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未必?秦章已经有些反应不过来,杜子腾已经没有了呼吸,难不成还能死而复生?
江听晚右手捏诀置于额前,口中低声诵轴,一时空气中恍若水波荡起层层涟漪,四周的景色变得朦朦胧胧看不清晰。
“破障。”伴着一声清喝,秦章发现自己依然站在槐树的树梢上,而刚才还躺在地上的杜子腾此刻也是揉着双眼缓缓转醒。
“我,我怎么还在这里,”杜子摸了摸自己全身上下,什么伤口都没有,“我不是已经死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看出来你是真的很想替他去死了,”江听晚竟然从杜子腾脸上看出了一两分失落,蹙起眉头耸了耸肩,“只是要让你失望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小小时设置的幻境。”
时觅在一旁点了点头,方才他趁着秦章情绪激动,趁其不备制造了幻境。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境。”秦章垂眸似悲似喜地看着杜子腾,喃喃重复了一遍。
方才杜子腾浑身是血倒下的一幕给了他太大的震撼,抬手摸了摸心房的位置,还有些隐隐作痛,他从来不知道人死了之后还能感觉到直达心底的痛楚。
秦章和杜子腾,一个站在树上,一个站在树下,两两相望,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心病还需心药医,”江听晚冲着时觅抬了抬眉毛,“干得漂亮。”
在池塘边上的时候瘦恶鬼和她说的是,秦章请他们吓杜子腾,但是不能伤他性命。
时觅设下的幻境解开了秦章耿耿于怀的心结,也让杜子腾弥补了此前因为懦弱没有救下好友的遗憾。
幻境中江听晚自称秦章他爹这是时觅唯一没想到的。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
过了良久秦章收回目光对着江听晚二人深深施了一礼,“多谢姑娘。”
“免了免了,”江听晚最怕人拜她,吓得打了一半的呵欠都咽了回去,“说起来曾在书院中欺辱你的人都被你亲手惩处,如今心结已结,也该去地府了,可还有未尽之事还要交代?”
还有什么没说的抓紧时间快说吧,这一去可真的是相见无期,想说都没得说了。
秦章闻言又看了一眼杜子腾,神色一暗,摇摇头说道:“想说的在幻境中都说了,剩下的...保重吧。”
江听晚见状正要召唤出鬼门,却被时觅拦了下来。
“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请教,”时觅看着秦章问出了他最为在意的问题,“你的力量从何而来?”
一个丧命不久的新鬼却有那么浓厚的鬼气,显得很不正常。
秦章低头看了看自己乌青发黑的指甲,眼神中有些挣扎,但还是开口说道:“那天我被姓宋的扒掉衣服扔去乱葬岗.....”
他一五一十说出了自己在乱葬岗中的经历,包括那个说可以帮他报仇的诡异声音。
“.....我一气之下和‘它’签订了契约,但我回家之后就后悔了,”说到这里秦章的语气有些急切,“原是想着再去一趟解除契约的...”
只可惜还没等到他再去一趟乱葬岗,姓宋的那帮人就把他淹死在了书院的池塘中。
“等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你们见过的槐树里了,也是在那里我发现自己有了取之不竭的强大力量,”秦章一边说一边将三人带回了大槐树前,“我能感受到这里面还有其他亡魂,他们都很痛苦。”
“如果可以的话,也请你帮帮他们。”
江听晚将手放在树干上,立刻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怨恨,难怪秦章会有那么重的怨气。
手下的槐树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开始微微颤抖,树梢上的叶子无风自动抖的哗啦啦直响。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江听晚一脸的嫌弃,随手在树干上一拍,火苗瞬间随着粗糙的纹理蔓延而上,原本郁郁葱葱的大树顷刻间变成了“火树”。
大槐树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粗壮的树根从地下生生拔了出来,扭动着就想跑路。
“现在想起来跑了,”江听晚竖起柳眉,随手掷出缚魂索套住大树,“晚了!”
还没有哪个作妖的鬼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溜掉的!
“呀!”她大喝一声,双手用力抡圆了将大槐树从地上拽起来,挥成一个半圆头下脚上地砸在了另一边。
尘土飞扬中,除了时觅已经习以为常意外,剩下的一人一鬼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娇小的少女挥舞着苍天巨木。
好一出“小掌柜倒拔垂杨柳”。
秦章有些庆幸自己很识时务的服了软,否则可能现在被牵着乱砸的就是自己了。
待大槐树彻底不动之后江听晚才收回了缚魂索,“出来吧。”
一个,两个,三个……从槐树里面一溜烟钻出来数十个鬼影,其中就有江听晚遇到的瘦恶鬼,无一例外地都瑟瑟发抖地看着江听晚。
“想去地府吗?”江听晚问道。
众鬼连连点头,生怕自己点得慢惹怒了眼前这个祖宗。
江听晚对此很满意,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三支清香点燃。
古朴大气的鬼门随之出现,众鬼排好队一个一个的走了进去。
瘦恶鬼已经飘荡人间几十年,没想到自己还有如地府的一天,说不定还有重新为人的机会。
眼泪汪汪地冲着江听晚拜了好几拜才进了鬼门,看的江听晚眉头都快皱成死结。
所有的鬼都走了之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秦章身上,“该你了。”
她看着秦章,想到他生前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叹了口气说道:“到了地府,将事情说清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人世间的桩桩件件,到了地府都会清清楚楚地记录在册,不会徇私,也不会错判。
“多谢。”秦章似乎看出了江听晚的身份,目光中带了些了然。
再次道谢后就要进入鬼门,却听到身后杜子腾有些凄怆的声音,“秦章。”
秦章回过头看着杜子腾。
“你…..此去珍重。”杜子腾满腹话语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化为两个字。
秦章脸上露出了许久不见的微笑,“你也保重,记得我们的约定,做个好官。”
“可以的话,去看看我娘。”
说完头也不回地踏入了鬼门,雕花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
永别了,杜兄。
鬼门消失在空气中,江听晚看着已经快要把自己哭的晕死过去的杜子腾有些无奈。
要不你再制造一个有秦章的幻境,把他骗进去?江听晚冲时觅试了个眼色。
这不太好吧…..时觅有些犹豫。
这时青松书院门口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听动静像是冲天的火光吸引了衙门的人到来。
江听晚和时觅看着眼前一院子的狼藉,不约而同地转身向外走去。
哭的投入的杜子腾隔着泪眼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
怎么了这是?
另一边段灼听人来报说青松书院的方向火光冲天,映红了海溪半边天,他不敢耽误,立刻带着人手赶了过来。
刚进入书院就看到江听晚和时觅同手同脚地出来了,正要同他们打招呼,“两位…..”
“当官儿的你来啦,我们不耽误你,这就走,”江听晚笑嘻嘻地冲他挥挥手,一句话说的一个气口都没留,“不用送了再见。”
“…..好。”段灼看着他们这么匆忙离开,心中有股不想的预感。
这股预感在他看到书院的狼藉后达到了顶峰。
百年的大槐树被烧了个光秃秃横在地上,房屋倒是没什么损害,就是地上的青石板不知为何被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大洞。
旁边还坐着一个因为书院被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书生。
杜子腾:你想多了。
“大人您看…..这….”衙役小心翼翼地来到段灼身边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
段灼感觉有些头疼,转念又想起江听晚踩断人腿的干净利落,咬咬牙,“先重新修葺一下书院吧。”
“费用,本官来出!”
再说江听晚和时觅出了书院后并没有回云水间,而是脚下生风来到了秦章说的乱葬岗。
不过此时的乱葬岗已经没有了什么墓碑,只剩下了几个不知名的土包包。
“看来藏在暗中的那个人已经走了,”时觅看着这几个长满杂草的土包,“你也怀疑有人暗中收集冤魂?”
“嗯,我在书院就已经发现了,那里的鬼气和在城北袭击我的同出一源,”江听晚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在我眼里底下还有人搞事情,这次算他跑得快。”
“下次让我抓住他,看我不打得他飞灰湮灭,当他知道知道谁才是爹。”
说着江听晚就想跺脚,但是看了看那几个土包,想到里面还有鬼睡觉,不甘心地把脚放了下来,“走!”
说完也不等时觅,一路上气呼呼地回到了云水间,进门后和迎面的长奎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去了。
长奎觉得江听晚有些反常,奇怪地看了看时觅,指着楼上,“掌柜的..怎么了?”
时觅有些无奈地对长奎摇摇头,“没事。”
这次虽然成功送秦章去了地府,但说起来江听晚还是被幕后黑手摆了一道,她这段时间可是有气生了。
楼上冲回房间的江听晚一头扎进柔软的床铺。
“下次我要把你手打断,腿打折…….”还没念叨完,巨大的困意就席卷而来,很快房间中就想起了平稳的呼吸声。
江听晚这一觉就睡了三天三夜,云水间里面鸢时和长奎都担心不已。
“掌柜的这是怎么了,还不醒呢?”长奎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看着算账的时觅有些来气,“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时觅一手打着算盘,一手在账册上写写画画,“她这次出门太累了,多睡几天没关系的。”
他已经悄悄看过了,这次昏睡不醒是因为江听晚这次去书院消耗了太多灵力,如今她是凡人承受不起,需要靠昏睡来恢复。
长奎搭拉下脸正要说话,二楼却传出来鸢时惊喜的声音,“醒了醒了,掌柜的醒了!”
时觅和长奎对视一眼,扔下手中的活计连忙向二楼跑去。
一进屋就看到江听晚正坐在床上,见到时觅就扑了上来,“时觅,一群,一群鬼要吃我,吓死我了!”
长奎跟在后面就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尴尬。
鸢时眼珠一转,不顾长奎反对拉着他就出了门。
“没事了没事了,”时觅抚着江听晚的肩膀,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开始胡说八道,“我带着杜家公子在槐树下给秦章道了歉,很快就解决了,之后就在书院找到了昏过去的你,你忘了吗,只要你装着看不到,就没有鬼能吃你。”
“真的?”江听晚的哭声噎了噎,“已经解决了?不会有鬼吃我?”
她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真的,不骗你。”时觅说的义正辞严,自己都快相信了。
“你可是我的护卫,以后可不能在关键时刻丢下我了,”江听晚又抽抽嗒嗒地说,“这次扣你一个月月钱。”
她受了这么大劲下,总得弥补点什么吧?
“好,”时觅点点头,“睡了几天饿坏了吧,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何记的鹅掌鸭信和炸鱼鲊?”
江听晚比出两根指头,“要双份的。”
“好。”时觅笑弯了眼。
江听晚此番收服众恶鬼消耗巨大,将养了小半个月才下了楼。
刚到楼下就看到杜子腾从外面走了进来。
“杜公子来啦,我们刚上了好酒,给你试试?”来了就是客人,江听晚笑嘻嘻地招呼着。
看到江听晚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胆怯,忙掩住神情笑着说道:“掌柜的,这次我是来辞行的。”
“辞行?”江听晚吃惊地睁大眼睛问道。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