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自然不需要,自然也能杀得了弟弟……”谢凉忽然惨淡地笑起来,凑近了北冥晏,低声道:“我知道你想过另外一种人生,别以为我会真的相信你,那副与世无争的纯良模样。”
他一字一句,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你莫不是忘了——你可是北冥晏!”
北冥晏却不似方才那般激动了,眼神里有全所未有的冷意:“你怎么知道他葬在哪里!你进去了?你怎么敢?!”
“哈哈哈哈!”谢凉瞟了一眼那边的薛骆迁,几十人都挡不住一个,照这个势头不过十几秒的功夫,薛骆迁便可以来到他们身边,也不再废话,伸手道:“把玉散谱给我,我就大发慈悲,告诉大哥好了。”
北冥晏将匕首从谢凉的胸膛中猛地拔|出,带出鲜艳的血液,谢凉的嘴角也溢出一阵鲜红,前襟撒血使黑衣更深。
“大哥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嘛。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薛盟主?”谢凉一边说,一边突然将那支短笛向上空一抛。
原本北冥晏是想让谢凉多受些皮肉之苦,再逼出实话,可随着那支短笛被扔出去,他的心也跟着飞了出去似的,抓向谢凉的手生生在半道上改变了方向,下意识去接那支笛子。
这就露了正怀给谢凉。谢凉也不含糊,出手极快,三枚飞镖“嗖嗖嗖”地飞向他的胸膛。
他一把抓住了笛子,躲闪不及,好在轻功极好,一个侧身,堪堪只让暗器划破了衣袖,有惊无险。
不过,这一连串的动作力道之大,却让他一时无法站稳。紧接着谢凉又是一叠飞镖,情急之下,他只好足尖借力飞身出去,因只顾着拿笛子,提防着谢凉,一时没留意身后还有几人正等着他。
就在他要跌入一堆匕首的利刃中时,忽然感到身后有人抱住了他,他还没来得及回头,那人左手便抱着他躲过了那些匕首。
谢凉抢身一掌劈了过来,那人另一只没有抱他的手撒开了剑,一掌迎上去,内力相撞,反作用让双方向后掠去。
谢凉被手下接住,北冥晏二人却撞在了一座厚重的墓碑上。
这一撞委实不轻,就连被牢牢抱在怀中的北冥晏,都觉得鼻腔涌起一阵血腥味,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一般,再定睛一看,只见逢山已经被谢凉握在手中。
他不顾疼痛,转头去看,身后果然是嘴角流血的薛骆迁。
若方才薛骆迁任由他飞出去,也就不必受伤,以薛骆迁的实力,还能当场擒住谢凉,可薛骆迁却选择先接住他。
谢凉正是猜中了这一点,方才叫人拦住薛骆迁,原本就不是为了单挑北冥晏,一开始的算盘便是先伤了薛骆迁!
北冥晏翻过薛骆迁那只迎战的手掌,当即就变了脸色,这只手掌里,清晰的纹路中有一丝浅白色,仿若丝线,再细也逃不过他的双眼。
他再一搭脉,确信了这是他研制的毒,却只有一半相似,药性症状应该是被谢凉篡改过。
谢凉勉勉强强被手下扶着站好,拿着逢山仔细瞧了瞧:“好剑,当真是好剑,不愧是当世第二神兵器。大哥,这还是您教给我的毒,弟弟用得可还得当?”
“把剑还来!”北冥晏冷冷道:“否则不出一刻,你内力损耗,再无法复原。”
谢凉哈哈笑了两声:“不愧是我的大哥,北冥家最有天赋的炼毒天才。”他已察觉耳廓处一阵酥麻感,便知自己也中了毒:“有那把骨笛在,大哥竟也能分心给弟弟下毒……”
“谢凉!!”北冥晏似忍无可忍要发作,被薛骆迁一把拉住,薛骆迁还站得很稳,即便因方才的撞击嘴里溢出血,仍是镇定自若:“你有没有事?”
北冥晏一怔,呆呆地望着薛骆迁。
有一瞬间,心中生出莫名的安全感,即便眼前的人中了毒,受了伤,他们此刻受人围困,可只要薛骆迁在身边,他就十分安心。
他慢慢摇了摇头:“对不起……”
若不是他,薛骆迁天之骄子,怎么会在自家地盘上受人围困。
谢凉似笑非笑般看着他们:“大哥,将玉散谱给我。我不相信那老不死的,会把玉散谱这么重要的东西,平白交给一个外人。”
他听到的,明明是老东西要给他大哥,那个一直压在北冥家所有同辈弟子头上的,号称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练毒师。
北冥晏道:“你也中了我的毒,你难道不怕死?”
“自然怕……”谢凉歪着脑袋,脸上是天真纯洁的笑容,这样的他有几分与北冥易相似:“可你们比我更怕死。大哥,你已经害死自己的一个弟弟了……不够吗?如今还想再害死我吗?”
“住嘴。”薛骆迁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从怀中拿出一本短帖,冷冷道:“想要,来拿。”
谢凉却不动:“薛盟主中的毒名为‘鸣笑丝’,别说这是我大哥研制的毒,就算不是,放在从前,号称万毒手的大哥,也能配出解药……如今,薛盟主就只有靠我的解药才能活下去了。”
薛骆迁站如磐石,纹丝不动,脸上的表情也如石像般不动摇。
谢凉表面上先机占尽,可心中却没个底,不管怎么说,薛骆迁也是武林盟主,就算失了剑、中了毒、受了伤,可那姿态竟一点都不慌乱,毫不怯懦。
这让他不爽的同时,也有些疑虑。
莫非这小子还有别的法子脱身?
方才那一掌,薛骆迁为了护他大哥,弃剑以内力拼之,是他一早便计划好的,若不能下毒给薛骆迁,在场诸人谁也不是其对手,可他大哥在场,想要暗中下毒也并非易事,不如光明正大,让薛骆迁不得不接这一掌。
唯一的坏处,是他必须与北冥晏近身,也必须放弃那支生人骨笛。
不过,一支笛子和自己的受伤,换这把当世神剑和薛骆迁中毒,倒也值得。
原本一切都计划得当,时间堪堪好,一切也都按照计划走,他也吃得准大哥的脾气性格,有了那支骨笛,便能扰乱其心绪,只是他确实不曾想到,薛骆迁会如此淡然,淡然得令人万分不爽。
他生平最恨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
就在这时,山顶的另一边忽然传来一阵歌声,似是十几个少女的合唱:
“山上烈阳哟,山脚清泉哟,问我那情哥哥哟,打哪儿远方来哟……”
谢凉与手下皆是一怔,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上山,只这一刻的晃神,再回头,北冥晏和薛骆迁已施展轻功逃离,身影几乎是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那些没被薛骆迁伤得太重的人想要追上去,被谢凉叫住,声音里不再是方才一口一个大哥的乖巧,透着寒意:“不必追了。”他大哥的轻功他再了解不过:“他会回来求我的。”
“左护法,那我们……”
谢凉冷冷地看了看这些杂七杂八的人,哼道:“一群废物。马上去通知宗主,剩下的人立刻去给我封山。”
“是。那……那些姑娘们怎么办?”
“抓起来。”烈日下,谢凉眯着眼睛轻声道。
下山的路被谢凉带人封锁,趁机逃走的二人躲在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薛骆迁体内的毒在逃开没多久便发作了,一路被扶着坐下。
北冥晏从他怀中摸出玉散谱,看都不看一眼:“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谢凉换解药!”
薛骆迁伸手夺过那本帖子:“不可。北冥家主托我将它带给你,万般嘱托,决不能落入外人手中。”
“我知道。”北冥晏低下头去看他的手掌:“这本玉散谱是外祖母的毕生所学,若是给了谢凉,恐怕……可如今顾不得那么多了,再晚些不止是你的武功,就连你的性命也难保……”
鸣笑丝,这是他的“杰作”,他再清楚不过,想到这里,他便要起身去寻谢凉。
薛骆迁忽然对他招手道:“过来。”
北冥晏下意识凑了过去,薛骆迁抬手的动作虚弱至极,他以为薛骆迁要坐直身体,遂伸手去扶。
不料,薛骆迁忽然在他锁骨下轻点两下,点穴时下手极快,他不防备,登时便动弹不得,双眼睁得大大,充满了惊异。
薛骆迁一本正经:“对不起,我既受人之托,此物决不可丢失。”
他没有点北冥晏的哑穴,北冥晏却不知说什么。
一阵沉默,二人大眼瞪小眼,薛骆迁忽然严肃地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方才那个谢凉说的念燕姑娘,是谁?”
被点穴之前,北冥晏凑近了薛骆迁,此时被点穴之后,薛骆迁也没有远离他,反而与他正面相对,神情一丝不苟、认认真真,好像他们是在喝茶聊天,好像中毒的人不是薛盟主本人。
他再看薛骆迁,脸色和唇色皆正常,方才点穴时手法迅如闪电,说话时中气有余,哪里都不像是中了毒:“你没有中毒?”
薛骆迁摇头。
北冥晏皱眉道:“可我方才扶你进洞时,你浑身无力……”
薛骆迁面不改色:“当时我以为自己毒发了。”
“……”这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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