得说不出话来。三忘虽是上等法器,但法器威力如何,要随主人。

    由于林安只是入魔期,所以,他根本无法将三忘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若三忘在师尊手中,诛杀渡劫期高手,怕是和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但在林安手里,终究要差点意思。

    “这位是我五叔,化神期巅峰高手,你与他交手过,感觉如何?”顾西川笑问。

    当然,他也没指望林安回答,又继续道:“从四叔开始,就是渡劫期了。晏陵仙君再是如何厉害,也是个人,他会流血,会疼,更会觉得累。以一人之力,保护那么多人,纵然是渡劫期巅峰,又如何?早晚也要落到我手里。”

    “除非……”他笑了笑,望着林安的眼神,十分诡异。

    林安:“想说什么就说!别拐弯抹角的,我没空猜谜语!”

    “除非,仙君杀了你,他就能顺利飞升了。”

    此话一出,林安更加震惊,质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是他的情劫,他若想飞升,就只能杀你证道。”顾西川上下打量了林安一番,又道,“不过,看你这副神情,像是对此事毫不知情。”

    不是像,林安确实毫不知情。

    他之前问过师尊,自己是不是师尊的情劫,师尊否认了,那么,他也就相信了师尊。

    眼下骤然听见顾西川这么说,林安第一反应是吃惊,忍不住问:“据你所知?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林安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咬着牙问,“那你要不要猜猜看,你什么时候死?”

    顾西川竟也没生气,反而还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一算之下,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林安见状,便道:“是不是算出来,自己日后没有好下场?我劝你尽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今陆雪衣残魂还在,我师尊说了,调养个几十年,或许,他还能借尸还魂。到时候,你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顾西川寒声道:“不许你提陆师兄!”

    不让提就不提了?凭什么,林安偏要提!

    “我不相信,陆雪衣没有劝你,也不相信他没有告诉过你,他与我之间交好,更不相信,他会眼睁睁看着你一错再错!你到底还有什么目的?或许,我该这么问,你背后之人是谁?”

    顾西川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错乱,下意识用眼尾的余光,瞥了一眼被自己挟持的少年。

    白苏当即大喊:“小师弟!你别管我!你快走!”

    “我说了,今夜你们一个都走不了!”顾西川冷笑道,“想救他,便跟我来,否则,你的三师兄必死无疑!”

    语罢,就挟持着白苏往一个方向飞去。

    林安想了想,果断调头往客栈跑。

    他傻吗?

    这个时候跟过去,他和三师兄都得死啊!

    要是他不依言跟过去,顾西川应该不敢杀三师兄,否则不就少了一个人质?

    毕竟对林安来说,三师兄和他师出同门,最近又几度经历生死,算是有点情分,拿三师兄来要挟林安,还有点用。

    哪知还没跑出几步,就被黑袍人提溜着后领,将他拽了起来。

    林安:我踏马的!想跑都跑不掉!

    等黑袍人再松手时,已经将他带至了一处悬崖之上,顾西川挟持着白苏,就站在最陡峭的位置。

    只要一步,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你还真是贪生怕死。”顾西川蹙眉道,“连你同门师兄的命都不管。”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林安回怼道,“为了一家之仇,就残害无辜,你真卑鄙无耻!”

    “哈哈哈。”顾西川仰天长笑,笑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真是牙尖嘴利,我喜欢你的性格。不如这样吧,五叔还没碰过男人,你和五叔幕天席地做一次,给我看,若是我高兴了,兴许就不杀你师兄了。”

    林安看了眼旁边的鬼东西,然后面无表情地道:“那你还是杀了我师兄吧。”

    顾西川:“……”

    白苏:“……”

    “杀了我也行。”林安继续面无表情,“但你可要想好了,你真的对世间再无任何留恋了么?天道宗内,还有你亲爹,亲娘,你的同门师兄弟,甚至,还有附在我二师兄身上的陆雪衣,一旦我和三师兄今夜死在这里。师尊定会大发雷霆,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说不准。”

    顾西川皮笑|肉不笑道:“晏陵可是正道仙君!”

    “他也可以不是正道仙君。”林安道,“是谁规定了,他一天是正道仙君,一生都得是正道仙君了?”

    顾西川:“你就这么自信,他会为了你,而大开杀戒?舍弃原先拥有的一切?包括身份,地位,名望?”

    林安点头:“师尊他一定会的。”

    “那就预祝你得偿所愿才好,不要真心错付,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顾西川嘲弄道。

    林安:“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顾西川笑了笑,见雨停了,天色也泛明了,不能再继续耽搁了,看了一眼白苏,又道:“林安,晏陵最在意的徒弟是你,只留你一个人质,便足够了。”

    林安立马觉得大事不妙,猛扑过去,却被黑袍人死死拽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西川一剑刺穿了白苏的胸膛!

    “再见。”顾西川残忍地笑了笑,抽出长剑,一掌将之打落下了悬崖。

    “师兄!”

    林安看得目眦具裂,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脱了黑袍人的束缚,猛然扑到了悬崖边上。

    底下就是万丈深渊,一眼都望不到底。

    人掉下去,定是尸骨无存!

    更何况,三师兄被刺穿了胸膛,还被打了一掌!

    “我跟你拼了!”林安恨恨地扑了过去,撕扯着顾西川,作势抱着他一起往悬崖底下坠。

    后脑勺蓦然一痛,就被打晕过去。

    在意识彻底断开的一瞬,他隐约好像听见顾西川说了句:“只有死人,才不会被怀疑。”

    其余的,就再也听不见了。

    待林安再度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捆了起来,吊在了石室之中。这里光线昏暗,地方不算宽敞,只够摆下一张石床。

    而石床上躺着的,正是二师兄!

    林安先是一喜,随即忙左右环顾,见周围没有人之后,才敢轻唤道:“二师兄,醒醒,二师兄!”

    叶阳君还在昏睡,又做了同样的梦,在梦里,他和魔尊之子不着寸缕地紧紧缠在一起,魔尊之子皮糙肉厚,在床笫之欢上,极其耐折腾,一直隐忍着,咬紧牙关,不肯出声,只有被逼得紧了,才会从齿间,泄出几声吃痛的闷哼。

    声音婉转动听,如哭似泣,有时还会咬着牙,连名带姓地喊他:叶阳君!

    叶—阳—君!

    只是这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明了起来。

    叶阳君缓缓睁开眼睛,耳边依旧传来压低的喊声:“醒醒,快醒醒啊!”

    他这才惊觉旁边有人,艰难地撑起身子,定睛一瞧,被吊起来的,竟是林安。

    先是一愣,随即惊问:“你怎么在这?”

    “很明显,我是被绑来的啊。”

    林安很是郁闷,为什么同样都是人质,二师兄能舒舒服服躺在石床上,而自己却被五花大绑,吊了起来。

    但很快,他又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不由难过起来。

    叶阳君只觉得浑身酸软,半点力气也没有,更是连一丝灵力都提不起来,便知自己也中了暗符,听见此话,抬眸望去,见林安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便误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遂温声细语地安抚道:“我没事,只是中了暗符,一点灵力也使不出来,你不必为我担心。”

    林安哪里是为他担心,分明是在难过三师兄的死,可他要怎么和二师兄说这个事?

    见林安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的,叶阳君又道:“你莫怕,若是那姓顾的,一定要杀你,我定会挡在你面前。”

    林安抬眸,望了过去。

    叶阳君有些难为情,赶紧偏过头去,清咳几声才道:“无论如何,你终归是师尊的徒弟,我的同门师弟。”

    想不到二师兄还挺在意同门之情的,若是得知,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已经惨死,那岂不是得恼恨到当场呕血?

    林安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告诉二师兄实情。下一瞬,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赶紧眼睛一闭,假装昏迷不醒。

    不一会儿,脚步声就近了,石门从外推开,顾西川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见叶阳君已经醒了,便笑道:“你终于醒了。”然后望了一眼吊着的少年,又道,“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叶阳君沉声道,“若你只是和魔尊,以及魔尊之子有仇,现在,你已经抓到他了,为何还不肯收手?”

    “那是因为,你体内藏有我师兄的残魂。我又怎么舍得放你走?”顾西川缓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叶阳君的手腕,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你的皮相不错,不如,你让出躯壳来,我便饶了其他不相干的人,如何?”

    此话一出,林安暗骂他好生不要脸!

    既然要陆雪衣重生,那势必要借尸还魂,那借谁的尸体不是借?

    非得挑个大活人!

    把躯壳让出来,那二师兄不就成孤魂野鬼了?

    叶阳君冷笑:“我属性为火,陆雪衣只怕受不住我这身阳刚之气。”

    “说得也对。”顾西川松开了他,展开把折扇,徐徐摇了摇,怅然道,“若说皮相好,那还得是晏陵仙君,他的身躯若是能为我师兄所用,那就再好不过。”

    “你敢!”叶阳君神情一凛,寒声道,“你若敢伤我师尊半分,我纵是死无葬生之地,也必不会放过你!”

    顾西川哈哈大笑道:“你对晏陵还真是忠心耿耿,可惜啊,在晏陵仙君心里,终究是那个晚来的,更加重要!为了救林安,晏陵可是当众舍弃了你呢,你不气,不怨,也不恨?”

    林安心里狂喊,挑拨离间!

    这分明就是在离间晏陵和二师兄之间的师徒之情!

    二师兄可千万不能受这厮迷惑啊!

    叶阳君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转变,随即又道:“我相信师尊行事,自有师尊的道理!”

    “哦?那倘若晏陵仙君要杀你呢?”顾西川笑问。

    叶阳君:“那定是我该杀!”

    73   林安死里逃生了

    ◎师尊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实话实说, 林安有被震惊到,想不到二师兄居然还是个恋爱脑!

    顾西川道:“那我若是告诉你,林安就是晏陵的情劫, 二人之中,必有一人得死在对方手中, 你又该如何?”

    叶阳君神情骤变, 下意识站起身来,却又因为四肢无力, 而瘫坐回去,只觉得胸口蓦然一阵滚热, 像是有把火在烈烈燃烧。

    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师尊的情劫, 怎么可能是林安?

    明明在梦中,师尊自甘堕落, 和魔尊在一起了, 林安早早就被叶阳君折磨死了。

    “你也不信?”顾西川蹙眉道, “但我说的句句属实。”

    叶阳君咬牙道:“不许你污蔑我师尊的清白!”

    “我有没有污蔑晏陵仙君, 你不妨亲口去问一问, 但他会不会说真话, 我便不知道了。”顿了顿,顾西川又诡笑道, “说来, 晏陵仙君和魔尊之子, 还真是有缘分呢,连出身也颇为相似。”

    叶阳君气得胸口剧烈喘|息, 恨不得一拳头狠狠砸上去, 偏偏又没有一丝力气。

    林安也恨得不行, 听见最后一句, 竟有点茫然。

    什么叫作,出身相似?

    怎么就相似了?

    顾西川缓缓道:“晏陵仙君其实并非是清河墨氏嫡出子弟,分明就是个野|种,和魔尊之子一样,不过就是其母婚后,和其他男人所生的孩子。”

    此话一出,叶阳君还没来得及开口,林安就先不淡定了,也顾不得装死了,当即怒斥道:“你少胡言乱语!我师尊清清白白!”

    “怎么不继续装死了?”顾西川回眸瞥他一眼,“一提到晏陵,你就急了?你三师兄死的时候,也没见你恼恨成这样。终归还是晏陵更重要,对吧?”

    “你说什么?三师弟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叶阳君惊问。

    “我说了,他死了。”顾西川淡淡道,“坠落悬崖,尸骨无存。”

    只这一句,叶阳君就急火攻心,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林安赶紧道:“你住口!”

    “你让我住口,我便住口?你是我什么人?”

    林安:“我是你……”爹,爹字还没出口,顾西川就打断了他,寒声道:“你想好了再说,我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

    林安很识时务,果断闭嘴了。

    顾西川依旧侃侃而谈,摇着折扇,肆意在石室之中踱步,笑道,“晏陵的生母,本是景国王姬,与当时景国的君王一直不清不楚,后来奸|情被撞破了,王姬便离开了景国,再后来遇见了当时墨家的家主,与之成婚。婚后很快就怀孕了,就在临产前期,又独自赶往景国,生下孩子后,便消失了。”

    这事林安已经知道了,但问题是顾西川所说和晏陵之前说的,有些不同。

    “那孩子一生下来,就体弱,墨家对外声称孩子早产,可到底是早产,还是足月,只怕还存疑吧。后来,墨家家主多次找寻王姬,却始终找寻不到,郁郁寡欢而死。”顾西川话到此处,又望向了林安,笑问他,“你说,晏陵的身世是不是同你挺像的?”

    林安啐道:“才不是你说的这样!不管是我,还是师尊,都不是你说的那样身世不堪!”

    “那倘若,晏陵的身世,就是这般不堪,你会如何?”顾西川问。

    倒是把林安给问得愣了一下,但只是一下,他就大声道:“就算是,那又怎么样?上一辈的恩怨,又不是师尊的错!”

    “你倒是对晏陵一片痴情啊。”顾西川感慨道,“晏陵仙君真是好命,收的徒弟们都对他一片痴情。你是这样。”又转身用扇子指了指叶阳君,“你也是这样。就连你们的大师兄,也是这样,一提到晏陵的事,就恨不得扑过来狠狠咬我两口。晏陵仙君真是会训狗。”

    “我都不知该说,晏陵是会教徒弟,还是该说他真不会教徒弟。寻常他都是用美色,来身体力行教导你们的么?”

    这话可太难听了!

    林安实在忍不住,一口唾沫吐了出去,顾西川抬扇一挡,寒声道:“你可真是不知死活!”

    立马就要用扇子打林安的脸,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川,住手!”

    顾西川浑身一怔,猛然回身。

    又听叶阳君用不属于自己的声音道:“我已经告诉过你,魔尊之子是无辜的,你为何还要把他抓来,如此咄咄逼人?”

    “师兄,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比起魔尊当年对你做的那些事,我如今所作所为,不过就是报仇雪恨而已。”顾西川明显语气软了几分,“我都不曾像魔尊那样,肆意玩弄魔尊之子,已经是听了师兄的话。”

    他上前搀扶着“叶阳君”,语气更加温柔。

    “待我做完这一切,就能和师兄在一起了,师兄还会是从前那个明亮干净的师兄,而我,也依旧是跟在师兄身后,成天缠着师兄要糕点吃的小师弟。”

    林安听见此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儿,又有点说不上来。

    “阿川,收手吧,现在收手,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我已经无法收手了…”话到此处,戛然而止。顾西川挥手让其再度沉睡,将之缓缓放回石床。

    然后又望向了林安。

    林安以为他要打自己,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谁料顾西川突然问他:“晏陵有没有被魔尊糟|蹋过?”

    “没有!”

    “说实话。”

    “实话就是没有!”

    顾西川:“你再说一句没有,我就打掉你一颗牙齿。”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就是没有!就算你杀了我,还是没有!”林安一口气说了好多没有,说完之后,就狠狠抿着嘴唇。

    顾西川道:“那倘若有呢?”

    “就算有,那又怎么样?”林安神情认真地道,“这又不是师尊的错。师尊也只是个无辜受害的可怜人!”

    “你居然是这么想的么?”顾西川面露几分茫然。

    “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那你认为,陆雪衣当初被魔尊糟|蹋了,竟还是陆雪衣的错了?”林安反问。

    顾西川摇头。

    “那你还问我作甚?不管师尊之前怎么样,但我既然喜欢他,就会包容他的一切。哪怕像你说的,他不是墨家的子弟,可那又怎么样?”林安正色道,“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又不是他的身份!”

    顾西川用一种很晦涩的眼神,望着林安。好久之后,才沉声道:“我很喜欢你的性格。倘若,你不是魔尊之子,或许我们会是朋友。”

    林安:“我才不会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他是指顾西川在外乱找替身的事。

    顾西川却道:“其实,有时候你看见的事,未必就是真的。”

    “你什么意思?”

    可顾西川已经不再理他,转身就离开了。

    林安气得要死,最烦这种故弄玄虚的谜语人了,开门见山地说能死啊?

    他没被贴暗符,但绑成这样吊起来,也不好受。

    喊了几声二师兄,也没将人喊醒,又累又困,但又实在难受得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就听见有土块松动的声音。

    林安睁开眼睛,仔细听了片刻,竟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洞,很快就成了个大洞,鲮鲤探出脑袋来,冲着林安开开心心打招呼。

    林安满脸惊喜,压低声儿道:“你怎么找来的?快想办法,把我救下来!”

    鲮鲤虽然长得猥|琐,但行事还是挺靠谱的,跟大耗子一样,顺着墙壁爬到了林安身上。

    张嘴就咬他身上的绳索。

    林安道:“你怎么这么笨啊?这绳索既然能捆住我,势必就不是普通的绳索,光靠牙咬,怎么可能……呃。”

    话音未落,绳索就被啃断了。鲮鲤得意洋洋地龇牙道:“可我的牙,也不是普通的牙啊。”

    林安被放下来后,忍不住问他:“你真的只是化形期的小妖?”

    鲮鲤点头,然后又挠了挠头:“应该是吧。”

    林安:“……”

    眼下很显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忙去拍了拍叶阳君的脸,低声唤他:“二师兄,醒醒,二师兄!”

    叶阳君悠悠醒转,见他竟已经下来了,还愣了一下。

    “我带你逃出这里。”林安压低声,指了指鲮鲤打出来的地道,“你跟着我一起爬出去。”

    叶阳君摇了摇头:“我中了暗符,只会拖累你。”

    这倒是句实在话,不过林安还是又问了一遍:“那你确定不跟我走?”

    “你先走,若是被发现了,我还能帮你拖延片刻,若是带着我,那你我都走不了。”叶阳君望了眼石门,又催促道,“你快走!”

    林安点头,没再犹豫,一扭身就化作了黑蛟,跟着鲮鲤钻进了地道。

    鲮鲤边爬边道:“小主人,我是你的灵宠,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得到!”

    “这次多亏了你。”林安又问,“师尊他们如何了?”

    “你放心,有仙君在,大家都平安无事,只是仙君知道你丢了之后,大发雷霆,质问大家为什么不看住你。”鲮鲤话到此处,还心有余悸地道,“仙君发起火来,真是好吓人啊。”

    林安也知道师尊有时候严肃起来很可怕,但也不至于像鲮鲤说的那样吓人吧?便道:“胡说,师尊长得那样好看,怎么可能吓人?”

    “我说的是真的,比鬼都可怕。”鲮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小主人,为什么你身上没被打下暗符啊?”

    林安一愣,爬行的速度都慢了点。

    对啊,为什么顾西川没在他身上打暗符?

    想了想,林安道:“应该是我身上有凤羽的保护。”除此之外,也或许是顾西川故意放他回去通风报信的。

    不过很快,林安的第二个想法就被打消了,才探出头来,就看见黑袍人正堵在他的面前。

    冷不丁看见这鬼东西,是个人都会吓一跳的。

    林安惨叫一声,脸色都白了几分。

    眼看着那鬼东西又要来抓他,鲮鲤立马弹飞出去,铺在了鬼东西脸上,还冲着林安大喊:“小主人!你先走!”

    林安赶紧爬出地道,还没逃出多远,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破风声,猛然回身,就见鲮鲤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倒飞而来。他赶紧伸开双臂,接了个满怀。

    双双抱在一起,顺地滚成了一个球。

    约莫滚了得有十几丈远,才啪叽一下,瘫在地上,成了一长条。

    “我,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黑蛟肚皮朝上,两爪抱着鲮鲤,剧烈喘气。

    “小主人,振作一点!”鲮鲤大喊,忽又惨叫一声,“啊!”

    却见一把镰刀,狠狠劈了过来,吓得他立马缩成了一个铁甲球,用小小的身躯,努力护住小主人。

    下一瞬,就听铮的一声,刀剑相接,灵力四溢。

    林安一愣,赶紧仰头一瞧,顿时喜上眉梢,大喊了声:“师伯!”

    卫枫闪现而来,一剑将黑袍人逼退,那黑袍人被打退后,竟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

    “你怎么样?可有受伤?”卫枫轻声询问。

    林安摇了摇头,就是太累了,一点劲儿都没有,甚至连人形都无法维持。

    卫枫见状,便一挥衣袖,将林安和鲮鲤一同收了进去。待至客栈时,才将他们放了出来。

    众人见林安总算回来了,立马就围了上来,李如月满脸激动地拉着林安的胳膊,大声道:“你能活着回来,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了!”

    往林安身后看了看,他又问:“对了,白师兄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出去了?”

    “师兄他,他……”林安有些难以启齿。

    “他怎么了?你快说呀!”李如月催促道。

    卫枫见状,便道:“林安,你随我去见你师尊。”

    林安本来还能故作镇定的,可真当见了师尊,瞬间就绷不住了,要不是师伯还在,他都要一头扎师尊怀里了。

    卫枫询问道:“白苏到底怎么了?”

    “三师兄他死了!”林安一五一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说完之后,语气都有些哽咽了。

    卫枫一拍桌子,怒道:“岂有此理!”

    吓了林安一跳,脸色都有点泛白。

    这事说起来,并不怪林安。

    但要是较真起来,和林安确实有推脱不了的关系,尤其他和白苏是一起出门的,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怎能不惹人非议?

    晏陵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对林安招了招手,等林安有些惶恐地凑过去时,就被师尊抓着手,来回打量了几遍,轻声道:“那你可有受伤?”

    林安摇了摇头。

    晏陵也没说什么,抓着林安的衣袖,往上捋,果然看见原本白皙的小臂上,布满了擦伤,一看就知道是在地上翻滚所致。

    “还说没受伤,这是什么?”晏陵的语气沉了几分。

    卫枫深呼口气,也知此事不怪林安。

    首先,白苏是师兄,当时晏陵急着去救温琼,其余弟子都听命白苏。

    林安又没有任性妄为,而是陪同白苏一起出门,而出门的原因,也只是为了买糯米,为温琼拔毒。

    那又有何错?

    如今,林安能活着回来,就已经是他命大了。

    卫枫道:“不管怎么样,先处理一下伤势。”

    便起身暂且回避了。

    “师尊。”林安小声道,“是我没用,我打不过那个化神期。”

    “不怪你。”晏陵轻声道,把林安的衣服剥了之后,才发现他身上到处都是擦伤,严重的地方一片乌黑,还往外渗血。

    也不知道林安都是怎么忍住的,居然说自己没受伤。

    处理好之后,晏陵才郑重其事地道:“往后,没有为师的允许,不准再离开师尊半步,记住了么?”

    “可我当时,是看师尊的眼神行事的。”林安小声辩解,“师尊不是让我盯着三师兄吗?”

    晏陵道:“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该笨的时候,怎么就这么机灵?”他确实是这个意思,但没让林安大雨天跟着白苏一道儿出去。

    甚至,都没有过来询问师尊。

    幸好林安平安回来了,否则,晏陵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护得住别人,却护不住林安,简直可笑至极。

    “师尊,三师兄有问题么?为什么要我盯着他?”林安一头雾水。

    晏陵:“那你与他经过这一夜的艰险,可发现了什么?”

    林安仔细回想,确实处处有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

    晏陵道:“目前,我也只是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

    “师尊是认为,幕后指使是三师兄?”林安惊讶道,“这不可能!三师兄连我都打不过,他又怎么可能操控得了顾西川?而且,三师兄和我又无冤无仇啊。”

    最重要的是,三师兄一直对师尊十分敬畏,怎么可能做出不利于师尊的事?

    哪怕就是为了得到师尊,也不会下作到牵连无辜吧?

    “所以我说,这只是猜测。”

    林安还是觉得这太离谱了,问道:“师尊又是怎么怀疑到三师兄身上的?”

    晏陵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就是从蛛丝马迹上发现的了,林安道:“我倒是不知三师兄的身世,他还有没有亲人在世?”或许可以从三师兄的亲人身上入手。

    晏陵摇头。

    “是孤儿啊?”

    原文里倒是没有介绍白苏的身世,大部分关于他的剧情,都是在欺师灭祖,师兄们吃肉,他从旁混口汤,要么就是背景板。

    “他是师兄从邪祟手中救下的,当时年纪小,受惊之后,记忆全失,师兄多方打听,也没寻到他的家人,见他乖巧听话,根骨也不错,便将他带回了剑宗,后就拜在了我的座下。”

    林安:“那就是来历不明了?”

    晏陵点头:“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人过来寻他,想来,他的亲人们已经不在世了。”

    “那师尊可有什么仇家?”林安想了想,又问,“或者是有谁对师尊爱而不得?”

    晏陵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年少那会儿,多少是有些急功近利,想要扬名立万,遂到处诛杀妖邪,其中杀戮最重的,就是十六、七岁时,血屠海市。

    但那海市之中,尽是一些邪门歪道,到处掳走童男童女,用于修炼,残害了不少人,实在该杀。

    尤其是当时的海市之主,纵容门下魑魅魍魉行恶,实在天理难容,死有余辜。

    若白苏是海市的后人,倒是有理由寻晏陵报仇,年龄也刚好对得上。

    林安突然想起什么,就同师尊说了,自己在悬崖边昏迷时,隐约听见的话。

    晏陵沉默片刻,才嘱咐道:“此事,暂时不要声张。”

    74   师尊一直都喜欢你

    ◎如果你都知道了,定不会愿意待在师尊身边◎

    林安点头。

    他只是有点笨, 但又不傻,打草惊蛇反而不好。可一想到,三师兄可能就是幕后黑手, 还玩一出漂亮的死遁,简直觉得五雷轰顶。

    他倒是希望, 三师兄清清白白, 哪怕是死,也死得干干净净。

    林安不想隐瞒师尊, 就把顾西川说的话,大致和师尊说了一遍。末了, 他只问师尊两个问题。

    一是, 自己是不是师尊的情劫。

    二是,师尊的身世, 是不是顾西川说的那样。

    两个问题问出口后, 晏陵都保持了沉默。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林安感到很难过, 忍不住质问师尊:“不是说, 师尊从来不骗人?那为什么要一直欺骗我?”

    “告诉了你, 你定不会留在我身边。”晏陵反问他, “如果,你早就知道, 你是我的情劫, 你还会和我在一起么?”

    “不会。”林安实话实说, 难受得有些喘不上气,“我真的很怕死, 留在你身边, 我必死无疑!”

    如果说, 不知道凤凰和魔尊之间, 因为情劫而引发的惨案,那么,林安还能自我安慰一下,觉得这其实没什么。

    可自从得知之后,他就明白,想要突破境界,就是要杀了对方证道。

    凤凰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怪不得,当时凤凰要告诫林安,千万不要步了自己的后尘,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那此前,我和师尊双修,其实也是师尊默许的,对不对?”林安颤着声儿问。

    晏陵:“是。”

    这也就是说,师尊一直把他当成渡劫对象,千方百计也要将他留在身边了?

    “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不如一次性说个清楚。”林安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

    反正男欢女爱之事,不就是你情我愿?

    之前和师尊双修,他都是真心实意的,玩得也很尽兴,没有哪一次是被强迫的。

    这年头搞什么露水情缘,都很正常。

    林安自认为不是那种,离不开男人的蛟,离开了晏陵,他也能好好活着,才不会哭天抢地,寻死觅活,更加不会难过得食不下咽,辗转难眠,借酒消愁。

    他会好好活着。

    吃好喝好,天天开心。

    最多只会难受三天,就三天,多一天,一个时辰,哪怕一刻钟也不行!

    晏陵望向他的眼睛,盯着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林安都想甩袖走人了,他才开了口:“确实有一件事,一直在隐瞒你。”

    林安深呼吸:“说吧。”他能承受得住!

    “我喜欢你。”

    “什,什么?”林安愣住,竟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这还是他那个含蓄隐忍的师尊吗?

    “我说,我喜欢你。不是师尊对徒儿的喜欢,也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而是真心实意,把你当成道侣的喜欢。”

    晏陵索性就敞开了心扉,直言不讳地表达爱意。

    他只说这么一次,如果听了这话,林安还执意要离开师尊,那也没办法了。

    晏陵也不是那种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恶人,只要他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哪怕是他看中的瓜,强扭也要得到手,不管生的熟的,甜的苦的,他不管,反正他就是要得到。

    纵然结出苦果,也会一口一口地吞咽下去。

    所以,只要小黑蛟不答应,他就会亲手打造一个金笼子,把小黑蛟囚|禁在里面。

    到那时,晏陵也不当什么正道仙君了,更不是什么墨氏族人。

    他只是小黑蛟的师尊,道侣,也是夫君。

    飞不飞升,又有什么重要的?

    修道太苦,苦海无涯,他想回头是岸,又有何错?

    林安完全不知道师尊心里所想,听了这话,竟忍不住心生欢喜起来。

    但又觉得,如果就这么轻易地原谅师尊,那么以后师尊会变本加厉地骗他。

    越是难得到的东西,得到了就会越珍惜。一直以来,林安都觉得自己太主动了。

    主动示好,主动拜师,主动讨好师尊,甚至在床上也非常主动。

    生怕师尊不知,不懂,不会,可师尊分明知晓,明白,很会!

    越想越气!

    林安怒气冲冲地道:“这又是在骗我,对不对?你是想把我留在身边,好帮你渡劫!在你心里,渡劫比我重要多了。大家只看见你偏爱我,却不知道,我在你眼里,也不过就是颗棋子!”

    说完后,他就想哇哇大哭一场。

    但又觉得,哭也不能当着晏陵的面哭,太没出息了!

    他攥紧拳头,好想和师尊打一架,可也知道自己不是师尊的对手。

    在被师尊伤害之前,他选择先下手为强。

    “其实,我也只是贪图师尊的美色而已!”林安嘴硬道,“双修可以提升我的修为,尤其是和你这种修为的人双修,更是事倍功半!”他说秃噜了嘴。

    “是事半功倍吧?”

    林安:“我说的就是事半功倍!”

    “你说错了。”

    “都这种时候了,还要跟我争个对错来!我就知道,你对我果然只有利用,没有半点真心!”林安一气之下,转身就要离开。

    他要躲到师尊永远找不到他的地方。

    结果在听见师尊剧烈咳嗽时,又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悄悄回身望了一眼,想起顾西川之前说的,师尊此刻怕是强弩之末。

    毕竟接二连三的事,接踵而来。

    师尊也不是铁打的,自然也会有灵力耗尽的时候。

    可这会儿调头,就太没出息了!

    但在看见师尊唇角溢出鲜血来,他还是忍不住转身回去,抓着师尊的手臂,急声问:“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吐血?”

    不过话又说回来,师尊的血好香啊,林安魔性一上来,就忍不住想舔|舔师尊唇边的血。

    等他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咬着师尊的嘴唇,开始吸血了。

    林安大惊失色,在心里臭骂自己,怎么一点定力都没有!

    看见血就走不动路了吗?

    可是,可是师尊的血好香,好甜,对他有致命般的吸引力,勾得他忍不住亮出獠牙来,凑到师尊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晏陵发出一声闷哼,却也没有阻止,只是顺势将人揽在怀里,任由他吸自己的血,还抬手缓缓抚摸徒弟柔顺的长发。

    像是在安抚他躁动不安的情绪。

    “别,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林安一抹唇边的血,又道,“想杀我证道,没那么容易!”

    “不杀。”晏陵微笑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师尊?”

    林安也不知道,但总归不是和师尊双修,尤其现在又是这般境况,哪有那种闲情逸致。

    他抬眸望向晏陵,见师尊脸上的笑容,在慢慢消退,转而是一副凝重神情,便知师尊并不是表面这般镇定自若。

    “师尊,无论如何,上一辈的恩怨,与你无关。”林安还是忍不住出言安慰道,“虽然,我没见过师尊的母亲,但她一介凡人之躯,却敢不顾一切向神明祈愿,保佑景国子民,定是个爱民如子,心怀百姓的好人。”

    晏陵深深望向了他,低声道:“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林安点了点头,主动牵起师尊的手,又道:“我想,她一定很爱师尊,否则,也不会苦苦哀求月神娘娘救师尊一命。”

    晏陵却道:“救了,不若不救。”

    林安还是第一次见师尊这般失魂落魄,哪怕当初被魔尊囚在魔界中,饱受屈辱,也未见师尊这般黯然神伤,可见师尊这次是真的伤情了。

    居然说出这般厌世之言。

    “倘若真是这样,那也就没有我了。”林安正色道,“月神娘娘没有救你,那么,也就不会找上凤凰,凤凰也就不会祈求一个孩子,若是真如此,那也许凤凰还好好活着,哪怕和魔尊貌合神离。”

    最起码,不会死得那样早,也那样惨。

    如此说起来,晏陵和魔尊之子还真是有缘分,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注定了。

    有了晏陵的生,才有了后来的魔尊之子。

    可林安并不是真正的魔尊之子,不过就是个来自于异世界的亡魂。

    而真正的魔尊之子,却同晏陵没什么交集,有缘,但却无份。

    师伯进来时,晏陵已经把唇上的血擦干了,衣领往上拉了拉,堪堪挡住脖子上的齿痕。

    林安故作没看见,一副二十四孝好徒弟的样子,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又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告知了师伯,见师伯气愤不已,便低眉顺眼起来。

    “你先退下,我与你师尊有事相商。”

    如此,林安便退下了,才走到楼梯口,李如月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抓着他的衣袖,质问道:“白师兄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快告诉我!”

    林安已经很累了,但还是言简意赅地告诉了他。

    李如月气得眼眶通红,咬牙切齿地道:“可恶!这姓顾的阴险毒辣,可怜白师兄年纪轻轻,却被他所杀,可恶,可恶!”

    说着,还咚咚咚地跺地板,抹起了眼泪来,很快又仰头,满脸疑惑。

    “为什么三师兄都死了,你却一点都不伤心?”

    “我有在伤心。”林安长叹口气,把衣袖抽了回来,失魂落魄地道,“人在伤心难过时,并不是都像你这般掉眼泪的。”

    李如月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而且,他见林安精神萎靡不振,很显然就是一副心有余悸,惊魂未定的样子。

    竟难得出声宽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人死不能复生,待抓到姓顾的,定叫他血债血偿!”

    还像个大人一样,轻轻拍了拍林安的肩膀,也没再问什么。

    林安同他一起去看望了大师兄,然而,大师兄依旧昏睡着,脸色苍白得很。

    “仙君已经替表哥拔了毒,但余毒未清,还需要好生休养。幸好仙君及时赶去,救下了表哥,否则——”其余的话,李如月没再说下去。

    但林安也清楚,否则,大师兄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再这么下去的话,只怕那些落在顾西川手里的弟子们,也要步三师兄的后尘。

    光是这么一想,林安就头疼得紧。

    李如月见他脸色实在难看,就拉他进房里稍作休息,还端了一盘糕点给他吃。

    “虽然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做出来的点心很难吃,但你多少还是吃点吧。”

    林安摇头:“我没胃口。”

    “没有胃口也要吃,只怕还有一场恶战要打,不吃东西,哪来的力气?”经历了这些事,李大小姐像是懂事了,还主动抓起糕点,塞到了林安手里,道,“这个是桂花糕,这个是榛子酥,还有龙舌饼……”

    林安尝了一口,觉得有点干,想喝点水,茶壶却是空的。他叹了口气,把糕点放下了。

    “你等等我。”李如月提着茶壶就出去了。

    才一走,鲮鲤就从角落里冒了出来,眼巴巴地瞅着糕点。

    林安招了招手,让他随便吃,鲮鲤闻了闻,然后挨个咬了一口,似乎很喜欢吃龙舌饼,连吃带拿,听见脚步声后,又一溜烟躲了起来。

    李如月提着茶壶进来时,就看见林安坐在桌前,单手支着下巴,似在沉思。

    不知是烛火映的,还是怎么的,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来。

    稀里糊涂就给林安倒了茶,跟粗使丫鬟一样,伺候着他。

    看着林安喝了他倒的茶,有些开心,又有些生气,凭什么自己堂堂李家的大少爷,居然要给林安端茶递水?

    连声谢谢都不会说吗?

    余光瞥见糕点,见每块都被咬过,但龙舌饼却全没了,便想着,原来林安喜欢吃龙舌饼啊,那以后……

    等等,为什么自己要记住林安的喜好?

    凭什么?!

    气得李如月猛拍了下桌子,林安这才回神,看着面前人,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茶杯,这才意识到,自己没道谢呢。

    “我在家可从来没干过这种活!”李如月气鼓鼓地道,“就当是偿还你之前救我的恩情了!”

    “就,就这?”也太儿戏了吧?

    一盘糕点,一杯茶?就把他给打发了?

    怎么着也得给他整个锦旗什么的吧?

    “那你还想怎么样?”李如月眼神飘忽,“我,我是我家的独苗苗,未来是要当家主的,怎么可以给你当妾?你如果实在是喜欢我,那,那就……”

    林安:?

    刚要开口,外头又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二人现在都是惊弓之鸟,忙冲出了房门,便见外面竟来了几个身穿水墨色宗袍,手持长剑的人。

    看样子也是仙门弟子,为首之人在门口同剑宗的弟子交谈了几句,林安耳朵尖,就听见那人说,自己是清河墨氏的门生,有要紧之事,手里还拿着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但比罗盘看起来更加精致,像是什么法器。

    “好像是清河墨家的人。”李如月到底是仙门中人,比林安认识的人多,当即便道,“也就是仙君的族人,难道,墨家听闻了仙君在此,特意派人赶来相助?”

    林安心里一咯噔,感觉这事太蹊跷了,怎么会这么巧合呢?

    此前晏陵被抓到魔界,闹得整个修真界人尽皆知,也没见墨家的人出面。

    偏偏这时候冒了出来,还是在顾西川指认晏陵不是墨家子嗣的关口。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就听见楼上一人道:“大家快看!罗盘上的指针又转了!”

    众人纷纷望去,就见那罗盘上的指针飞速旋转,最终竟定格住了,顺着所指方向一瞧,二楼楼梯口,正站着一高一矮,两个少年。

    李如月两手掐腰,冲着楼下嚷嚷道:“都看着我干嘛?我哪里长得像邪祟了?!”

    “不是你。”为首的那人蹙紧眉头,死死盯着手里的罗盘,然而抬眸,沉声道,“而是你!”

    竟直指林安!

    75   顾西川想要林安的龙筋

    ◎那个界眼竟然是晏陵的亲侄儿◎

    “他不是什么邪祟, 他是魔尊之子,不过已经弃暗投明,拜到了剑宗晏陵仙君的座下了。”李如月同他们解释道, “俗话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 你们也别揪着他是魔蛟不放了!”

    林安有点诧异地瞥他一眼, 心道,难得李公子居然当众为他说话。

    他本以为, 这些人只是途径此地,用罗盘测出此地有邪祟, 遂追过来想要为民除害。

    李如月也是这么认为的, 还招呼着他们进来坐坐。

    “敢问这位公子,可有见过一名八、九个月大的婴儿?”对方沉声道, “生得粉雕玉琢, 玉雪可爱, 身上穿着大红肚兜, 脖子上还戴着一副赤金的长命锁, 上面刻有孩子的小名, 阿离。”

    林安一愣,心里暗暗咯噔了一下, 别说, 还真别说, 他真就见过!

    不就是在魔界中,遇见的那个界眼?

    其他都对得上, 只是那个界眼脖子上, 可没有戴什么赤金的长命锁。

    他暗暗安慰自己, 定是巧合, 忍不住问:“你们找孩子,怎么找到这来了?发生了何事,不如说来听听,或许我们能帮到你们。”

    “一月前,我家少夫人带着小公子归宁,行至半路时,被歹人拦路,不仅打伤了十多位门生,还抢走了小公子。为了找寻小公子,家主和少主命我等拿着罗盘,外出寻找小公子的踪迹。”对方沉声道,“原本罗盘并无任何指引,却在七日前,突然有所异动,顺着指引,才寻到了此地。”

    话到这里,还低头看了眼罗盘,见指针还不偏不倚地指向林安,便又道:“若是这位公子能透露我家小公子的下落,那么我等感激不尽,清河墨家也定会奉上厚礼答谢!”

    可这不是感不感激,答不答谢的问题,而是那个小界眼,现在已经死了,身躯还封在冰棺内,安置在了魔宫中。至于元神也是被放入了锁魂囊中,此刻正藏在林安的身上。

    林安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这个问题。

    难道要他告诉这几人,你们的小公子已经死了,还是被晏陵,也就是你们墨家的嫡系子弟,亲手杀死。

    只为了能破开结界。

    他能这么说吗?

    他敢这么说吗?

    本来晏陵就身世存疑,恐怕在墨家也不受待见,之前都快死在魔界了,墨家也没派个人过来,可见都不怎么在意晏陵的死活。

    若是得知晏陵杀了墨家的骨肉,只怕……

    容他算算辈分,现在墨家的家主,应该就是晏陵的二叔,少主则是晏陵的堂弟,堂弟的孩子,就是晏陵的亲侄儿!

    林安直到此刻才明白,原来顾西川居然下了盘大棋!

    竟是要一步步将晏陵拉下神坛,让他名声尽毁,让他众叛亲离!

    这很明显就是冲着晏陵去的!

    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林安心惊肉跳,但表面却佯装镇定,正思索着,怎么暂且蒙混过去。

    李如月道:“被歹人掳走?听起来好生耳熟……我之前也被掳走了!”

    说到这里,他就很生气,“还在我身上打了暗符,以至于我家的人都无法确定我的方位!”

    “竟有此事?”那名墨家的门生神情一凛,喃喃自语起来,“难不成,此前罗盘无法定位小公子,也是因为他身上中了暗符?”

    然后又问李如月,“掳走你的歹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是天道宗的少主,顾西川!”李如月大声道,“我与他无仇,但他与林安有仇,就想掳走我,嫁祸到林安身上,让我们鹬蚌相争,好坐收渔翁之利!”

    说着,还恍然大悟一般地同林安道:“你说,这回是不是也是这样?姓顾的掳走了墨家的小公子,然后栽赃陷害你,好让墨家为难你?但仙君既是墨家的人,也是你的师尊,定会袒护你,然后……”他有点转不过来了。

    林安脸上的冷汗流得就更多了。

    “或许有这个可能,但此罗盘不会出错,我家的小公子此刻,就藏在这位公子的身上。”门生眼神犀利,似能生生穿透林安的躯体,沉声道,“敢问,我家小公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真藏你身上啊?”李如月大惊失色,“可你身上哪里是能藏个孩子的?难不成……”他异想天开地望向了林安的腹部,还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

    甚至还想凑过去,听听胎动。

    林安一把将他的爪子打开,尽量保持镇定地道:“此事说来话长,不如坐下来慢慢聊。”

    饶是林安已经足够委婉地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可事实就是事实,那几个墨家的门生,在得知小公子竟已经死了,便神情大变,尤其在听说,竟是林安等人为了破阵,才杀了小公子,更是一把掀了桌子。

    齐刷刷地拔出长剑,指着林安,厉声道:“你竟敢杀了他?!他才八个多月!”

    一旁的剑宗弟子见状,也纷纷拔出长剑来。

    林安赶紧道:“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是逼不得已!”

    “好一个逼不得已!为了一己之私,就残杀了一个婴儿,如此心狠手辣,果然不愧为魔族人!”门生面色阴寒,逼着林安交出锁魂囊。

    林安道:“交出来可以,但我当时并非存心要杀他!”

    “休要狡辩!快把锁魂囊交出来!”

    林安无法,只能把锁魂囊取了出来,正要交给对方时,那锁魂囊竟飘了起来,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正好落在了晏陵手里。

    晏陵竟不知何时,已经出来了,同卫枫一左一右,站在二楼。也不知听了多久。

    门生:“仙君这是何意?”

    晏陵道:“锁魂囊暂时还不能交给你们,若是想要,可让你们的家主,或是少主亲自来取。”顿了顿,他看了一眼林安,又道,“此事,与林安无关,是我杀了那孩子。”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除了林安之外,都用十分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晏陵。

    然而晏陵神情自若,似在谈论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脸上没有任何一丝情绪起伏。

    “若是墨家要问罪,尽管来寻我。”

    几个门生面面相觑,皆对此感到无比震惊。为首的门生沉声道:“敢问仙君,可还记得自己也是墨家子弟?”

    “你还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说这句话。”晏陵冷睨过去一眼。

    那门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待回过神时,脸上不由闪过一丝难堪,很快又道:“小公子是少主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孩子,少夫人因此大病一场,至今为止还缠绵病榻。若是此次不将小公子带回去,我等无颜面对少主!”

    晏陵:“若是交给你们,只怕还未回到墨家,就要再度被人抢了去。”

    李如月一听,立马道:“就是就是,仙君说得对!”

    “仙君这是在怀疑,我们几人的实力?”门生道。

    “化神期巅峰,你打得过吗?”林安问他,“而且,还不止一个化神期巅峰,连渡劫期的高手都有。”

    “如何可能?天道宗何时有这般多的化神期?”门生并不信,甚至觉得这是他们故意危言耸听,还道,“天道宗一共只有两个渡劫期,一个是天道宗的宗主,一个是大司命,难不成连他二人,也参与其中了?”

    “信不信由你,但你今夜若是踏出这个客栈的门,只怕就会有生命危险。”林安又道:“实不相瞒,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三个师兄的修为如何,大师兄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二师兄被顾西川抓走,生死难料,三师兄已经身死道消。还有多名剑宗弟子被掳走,现在都不知生死。”

    李如月道:“我可以作证,我不是他们剑宗的弟子,林安的话,你们不信,那我说的,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那几个门生面面相觑起来,思索了片刻,为首的才道:“那我先传讯回去,请少主前来。”见晏陵点头了,便出去放了信号。

    闹了这一出,众人都没什么困意。翌日一早,李家的人总算找了过来。

    其中也包括家主和夫人。

    李如月一看见他们,立马飞扑过去,也不管众目睽睽之下,就嗷嗷叫了一通,各种撒娇。

    林安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隐隐有些羡慕。

    趁着大人们都聚在一起,商议事情。

    李如月拿着龙舌饼过来,一股脑塞林安手里,得意洋洋地道:“这是我娘带给我的,还是从家里带过来的,肯定比乡村野店做的好吃,你快尝尝!”

    林安哪有什么心情吃东西,刚要婉拒,嘴一张,就被塞了东西。

    李如月眼巴巴地问:“好吃吗?好不好吃?”

    林安尝了尝,确实挺好吃的,酸酸甜甜的,还带点梅子的清香。

    应该是果脯。

    但这重要吗?

    重要的是,李大小姐什么时候和他这样亲近了?一言不合就塞东西给他吃!

    “我家那边可热闹了,一年四季风景如画,到处都是名山名水,还有很多画舫和酒肆,还盛产一种叫作酸浆的果子,又甜又酸,汁水很多,不仅能入药,酿出的酒也很好喝,你肯定没喝过……”李如月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有的没的,末了,还说了句,“肯定比暗无天日的魔界好玩。”

    林安有点纳闷:“你是不打算修道了,想转行当导游了啊?”

    “什么游?”

    李如月没听懂,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让林安知道,他家那里特别好玩,只要林安去了,就一定会流连忘返。

    如果林安执意对他一片痴心,想和他在一起的话,李如月仔细考虑了很久,觉得也不是不行。

    但他肯定不能嫁到魔界去,更不能当妾。

    只要林安愿意舍弃小蛇和小狐狸,再入赘到他李家,那么,李如月也就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说了半天了,你到底想不想去我家玩?”李如月有些羞赧,但很快又凶巴巴地道,“你可别误会!我才不是想和你交朋友,只不过我爹娘说了,这次险些冤枉了你,而你不计前嫌,还救了我,让我好好答谢你!”

    “原来如此。”林安明了,见李如月一脸奸计得逞的鬼祟样,忍不住道,“你该不会憋着什么坏吧?”

    李如月惊道:“我好心好意邀请你来家里玩,你竟还怀疑我?”

    林安:“可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气得李如月跺脚,冷哼一声,扭身就走。

    林安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心道,动不动就生气,还真是大小姐脾气。

    鲮鲤突然冒了出来,神神秘秘地拉着林安,小声道:“小主人!我刚刚跑去偷听了!”

    “什么?!”林安震惊,同样低声道,“你去偷听,怎么不带上我?”

    然后就拉着鲮鲤,走到角落里,问他都听见了什么。

    鲮鲤便哇啦哇啦倒豆子一样,虽然说得乱七八糟的,但林安还是大致听懂了。

    也就是说,晏陵没有隐瞒暗符的事,既然那暗符只有景国王室族人可习,那么只要找出习得暗符的方法,由他来学,就能解除李如月身上的暗符。

    还有就是,他们一致认为林安这次能逃出来,并非侥幸,恐怕就是顾西川故意为之。

    至于缘由,只怕就是想引他们前去,好一网打尽,定提前设下了重重埋伏。

    鲮鲤道:“师伯说,他亲自前往了天道宗一趟,但天道宗的宗主说,早已和顾西川断了父子关系,若是顾西川在外闯了什么大祸,只管处置,死生不论,都是他咎由自取。”

    “乖乖,这真的是亲爹吗?”林安忍不住感慨道,“如果是真的,那天道宗宗主还真是大义灭亲啊。”居然连亲生儿子都能说断就断,说弃就弃。

    可能在他眼中,任何人,哪怕是亲生的儿子,也比不得宗门重要吧。

    多年前能舍弃陆雪衣,现如今又舍弃顾西川。

    林安不知该评价他是大义灭亲,还是六亲不认,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没有助纣为虐。

    若是整个天道宗也参与其中,反而麻烦,只怕免不得又是一场厮杀。而自古以来,权势相斗,死伤的都是一些无辜之人。

    林安虽然厌恨顾西川至极,但并不想牵连无辜。

    才一愣神,忽听外头传来一道破风声,随即就是弟子们的惊呼声,林安赶紧冲出去查看,就见是一支灵力化作的火箭,直挺挺地扎在了大堂中的石柱上,上面还附有一张纸条。

    众人一窝蜂地拔剑往外冲,林安赶紧出声阻拦,行至门口时,见天色昏沉,周围一片死寂,别说是个人影了,就连个鬼影都没有。

    “把客栈的门关好,堵死了,任何人夜里都不许出去,也不许单独行动,哪怕夜起,也最起码三人同行!”林安又折身回去,才取下纸条,那火箭瞬间就消散殆尽了。

    “这不是叶师兄的火箭吗?怎么会突然从外面|射|进来?难道……”一名弟子沉声道,“难道刚刚外面的人,竟是叶师兄?”

    “可他为什么不进来呢?”又一名弟子开口。

    这真是个好问题。

    如果能进来,肯定就进来了。

    若不是求救信,只怕就是……

    林安也管不了许多,直接展开纸条,就见上面龙飞凤舞两行大字:明日午时三刻,城西十里外,月神庙一见。晏陵仙君提龙筋单独前往,否则,便将叶阳君炼制成傀儡。

    可恶!

    林安气得咬牙切齿!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并不是什么求救信!而是顾西川的邀请函,邀请晏陵明日午时三刻,前往月神庙赴一场鸿门宴!

    而随礼则是龙筋!

    眼下这么一堆人,不就林安这一条龙?虽然更确切的来讲,他是蛟,可蛟龙蛟龙,也是有龙筋的。

    那不要脸的玩意儿,不久之前还口口声声说,喜欢林安的性格,还说什么,若他不是魔尊之子,想和他当朋友。

    通通都是扯淡!

    这才过去多久,就想着抽他的龙筋了?

    林安郁闷至极。

    都不明白顾西川绕这么大一圈,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想要他的龙筋,那么此前将他绑去,还把他打晕了,完全有机会抽他的龙筋。

    别说抽龙筋了,把他大卸八块都行啊。

    可偏偏在他逃走之后,才想要他的龙筋,很难不让人怀疑,顾西川这又是逼迫晏陵,在两个徒弟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而方才的火箭,正是叶阳君的法器。

    法器都认主,尤其是上品法器,除主人之外,决计不会听从任何人的指令。

    林安也不相信,顾西川能逼得了叶阳君,就以叶阳君对师尊的忠诚,哪怕就是把所有人质杀光了,也不可能让他做出半点伤害师尊,或是让师尊为难之事。

    由此可见,二师兄定是被顾西川给控制了!

    “这纸条上写了什么?”有人在问,“不该先拿给师长们过目?”

    林安:“我这便拿去,你们都打起精神来,不管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许随意出去。”

    然后就捏着纸条,往楼上走。

    鲮鲤亦步亦趋地跟着,小声问:“小主人,要不然咱们一起回魔界罢,不要再管这里的事了。”

    “那姓顾的,残杀了那么多魔族人,还意图侮|辱凤凰,若我就这般灰溜溜地逃回魔界,你觉得那些魔人会认可我,拥护我继承魔尊之位吗?”林安反问他。

    鲮鲤:“当魔尊有什么好的?还不如现在这样自由自在。”

    “当然重要!”

    非常重要!

    只有当了魔尊,他的身份才能足够和晏陵匹配。

    自己掌权,总比别人掌权,然后跟哈巴狗一样听命行事,要强太多了。

    再说了,那姓顾的之前把小蛇祸害得那么惨,还几次三番要对林安痛下杀手,此仇不报,林安心里怨气难消。

    顾西川说的条件,实在太令人为难了。

    林安就是想钻个空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其他的龙。

    龙筋被抽,他岂不就废了?

    林安犹豫了一会儿,很快又鼓足勇气,敲响了房门,随即传来师伯的声音,让他进去。

    他进去时,就感觉到气氛十分凝重,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林安言简意赅地说明一番,然后把纸条递了上前,师伯率先伸手接过,展开一瞧,顿时脸色又沉了几分,而后又让晏陵看。

    晏陵在看见纸条上的字迹时,神情也阴沉下来,寒声道:“他当真是不知死活!”一攥拳,就将纸条捏成了齑粉。

    李家主与夫人对视一眼,便问:“发生了何事?”

    卫枫道:“顾西川说,要约晏师弟单独见面,但要让他带一条龙筋去,否则,就要将晏师弟座下的二弟子,炼成傀儡。”说到龙筋时,还看了林安一眼。

    很显然,大家都明白,顾西川说的龙筋,就在林安的身上。

    卫枫问:“林安,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林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然后缓缓道:“我,我自然是想救二师兄,可,可我也不想被抽龙筋。”这是实话。

    虽然二师兄之前和他有过节,但他都报复回去了,现如今算是不亏不欠。

    若是能救,他定不会袖手旁观,可若是抽他的龙筋,他也不肯。

    疼就暂且不说,林安打小也是看过哪吒传奇的,敖丙那么厉害,纯血统的龙族太子,被抽了龙筋,都成了那副衰样,那林安只是区区一条蛟,而且还是魔,被抽了龙筋,还有命活吗?

    他和二师兄之间,几乎没有任何情分,根本不值得他抽龙筋,来换二师兄的命啊。

    76   这好变态啊

    ◎这阴暗性子和师尊一点都不像◎

    当然, 这种话也不好当众说。

    卫枫道:“你倒是实诚。”然后又同晏陵道,“纵是拔了龙筋给他,他也未必就能信守承诺。若是事事都依着他, 反而让他称心如意了。”

    林安听见此话,便暗暗松了口气, 知道师伯并不同意拔他龙筋。连师伯都不同意, 那师尊就更加不会同意了。

    晏陵道:“他想与我单独见面,便如他之意。”

    翌日, 晏陵便按照约定,准时来到了城西十里外的月神庙。

    说是月神庙, 但这庙子实在荒废得厉害, 院里杂草丛生不说,里面也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也不知多久没人来过了, 早就断了香火。

    屋顶还破了个大窟窿, 月神像不知经过了多少年的风雨洗礼, 如今已面目全非, 再无往日半点光辉了。

    如此破烂肮脏之地, 晏陵踏足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我已依约来此, 还不现身一见?”

    此话一出, 头顶就传来顾西川的笑声:“我可不敢现身和仙君一见, 上次险些死在仙君手中,自是万事小心谨

    慎些才好。”顿了顿, 又道, “我让仙君带的东西, 仙君可带了来?”

    晏陵抬起右手, 语气平淡地道:“就在掌心,你不妨亲自查验。”

    顾西川似乎惊了一下,随即才道:“仙君莫不是以为,我会相信?以仙君对魔尊之子的偏爱,又怎么会舍得抽他龙筋?”

    晏陵:“你既知,又何故多此一举?”

    “我不过是想再确认一下,在仙君心里,究竟是二徒弟重要,还是小徒弟更重要。答案已经显然易见了。”顾西川笑着,又似在同别人说话,“你亲耳听见了罢,不是我不肯放了你,而是你在你师尊心目中,根本就无足轻重!”

    晏陵听得浓眉紧锁,但并未听见叶阳君的声音。以他对二徒弟的了解,若是能说话,定会出言反驳,如此平静,定是受人所控。

    “让我猜猜,仙君手里攥着的是什么?应当就是那条小黑蛟吧?”顾西川笑道,“来都来了,快些出来吧。”

    晏陵展开手指,一条小黑蛟就爬了出来,一跃而下,瞬间就化回了人形。林安道:“事已至此,就不要再玩花样了,这次引我师尊来此,到底想如何?”

    顾西川也不想再拐弯抹角了,索性便道:“晏陵仙君,你瞧这石像,可有些眼熟?”

    晏陵又看了一眼,语气依旧平淡:“月神娘娘,自是熟悉。”

    “不对,你再仔细瞧瞧。”

    听顾西川这么一说,林安也忍不住凑近了瞧。

    眼下虽是白天,但此地阴森森的,庙里也十分昏暗,林安抬起一根手指,腾的一声,冒出了一缕蛟火,便借着这点蛟火,观察起了石像来。

    只觉得这石像身形婀娜修长,虽然早就被风霜雨雪,侵蚀地面目全非,但不难看出,定是个女神仙。

    仔细端详,身上所穿的服饰,确实和月神娘娘不太像,但即便当了神仙,也是女儿家,多置办几身行头怎么了?

    他是真看不出,这石像有什么问题,索性便望向了晏陵,却惊见晏陵神情凝重,竟还凑上前几步,情不自禁一般,向着石像伸出了手。

    却在即将触碰到石像时,又停住了。

    林安赶紧道:“师尊别碰!定是有诈!”

    顾西川笑道:“晏陵仙君似乎已经察觉出了什么,难道不是吗?”

    晏陵收回了手,沉声道:“你身后之人,究竟是谁?”

    “仙君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就问起我来了?”顾西川故作困扰,又道,“难道仙君当真一点都不好奇,自己的母亲,到底被藏在了哪里?”

    林安心里突然一个咯噔,隐隐有个念头闪现出来,望着面前的石像,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不是吧,不会那么凑巧吧?

    难道这石像根本不是什么月神娘娘,而是师尊的母亲?

    那位景国曾经鼎鼎有名的巫女,美若天仙,能与神明对话的王姬?

    倘若当真如此,为什么此地会设有王姬的石像?

    看样子时间已经很长远了,整个庙都破败不堪,但依稀还能看见案上供奉的烛台,可见从前还是受了些香火的。

    晏陵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顾西川步步紧逼,又道:“事已至此,仙君还不肯正视自己的身世?难道仙君当真就不想回到过去,亲眼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安隐隐觉得,这定是个圈套,可但凡是个人,都会好奇自己的身世,尤其还是那种身世存疑的。

    他见师尊神情凝重,似有些举棋不定,赶紧出声道:“顾西川!你又在使什么坏?这么好奇我师尊的身世,到底图的什么?”

    顾西川道:“我所图的,自然是与我师兄陆雪衣,再、续、前,缘!”

    “可你现在不是已经得到他的残魂了?只要你好生照料,终有一天,他会再度临世,到时候你就能和他再续前缘了!”林安大声道,“可你要是执迷不悟,那他就得和你东躲西藏,像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他那样正直良善之人,不该沦落至此!”

    “哈哈哈。”顾西川大笑,“是啊,他那般正直良善之人,不该沦落至此!就该永远高坐神坛,不染纤尘!”而后,他又厉声道,“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你们了!”

    林安大惊失色,忽觉脚下一阵颤动,差点跌倒,幸好师尊及时搀扶住了他。

    就见面前的石像不断脱落土块,最终竟现出了一具完整的尸首来,周围的景象也在飞快变幻。

    就当二人要看清女尸的脸时,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围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在一处庭院中,一群宫人战战兢兢,满脸紧张地拥护在一旁。

    一个穿着粉色宫裙的小女孩儿,正在玩秋千,身后一个比她大点的男孩,在后面轻轻推送。

    “王兄,推高点,再高点!”

    “飞咯!飞咯!”

    林安惊讶地望着这个小女孩,又看了看身旁的师尊,之后又看了看小女孩儿。

    总觉得,两人的眉眼,竟说不出的相似,简直像是晏陵自己生的女儿一样。

    便猜测,这个小女孩,就是晏陵的母亲小时候的样子,如此,那个男孩就是不久的将来,景国的王君了。

    也就是晏陵的舅舅,或许也是……亲爹。

    很快,眼前的景象就再度变幻,兄妹二人在雪地里堆雪人,折梅花,追逐嬉戏,还一起在廊下挂灯笼。妹妹年纪小,冻的手红红的,像小萝卜一样,哥哥就抓着妹妹的手,一边哈气,一边揉搓。

    虽然举止亲密,但寻常人家的兄妹,实际上也会这般相处。林安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怕师尊看了难过,下意识就握住了师尊的手。

    晏陵微微摇头,轻声道:“为师没事。”

    等林安再回转过神时,眼前的景象又变了,竟到处悬满了白绫,周围也响彻了压抑的哭声。

    伴随着一声:兰妃娘娘薨!

    周围的哭声就更大了,林安拉着师尊来到了灵堂,就见方才那个小女孩,一身孝服,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林安估摸着,兰妃就是她的母亲,那么,也就是师尊的外祖母了。

    “阿蘅,别哭了,兰妃娘娘若在天之灵,定不想看你哭成这样。来,把眼泪擦擦。”

    两个孩子坐在台阶上,哥哥用衣袖给妹妹擦眼泪,听着妹妹哽咽着说:“母妃死了,父王也不喜欢我,往后,我就只能一个人待在梧桐苑了。王宫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攀附权势,他们肯定会欺负我的,我害怕。”

    “阿蘅不怕,有王兄在,王兄会像兰妃娘娘一样,保护好阿蘅的。谁敢欺负阿蘅,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哥哥将妹妹搂在怀里,信誓旦旦地许诺道,“若以后我当了王君,就册封阿蘅为大王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都不许亏待我的阿蘅!”

    原来,师尊的母亲的闺名,居然叫阿蘅啊。

    倒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其实单看这几个场景,也没什么,哥哥保护妹妹,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但后面几个场景,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自从兰妃娘娘薨后,阿蘅就被接到了王后宫里,兄妹二人本来感情就很好,之后更是形影不离。

    渐渐的,两个孩子就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手拉着手,一起折梅花,堆雪人,挂花灯。

    但哥哥看妹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儿,举止依旧像从前一样亲密,甚至有时在人前,也不避嫌。

    王后察觉后,便要给儿子先娶个侧妃收心,但他以专心习读治国之道为由,搪塞过去。

    可王后居然还让阿蘅去劝。

    母子关系因为阿蘅的存在,变得紧张起来,为了能让母子二人冰释前嫌,阿蘅果断搬了出来,以景国巫女的身份,前往了巫女所住的行宫。

    不久后,吴国就派了使臣来,说是为了缔结两国之好,想要联姻,将吴国的一位公主,嫁给景国的储君当正妃。

    兹事重大,身为储君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推脱,不日后,便迎娶了吴国公主。

    婚后不说如何夫妻恩爱,但也是相敬如宾的。

    阿蘅身为王姬,原本有朝一日,也应该像吴国公主一样,远嫁别国,作为政治联姻的筹码。

    但她有个巫女身份,掌管着景国的各大祭祀仪典,就注定她不能远嫁他国。

    索性就立誓,终生不婚不嫁,以清白之躯,献给神明。后来老王君退位,新王上位,履行了儿时的诺言,册封阿蘅为大王姬。

    依旧是以兄妹相称,并没有因为长大了,身份变了,而有所不同。

    原本这一切都很正常,也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可偏偏吴国公主疑心太重,认为王君和大王姬之间,不清不楚,已有了超越兄妹之情的私情在,便变着花样去寻大王姬的麻烦。

    明知大王姬早就立誓,不会婚嫁,还是安排一些王侯贵族,青年才俊,与之见面,似乎大王姬一日不嫁,就一日不能心安。

    见大王姬不加理睬,吴国公主便变本加厉,正好姜国派了皇子过来,说是要探望有孕在身的表妹。

    吴国公主就借此机会,故意让表哥在接风宴上,见到了传闻中能与神明交流的大王姬,并对其一见钟情,心生爱慕。

    此后,就在吴国公主的有意安排之下,时常让二人见面。有意戳合二人。

    岂料王君得知后,心生不快,尤其是亲眼目睹了阿蘅和一位年轻俊美的男人,站在湖边谈笑,更是忌恨。

    表面上没显分毫,还在阿蘅面前夸赞那皇子气宇轩昂,仪表堂堂,旁敲侧击试探阿蘅的口风。

    阿蘅误以为王兄是想利用自己,去和姜国联姻,毕竟景国兵弱,而姜国兵盛,近些年还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吞并景国的国土,好在中间有个吴国斡旋,才能暂保表面的祥和。

    为了报答王兄这些年对自己的照顾,阿蘅便道:“若王兄想让我嫁,那我便嫁。”

    却不成想,这句话竟然让原本就对阿蘅有着特殊情愫的王君,心生嫉妒。

    便在一起观赏斗兽之时,命人暗中动了手脚,故意将那位姜国的皇子,推下了高台。

    虽然并未当场摔死,但却摔断了腿,血腥味瞬间就让斗兽场上的猛兽,兽|性大发,竟当场将其活活撕碎。场面极其混乱血腥,不堪入目。

    林安看到这里时,脸色都微微泛白。

    大概是明白,为什么景国会覆灭了。

    事后,王君还亲自前去安慰大王姬,以兄长的口吻,关切又温柔地道:“阿蘅,你不要太过伤心,人死不能复生。我的阿蘅这样好,将来定还会遇见更合适的男人。”

    林安简直震惊到下巴要掉下来了!

    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如此会变脸?

    倘若阿蘅真的对那皇子,有一些情份,那就是互相喜欢了,本该是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纵然是顶着联姻的旗号,但想来婚后也不至于过得不好。

    王君竟为了一己之私,就将人设计残杀至死,上一刻,还在喜悦杀了阿蘅的心上人,下一刻,就过来假惺惺地安慰她,以后会遇见更好的……

    那要是遇见更好的了,就以王君这阴暗性情,不得发疯?

    肯定来一个,杀一个。

    别的不说,就这阴暗性子,和晏陵完全不像,一丝丝都不像!

    师尊绝对不会是这个王君的亲骨肉,绝对不是!

    林安心想。

    可他不知道的是,晏陵此刻的内心,早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种阴暗性子,和他竟如出一辙!

    因为晏陵曾经也干过这种事,表面答应嫁给魔尊,实际上挑拨父子之间的关系,不折手段让林安大义灭亲,强抢自己父亲即将迎娶的新娘。

    “阿蘅,你在王兄眼中最为重要,王兄绝不会把你当成巩固势力的棋子,也不会利用你去联姻。日后,不论你想做什么,王兄都依你。若将来有一日,你遇见了真心喜欢的男人,王兄定会赐你们一处很大的行宫,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话说得倒是好听,可还不是暗戳戳地杀了试图靠近阿蘅的男人?

    事后,为了平息姜国皇室的怒火,王君便将自己不怎么疼爱的王妹,远嫁过去。

    可阿蘅生得实在美若天仙,爱慕她的男人,又何止一个?

    王君便将所有觊觎阿蘅美貌的男人,一个个暗中杀害,但凡企图靠近阿蘅,或者是伤害阿蘅的人,都无一例外,死于非命。

    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兄长的样子,对其百般关切。背地里却将阿蘅的画像,藏在了密室之中。

    每个夜深人静之时,都会独自前往观赏。

    阿蘅小时候穿过的衣服,玩过的玩具,甚至是这些年来,送他的礼物,都无一例外,珍藏其中,反复观摩。

    其中最为偏爱的,则是一盏有些破损的兔子灯,乃是阿蘅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

    破损的地方是阿蘅小时候,夜里做了噩梦,哭着要找娘时,不小心抓破的。

    景国有那么会做灯笼的能工巧匠,定是能找出一人来,把灯笼修补好。

    可王君却病态地认为,只要是阿蘅留下来的痕迹,即便不再完美,也是最为完美的。

    林安甚至还在一个小匣子里,看见半串早已经发霉到,完全不能吃的冰糖葫芦。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阿蘅吃剩下的。

    王君却将之视若珍宝,不惜用纯金镶嵌满宝石的匣子保存。

    林安忍不住感慨:“好变态啊。”

    但说出之后,又怕师尊会多心,赶紧偷觑师尊的脸色。

    见师尊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77   师尊竟然是顶级恋爱脑

    ◎师尊:吃下同生蛊,你我性命相连◎

    这绝对不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了, 在林安看来,这种感情不仅远超亲情,甚至都不太像男女之情。

    王君似乎对阿蘅有一种近乎是变态般的占有欲, 认为阿蘅是属于自己的,完完整整地属于自己。

    所以, 阿蘅碰过的任何东西, 也都属于王君。

    哪怕是阿蘅随手摸过的小狗,王君也要命人剥|下毛皮来, 制作成暖手的软垫,放在身边反复摩挲, 似乎这样就能感受到阿蘅指尖的温度。

    如此变态的行径, 瞒得过别人,但瞒不过吴国公主, 这个枕边人。

    终有一日, 吴国公主发现了密室, 闯进去后一眼就看见了阿蘅的画像, 见整个密室都堆满了阿蘅的东西, 更加认定他们兄妹之间有染。

    一气之下, 不仅撕毁了阿蘅的画像,更是在密室之中, 一通乱砸。还把那个兔子灯, 狠狠踩在了脚下。

    就在这个时候, 密室的门从外打开,王君一身玄衣, 缓步走来, 地道两旁的烛火忽明忽暗, 显得整个人阴森森的。

    在看见满地狼藉时, 脸色就阴沉下来,尤其看见撕毁的画像,以及吴国公主脚下践踏的兔子灯时,眼眸瞬间就冒出了血丝,很快就烧得通红。

    竟猛上前来,一把掐住了吴国公主的脖子,寒声道:“你在找死!”

    这一幕令林安心惊肉跳,下意识就屏息凝气起来。脖子都隐隐有些疼了,还伸手摸了摸。

    “好,好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吴国公主咬牙切齿道,“亲兄妹之间,竟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林安一听,就知道她要完了。

    其实遇见这种情况,最好的方法就是装得大度一些,表示理解,说往后会和大王姬和睦相处。

    再拿吴国出来说事,说自己在家如何如何受宠,若是在景国出了闪失,父母亲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或者还可以提一提,他们的孩子。

    总不能让孩子年纪小小,就失去母亲吧?

    一日夫妻百日恩,先打个感情牌,糊弄过去。

    反正不管怎么说,先稳住了,苟住小命要紧,等脱困之后,再从长计议。

    哪知这吴国公主怒火攻心,竟上来就戳王君的痛处,若是只骂王君,还好一点,可阿蘅就是王君的眼珠子,他的心肝肉,哪里听得了吴国公主左一句狗男女,右一句贱人的?

    果不其然,王君寒声道:“我本来顾念着你我夫妻多年,还育有一子的情分上,想饶你一命,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毁了阿蘅的东西,还如此诋毁她!”

    卡擦——

    竟当场毫不留情地掐断了吴国公主的脖子,鲜血瞬间就从口中溢了出来。

    王君手一松,望着瘫倒在地的尸体,眼里没有一丝感情。

    林安见状,更加确定晏陵不是此人的孩子了。

    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还有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

    师尊这般品性高洁之人,怎么会有如此心狠手辣的父亲?

    绝对不可能!

    这些画面定是顾西川搞的鬼,都是假的!

    目的就是让晏陵得知这一切后,羞愤难当,无颜再苟活于世!

    “师尊!不要相信眼睛看见的!”林安赶紧道,“这些都是假的,不是真的!”

    师尊千万别中了顾西川的诡计!

    晏陵死死盯着画面中,男人的面容,低声道:“你觉得,我与他像不像?”

    “不像!一点都不像!”林安看了几眼王君,又看向师尊,违心但故作镇定地道,“真的不像!”

    “其实,是像的。”晏陵的声音十分沉闷。

    确实是像的。

    鼻子,嘴,还有脸型,几乎一模一样。

    行事作风,也同晏陵颇像。

    晏陵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寻常一直压制而已。

    若他不是堂堂剑宗的仙君,不是正道修士,他或许比魔头还要魔头。

    “……就算像,也在情理之中啊!”林安又道,“外甥像舅,有什么不对?”

    晏陵苦笑。

    眼前的画面又在不停旋转,之后定格在了宫殿内。

    “王兄,嫂嫂怎么就突生恶疾了?之前我见她,明明还好好的。”阿蘅将孩子哄睡后,便来到了王君身边,见他孤独地坐在台阶上,早已经摒退了宫人。

    落寞的身影竟然还有些憔悴可怜,阿蘅顺势坐下。

    “她原先就不适应景国的气候,怀孕之后,时常身体乏力,嗜睡心悸,生下孩子后,身体更加虚弱,一直小心调养着,可总也不见好,如今更是……”话到此处,长长叹了口气,王君怅然道,“我与她夫妻多年,一直相敬如宾,又育有一子,如今她骤然薨毙,我心里也不好受……”

    林安:呸!渣男!

    即便是政治联姻,可不管怎么说,人家也给他生了个孩子,怎么可以这般不留情面,直接将人杀了?

    还故作姿态,在阿蘅面前装可怜!

    太坏了!

    偏偏阿蘅并不知情,反而像小时候一样,抓着王兄的手,柔声道:“王兄,人死不能复生,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就是这么一握手,林安清清楚楚地看见,王君原本黯然无色的眼眸,瞬间就亮了起来,像是十分窃喜,却又不敢表露出分毫。

    吴国皇室不好糊弄,一定要查清楚公主的死因,王君倒是厉害,做事狠辣,不仅提前安排妥当了,还明里暗里拿吴国公主唯一的孩子来说事。

    王君为了稳住吴国,就册立了这个儿子为储君,并且没有再立新的王后。

    吴国虽然对此有些疑虑,但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可纸哪里包得住火?

    阿蘅还是察觉出了异样,并在吴国公主死后不久,也发现了那间密室。

    还看见了那副重新修复好的画像,画中之人,正是自己。

    甚至还发现了画像上,新添的字迹:吾妹姬蘅,吾妻阿蘅。

    这太明目张胆了!就算阿蘅想继续自欺欺人,也是不能了。

    就在她想逃离这里时,王君出现了。

    林安的心,一瞬间就提了起来。

    看着画面中的二人,一个步步紧逼,一个不停后退,终于还是将人堵在了角落里。

    阿蘅厉声斥道:“王兄!你清醒一点!我是你妹妹!”

    “是我妹妹,你是阿蘅。”王君轻笑着,一把抓住想要逃跑的阿蘅,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一边嗅她发间的香气,一边神情痴迷地喃喃道,“阿蘅,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

    “你放开我!”

    阿蘅大力挣扎,可非但没有挣脱开,反而被禁锢得更紧了,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认识王兄了。

    明明小时候对自己百般呵护的王兄,居然对她存有不该有的心思!

    “阿蘅,别再挣扎了,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是最不忍心让你难过的。”男人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我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年,你还是知道了。”

    “可你我是兄妹!”她一再强调。

    却无法将沉迷她美色的王兄唤醒,反而得到了更加疯狂的表述情意。

    一字一句,都是诉说着对她的喜欢,对她的渴望。

    “……阿蘅,别怕,王兄不会强迫你,只是想好好照顾你,就像小时候那样,永远保护你。”

    他嘴上说着,不会强迫,可一只手却已经抚摸在了阿蘅脸上。

    林安瞪大眼睛,下意识跳起来,去捂师尊的眼睛,大声道:“假的,假的,通通都是假的!师尊不要看!不要听!不要相信!”

    可眼见为实。

    不是被捂住了眼睛,就能掩耳盗铃的。

    万万想不到,晏陵的母亲,居然被亲哥囚|禁过!

    更加没想到,居然还是强制爱!

    再回想起此前在魔陵中,师尊的神情,可见师尊早就隐隐知道了些什么!

    不过好在,不堪入目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阿蘅从那之后,就被囚|禁在了王宫里,除了没有自由,哪里都好。

    王君对她比从前更好,亲自照顾她的衣食起居,恨不得凡事都亲力亲为。

    对外只说大王姬顾念储君年幼丧母,留在宫中小住几日,陪伴储君。

    实际上,根本不让孩子和她见面,似乎这样一来,就能掩盖自己成过亲,生过子的事了。

    在此期间,阿蘅也得知了王兄犯下的罪孽,当她质问王兄,为何要那么做时。

    王兄却道:“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好好照顾你,又有什么错?”

    “难不成,你真要嫁给其他男人?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会像王兄这样喜欢你?”

    林安直呼他是个变态!

    强制爱就强制爱,居然还说得这般清新脱俗,仿佛阿蘅不愿意,就是不识好歹了一样!

    晏陵扯开他的手,轻声道:“我早就有所预料。”所以,真当他亲眼目睹过去的真相时,并没有怒火中烧,仿佛是在对待陌生人一样。

    他从来没见过母亲。

    在他的记忆里,母亲从始至终,只是一个称呼,或者是梦里的一道虚影而已。

    他只知道,自己小时候生病了,浑身难受,高烧不退时,是月神娘娘现身照顾他。

    每次危在旦夕时,也都是月神娘娘及时出现,救他性命。

    如果,真要问他的母亲是谁,他第一反应,也都是月神娘娘。

    “师尊……”林安握紧了晏陵的手,想说点什么安慰他,但自己笨嘴拙舌,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话,他告诉师尊,“不管师尊是谁,我都会永远陪在师尊身边。”

    “你不怕师尊杀你了么?”晏陵低笑了一声,“你可是我的……情劫啊。”

    “怕,怎么不怕?”林安问,“那师尊会为了渡劫,而杀我吗?”

    晏陵摇头,见林安一副怕怕的样子,便道:“你可知,什么是同生蛊?”

    “不知道。”

    “吃下同生蛊的二人,就能同生共死了。”晏陵满眼温柔地望着他,轻声道,“等解决完了这一切,师尊就寻来同生蛊,喂你吃下,如此,你死,我便也要死,好不好?”

    林安惊讶,想不到修真界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如此一来,他就和师尊生命相连了。

    既然不能同年同日生,同年同日死也好。

    “可是,师尊努力修行了那么多年,为的不就是飞升吗?”林安又问,“倘若因为我,而永远无法飞升,那师尊从前付出的所有努力,不就全部白费了?”

    他其实很能共情修真者口中的飞升,这在林安看来,就相当于高考。

    辛辛苦苦,熬油点灯,读了那么多年书,不就是为了高考?

    眼看着只要参加高考,就能考上顶级学府,结果因为谈个恋爱,就无缘高考了……光是这么一想,林安就觉得有些心肌梗塞。

    以往他看电视剧,或者是网文,只要看到有人因为谈恋爱,而放弃高考,放弃学业,或者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他就觉得对方脑子里一定有泡泡。

    并且还会骂对方是死恋爱脑。

    如今才知,原来师尊是顶级恋爱脑……林安倒是很想劝劝师尊,千万别放弃飞升,毕竟这是师尊毕生的愿望。

    可一想到,师尊飞升,自己可能就要狗带了,就无论如何,也劝不出口了。

    他就是贪生怕死,就是很想好好活着啊。

    “若上天注定,我可以飞升,那自不会故意设下难以破解的情劫,让我去渡。反之,若是注定我无缘飞升,那我又何必逆天而行?”晏陵笑道。

    林安觉得师尊真的很开明,要是换作旁人,只怕早就杀妻证道了,或许正是因为师尊想得开,才会在面对自己的真实身世时,表现得如此坦然自若。

    只怕顾西川这次不能得偿所愿了。晏陵根本就不在意这个。

    林安握着师尊的手,当即就更紧了。

    连一丝缝隙都没有,像是用烧红的铁汁淋上去一般,任由旁人再如何从中作梗,也无法将二人分开。

    恰在此刻,周围的景象又变了。

    阿蘅逃出了王宫,隐姓埋名,想要重新开始,正好就遇见了外出游历的墨河。

    与他也算是一见倾心,性格也合得来。不久后,阿蘅就随他一起回到了清河,并且在长辈的允许之下,成亲了。

    婚后过得很幸福。

    但没过多久,就被王君寻到了。

    自从阿蘅逃离王宫之后,王君就发疯一样,大肆派人寻找阿蘅的下落,活要见人,死也见尸,哪怕掘地三尺了,也要将人找出来。

    在得知阿蘅在外已经成亲了,王君更是怒不可遏,极度嫉妒之下,竟然意图派兵剿灭整个清河墨氏。

    可墨家不是什么普通百姓,而是当地有名的修真|世家,虽从不参与人间王室的权利争斗,偏安于一隅,但并不是吃素的。

    景国若是想剿灭墨氏,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阿蘅不想引起战乱,便同王君私下见了一面,告诉他,自己已经不再是景国的大王姬,也不再是巫女。

    她现如今已然嫁人了,只想隐姓埋名,过平静的生活。若是王兄心里,还顾念着与阿蘅多年以来的兄妹之情,就不要再来找她。

    从此往后,你做你的人间君王,我当我的墨家夫人,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还拿出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阿蘅满脸决然:“若王兄依旧执迷不悟,那么,我便立刻死在你面前!”

    这场谈话自然闹得不欢而散。

    王君虽然依旧舍不得阿蘅,但又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她,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

    回去之后,他依旧是从前那位爱民如子,矜矜业业处理朝政的王君,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就将自己藏于密室之中,观摩着阿蘅的画像。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对阿蘅的心意,不仅没有半分消弭,反而越演越烈,尤其当得知阿蘅怀孕之后,更是怒火中烧到了极致,恨不得将占有了阿蘅的男人抓过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王君本以为,阿蘅只是在意他们之间的兄妹身份,所以,不肯和他在一起。

    所以早就想好了,要给阿蘅换一个新身份,然后接到自己的身边来。

    可是阿蘅不愿意,处心积虑地逃离了他,甚至为了躲他,还随便找了个男人就成亲了!

    王君始终认为,阿蘅只是在跟他赌气,所以才嫁给了别人。

    一直满心期待着,能和阿蘅解开心结,重归于好。

    哪知再见时,就已经国破家亡,生死相隔了。

    景国王宫被攻陷之时,火光冲天,弥漫在了整座王宫之中,等王君手持长剑,突破重围,满身是血地冲回来时,就只能面对阿蘅冰冷的尸体。

    他抱着那具尸体,跪坐在火海中,撕心裂肺地咆哮,发出了几乎不是人的哭喊声。

    在这一刻,他彻底拥有了阿蘅,也彻底失去了他最喜欢的妹妹。

    78   你怎么可以染指师尊?

    ◎我现在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揍他!◎

    林安环顾一圈, 没有找到孩子,估摸着孩子已经被月神娘娘抱走了。

    下一刻,就看见王君抱起阿蘅的尸首, 就像小时候阿蘅玩累了,撒娇要王兄抱抱一样, 一步步地踏进了火海中, 很快就被吞噬殆尽。

    至此,眼前陷入了一片漆黑。

    林安的心脏砰砰直跳, 暗道,这么大的火, 按理说应该早烧成了灰烬。那为何又会被制作成神像, 屹立在此庙中,受世人的香火供奉?

    不过很快, 顾西川就告诉了他答案, 笑声从黑暗深处传来:“那王君并没有死, 为了复活王姬, 就将其残魂, 封印在了神像之中, 只要受足了世人诚心供奉的香火,便能复生了。”

    “可他一个凡人, 如何能得知这复生之法?”林安大声问。

    顾西川道:“自是有缘由的。”

    但很显然, 并没有成功, 林安觉得王君定是遇见了江湖骗子。

    如果真有那么好复生,那么, 修真者就不用再畏死了, 反正死了, 也能重新活过来。

    “你就不问问我,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顾西川道。

    林安:“你要说就说,别故弄玄虚的!”

    “哈哈哈,好,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那王君隐姓埋名,背着一副尸首,到处求仙问道,只为让王姬复生,但屡次失望而归。后来,就听闻无妄海市中,有复生之法。”

    此话一出,林安下意识望向了晏陵,果不其然,晏陵的神情变了变,眉峰都微微蹙了起来。

    顾西川话到此处,还笑着问晏陵:“仙君啊仙君,你十六岁那年,只身前往无妄海市,以一人之力就地诛杀十二仙,手刃了海市之主时,有没有报上你的大名?”

    “你有没有告诉他,你来自于清河墨氏,你名叫墨影,道号是晏陵!”

    晏陵的神情,一瞬间就变得无比难看。林安握着他的手,很清晰地察觉到,师尊的手在微微发颤!

    没有,晏陵当时没有报上自己的名讳,哪怕是道号,也不曾报。

    那时,他才十六岁,就已经是元婴期的高手了。

    仗着自己年轻气盛,急需要扬名立万,为师门增光,也为了得到师长们的肯定,单枪匹马就杀了进去。

    那时他的心里,只有正邪之分,非黑即白,认为世间的一切邪门歪道,都该死!

    并不会细究其中因果,也不屑于听剑下亡魂,死前最后的苦苦哀求。

    难道他当年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他当年做错了?

    不,不可能!

    晏陵咬紧牙关,神情瞬间变得无比狠厉。

    “师尊!”林安赶紧道,“冷静一点,师尊!他定是在妖言惑众,不要相信他!”

    并对着周围大喊,让顾西川闭嘴。

    顾西川哈哈大笑:“晏守玉!话已至此,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当年的海市之主,正是景国的王君啊!而他为了复活你母亲,就在人间到处修建神庙,原本大功即将告成,却被当年的你,生生搅黄了!”

    “是你!”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厉声呵斥,“是你手刃了亲生父亲,还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林安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如今这番田地!

    更没想到的是,师尊当年扬名立万的契机,正是通过手刃亲父!

    还间接杀了自己的母亲!

    弑父杀母啊,此等天理难容的大罪,居然有朝一日,落在了晏陵头上!

    可晏陵是谁?

    他可是剑宗的仙君!

    是整个修真界鼎鼎有名的正道修士!

    也是好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岭之花!

    他本该出身名门,本该神姿高砌,本该不染纤尘,高坐神坛之上,受世人敬仰!

    现如今却被顾西川爆出了惊天之雷,若是传扬出去了,可想而知,世人该如何看待晏陵!

    只怕会群起而攻,将晏陵从神坛上,狠狠拽下来,对他百般厌弃!

    师尊的师门,会如何待他?

    师伯,师叔们又会如何想他?

    师尊的徒弟们,又会怎么看待他?

    林安根本不敢细想,他只知道师尊现在很需要他,比从前身陷在魔宫之中,受魔尊迫害时,更加需要。

    所以,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就扑了过去,双臂紧紧抱住了师尊,扯着嗓子大喊:

    “师尊,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舍弃了你,你的安安也不会离开你!

    可几乎是瞬间,林安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飞出去,跌倒在地,气血一阵翻涌,险些吐出血来。

    好不容易平复了些,定睛一瞧,瞳孔瞬间剧颤!

    就见师尊面色阴沉至极,原本澄澈深邃的瞳眸中,此刻密密麻麻爬满了血点,不一会儿,就赤红赤红的,像是灌满了血,几乎要溢出来了。

    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诡异的赤色灵力,其中还夹杂着几缕游走的黑气!

    雪白的莲纹长袍,无风猎猎作响,满头银白的长发,也在流窜的灵力之间,翩翩飞舞。

    原本额间隐藏的,如佛眼一般,溢满了慈悲的金莲,竟再度浮现,还一闪一闪的。那些游走的黑气,正冲着师尊额间的金莲,齐刷刷聚集而去,形成了一个漆黑的漩涡,寒气以此为圆心,迅速无比地向四面八方扩散,所到之处,皆结成了厚厚的寒冰。

    晏陵面白如纸,几乎完全没有了血色,连颜色浅淡的长睫,也在此刻覆上了一层冰花。

    薄唇微张,就吐出了一股白雾。

    “不,不要!师尊,不要!”

    林安赶紧爬了起来,试图往师尊身边冲去,可立马就会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所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尊额间的金莲,吸食着大量黑气,渐渐变成了同样的黑色。

    变得不再悲悯,反而平添了浓烈的寒意。

    虽然不知道,金莲完全变黑,师尊会怎样,但他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当即更是召唤出三忘来,狠狠往结界上劈。

    可三忘本来就是晏陵的法器,根本不肯伤害晏陵分毫。立马又变回了银簪,啪嗒一声,砸落在地。

    林安的心,也随之狠狠往下沉去,一直沉到了谷底。

    “顾西川!你到底和我师尊有什么仇怨?!”林安大声道,“你要杀,就杀我!为何屡次与我师尊为难?!”

    “我不想杀你了。”顾西川道:“我说了,我从始至终为的,只有我师兄一人!”

    顿了顿,他又喃喃道:“快了,快了,就差一点点了,只要晏守玉堕魔了,那么,事情就大功告成了,我也就……呃。”

    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哼,原本漆黑一片的周围,也瞬间就裂了开来,露出了道道白光。

    林安顾不得旁的,心脏火烧火燎的,耳边反复回响着“堕魔”二字,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尊堕魔!

    不能让师尊丧失理智!

    情急之下,竟扭身化作了黑蛟,不管不顾一头狠狠撞了过去,卡擦一声,两只龙角当场撞碎,他也顾不得疼了,赶紧缠绕在了晏陵身上,两爪紧紧抓住师尊的手臂,大声喊他:“师尊!你快清醒过来!”

    “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

    “我是林安!”

    是师尊的安安啊,是师尊最喜欢的小黑蛟!

    可是师尊面无表情的,眼眸中一点神采都没有,似乎已经陷在了弑父杀母的泥沼中,难以自拔了。

    完全不认识了面前的人,无论林安说了什么,都置若罔闻。甚至还要将林安再度推开。

    林安不管不顾,直接亲了上去,试图以此来让师尊恢复神智!

    在亲吻的一刹那,他就变回了人形,双腿紧紧夹着师尊的腰肢,两臂环上师尊的脖颈,还一口狠狠咬上了师尊的舌头,血腥味瞬间在二人口中蔓延开来。

    晏陵也在这种亲吻之下,赤红的眼眸,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还主动伸手,揽住了林安的腰肢。

    就在二人亲吻之时,殊不知眼前的黑夜,早已经完全退去,又回到了此前的破庙之中。

    更没想到的是,卫枫等人恰好在此刻赶来,还好巧不巧,正好撞破了二人的亲|热现场!

    李如月的眼睛,瞪得比兔子还大,当即尖叫起来:“你,你,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他气得俊脸瞬间就烧红了,跺着脚大喊,“林安!你怎么可以染指仙君!”

    其余人也被震在当场,温琼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直到一旁的师伯怒斥了声“孽徒!”

    并欺身上前,作势将二人分开。

    哪料晏陵竟一掌狠狠打了过来,卫枫倒退回去,无比震惊地抬眸,就见晏陵面无表情的,一双眼眸赤红无比,就连额间象征着剑宗仙君身份的金莲,也不知何时变黑了,便知他此刻丧失了理智,已然堕魔了……

    “孽徒!你到底对你师尊做了什么?!”卫枫又急又怒,满眼的难以置信,“他可是你的师尊!”

    林安心惊肉跳,一口气险些都提不上来了。嗖的一下,双腿就从师尊腰上下来了,满脸惊悚地转过头来,刚要开口解释,哪知晏陵却将他紧紧揽在怀中,二话不说,就对众人发出了攻击。

    卫枫急忙提剑抵挡,又呵了声:“师弟!难道你连师兄也不认识了?”

    回答他的,又是一剑。

    果然是不认识了。

    李如月躲在父母身后,大声道:“仙君现在就只认识林安!”然后还拉着僵在原地的表哥过来躲躲,又道,“先别管林安和仙君的事了,把那个姓顾的找出来,才最要紧!”

    林安也赶紧道:“大家放心,师尊有我看着,定不会出事。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如何处置我,而是去救二师兄他们!”说着,还把师尊的两只胳膊,一起抱在了怀里。

    哪知师尊失去理智之下,竟直接挣脱了他,飞身就离开了破庙。

    卫枫大喊:“师弟!”

    温琼也连忙阻拦:“师尊!”

    可晏陵根本就不理会二人,反而一挥衣袖,就将温琼挡开。

    林安急得赶紧追了出去,才一出庙门,就看见师尊和手持黑色镰刀的黑袍人打了起来。

    这是顾西川口中的五叔,乃化神期,原本就不是晏陵的对手,眼下晏陵又失去了理智,几乎没过几招,就被晏陵一剑刺穿了脑袋,像个破烂娃娃一样,从房檐上掉了下来。

    正好砸在了众人面前。

    李如月大惊小怪:“我的娘来,这可是化神期啊,仙君也太厉害了!”

    然而,也不等他继续感慨,从四面八方,就传来了踏碎枯叶的声音,一浪一浪的,由远及近。

    林安是蛟,鼻子比狗还灵,嗅出了一股浓浓的土腥气,当即面色一沉,道:“不好!好像来了一群僵尸……啊不,应该是行尸走肉!”

    也不知道,是不是都如顾西川那几个叔叔一样厉害。

    不过林安也管不了别的了,一心都扑在晏陵身上,见师尊往一个方向飞去,二话不说就追了过去。

    果然瞧见周围一片乌泱泱的,各个都面目狰狞,青面獠牙,有的像死了不久的,有的都成了干尸。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顾西川还真是一点不挑!

    林安踏着他们的头颅,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追了过去,可师尊修为远远高出他,不过几个瞬息间,就将他远远甩开了。

    一直追到一片密林中,就彻底寻不到师尊的踪迹了。

    “可恶!”

    林安落地,四下环顾,气得咬牙切齿,可又不知该继续往哪个方向追去。

    忽嗅到了一丝血腥气,猛一回头,就见一旁的草丛上,沾了点血。

    伸手一摸,还是温热的。

    他以为是师尊的血,赶紧寻着血迹追了过去,却不曾想,远远看见顾西川一身血衣,倒在地上。

    林安大惊,第一反应就是他又在玩什么鬼把戏,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就听见顾西川气若游丝的声音。

    喉咙里的血泡咕噜噜地响,无比清晰地传到了林安的耳朵里。

    林安这才突然想起,之前在破庙里,顾西川好似被什么人偷袭了,还发出了一声怪叫,但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师尊身上,便也没来得及理会。

    如今看来,只怕顾西川是真的重伤了!

    林安警惕地凑近,离近了才发现,顾西川的胸口破了个大洞,足有碗口大。

    地上全是血,很大一片,整个人破破烂烂的,瘫倒在血窝里。

    受了这种程度的伤,就算是个半仙,只怕也不能活了呀。

    林安这才大着胆子,凑过去道:“你先别死,快告诉我,幕后指使,到底是谁!”

    可顾西川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张了张嘴,就溢出了大量的鲜血来,还参杂着碎肉。

    林安这才发现,他已经不能说话了。

    只怕是被人用利器,狠狠绞进了嘴里。

    到底是谁这么心狠手辣?

    “快告诉我!”林安将他半抱起来,大声道,“是不是白苏?是不是他?是不是?!”

    顾西川的眼珠子,颤了颤,微不可寻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彻底没了气息。

    看来,反派死于话多,在他身上没有应验。

    他连一个字都没留下,人就没了。

    林安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笼罩至了全身。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相信都这种时候了,顾西川不会再说谎了。

    但到底是为什么?

    三师兄明明都“死”了,怎么还能杀得了人?

    除非,他根本就没死,而是死遁!

    至于为何要处心积虑地把晏陵拉下神坛,只怕也正如晏陵之前的猜测。

    如果真是那样,那三师兄平时也太能伪装了!

    不好!

    师尊有麻烦了!

    林安脸色一白,赶紧放下顾西川的尸体,可四下茫茫,师尊到底在哪里,他一无所知!

    正心急如焚之时,忽闻头顶传来一阵笑声,十分熟悉。

    林安仰头,左右环顾,却只见林叶森森,根本不见半个人影,当即咬牙切齿道:“有本事就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小师弟,别来无恙。”

    林安震怒:“果然是你!”而后放下顾西川,提着剑,寒声道,“师尊被你藏哪儿了?!”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师尊,我只是想让他身败名裂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让他死。”白苏的笑声,响彻四面八方,“小师弟,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能留你了。”

    话音未落,眼前瞬间凭空出现了两个黑袍人。

    一左一右,手持大刀,挡在林安面前。

    光是凭气势,林安就知道,应该是渡劫期初期。

    可恶!

    怎么连行尸走肉都这么厉害!

    林安自知自己绝对不是这两个渡劫期的对手,二话不说,调头就跑。

    可无论他跑到哪里,都会精准无比地被黑袍人阻挡去路。

    以他现在的修为,对付两个渡劫期,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再这么下去,就算不被打死,也要活活累死!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一刀迎面就劈了过来,饶是林安躲闪及时,还是被削断了一缕长发,几乎都来不及换气,又一刀往他腰上劈来。

    他只能用三忘苦苦支撑,不求能打得过,只求能逃得了,哪怕逃不了,等师伯及时赶来救他,也行啊。

    忽然,林安想到了传送符!

    虽然学会之后,就一直荒废着,学得也不是很精,但眼下生死攸关。

    他赶紧咬破手指,没有符纸,索性就隔空去画。师尊说过,练到最后,是可以隔空画符的。

    哪知才画了一半,就被黑袍人一刀砍没了,强悍的劲势,逼得林安倒退数步,腿一软,就单膝跪地,冷汗啪嗒啪嗒砸在地上。

    再一抬头时,那把大刀就已经迎面劈了过来。

    距离他的天灵盖,只有一拳的距离。

    如此之近,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

    正当林安已经从容赴死时,一只爪子蓦然出现,竟一把就握住了劈向他的大刀!

    爪子?

    爪子?!

    爪子!

    居然是他的灵宠,小鲮鲤!

    林安满脸难以置信,就见鲮鲤一爪握住大刀,然后猛然大力一甩,就将黑袍人打飞出去,撞在了一起。

    “你,你!”林安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鲮鲤扭扭捏捏地道:“那个什么,其实吧,我之前确实是化形期,但那日魔尊打伤了太阳烛照,我就偷摸吸收了太阳烛照的灵力,所以人家现在好像是……”

    他很害羞的样子,难为情地小声道:“好像是妖王级别了呢。”

    林安:靠!

    这家伙居然都修成了妖王!

    一直以来扮猪吃老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有他是真的猪……不,是蛟,猪蛟!

    “废话少说!”林安抬手指着那两个黑袍人,沉声道,“我现在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给我揍死他们!”

    79   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林安:我没想跑!我真的没想逃跑!◎

    鲮鲤拱手:“得令!”

    竟似闪电一般, 闪现而至,抓着两把大刀,在半空中狠狠一对, 锵的一声,就断成了四截。

    他好像已经完全融合了太阳烛照的灵力, 同时打两个渡劫期, 竟游刃有余。

    林安缓缓站起身来,不禁感慨, 鲮鲤吸收了太阳烛照的灵力,竟一跃成为了妖王。

    那太阳烛照得有多厉害啊, 重伤了太阳烛照的魔尊, 又有多厉害啊,能杀得了魔尊的晏陵, 可就太厉害了!

    林安隐隐觉得, 自己真是师尊飞升路上的绊脚石。

    如果, 师尊现如今已然飞升了, 应该就不会再受七情六欲所扰, 不会因弑父杀母之怨, 而一时失去理智,还堕了魔。

    但眼下情形, 已然容不得他多想, 那两个黑袍人都是渡劫期, 厉害得紧。

    林安并非不想帮忙,而是自知能力有限, 高端局插不上手, 也不想冲过去送人头。

    便抓着剑, 更大声地喊白苏, 让其现身一见,别像个缩头乌龟一般,畏畏缩缩,东躲西藏。

    可喊了好几嗓子,也未见再有人回应。唯闻山风穿过林梢,发出的飒飒声

    只怕白苏已经离开了。

    突然,脑中一个灵光闪现。

    “三忘,你原先好歹也是师尊的法器,来,感应一下,师尊的方位!”

    林安低头,望着手里的法器,满脸期许地问。

    果不其然,三忘听得懂,并且有所反应,剑身发出轻颤,林安赶紧松手,便见长剑直接漂浮在了半空之中,围绕着林安游走一圈,而后,便突然冲着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林安面色一喜,飞快同鲮鲤道:“再帮我拖延片刻!”话音未落,就追着三忘。

    岂料,迎面传来“锵”的一声,兵刃相接的声响,林安被剑气闪了眼睛,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还被强劲的罡气,逼得往后退了几步。

    再一抬眸,就见一个身着墨色长袍的青年,正踏在高高的林梢之上。

    嗖——

    长剑倒飞而来。

    林安抬手接剑,震得虎口一阵酥麻,忙打起了精神,心尖直发颤,暗道,要完,怎么又来了个高手?

    不过看衣着打扮,竟有些眼熟。

    直到瞧见几个身穿水墨色宗袍的修士,从远处奔来,林安才恍然大悟,对着那名青年,惊呼了声:“堂弟!”

    这声堂弟一出口,那青年的神情就变了变,瞬间从林梢之上,俯冲下来。

    正落在了几个墨家门生的面前。

    “少主,就是他!”一个门生剑指着林安,沉声道,“他就是魔尊之子!也是他害死了小公子!”

    林安一听,便知要完,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尾的余光,瞥了瞥以一对二的鲮鲤,心里琢磨着自己此刻有几层胜算,能够全身而退。

    不是他没出息,但确实没啥胜算。

    索性左手悄悄背后,打算画道传送符,先跑再说。

    谁料,竟当场被对方察觉,林安根本就没看清楚对方的动作,那人就已经闪现而来,一把要擒林安的左臂。

    林安赶紧侧身躲闪,才画了一半的符咒,又被生生打断了。索性提着剑,正色道:“我此前已经跟他们解释得很清楚了!绑走令子的人,并不是我!我当时被逼无奈,情急之下才杀……不,不是杀,我没想杀他,我只是想解决完眼前的事,就想方设法救回他!”

    一口气说了好多。说完之后,他就更警惕地看着对方。

    “既是被逼无奈,那你一见我,便跑什么?”青年寒声道,“还有,你是什么人?竟想与我攀亲带故?”

    林安:“我只是怕你误会!”顿了顿,他又道,“我可没跟你攀亲带故,你是我师尊的堂弟,我是我师尊的徒弟!”

    青年嗤笑一声,似乎并不把晏陵当成堂哥看待,抬眸扫了一眼战况,也丝毫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只是向林安伸出了手。

    “我人已至此,可以把锁魂囊交出来了罢?”

    林安心里暗道完了完了,自从上次锁魂囊被师尊收走后,就压根没再还给他。

    而眼下,师尊又丧失理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上哪儿交锁魂囊?

    “怎么?你不肯?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青年神色瞬间就难看起来,一抬手,法器就幻化而成,竟是一把折扇,却又不是普通的折扇,扇骨竟是铁做的。

    “你敢动我小主人一根毫毛,仙君定不会放过你的!”鲮鲤一边应付两个渡劫期,一边冲着这边,大声道。

    “他和他的徒弟,合谋杀死了我尚且年幼的孩儿,到底是谁不会放过谁?”青年冷笑一声,一振手腕,折扇就刷的一声打开了,十多扇铁片,排列齐整,散发着雪亮的寒光。

    林安赶紧道:“不是我不想给,而是给不了,锁魂囊在我师尊那!”

    “那我便绑了你,再去向他拿回锁魂囊!”一扇子就狠狠挥了过来。

    林安不敢有半点松懈,提剑就挡,边挡边道:“你就是绑了我,也没用!师尊现在神志不清,不知去向了!”

    “神志不清,不知去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林安知道,他此刻定然怒火中烧,毕竟年幼的独生子,惨死在了堂兄手中,元神还被关在了锁魂囊里,丧子之痛,无论换作是谁,都不可能冷静。

    能克制住自己,没有对杀子仇人痛下杀手,已经非常难得了。

    虽然在这件事上,林安当真也是有苦难言,但抛开过程来说,事实就是事实。

    林安此时此刻,真恨不得再把顾西川提溜起来,狠狠补两剑。

    他指着地上的尸体,大声道:“这个人就是绑走你儿子的幕后黑手!”

    “不过他现在已经死了!”林安又道,希望这样可以让青年消消气。

    “你杀的?”青年微微有些迟疑,手里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是你杀了天道宗的少主?”

    “不,不是我。”林安终究不是个满嘴谎言的人,很诚实地道,“此事说来话长!不如先抓住那两个黑袍人!”他又指了过去,“他们定也参与了绑你儿子一事!”

    青年冷笑:“想借刀杀人?这是你在魔界所学,还是晏陵教你的?”

    “我借刀杀什么人啊?他俩本来就不是人!”林安振振有词,“不过是两具行尸走肉!”

    好在师伯及时赶来,总算能让林安暂且松了口气。

    师伯不愧是师伯,鲮鲤周旋了大半天,也制服不了的两个渡劫期,竟在师伯来之后,火速败下阵来,被生生打碎了头颅。

    倒地不起,再也不能动弹了。

    “小主人!”鲮鲤喘着粗气地跳了过来,挡在林安面前,虎视眈眈地冲着众人道,“有我在此,你们谁都不能伤害小主人!”

    林安才松了口气,忽然想起,师伯已经撞见自己“染指”师尊的场面了,当时师尊丧失理智,谁都不认识了,明眼人一看就知,是林安主动扑过去,缠着师尊亲吻的。

    还被这么多人瞧见,他想矢口否认都不行。

    只怕比起师尊的堂弟来说,师伯对林安的憎恨,也不遑多让。

    当即又要画传送符,逃离此地。

    哪知师伯却寒声道:“你此刻精疲力竭,若强行使用传送阵,只怕逃跑不成,反被绞杀阵中!”

    林安震惊,赶紧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没想逃跑,真的,我没想跑!”

    鲮鲤见状,立马要挖洞,带着小主人跑路,也被卫枫拦下了,他道:“你们先别急着跑,我且问你,你师尊何在?”

    林安赶紧道:“我跟丢了!”然后又指向了顾西川的尸首,“待我追来时,他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但绝不是师尊所杀!”

    “他既已如你所说,理智全失,那你又如何能如此肯定,这事并非晏陵所为?”青年冷声道,同卫枫拱手,算是见礼。

    卫枫还了一礼,道:“墨羽公子,我知你这次远道而来,所为何事,但眼下怕是要先寻回晏师弟,再做定夺。”而后,又望向了林安。

    林安赶紧道:“三忘或许能感应到师尊所在的方位!”

    可这回三忘却在半空中旋转一圈后,又落回了林安手里。

    “怎么会这样?”他大惊,“明明之前还能感应到的!”

    卫枫见状,沉声道:“定是有什么结界,或是符咒,挡住了法器的感应。”

    为今之计,还是先回客栈,再从长计议。

    此前被顾西川掳走的那些弟子,无一例外,身上都被打上了暗符,就连二师兄也未能幸免于难。

    不过好在,都没有性命之忧。

    林安将发生的事,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可当他把幕后黑手,说出来时,在场竟无一人相信。

    温琼道:“绝不可能!三师弟从小,与我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阴险狡诈,残忍杀害顾西川不说,还意图杀你灭口?”

    叶阳君也不信,沉声道:“三师弟一向敬慕师尊,如何会这般算计师尊?”

    不仅是两个师兄,师伯,李家主,李夫人,甚至是那位墨公子,也都不信。

    林安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难道自己真的半点都不值得信任?

    天底下除了师尊之外,当真就再也没第二个人肯相信他了?

    鲮鲤道:“我相信小主人!”

    林安听见此话,心里稍微有了点安慰。

    叶阳君沉声道:“是你口口声声说,三师弟被顾西川打落悬崖身死的,现在,你又说他没死。他是生是死,都是由你口中所说,我们并未亲眼所见。”

    温琼:“若三师弟当真是海市的后人,那这些年,他一直待在师尊身边,有无数次可以下手的机会,但他都没有那么做。”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林安道,“此前我听师尊说,师伯带他回来时,他失忆了,那也许后来又恢复了记忆,想起自己和师尊之间,有血海深仇呢?”

    叶阳君神情变了变,心道,难不成三师弟也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梦?

    而且,也梦见那些个欺师灭祖,以下犯上的日日夜夜?

    难不成,就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梦,才设法将师尊掳走的?

    但也不对啊,天底下又有谁,会把那种乱七八糟的梦当了真?

    卫枫沉思片刻,才道:“若此事当真如你所言,那么,白苏就该尚在人世,剑宗之内,还摆放着他的长生灯,我即刻传讯给汝殷师妹,一问便知!”

    可小师叔传来的讯息确实,长生灯已灭!

    如此说来,白苏已经死了!

    林安的脸色瞬间就一片煞白,震惊无比地道:“不可能!在密林中时,我明明亲耳听见他说话了,他还喊我小师弟!说什么既然都让我知道了,就要杀我灭口!”

    “师伯不也亲眼看见,那两个渡劫期的黑袍人,在追杀我吗?”他急忙望向师伯,见师伯也在用怀疑的目光望向他时,手脚瞬间就凉了。

    心也紧跟着沉到了谷底。

    温琼沉声道:“一个死人,又如何能像你说的那样,杀死顾西川,还命令黑袍人杀你灭口?”

    叶阳君道:“你都没有亲眼所见,仅凭声音,如何能断定就是三师弟?哪怕就是亲眼所见,也可能是旁人易容幻颜,假扮的三师弟!”

    林安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他确实说的都是实话,眼下师门中,竟无一人信他。

    恍惚间想起顾西川生前对他说的,有时候亲眼所见的,也未必就是真的。

    这让他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被幻术所迷了。

    墨羽甚至还怀疑起了林安,沉声道:“这莫不是你自导自演?毕竟,晏陵可是杀了你父尊,还囚你族人,更是将你关在剑宗,逼你入正道。”

    林安纳闷道:“入正道,还用逼的吗?正道又不是什么地狱深渊。”

    “那你是自愿抛弃族人,拜入剑宗的了?”墨羽又道,“从魔界堂堂殿下,沦为一个剑宗的小弟子,你心里焉能没有半分怨言?”

    林安摇了摇头,道:“或许你们不会信,但我真的没有怨言……也没人逼我拜师,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此话一出,李如月呵了声,双臂环胸,嘴都撇到了耳后根,凉嗖嗖地道:“可不是自愿的嘛?只怕从那时开始,见了仙君的美貌,都走不动路了吧?”

    温琼瞪了一眼,李如月就更加阴阳怪气了,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爹喜欢什么样的,儿子也喜欢什么样的!

    爹和儿子看上了同一个人!传扬出去都惹人耻笑!

    林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有心想辩解,可转念一想,他都和师尊当众亲在一起了,没什么可辩解的。

    反正这事早晚要公开的,索性就挺起胸膛,理直气壮起来。

    墨羽:“顾西川劳役魔人,你就有正当理由,离开剑宗,回到魔界,顾西川绑走我儿,你为了离开魔界,又迫使晏陵杀了我儿,让他与我,与墨氏结怨。先抓走李公子,再救他,也无非就是想与李家化干戈为玉帛。让所有人都接纳你。至于之后,又联手顾西川,一步步将晏陵逼得堕魔,也只是为了报仇。”

    林安竟然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如果当事人不是自己的话,他或许也会这么想。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明明被抓了,却还跑得掉的人。

    他后知后觉,三师兄真是好能算计啊,只怕也提前预料到了这些,所以无论是生,还是死,都只让林安一人亲眼目睹。

    眼下,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信他的人,无需解释。

    不信他的人,解释再多,也毫无用处。

    林安总算有点明白,为啥凤凰当年不解释了,真真是百口莫辩!

    卫枫问他:“在破庙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一向心若磐石的晏师弟,丧失理智,走火入魔?你不要含糊其辞,说清楚!”

    林安哪里敢说出师尊的身世?尤其眼下,墨公子也在!

    若是墨公子知晓,晏陵并不是墨家的骨肉,那就更加不会放过晏陵了,杀子之仇上,又添了一项冒充墨家子弟的罪名。

    所以,林安支支吾吾半天,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是比弑父杀母,更加难以令人接受的了。

    温琼见状,就有些急了,厉声道:“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你对师尊做了什么?是不是?!”

    他的情绪异常激动,恨不得直接扑到林安面前来。

    林安很难想象,往后大师兄该怎么改口喊他小师娘。

    80   不要装成林安的样子

    ◎你不是他,纵然是模仿,也半点不像他◎

    那, 那就当他做了什么吧。

    林安两手一绞,头一低,故意憋红了脸, 越发支支吾吾起来,一副很心虚的样子。

    “你, 你竟敢……!”

    温琼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 当即震怒,立马要冲过去, 叶阳君一把将他拦住,十分不解地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大师兄, 你说清楚!”

    温琼恼怒道:“我可说不出口!”

    就连卫枫也明白了什么, 当即神情骤变,气得都喘起了粗气, 若不是因为眼下是在人前, 他真的会出手清理门户。

    “到底怎么了?”叶阳君还是不明白, 一头雾水, 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

    李如月心直口快, 直言道:“还能怎么了?林安破了仙君的无情……唔!”话未说完,就被李夫人一把捂住了嘴, 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破了师尊的无情……”无情什么?无情道!

    叶阳君勃然大怒, 猛然望向林安, 怒声道:“你怎么敢背着我染指师尊?!”

    林安也是无计可施了,除了这事之外, 他想不到还有其他事情, 能给众人眼中, 修得无上忘情道的仙君, 这般大的冲击,以至于还堕魔了。

    反正大家都看见他和师尊的亲热现场了,索性再误会一点,也不碍事。

    只要不被大家知道,师尊弑父杀母,别的问题都不大。

    当即就头一低,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但他有点没想到的是,二师兄情绪激动之余,还拦着同样情绪激动到,恨不得杀人的大师兄,像是生怕大师兄突然冲过来打人一样。

    甚至还能一边斥责他胆大包天,一边又向师伯求情,说他年幼不知轻重,定是被顾西川给暗算了。

    卫枫也从来没处理过这种事,更没想到,有朝一日,晏陵居然会被破了无情道。

    震惊之余,又在暗自思忖,就以林安的修为,若非晏陵自愿,想必也不能……

    总而言之,还是等寻回晏陵,再定夺此事,便问林安,还有什么好说?

    林安道:“我有什么好说的?既然墨公子说得头头是道,那就拿出证据来,口说无凭,可当不得真的。”

    反正谁揭露,谁举证。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清白之人是不用费尽心力,想方设法自证清白的。

    墨羽冷笑:“我不过只是猜测,在场诸位,可有信你之人?”

    林安犯了难,他此刻在师门中人眼里,就是个以下犯上,欺师灭祖的色胆包天之徒,谁会相信他呢。

    除了师尊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之外,别人都当他是信口开河。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就是了。

    “我相信他!”

    李如月突然出声,等大家都望过去时,更大声道,“林安虽然是魔尊之子,但大家不能仅凭他的出身,就断定他心术不正!他其实一点坏心思都没有,也根本不会撒谎!”

    众人心道:最开始仅凭出身,就断定林安心术不正的人,就是你啊。

    居然还好意思说!

    实话实说,林安有点感动,想不到一直以来和自己并不对付的李大小姐,居然会在这种情形下,选择相信他。

    正当他想对李如月有所感谢时,李如月突然红着脸,又嘟囔道:“而且,而且就以他的脑子,怎么可能想得出这么复杂的圈套啊?他要是有这脑子,当初就不会被按在殿里挨罚了。”

    林安:“……”

    那他还真是谢谢李公子的信任了。

    产生信任的原因有很多,哪怕是夸林安面善都行啊,万万没想到,李公子竟角度清奇到,认为林安没脑子……行吧行吧,有点感动,但不多。

    叶阳君冷静下来后,仔细思忖一番,觉得就以林安的修为,哪怕就是一百个林安,也强迫不了师尊,定是师尊自愿的,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也未可知。

    总而言之,师尊做任何事,定有师尊的道理。

    当即便道:“我想,当初林安既然能代替整个魔族人认罪,就不会心狠手辣到纵然顾西川在魔界肆意残杀折磨族人。”

    林安颇为诧异地望了过去,也很难以置信,一向和自己关系并不好的二师兄,居然会说这种话。

    该说不说,挺具有说服力的,一针见血。

    “等等!”李如月挣开李夫人的手,突然道,“我之前告诉过你们,绑走我的人身形和林安差不多,对吧?”

    温琼:“怎么?你想起了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起,之前在野庙里相遇,林安不是穿了套裙子,打扮成了姑娘家吗?”李如月又道。

    “……”这么严肃的场合,能不能不要提这么不正经的事啊。林安的眼尾一阵抽搐,忍不住道:“李公子,麻烦你了,不重要的细节,一语带过,行吗?”

    李如月大眼一瞪,振振有词起来:“我说的每个字都很重要!”他又转头去问叶阳君,“后来,叶师兄你嫌林安在外头丢人现眼,还去问白师兄借了套衣服,你可还记得?”

    前不久发生的事,叶阳君自然是记得的,可他何时觉得林安在外丢人现眼了?

    他只不过是觉得林安穿着不太得体!

    不得体和丢人现眼,这是两码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有点不太高兴,下意识瞥了眼林安,结果见林安依旧满不在意的样子,当即就更不高兴了。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这行人中,就林安能穿白师兄的衣服,这就说明,他们的身量相当!”李如月一本正经地道。

    林安微微一愣,一是惊奇,原来衣服是二师兄给他借来的,二是惊讶,李大小姐观察得挺仔细的,寻常应该没少看男人,连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能注意得到。

    正好身上还穿着呢,当即就伸开双臂,低头望去,还顺势原地转了几圈,确实挺合身的,合身到宛如照着他的尺寸,专门定制的一般。

    但三师兄又不曾碰过林安,自然不会知晓他的尺寸了。

    如此,李如月得出了个结论:“倘若,林安说得都是真的,那当初绑走我的,说不准还真就是白师兄!”

    他还着急偏头去问温琼,道,“表哥,表哥!我离开剑宗那时,白师兄在做什么?”

    温琼仔细回想一番,才道:“我记得,他那日有些不舒服,原本我要与他一同去宽慰二师弟的,后来,只有我一人去了。”

    “但这也并不能证明什么。”叶阳君补充道,“如今,三师弟的长生灯已灭,小师叔也证实了,正是那日,三师弟坠崖时,长生灯才灭的,可见,林安后来遇见的,并非是三师弟。或许,只是有人假扮成了三师弟。”

    为了验证林安所言,是否可信,卫枫还亲自检查起顾西川的尸体。

    发现致命伤,就在胸膛的那个碗口大的窟窿上,并非是用什么钝器所为,看起来像是生生从背后,让人掏出了心脏来。

    林安听见此话,忍不住毛骨悚然起来。怪不得当时姓顾的,死那么快,原来心脏都被人掏了。他又赶紧道:“师伯!还有嘴!他的嘴里曾经被利刃刺进去过!”

    “咦!”李如月发出鄙夷又惊悚的叫声,“好残忍啊。”他嘴上说着好残忍,实际上伸长了脖子,探着脑袋瞧,眼睛睁得很大,生怕漏看了一眼似的。

    卫枫把顾西川的嘴掰开,仔细检查了片刻,才道:“只是用了普通的匕首而已。”

    可白苏寻常所用的法器,乃他腰间缠绕的软剑,从不轻易离身。

    对于这个结果,林安有所预料。

    不禁暗暗感慨,三师兄心思倒是缜密,半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林安转头问叶阳君:“陆雪衣的残魂,可还在你身上?”

    叶阳君摇了摇头。

    “那他的残魂哪儿去了?”林安震惊,急忙又问。

    温琼解释道:“我们寻到二师弟时,他已经昏迷不醒了,身上也被打下了暗符。师伯替他检查过了,身上并没有陆雪衣的残魂。”

    那也就是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陆雪衣的残魂,彻底烟消云散了,另一种可能是,有人把他的残魂带走了。

    林安抓了抓头发,现在仅有的一点线索,也断了个干净。

    当即越发担心起了师尊的处境来,以林安对三师兄的了解,只怕他也馋着师尊的皮相,万一趁人之危,对师尊动手动脚,染指了师尊,或者伤害了师尊……无论哪点,林安都不愿接受,稍微一想,就忍不住原地抓狂。

    “可恶!”他低声咒骂,“若是被我抓到了幕后黑手,我定要他不得好死!”

    “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温琼道,“我随你走一趟,去三师弟跌落的山谷找一找,或许能寻到他的遗骸。”

    林安觉得也好,总比坐以待毙要强,师伯原先不同意,怕二人遇见危险,但在得知鲮鲤居然是妖王时,倒也同意了。

    有鲮鲤跟着,或许比跟在卫枫身边,还要安全。

    只是让林安有些没想到的是,那位墨公子竟也要随同他们一起。

    林安并不想带他。

    一是,人多了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二是,这位墨公子望向林安的眼神,过于凌厉,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尤其,中间还隔着一个小孩子的命,这让林安总是心虚且理亏。

    因为墨羽的同行,气氛一直十分低沉诡异。

    连一直很活泼的鲮鲤,都不敢吭声,趴在林安的肩膀上,呼呼大睡起来。

    至悬崖时,温琼居高临下眺望了一眼,神色变凝重了许多:“如此之深,若是三师弟当真从这里掉下去,只怕早已经尸骨无存了。”

    林安道:“可有什么招魂幡,招一招他的亡魂?”

    温琼愣了愣,随即道:“此法可行,但我不会画。”说这话时,还一直看向林安。

    “你别看我,我也不会。”师尊没有教过林安这个,他不会很正常,但大师兄不会,这有点不正常吧。

    温琼解释道:“我不过是金丹期修士,还接触不到这种高深的术法。”

    林安恍然大悟。随即想起什么,偏头望向了墨公子。

    温琼拱手道:“墨前辈,可否帮忙画一面招魂幡?”

    墨羽倒也没有推辞,但画招魂幡,首先得有面空白的幡旗,才好画来。

    林安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当即一撩衣袍,撕扯下一大块白布来,递给了墨羽,还客气了一声:“麻烦前辈了。”

    待招魂幡制作好后,三人神情都严肃起来,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御剑飞下了悬崖。

    约莫飞了半柱香,才平稳落地。

    底下都是奇形怪状的岩石,连个湖泊都没有。

    林安站在底下往上瞧,只觉得半空中漂浮着层层云雾。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定成了一滩烂泥。

    鲮鲤也醒了,从林安肩头跳下来,然后左右嗅了嗅,试图寻找血腥气。

    最终只寻找到了,破碎的,还带着血迹的剑宗宗袍,远远还传来野兽的嚎叫声。

    “看来,三师弟已经……”温琼半蹲下来,抓着手里的一截破布,望着上面的血迹,眼眶一红,泪就流下来了。

    “小主人,我去那边打探打探情况!”鲮鲤用爪子,指了指传来野兽嚎叫声最响的方向。

    林安道:“那你小心些。”

    不一会儿,就又传来了一阵山摇地晃般的震动声,吨吨吨的,好似有成百上千的野兽,被追着赶,林安眼睁睁地看着,一条足有十多米长的蟒蛇,硬生生被打成了个蝴蝶结,抛上了半空。

    他舔了舔|嘴唇,好不容易才压制住,扑过去吃蟒蛇的冲动。

    如今师尊下落不明,他真的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嗯,没胃口!

    一点胃口都没有!

    少吃一点也没事吧?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不管怎么样,他只是蛟,又不是块石头,也不能不吃肉的啊。

    师尊若是回来后,发现他都饿瘦了,定然也会很心疼的。

    林安再也控制不住,扭身化回了黑蛟,尾巴一荡,就快速爬了过去。

    墨羽见状,眉头一蹙,也跟了过去,就瞧见一条黑蛟,正紧紧缠绕着一条通身五彩斑斓的大蟒蛇,几乎拧成了一条麻花。

    便误以为,林安这是兽|性|大发,正缠着蟒蛇,欲行那种事。第一感觉就是恶心,实在是恶心至极!

    再一想想,外表看起来如此风光霁月,不染纤尘,神姿高砌的晏陵,居然会被这条身形庞大,通身漆黑,还散发着浓郁土腥气的黑蛟,破了苦修多年的无情道。

    竟有生以来,头一回为晏陵感到悲哀!

    想不到林安看起来稚气得很,唇红齿白的,原身竟如此丑陋不堪!

    他理所应当认为,晏陵是在下面的那个,毕竟,墨羽上回与晏陵见面时,已经是十年前了。

    记忆中的晏陵,面若好女,俊美非凡,说好听些,他是性格冷清,说难听点,就是目中无人。

    可能是自幼父母双亡的缘故,性格沉闷得很,不爱理人,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偏偏还修炼天赋极高,旁人学几年都学不会的术法,他看一眼就会了。

    真的很难想象,像晏陵那种活菩萨,怎么会被人破了无情道。

    还是被眼前这条黑黝黝的蛟,破了无情道。

    墨羽百思不得其解,觉得倘若真是如此,那晏陵现如今还真是自甘堕|落!

    与此同时。

    在一处极其隐秘的山谷中,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竹林最深处,建有一间小竹屋。

    晏陵正闭目,躺在竹榻上。

    皮肤如霜雪一般苍白,额间的印记,也已经隐去了。

    四肢都被套上了一副锁链,牢牢将他困在方寸之间。

    而一根细细的金链子,系在他的脖子上,又穿过整个房间,被攥在一位少年的掌心。

    少年用手指,勾着金链子,轻轻一拨,就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颤音。

    指腹压在金链子上时,似悬丝诊脉一般,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师尊的颈间,有一根青筋正在跳动。

    片刻后,他察觉到师尊醒了。

    便化作了林安的模样,先在门外,稍微整理了一番形容,之后,才慌里慌张地破门而入。

    “师尊!徒儿总算找到你了!”少年扑了过去,抓着晏陵的手臂,满脸急切地道,“师尊,你有没有受伤?”

    作势要挣断锁链。

    然而,锁链并没有那么容易挣断。

    哪条系在晏陵脖颈上的金链子,长长地拖在地上,他的肤色白,衬得金链子流光璀璨,散发着淫|靡的光泽。

    丧失理智之后,神色略显几分倦怠,眼眸尚未完全恢复清明,雪衣白发,倚靠在竹榻上,被束缚住手脚的样子,哪里还有昔日高高在上的仙君半点神姿?

    反而有几分楚楚可怜。

    尤其是微微起身时,身上所穿的雪色莲纹长袍,松松垮垮的,没有半点褶皱,如流水般泄在榻沿,有一寸甚至落在了地上,被少年狠狠地,踩在了脚底,总算弄出了一点脏来。

    “师尊,莫怕,徒儿一定能救走师尊的!”少年紧紧抓住晏陵的手,满脸敬慕,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把脸贴在了师尊的手背上,轻声道,“师尊,徒儿不能没有师尊。”

    见晏陵依旧没什么反应,少年索性抬手,想要轻抚师尊的脸,却不料,晏陵竟突然开口道:“你一点都不像他。”

    “师尊,你醒了?”少年收回手,面色一喜,沉声道,“徒儿定会想办法,带师尊离开这里!”

    晏陵心平气和地望着他,正色道:“你不是他。”

    “师尊……”

    “不要伪装成林安的样子。”晏陵一眼就识破了对方的伪装,语气淡淡地道,“你半点也不像他。”

    少年一愣,随即笑问:“何处不像?是容貌不像?还是行为举止不像?若当真是林安在此,他又会对仙君怎样?”

    说着,他还上手抓着金链子,一圈圈地缠绕在了掌心,笑意吟吟地道:“还是说,会趁人之危,与仙君好生亲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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