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年脑子空空的,有巨大的难过澎湃而来,都被大脑神经排斥在外。


    原来人在极度难过时身体不会立即做出反应,而是缓慢的,有节奏的,钝刀子割肉一般让你仔细感受。


    是那种在忍受范围内的痛,不至于崩溃坍塌。


    不到七点,戚闵行已经健身完,穿戴好从楼上下来,他自律得可怕,面上完全看不出昨晚和白思年在床上干仗的烦躁。


    他走过沙发,看见盘腿蔫巴的白思年,不做停留,只嘴上吩咐,“周姨,给先生叫医生。”


    戚闵行又一次打破了白思年的底线。


    他以为戚闵行至少会和他吵吵架什么的,但戚闵行只当他是空气。


    “昨晚,我生病了。”白四年是生气的,开口却是乖巧语气。


    戚闵行气场太强了,压得他的身体不受大脑控制。


    戚闵行在玄关换鞋,闻言好整以暇地靠在门上,笑道:“生病了这么大的事儿,早说就不做了。”


    周姨还旁边,白思年尴尬地看了她一眼,周姨仿佛一个机器人,专心摆弄面前的早点。


    “不是……你给我叫的医生吗?”白思年疑惑道。


    “白思年,我并不知道你生病,也没有给你叫过家庭医生,昨晚你的表现,很糟糕。”


    白思年脑子更混了,医生说得清楚


    “戚总很担心你。”


    同样的话还有周姨挂在嘴边的,“戚先生没对谁那么好过。”


    还有别人羡慕的眼神,“你什么命啊,老公帅气还专一。”


    ……


    难道,这些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不会的,他图什么呢。


    白思年在混乱的思绪中抓住了线头,戚闵行没有骗他的必要。


    他脑子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学长,我们谈谈吗。”


    “白思年,我很忙。”


    “他是谁?”白思年脱口而出。


    他们都清楚“他”指的是谁。


    “你也有……情人吗?”


    戚闵行脱下江诗丹顿的腕表,露出白思年咬出的痕迹。


    这轻易就把白思年放在加害者的位置上,显得是他在无理取闹,得寸进尺。


    修长的手指在表侧轻轻转动,咔哒一声,指针卡进槽里,戚闵行设好倒计时,“给你十分钟。说吧。”


    戚闵行越残忍,白思年越清醒。


    “晚宴厅挽着你的那个男生,是你的情人吗?”


    “不是,我和他没发生过什么,准确的说,我没有和你以外的人发生过关系,他不过是我获取信息的一个渠道。”


    “可他挽着你,你们很熟悉。”


    “那又如何?放轻松,思年。我暂时没有换伴侣的打算,严格说起来,他不过是帮你分担了部分责任,你不喜欢出去应酬,不是吗?。”


    戚闵行的手落在白思年肩膀上,力道暧昧地捏了捏,像是抚弄小猫小狗一样,白思年忽然觉得有些犯恶心,“你承认了?”


    戚闵行收回手,“你这就没意思了。”


    嗒——


    十分钟时间到。


    戚闵行离开沙发,吻了吻白思年的额头,“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白思年胃里一阵翻涌,冲到卫生间里开始吐。他仿佛吃了一朵毒蘑菇,脑子胡乱运行,不断复现戚闵行对他好的时候。


    他的身体很停留在被珍视的时候,但心里已经清楚知道,这不过是戚闵行欺骗安抚他的手段。


    他给他营造了一个幸福的假象,又毫不留情地撕开真相。


    白思年没什么东西可吐的,胃里翻滚着搅得难受,他坐在地上,心里还想着,为什么戚闵行要骗他呢。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戚闵行什么时候变心的?还是彻头彻尾的欺骗。


    白思年扶着洗手台站起来,用清水抹了一把脸。


    镜中人面色苍白,眼下一片乌青,连着发烧两日,嘴唇干得起皮,刚刚被搓出了血。


    脑子一旦清醒了,看什么都清楚。


    戚闵行但凡有一点关心他,也不会在他生病的时候跟他强行发生关系,也不会看不出他脸色极差,还和他对峙。


    白思年擦了一点唇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糕,走出卫生间。


    桌上摆着健康餐,没一样他喜欢吃的。


    戚闵行没把他当回事儿,所以阿姨做饭不会考虑他的口味。


    助理和司机可以随便敷衍他。


    连医生都知道敢随便说假话骗他。


    “先生,医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阿姨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恭敬。


    白思年在餐桌旁坐下,“我要喝粥。”


    “先生,早上不宜摄入碳水。”


    “我说我要喝粥!”白思年这次不那么好说话,看着阿姨重复,“我要喝粥。”


    阿姨欠了欠身子,“我去给您做。”


    白思年按了按太阳穴,他和阿姨逞什么威风,真没意思。


    最后他也没喝那份粥,上楼翻出手机,给林珊珊打了个电话。


    前天从晚宴回来,林珊珊就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当时他觉得,他和戚闵行还有救,让林珊珊先别管。


    约好见面的地方,白思年换了衣服往外走。


    “先生,粥好了。”


    白思年停住,看着周姨,这两年,她冷眼旁观,看着自己沉沦在戚闵行设下的假象里,是觉得好笑,还是也替自己惋惜过。


    “倒了吧。”


    别墅区很大,外面的车进不来,走了一小段路,白思年就被晒得头晕脑涨。平时进出都是司机接送,他从来没想过这段路这么难走。


    戚闵行真的很会圈养人。


    白思年手撑在膝盖上,两天没进食,他怀疑自己走不出别墅区,就会晕倒在路上。


    他掏出手机,司机的电话就在列表。现在打个电话,他很快就能见到林珊珊。


    坐了那么多次,再坐一次又如何。


    白思年就犹豫了一瞬,立即按灭了手机。


    他昏头了,戚闵行把他当玩物,他不能作践自己。


    白思年深吐出一口气,迈着灌铅似的腿往前走。


    走到别墅区门口,白思年松了口气,正准备叫车。


    “先生。”


    白思年回头,司机就在后边。


    “先生,您要去哪?我送您去。”


    驾驶座旁的水还剩半瓶,司机在这儿等了有一会了。


    “你怎么在这儿?”


    “戚总早上吩咐过,让我在这儿等着您。”


    白思年心中冷哼一声,没为难司机,也没搭理他,自己叫车。


    “先生,戚总吩咐过,您要外出的话,我送您。”


    “那是你的工作,不是我的。”


    白思年上了自己叫的车,车门关上的瞬间,眼泪唰就流下来,刚刚在司机面前的硬气撑不到两分钟。


    戚闵行料到了他会出门,却偏偏让司机在别墅区门口等,就是要让他吃点苦头,提醒他,别想作对。


    白思年擦干眼泪,调整状态,起码不能在林珊珊面前哭。


    当年结婚的时候,他太上头,林珊珊委婉提醒过他几次,他为了维护戚闵行差点和林珊珊吵起来。


    到达约定地点,白思年和司机道谢,准备下车。


    手机弹出扣款失败的提示,滴滴声在封闭的车内空间里十分尴尬。


    白思年捏着手机,扭头看了一眼司机。


    “可能是系统出问题了,我换一张卡。”


    滴滴声又响了一次。


    他一直用的戚闵行的副卡,戚闵行说过,他用这个卡,做什么都行,他当时觉得两人已经结婚,推辞反而显得生份,开开心心便收下了。


    只怕当时这在戚闵行眼里,只当他是个好拿钱打发的。


    司机依旧没说话,白思年现在更不好意思下车一走了之,只得求助林珊珊。


    “我手机没电了,还好司机愿意借手机给我。”


    为了圆谎,林珊珊来之前,白思年已经把手机关机了。林珊珊根本根本没看,就拉着他问,“你脸色怎么那么差,是不是没吵赢?”


    “吵赢了。”


    但输得一塌糊涂。


    “哎,你.....”林珊珊拉着白思年往里走,“先吃点东西吧,你这样咱两应该直接约医院门口见。”


    “没事,我就想问问你,类似上次的酒店,你还有了解吗?”


    “你是想问戚闵行在外面还有没有人吧,我一直在国外你知道的,今天我把我堂哥带来了,他公司是戚闵行的上游,可能有些了解,一会你直接问就行,他超忙的。”


    “这....会不会,不太好。”


    如果不是实在没了主意,他连林珊珊都不愿意说,毕竟是家事,太丢人了。


    “有什么不好的!”林珊珊站定,给白思年打气,“犯错的人又不是你,你羞耻什么劲儿。”


    说话间,林珊珊已经拉着白思年走到卡座前。


    “你好,我是白....”白思年伸出去手愣在空中,盯着男人的脸,话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男人起身,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把他唤过神来,“又见面了,白思年。”


    “啊!”林珊珊恍然大悟,“我说哥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你早就知道来见的人是年年吧?!”


    “坐吧。”男人很自然往里进了一步,白思年在他旁边坐下,清凉的须后水味道比晚宴那天更具穿透力,一步步侵占白思年身边的空气,将他全须全尾地裹住,他每一个毛孔都在抗拒。


    白思年往旁边坐了一点,男人却把蛋糕推到白思年面前,把两人距离拉得更近,“草莓蛋糕,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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