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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辛苦,辛苦(二更)

    江雪荷想, 她还是低估了这部戏的难度。

    一遍一遍的打戏,有一点瑕疵就要全部重来,基本上拍了这一周, 每天她几乎都要吊半天的威亚,即使在安全衣里面都加了垫, 也吊得肋下和大腿全是淤青。

    萧吉时用的武器是一把四棱锏,剧组的道具虽然是真东西, 但也就两斤左右, 可是要整整握上一天, 加上她的打戏武指要求轻盈灵动,两斤的锏啊,她要怎么甩成穿花蝴蝶?

    和这些比起来,平日里要求的身体训练也不算什么了。

    江雪荷靠在休息室的椅子上, 她张开手, 右手的掌心全是纵横的红痕, 是握锏硌出来的, 不能用力,酥酥麻麻地发疼。

    她身上旧伤叠新伤, 原来都是第一天冷敷,第二天开始热敷的,结果现在看着大片的淤青, 她自己也不知道哪部分要冷哪部分要热了。

    敷药油吧。江雪荷心想, 她阖上眼睛,默默忍痛,等着郑滢帮自己买红花油回来。

    她听见门响, 心里有数, 所以安稳地一动不动, 等到那人走到自己身边,伸出手来等着对方把药油递给自己。

    然而她等来的不是药油,而是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右手。

    江雪荷一惊,眼睛还没睁开,先叫了一声:“寄凊。”

    当然是白寄凊,她蹙着眉头,休息室的空调开得很大,江雪荷只穿了一件运动内衣和短裤,伤痕青青紫紫地露在外面:“怪不得我要进来,郑滢说你不太方便。”

    白寄凊微凉的指腹抚摸过她发烫的掌心:“强度这么高,这才一周,往后是打算让你怎么拍,轻伤不下火线是吗?”

    她把旁边的椅子拉了过来,用掌心把药油捂热,小心地揉在江雪荷肋下的淤青上:“我刚刚过来,看郑华章脸都是青的,有出的气没进的气。”

    “没办法,”江雪荷低声说,“打戏是拍摄重点,威亚也必须要吊,早拍晚拍,总要有这一遭的。”

    道理白寄凊当然是明白,她只不过是心疼罢了。

    “你不应该来的。”江雪荷说,“这才开拍几天,你已经来两次了……”

    “又不耽误我那边拍戏。”白寄凊说,她蹲下身,把药油抹在江雪荷大腿上,“你知道的,我不会耽误工作,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那份隐隐约约的不安始终压在她心底,她总是想来见江雪荷,下戏之后但凡时间多一点,她就忍不住地要过来。

    “不仅是工作的问题。”江雪荷说,“再被粉丝知道,真的挺不好的,容易叫她们误会。”

    痛,擦了药油也是痛,并且是连绵不断,隐隐约约的痛楚。江雪荷非常疲倦,头脑却很清醒:“寄凊,拍摄期间,你先不要再来了。”

    “我想来看你也不行?”白寄凊站起身,拿湿巾擦手,红花油的辛辣气息黏在手上,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她也止不住地心烦意乱,“就是想来看看你,怎么就和事业心什么的也能扯上关系?容易叫粉丝误会,总不能事无巨细,什么都要解释吧?”

    江雪荷自然察觉到了她的烦乱和恼怒,不过这会儿她正自顾不暇,又哪里匀得出精力去安抚白寄凊?

    后来她想,正如地震前动物会因为惊慌而烦躁萎靡,她们其实也都早有预兆。

    白寄凊手上仍全是红花油的气味,她重新抽了张湿巾,用力地擦拭了一会儿,终于狠狠地把它揉成团,攥在了掌心里:“我们是公众人物,本来一举一动都会被解读,你想要粉丝不误会任何事情,只能一字一句地给她们解释,你觉得可能吗?还是你要因噎废食,为了她们不误会,所以不做?”

    “主要是你没必要来的这么勤。”江雪荷说,“知道不会影响你拍戏,可毕竟是耽误时间。等拍完戏,我们再见面……”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寄凊一下打断了:“我想见你!”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再见面也不迟?”白寄凊把纸团丢进垃圾桶,“你怎么知道不迟,你怎么知道啊?”

    她这句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毫无逻辑,愤怒不仅让她的手微微打颤,就连思绪也发起晕来。

    白寄凊又扯了一张湿巾,继续擦自己手上残余的红花油气味,她的语气不自觉地软了:“我想见你。”

    她把这张湿巾也丢掉,走到江雪荷身旁,她的江雪荷脸色雪白,双眼紧闭,是个极力忍耐的模样。

    特效化妆非常辛苦,在不需要露出那么多的时候,只会选择性地化一部分。今天就只在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上,脸颊处画了几支鲜红的梅花,梅花下叠了一些烧伤的痕迹,其中一支,从鼻梁横贯而过,斑斓多彩。

    白寄凊伸手,极轻地拂过这支梅花,仿佛底下的伤痕是真的一样,烫得她指腹一痛,直烧到了她心尖上。

    “真好看。”白寄凊说,她的眼睛里不知不觉地盈满了泪水,毫无来由的,毫无征兆的,“会有情节需要化完整妆吗?”

    “有的。”江雪荷答道,“最后我把面具踩碎,脸上会化得很完整。”

    “好。”白寄凊说,“等到电影上映,我们一起去看吧,我想看看,一定特别特别好看,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江雪荷睁开眼睛,她望向白寄凊,松松地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一言不发,不回答白寄凊的话,而是拿了一张纸巾,折成小块,蘸去白寄凊眼里的泪水。奇怪的是,她越是这样去擦,越是擦不干净。

    白寄凊乌黑的瞳仁湿漉漉的,坚持又问她:“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我那边剧组其实没有那么忙,我拍完自己的戏份,有休息时间的,我想再来看你,帮你抹红花油,别让别人帮你抹。”

    “可能没你想象的那么好看。”江雪荷慢慢地说,“单看梅花,是很漂亮的,不过整妆效果我看过,下面是一层一层的烧伤痕迹,很恐怖的。”

    她搂着白寄凊,觉得对方实在孩子气的可爱,于是微微一笑:“还能让谁抹,我都是自己抹的。”

    “哭什么?”她问白寄凊,“擦上药之后不疼了,这部电影拍完,搞不好我身体能再上一个台阶,无缝参加铁人三项。”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笑笑地看着白寄凊。

    “胡说,你根本不会游泳,我都还没完全教会你呢!”白寄凊说,江雪荷擦不及,她掉下了一颗很大的眼泪,“我替你疼,不是故意哭的,我替你疼。”

    她觉得她是真替江雪荷疼,身上很疼,心里也很疼。

    “寄凊,”江雪荷说,“先别来了,你好好把你手头这部戏拍完,想见我不什么时候都可以吗?”

    “什么时候都可以?”白寄凊执拗地说,“那我过两天就要见你。”

    “是说你拍完了什么时候都可以。”江雪荷很不厌其烦,“现在不行,暂时真的不要见面了,既容易让粉丝误会,对咱们俩的拍摄也都没什么好处。”

    “不想听你的!”白寄凊将头撇过去,她的泪水卷土重来,忽然又开始往下滴,“我不想听你的,我要见你,我不想管她们怎么想的,我没有影响我的工作,我……”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郑滢在外面叫了两句:“姐姐?姐姐?我能进来吗?”

    白寄凊不情不愿地从江雪荷腿上下来,双手撑住桌子,背对着门。

    门打开了,郑滢手里捧着一套刚刚服装组让她拿过来的衣服,马上要晚饭时间了,可是还要重拍一条,郑华章也被叫了过去。

    江雪荷一看那衣服,就知道重拍的又是和男主的打戏,关烁在旁边倚靠着门,她早看见白寄凊了,可是装作没看到,提都不提:“雪荷,一会还有一条和我在万福殿的戏,晚饭丁导说暂时别吃了,等到拍完大家一起去吃夜宵。”

    “行。”江雪荷应了一声,接过郑滢手里的衣服,向白寄凊示意地点了点头,到里面换去了。

    郑滢心里想自己作为姐姐的金牌助理,这时候似乎该安排一下姐姐的女友了,可是要怎么安排呢?她一方面不乐意,一方面是真的不会!

    白寄凊显然也没指望过她,自己戴上棒球帽,把帽檐压低,一言不发地穿过她俩,走出休息室离开了。

    一恍之间,关烁隐约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

    这是吵架了?关烁漫不经心地想。这部戏就数她最清闲,一条打戏都没有,整日就是身着华服坐在贵妃榻上吃葡萄。三天一趟三天一趟的,还以为是在热恋期,连粉丝看都不怕。

    萧吉时这角色虽然穿的是男装,可并非为了遮掩身份,只是为了行动方便。衣服款式都特意做窄,显得更加体态窈窕,优美灵动。再加上江雪荷本来身形就瘦,穿上更显得柔美风流。

    她出来,关烁已经走了,郑滢还在门口等着她,“寄凊呢?”她问了一句。

    “走了。”郑滢干巴巴地说。

    是走了。白寄凊快步走了,她没打电话给自己的保姆车,让他从地下车库上来接,而是闷头,一股脑地走到了大街上。

    冬天,天黑的早,白寄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单只是走。

    她最怕冷,可这时候也不觉得冷,就是一鼓作气地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也不知道自己一向乐观的心情为什么会差到这种地步,她就是走。

    发生的一切是一团很大的毛线,明明她只要找到一根线头,就可以抽丝剥茧,全部理清,可那根线头在哪呢,她捉不住,抑或是不敢捉住。

    我是替江雪荷疼,白寄凊想,过两天我一定要再去,我要看看她的伤怎么样了。

    第122章 笑话(一更)

    江雪荷睁开眼, 看到卢想慧坐在她床边,就知道一定没有好事。

    以前拍戏期间,卢想慧是绝对不会过来的, 因为实在她的职业生涯里没有什么足够让经纪人亲自驾到的大事发生。可现在不一样了,一旦卢想慧过来, 她就知道出事了,并且出的还是需要公关的大事。

    “几点了?”她问卢想慧, 她浑身酸软, 动作间要很小心地不能牵扯到淤青, 剧组头一周过后,目前拍一天高强度打戏,要休息两天的文戏,否则很快会吊不上威亚的。

    “七点。”卢想慧说, 她脸色青白, 攥着手机, “出大事了你知道吗?”

    “什么大事?”江雪荷问她, 自己靠着床头坐起来,观察身上的淤青, 不过才几天,胳膊上也多了大大小小的瘀斑。

    换到平时,卢想慧少不得要对她嘘寒问暖一番, 可现在她心焦如焚, 哪还顾得上江雪荷的伤?

    “你都想不到。”卢想慧说,“你都想不到发生了什么,我都不敢想你要怎么回应……”

    “和寄凊有关?”江雪荷问了一句, 她知道无论如何狗仔也不能爆出她俩的事的, 所以还显得比较镇定, 拿过手机要看,却被卢想慧一把把手给握住了。

    “你答应我,”卢想慧说,“我已经崩溃了,你不准崩溃。”

    江雪荷略带惊诧地看了她一眼:“不至于吧?”

    卢想慧视死如归,将她的手松开了:“你看吧。”

    热搜上已经密密麻麻铺满了她的名字,江雪荷心一大跳,终于看见了事情的起因和一切的原委。

    那是一条微博的截图。

    洋洋洒洒的一条长微博,写了至少有一千字,光截图都截了三张。

    以前她毫无水花,不红的时候,她的老粉就喜欢在微博上和她说话,知道她看得见。

    甚至都不会粉见,因为哪有什么活粉啊,就发公开,也就她们几个粉丝和江雪荷去看。

    大家就像知心朋友一样,粉丝会问点她工作上的问题,吐槽她夏天一直穿polo衫和衬衣,还会发自己的生活,遇到烦恼和委屈,仿佛是在隔空向她倾诉一样。

    这条微博也是一样的,掏心掏肺,凌晨两点发出来,还尚有一点理智的发了仅粉丝可见——

    “三点的时候就删了,应该是被其他人提醒了。不过那时候截图已经出来,有没睡的营销号发了,之后就没办法收拾了。”卢想慧说,她捂住脸,“公关的人算看见比较早的,那也已经六点了,根本就来不及……”

    江雪荷没说话,她认认真真地看着这条长微博,写得简直声泪俱下,虽然通篇没有提到一个名字,可是她是自己粉丝,就连路人都知道,微博里的“你”,指的就是江雪荷。

    “要说这段时间为你高兴吗?当然高兴,没有人比我更高兴了。最早开始喜欢你是10年,那时候你在电视剧里演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四,你长得秀气,从来就不是夺目的类型,正巧当时我家附近的苏宁广场新开业,因为是你家乡城市,所以把你请了过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江雪荷记得很清楚,2010年,她刚毕业一年,根本还没有什么粉丝的概念,常城苏宁广场开业,是她最开始的一次商务活动。

    现场很乱,由于是大商场新开业,全是购物的路人,她又是演员,没什么才艺可表演,基本上就是干巴巴地和主持人一问一答,主持人问大家知不知道她最近在电视上热播的剧是什么,底下闹哄哄的,没人答话,她实在很尴尬,不知道怎么把这茬揭过去。

    这时候,有个背着书包,穿高中校服的小姑娘说:“是《义闯情关》!我看过!”

    “活动结束之后,你从台下下来,也没急着走,给我签了名,还跟我聊了会儿天,你说话语气特别温柔,轻声细气地,也没比我大几岁,我就叫你姐姐,你笑了,在本子上写,祝你考上心仪的大学。”

    江雪荷后来才知道,人家当时根本才刚读高二,离考大学还远着呢。

    “我考上了京城的大学,能经常去见你,特别高兴你拍了新的电视剧,逐渐演成了女一,通过你,我也认识了好几个知心朋友。我们都一直想你会红的,你肯定能红的,结果现在如愿以偿,多了那么多新的面孔,却说我们想要独占你,独占官方影迷会,根本不是这样的!”

    到此为止,像普通的粉圈动荡和斗争,然而接下来话锋一转,急转直下:“你就不该拍那部电影,不该这样红,从来没想到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恋爱”两个字,触目惊心地撞进江雪荷眼睛里。

    “不是不让你恋爱,你都已经这个岁数了我们怎么可能不让你恋爱!可是你找了个什么对象,除了长得还行,你对象简直是一无是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之后,就是一条条的罪状,一条条地列了下来。

    “为什么我们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对象凌晨三点让你去机场接机,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觉得你对象是真心爱你吗?我们粉丝没有一个不知道的,你睡眠不好,睡眠很轻,怎么舍得叫你凌晨起来就为了接机啊?”

    卢想慧仍然捂着脸,胳膊支在膝盖上:“有些事我都不知道。”

    “你这样的性格,遇到你对象这样的人,你自己不觉得恐怖吗?你对象性格恶劣到这种地步,骄纵蛮横,圈子里风评有目共睹,你非要上赶着飞蛾扑火是吧?就是因为不同才被吸引的?”

    “你掏心掏肺,把你对象家的宠物都当做自己的一样宠,就连你对象的粉丝你也对他们这么好,你知道他们怎么在网上骂你的吗?你知道他们骂得多难听吗!”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江雪荷心里一片冰冷的了然,是她进组第一天,白寄凊来探班时候的那几个粉丝。

    “你对象的粉丝成天上网就是骂你,屠广场,叫你黑称,给你编造黑料,dfxr你,你宰相肚里好撑船,连带着你对象的份爱屋及乌,对他们和颜悦色,有没有想过他们是怎么对你的?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我现在想到那张照片都想哭,想到他们拍你的背影,把你当作他们正主所有物一样随意评论,我就真的想哭。”

    江雪荷滑到最后一张截图,她眨眨眼睛,这些文字冲进她眼睛里,让她的心悬在喉咙口,没能惨烈地跳出来,却也咽不下去。

    “一开始我想着忍忍就好了,忍忍就好了,因为那时候你看起来真的很高兴,可是现在你越来越不像你了。和你聊天,总觉得你有所保留,你红了,网上各种言论越来越多,看你总觉得有些忧郁。”

    “尤其是你进新组,我们去看你,你在笑,可我们知道你不高兴!你对象一遍一遍的去探班,是想干什么?影响你拍戏吗?就为了见你,为了私心不惜影响你拍戏吗?我们搞不懂,也不想搞懂,就是替你伤心!”

    “我们不是不接纳新粉,不是想独占你,不是作为老粉不想让你红,”

    2010年,那时候微博刚有一年,小姑娘在网吧注册了个账号支持她,因为还在念书,很顺理成章地起了个有文学典故的名字,因为她叫江雪荷,所以小姑娘ID叫出淤泥而不染的雪荷花。

    “我只有一个愿望,”这个ID已经用了十三年,除了高中时期不算活跃,在微博上至少和她高频互动了十年了。“就是希望你保持初心,永远快乐,别为不对的人消耗你自己了。”

    “你说可笑不可笑?”卢想慧问她,“被自己粉丝爆出来在恋爱,有对象,粉丝公开表示她们对你恋爱对象不满,你说可笑不可笑?”

    “她不是故意的。”江雪荷说。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卢想慧怒不可遏,“可现在能和以前一样吗,随便在微博发点什么也没人在乎,就算她发的是粉见,不照样被传播了?你看看热搜,公关和我说你的广场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各大娱乐组更不用说,都在看热闹,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回应,可是你打算怎么回应,否认恋爱?而且营销号底下全部是猜的,你不会以为大家都没猜到白寄凊吧?早猜到了!搜的人多了,再挂一条热搜只是时间问题!”

    江雪荷想,可能是过年遭遇的事情多了,她这会儿居然十分镇静,因为着急也毫无用处。

    她现在正踩着一根钢丝,从白寄凊生日,一路提心吊胆地走到现在,底下的距离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终于一阵意料之外的疾风吹过,等到她再睁开眼睛,底下已经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了。

    她不言不语,想着怎样组织一条得体的回应。

    卢想慧彻底坐不住了,在房间里团团乱转,郑滢坐在门外,看卢姐的状态,她也不敢进来,宁愿坐在走廊上吹风。

    其他人不停地在向她发来信息询问内情,可她现在哪有心情八卦,这可是自己家的艺人!她六神无主,默默祈祷,祈祷大家就算猜出来了,也请千万不要搜索,现在可是早上,如果真的是一条一条搜上去的,想要另找新闻压下来那是难于登天。

    卢想慧:“让工作室联系那个粉丝吧?让她先帮忙澄清一下?”

    江雪荷摇了摇头:“那样只会越帮越忙,而且,”她举起手机让卢想慧看,三十秒前,雪荷花应该是知道在满大超已经疯了的情况下真的不能装死了,她发了一条最新的:真的对不起,请大家不要误会,只是个人情绪宣泄,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卢想慧头晕目眩,恨不能一屁股坐到地上,除了欲盖弥彰四个字外,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条回应!

    第123章 强弩之末(二更)

    “你信不信, ”卢想慧说,“等到你今天发了回应,第二天那些, 那些,”她这些日子, 跟着公关团队的小年轻们得知了不少娱乐圈的流行事情,“对, 那些吐槽博主肯定要发视频了。”

    她拉开门, 让郑滢进来:“题目就叫内娱最大笑话, 三十五岁中年女星被粉丝发檄文声讨,对恋爱对象不满,勒令分手……”

    “这不是最重要的。”郑滢怯怯地说。

    “对!”卢想慧提高了音量,“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万一把白寄凊和你联系到了一起, 那才叫真完蛋了!真的没救了!”

    她急得气喘吁吁, 却看见江雪荷坐在床上, 甚至没看手机,闭着眼睛, 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卢想慧没来由地一阵恐慌,她是隐约知道点江雪荷和白寄凊感情方面的事情的,不过江雪荷不是那种喜欢恋爱分享的人, 她具体的几乎是不清楚, 可看到江雪荷这样,也觉得一阵不对:“你和白寄凊,最近怎么样?不过回应一定不能说自己在恋爱中, 你明白吗?”

    江雪荷不答, 只是轻轻地说:“我再想想怎么回, 让我想想。”

    卢想慧打开手机,一股脑发了好些条过去:“这是公关的建议,你都看看。”她示意郑滢先看着点江雪荷,自己出去打电话。

    郑滢心惊胆战地看了一会儿江雪荷,终于忍不住问道:“姐,你和寄凊姐,没问题吧?”

    她本以为江雪荷会冲着她微笑,说没问题来让她放心,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心好放,但姐姐就是这样的,她能让所有人放心。

    可是没有。

    江雪荷没有冲着她微笑,也没有说没问题,只是站起身来进了洗手间洗漱换衣服。

    等到卢想慧进来,江雪荷已经收拾得齐齐整整了。

    “让郑滢帮你请假了,不用急。”卢想慧匆匆地说,“这件事解决不好,你还去拍什么戏?耽误一两个小时的不要紧。”

    她紧跟着说:“刚刚我给王经纪人打了电话,她说白寄凊相关的词条,她们公司负责,还有,王经纪人说,建议我们工作室让水军,”她停了一停,知道江雪荷不会乐意,可这样紧要关头,还是说了下去,“带着王约彬的词条搜上去。”

    王约彬也是江雪荷曾经的合作搭档,两人好几年前拍过同一部电影,单身,家里有宠物,不管三七二十一,确实占了两条,混淆视听还是有一定作用的。

    她不等江雪荷说话,先说了:“你放心,咱们不干不地道的事情,我现在就给王约彬工作室打电话,今时不同往日,你红了点,连带着他也有好处,让他帮你挡一下。”

    “已经有词条了。”郑滢说,同一时刻,公关也给卢想慧发了消息,当然比郑滢体感还要精准得多,包括江雪荷目前和谁有词条,和实时微博新增的快慢和多少,卢想慧由衷地说:“这钱真的没白花,雪荷,你看公关建议了没有?”

    虽然事情很灾难,可是只要公关得当,在娱乐圈也不算什么大事。卢想慧心想,况且江雪荷都这个岁数了,即使是真恋爱,也没关系吧?更何况是这样模棱两可的,而且这又是一波流量,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她使劲劝导着自己,殷殷望着江雪荷,等待她给自己拿出什么锦囊妙计来,等着等着,江雪荷平静地说:“寄凊会过来的。”

    卢想慧一愣:“你说什么?”

    江雪荷说:“寄凊一定会过来的。”

    “她过来不是添乱吗?”卢想慧一想,按白寄凊的性格确实过来的可能性很大,搞不好对这件事还有自己的见解,“你能不能别让她过来?”

    江雪荷摇了摇头:“我其实,想听听她的意见。”

    她的心情和语气一样平静,这样的大事,她确实想听听白寄凊的意见。

    卢想慧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一圈圈在房里转,郑滢一心关注#江雪荷白寄凊#的词条,殊不知自己的搜索行为也在为热搜添砖加瓦,江雪荷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一下。

    “你怎么坐得住啊?”卢想慧喘着气,“你给我透个底,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大家现在应该已经猜了好些个人了,王约彬也在其中吧?”郑滢连忙点头,“是,营销号底下评论基本都是王约彬,付世辉和……寄凊姐。”

    她在心里暗暗想,要不是白寄凊是女人,现在大家早已经锁定真正的目标了,还用得着试试探探的吗?

    而且……那篇微博的女人气真的很浓很浓,无论是深夜接机,还是骄纵蛮横,都很难想象形容的是一个男人。

    广场上已经有人开始问江雪荷是不是“那个”了,就连出发!奇遇农场里白寄凊说她是男人女人都喜欢的人的片段也被翻了出来。

    江雪荷粉丝陷入了两难境地,如果澄清自己没有姐夫,仿佛佐证的是姐姐爱的是女人,要是不准大家提同性恋三个字,那岂不是欲盖弥彰,证明这篇微博说的真是嫂子?

    郑滢绝望了,安详地闭上了眼。

    “所以再刷王约彬,用处估计也不大。”江雪荷说,她心里当然有一个自己认可的解决办法,不过这时候她不太想说,她真的想听听白寄凊的意见,渴望白寄凊能说出她心里的答案。

    她们又等了一会儿,在卢想慧快煎熬不住的时候,白寄凊果然来了。

    外面极冷,白寄凊带着一身的寒气,她摘下棒球帽,连大衣都没脱,先扑进了江雪荷的怀里。

    江雪荷揉了揉她冰冷的头发和脸颊,她知道白寄凊一定看到了今天微博上的大风波,所以直接问道:“你怎么想?”

    “路上我和姐姐打了个电话。”白寄凊说,在场的人都知道她口中的姐姐指的是王景玉,“她说卢经纪人已经和她打过了,关于我的词条和热搜我们公司会压,不过我说其实也没必要。”

    江雪荷的心沉了下去,卢想慧的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压让它自己往上升吗?”她看了看手机,“压了你这才是实时上升热点,要是不压,那岂不是跟王约彬和付世辉一样?全在热搜前十!”

    “这种一条一条搜上去的热搜和买的不一样。”白寄凊说,“含金量越高,越难用其他的搜索词条压,迟早还是要上热搜的,只是位置高低问题,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她这话是对着卢想慧说的,“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大家肯定不全信,就是看个热闹,都在等雪荷的回应。”

    然后她对江雪荷说,语气中带着点娇气:“就跟以前狗仔发的那种某某去某某家小区一样,看似无聊,也没人在意的新闻,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公开。”

    江雪荷一言不发,听她继续说道:“所以这件事我们也不用太管,就也当做一种变相的公开了,反正因为这桩新闻,就相信我和雪荷关系的,肯定还是少数。”

    卢想慧一听到“公开”两个字,脑子马上炸了,哪还管你什么“变相”不“变相”的:“你是不是真的疯了,江雪荷在这件事的风口浪尖,你说热搜别管,你的热搜不管,王约彬和付世辉的不都不能管?然后这些热搜全部都在微博上堆着?”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不断地响,江雪荷手机设置了静音,她的可不能设置,接起来敷衍了两句:“今申那边的电话,也是想帮我们先压热搜的意思,催你赶紧回应。”

    “你想通过这件事,逼你妈妈就范吗?”江雪荷说。

    郑滢站起身来,有点想往门外磨蹭的意思,卢想慧直觉不妙,很想阻止她俩继续说下去。

    “就范不就范的,”白寄凊说,“我的意思就是想告诉她们,无论她们同不同意,都不能影响我和你在一起。”

    她补充道:“似有若无的新闻是不可能影响资源的,没有实锤,因为这件事封杀更基本都是都市传说了,想都不用想,完全不可能的。”

    卢想慧没能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此刻不等江雪荷说话,先哦了一声:“我明白了,听你说这几句话,就没把这件事当事呗!又是要告诉你妈妈,又是不可能影响资源,反正对你没影响是吗?”

    白寄凊蹙起眉头:“卢经纪人,你着急可以,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说资源不受影响,当然是我和雪荷两个人都不受,让我妈妈意识到我俩不可能分开,这也是关于我俩恋爱的事情啊。”

    卢想慧听明白了:“家里不同意你俩恋爱是吧,真是意料之中,因为我都不同意!”

    从江雪荷毕业演第一部戏开始,她做了江雪荷十三年的经纪人,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也没有越界一说的:“白寄凊,资源受不受影响,是你一句话就说得准的吗?明面上可能不受影响,私底下呢?每年的爱国大片江雪荷还能不能演上女教师我就问你是你能够一锤定音的吗?毕竟粉丝发疯,爆出来这事的可不是你!”

    白寄凊粉丝当然不会发疯,郑滢心想,他们只会在网上大骂江雪荷,说吸血鬼配不上自己正主,其实又是女人,又这么温柔,演技也好,这么个姐夫,他们有什么可发疯的?

    听了她这话,白寄凊也是有点要动怒的意思,这时,江雪荷柔声问她:“寄凊,你觉得,你所谓的变相公开,是考虑周全的举动吗?能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不会反而加重吗?”

    白寄凊听到她这样柔和的语气,居然没来由地被这两个问题打得一阵心慌:“我们之间的问题……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爸妈不同意,没关系,我们也不要他们的同意……真的对资源不会有什么影响,我才说可以变相公开的……”

    江雪荷笑了,她很认真地笑了,她以为自己心里会很痛苦,可是没有,她甚至无暇崩溃,只是平静,觉得非常好笑,她对卢想慧说:“你觉得我们两个人之间没有问题吗?”

    卢想慧根本不清楚她们的恋爱状况,可斩钉截铁地说:“当然有。”她在心里说,怎么可能没有呢,你们两个人性格差异这么大,没有也是有,要是真没有的话,我现在就从这儿的窗户跳下去!

    江雪荷仍然非常和颜悦色,她问郑滢:“你觉得我们两个人之间没有问题吗?”

    郑滢抬头,白寄凊居然带点恳求地望着她,是在希望自己给她吃一颗定心丸吗?

    “有。”郑滢很小声地说。

    “寄凊,”江雪荷最后问她,“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两个人之间会没有问题呢?”

    她不等白寄凊说话,径直说道:“或许大部分是我的错,我没有谈过恋爱,不懂怎样才是健康的恋爱,以为爱就是百依百顺,总想着避免吵架,避免冲突,这点把我们两个都给害了。”

    白寄凊的脸颊泛出一股病态的潮红来,她轻轻地摸了摸,极烫:“我们分开吧,好不好?”

    第124章 分手实质(一更)

    “你要为了这事情和我分开, ”白寄凊怒不可遏,只有她自己没感觉到自己状态异常,别说江雪荷了, 就连卢想慧和郑滢都看出来了,“你要为了粉丝和我分开吗!”

    “你知道不是这样的。”江雪荷说, 白寄凊有时候就是会这样,这样快乐, 天真, 孩子气的人, 生活在一个精心构造的乌托邦中,等到童话世界被劈开了一道缝隙的时候,她比自己还会逃避呢。

    那是一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江雪荷想到《树犹如此》里的这句话,这道天裂出现了, 她可爱的小猫承受不了, 只好捉住一块周围无辜的石头, 捉住一些根本不是核心的东西当作重点。

    江雪荷轻声说:“你俩先出去吧。”

    “有事叫我。”卢想慧说, 她拉住郑滢出去,把门紧紧地关上了。

    “你不能这样!”白寄凊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为了这种事和我分手,你不能这样!”

    江雪荷没有提高声音,语气很静:“你知道不是这样的。”她慢慢地, 又复述了一遍:“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白寄凊直想握紧拳头, 狠狠地去捶江雪荷几下,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怒火吊着她的一口气, 她太愤怒了, 太愤怒了, 她早感觉到了江雪荷要和她分手,或早或晚,总要和她分手的!

    之前她不知道什么时间这天会来,只有一切即将发生的直觉,今天早上她看到消息,就知道一定是现在!

    这是一个绝佳的契机,赶过来的路上,她就预感到了,江雪荷一定会和她分手的!

    可是凭什么啊,明明是江雪荷自己的粉丝发疯,为什么要连带着她遭殃,她们已经过了一关了,虽然是失败地过,那也是过,一切都不该这样的!

    “我不知道!”江雪荷越说她知道,她就越想反驳,“我不知道!”

    于是江雪荷不说话了,单只是望着她,目光很温柔,脸孔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可偏偏说出了这样绝情的话:“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没关系了,对我们两个最好的选择,就是分开。”

    “你不能这样,你如果不满我的解决方案,你就自己去解决,我也没有反对!”白寄凊拼命地要说服自己,也拼命地要说服江雪荷,“我说的没错,我说的没错的,压不压真的都无所谓,这种一条一条搜上来的真实热搜,想要压下去本来就很难很难。”

    “而且即使压下去了,因为不是第一时间,大家也只会觉得是你压的热搜,你关联的词条有好几个,我是女人,在里面不能说是不起眼,也看起来像是凑数的,没有人会认真的。”她慌乱地补充道,“或许我说变相公开,说得太严重了,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你只要用心写个回应,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大家只会乱猜你对象是谁,但其实根本猜不出来。”

    江雪荷望着她,很平和地说:“看来你妈妈说最重要的四个字,‘堂堂正正’,可能在某些方面,我们确实欠缺。”

    她不认可很多杨颖珍说的话,可是不得不承认,在杨颖珍眼里的堂堂正正,她确实无法给白寄凊,她们要顾虑的太多了,事业、风评、粉丝的爱乃至人生,顾虑的越多,想要抓住的就越多,最后只能看着越来越多的东西从手中溜走。

    白寄凊又是勃然大怒:“我要堂堂正正有什么用!我们不过是谈个恋爱,做人行得端坐得正就好,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需要堂堂正正的东西!”

    “你不准和我分手,”她对江雪荷说,几乎语无伦次,“我不准你和我分手,你凭什么和我分手!从来没有人能这么对我,”她越说越是恐慌,因为江雪荷一言不发,始终是个在思索的模样,“我不能接受我认认真真谈的恋爱是这样的结局,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

    江雪荷握住了她的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寄凊,你从今天一开始到这里,状态就不对,稍微冷静一下。”

    “对,”白寄凊赶忙捉住了这句话不放,“我状态不对,我实在害怕你因为这件事和我分开,太突然了,我不该说什么‘变相公开’,让你们误会,我的意思是……”

    她呼吸急促,脸颊带红,眼睛也微微发红了:“我的意思是你好好地做回应,这件事就能顺利解决的,毕竟粉丝的话大家也不会当金科玉律,就是看个热闹,当个瓜吃,只要最后没有找到正主,就绝对没关系的。”

    “姐姐肯定不会听我说胡话,现在热搜都在帮忙压,一切都没关系的。这件事你放手去做公关回应,事业才是最重要的。我只是关心则乱,我不该说那些,其实我根本不是那种意思。”

    江雪荷拿手贴住她的脸颊,滚烫:“回过神了吗?”

    白寄凊把这一大段话乱七八糟地说完,思绪缓缓地转动起来,自己都觉得自己怎么能失态到这种境地。

    直觉像一簇钢针一样刺进了她的心脏,她太怕江雪荷和她分手了,她稀里糊涂的,说好占据主动权,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爱到了这种地步。

    “我想和你分手,不如换种说法,叫我觉得我们两个需要分手。”江雪荷镇静、柔缓地说,“不论是家庭还是今天发生的这件事,看起来好像很突然,但其实都是我们必须面对的。”

    “父母,你有句话说得对,我们不能瞒着他们一辈子,他们迟早要知道的。”

    “至于粉丝,”江雪荷说,“我们也早知道他们之间积怨已久,平时也有许多摩擦,乃至于对我们上升到了人身攻击的程度,这是迟早要爆发的。说实话,我粉丝最终对着我爆发,给我写小作文,这在意料之中,不过我没想到居然能发酵起来,我想最终也少不了营销号的添油加醋。”

    “只是算翻红了,”江雪荷笑道,“明明没红到流量那程度呢。”

    “你跟流量不一样。”白寄凊乌黑的瞳仁湿漉漉的,“你是演员,水花大小和流量需要的名气不能对标。”

    江雪荷点点头:“是这样的。”她继续说了下去,“我们两个太不一样了,还记得我们刚恋爱的时候吗?”

    她想起那些甜蜜回忆,仍然感到一股纯然的心动,那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之一:“那时候刚办完《自白》首映礼,我们坐在沙发上,谈起电影票房,你对我说;‘你要红了’,说到卖姬也得有人买账,你说我们两个很般配。”

    江雪荷也不知道怎么能把这些小事记得这样清晰,她如数家珍:“但其实你说的相配的点,都在胡搅蛮缠,硬要说的话,只能说是相反,勉强称得上互补。”

    “我们太不一样了,”她说,“寄凊,你自己都很明白,我们太不一样了,所以你头回来探班的时候,说我很包容你,实际上那是很不健康的。”

    白寄凊很坚决地摇头:“不一样,难道不好吗?和太过相似的人在一起,就像照镜子,有什么意思?”

    “两片能拼到一起的拼图也是不一样的,”江雪荷说,“可是它们能拼到一起,我们拼不到一起。”

    “我们可以磨合啊!”白寄凊说,“我们能在一起,不正证明了我们是可以拼在一起的吗,我们已经在一起不短时间了,我们感情上没出什么差错,我们没有谁对不起谁,我们为什么不能继续坚持在一起磨合呢?”

    江雪荷还是笑,她叹了口气:“你这话,就是我们没法继续磨合的原因。”

    “别人磨合,是你一步我一步,同时向前,撞到一起,自然就开始磨合。可咱们两个的性格是你进两步,我退一步半,好不容易要磨合了,你却总能强词夺理地巧妙避开。这样的关系,再维持下去,对我们两个都是伤害。”

    “你的意思是我的错,是我让咱们俩走到了现在这一步?”白寄凊竭力地要重新燃起自己的怒火,她很害怕,很害怕自己会伤心欲绝,很害怕接收到江雪荷这种看似温柔,实际上每一个字都在把自己往外推的冷静话语。所以她必须得愤怒起来!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江雪荷说,“你知道的。”

    又是这四个字,为什么总在反复地强调她知道,她不想知道,不愿意知道!

    “不只是你的错,”江雪荷说,“我也有错,我的错甚至不比你的小。你妈妈对我说,她全力营造的,就是你要什么有什么的世界,让你尽情地争强好胜。你有这种资本,你是公主,这都是很对的事情。后来我想,我也愿意为你营造这种氛围,况且我根本不会谈恋爱,我只能去纵容。”

    “但是咱们两个的爱情,迟早会被我们这种相处方式给毁了的,趁它还没有太糟,留下最美好的回忆,这样不好吗?每两个人的爱情都是不同的,肯定有一个和你最合适的人,有一种最适合你的恋爱方式,彼此双方都不需要去改变什么,轻轻一拼,就成了一幅新的、漂亮的图画。”

    她仍然紧握着白寄凊的手:“寄凊,小猫,这些坏事都是预兆,我们的缘分尽了,就到此为止,好吗?”

    第125章 情何以堪(二更)

    江雪荷从不是一个迷信的人, 她之前读《树犹如此》的时候,里面有这样一件事,白先勇和王国祥种在院子里的三棵意大利柏树长得十分巍峨, 苍翠欲滴,尤其是中间那一株, 长得最好。

    可是有一天,白先勇突然发觉中间那颗长得最好的柏树叶尖焦黄, 之后不过几天工夫, 就完全坏死, 如同遭了天火雷击一样。

    这实在是太突然,太叫人意料不到的事情了,可偏偏是事实。

    江雪荷想她的粉丝发小作文,本来只是作自己个人的情绪宣泄, 可能存着让她看到的想法, 结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居然会发酵到如此地步这件事, 正像枝繁叶茂却忽然枯死的柏树一样, 太突然了,令人感到不详, 几乎是一种奇祸的预感。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粉丝这件事比柏树枯死要有理由得多——积怨已久,终于爆发, 所以指向的不详之祸也是如此的直白而在意料之中。

    那就是她和白寄凊不能再强撑着, 继续在一起了。

    她言辞恳切:“寄凊,我们缘分已尽,就到这里吧。”

    白寄凊看着她, 庆幸自己维持住了怒火, 冷冰冰地把江雪荷的手给甩开了:“我从来不相信缘分。”

    “这世界上, 有什么缘分可言?”她对江雪荷说,“《自白》的机会是我一遍遍试戏试来的,文子佳这个角色是我把你推荐给赵霜浓的,咱们俩的再次遇见,是我自己拼尽全力争取的,我根本不信有什么缘分!”

    “好,”江雪荷也不纠结,从善如流,“你不喜欢这个词,那就不用。”

    “江雪荷,江雪荷,”白寄凊看着她,她明明都这么愤怒了,为什么依旧想要掉眼泪呢?她遏制着自己,又叫了一声,“江雪荷。”

    江雪荷认真地看着她,不闪不避,听她说话。

    “江雪荷,”她把所有的怒气汇集起来,让自己去坚信,也试图让江雪荷意识到这点,“你一定会后悔的!”

    江雪荷神色不动,也不回答。

    “你一定会后悔的,”白寄凊说,“你明明还那么爱我,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她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向门口倒退,浑然不觉自己又开始失态了。

    我的人生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白寄凊不明白,也不知道该怎样去明白,她的后背撞到了门板,这才堪堪停下,太狼狈了,太不好看了,她不能这样。

    白寄凊喃喃地说出最后一次一定,拧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有一些话,江雪荷没有说出口。在和父母狭路相逢的那天,她就想着,骄傲的白寄凊是不能被陷入到这种境地的。

    杨颖珍有句话给她触动很深,我的宝贝女儿本来是最争强好胜的,我把她这样精心地养到现在,就为了她有这股劲头,而不是让她知道这世界的残酷,是要什么没什么的。

    可是她现在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

    你做何感想?杨颖珍问她,你做何感想?

    如果单单只是一个所谓的“世纪婚礼”,也就罢了,可这婚礼是一个美而巨大的象征,在这背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东西,也代表着无穷无尽的含义。

    你做何感想,杨颖珍问她,你做何感想?

    树犹如此,情何以堪?

    卢想慧和郑滢进来,郑滢脸都白了,更不敢说话了,卢想慧不管这些,直接问道:“怎么样了?”

    江雪荷避而不答和白寄凊的事情,而是说道:“准备发回应吧。”

    卢想慧马上来了精神:“想好怎么发了吗?公关那边给你的建议你看了吗?那边说建议你就不要提恋爱相关,尽量还是别提这件事了。”

    江雪荷嗯了一声:“承认或者否认,都不好。粉丝说得有理有据的,否认反而显得你不诚实,降低回应的可信度;承认也没必要,容易引起更大的风波,更不好善后。”

    卢想慧心想,但凡你和白寄凊中有一个是异性,承认确实也是条路,虽然不是上策,可也毕竟能走。可惜你俩没一个是,所以绝绝对对的不能认下。

    “我想把这件事的重点,放到粉丝上来。”江雪荷说,“非常非常感谢粉丝对我的支持和关心,10年在苏宁广场的开业仪式上,你第一次见到我,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那时候主持人问我在荧幕上热播的电视剧是什么,底下没有一个人知道,”

    “只有你很大声地说出了电视剧的名字,帮我缓解了尴尬。”

    “这么多年你一直陪伴着我,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次的事情,我知道你是因为太关心我了,不想我受到伤害,才发了出来这样一篇文字。我们互相把彼此当作知心的朋友,可中间毕竟隔了这样许多距离,有很多事情,你了解的并不清楚。

    我知道你的初心全是为了我好,你说你的愿望是希望我保持初心,永远快乐,我也一定会努力做到的,非常地感激你,也感到非常的幸福,因为感受到了你对我的这种很难得,很难得的爱。

    那篇文字中,有哪些误会,有哪些不对,都是属于个人隐私,个人生活的范畴,我没办法一桩一件,详详细细地解释给你听,也没办法解释给每一个人听。可是我能说的是,我并没有受什么委屈,我的情感生活,也并非你了解、猜测的那样,请不要担心我,我会对我的事业和生活负责,我也希望你,你们,支持我,关心我的粉丝朋友生活幸福,快乐。”

    这篇回应彻底地将恋爱的重点转移,转到了与粉丝的关系上面,不经公关团队的手,甚至没有经过润色,这样充沛的感情,是公关团队的妙笔完全写不出来的。

    卢想慧等了十分钟,她看到江雪荷微博下的评论,和实时广场风向的转变,这才把一颗心彻彻底底地重新放回了原位:“找了些水军带节奏,还有人讨论那篇博文里面你对象是谁,不过基本上重心是算偏移了。”

    “我去拍戏了。”江雪荷说。

    “别去了。”卢想慧阻止,“今天好好休息一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没事。”江雪荷拒绝了她的好意,她不想耽误工作,并且需要工作来填满自己空荡荡的心。

    因为她请了一会儿假,拍的是没她的镜头,萧贵妃和杨皇后在宫里的戏份,之后她过来,紧接着就拍她和萧吉宝在万福殿内的戏份。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关烁不仅不打听,不旁敲侧击,甚至提都不提她请了几个小时假的事情,若无其事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在定点位置摆好了姿势。

    这一幕拍的是萧吉时于万福殿内画画,画一枝一枝的红梅,玉白的缎袖和领口露出刺青痕迹,红梅纷至沓来,于她白皙的皮肤上枝枝绽放,比在画纸上的更加鲜艳。

    萧吉宝斜坐在她身后,整个人倚靠着她,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把鬓发如云的脑袋靠在她后颈上。

    关烁搂着她,感觉她浑身冰冷,低声问道:“你没在戏服里贴暖贴吗?”

    她转头望了一眼郑滢,小姑娘魂不守舍,看起来实在指望不住:“我助理那里还有暖贴,我让她给你拿过来,趁开拍之前,赶紧贴上吧。”

    “没事。”江雪荷说,她握着毛笔,紧盯着画纸,丁信善让她随便乱画,到时候成片会剪去,换成他们叫专业人士画的红梅,“快开拍了,别打扰你入戏状态。”

    关烁没再说什么,她是个很识趣的人,场记板一打,她抚摸着江雪荷的头发,萧吉宝的情绪和想法走入了她心中来,面前这个人变成了她的亲妹妹萧吉时。

    萧吉时的发型既不是发髻,也没有像男子那样束冠挽起,而是只用一条丝带扎了起来,扎得不潦草,有些现代,很适合行动,很漂亮。扎成了顺滑的一束,她用手握住,捋下来,手心就沉甸甸地发冷。

    她随后,又伸手碰了碰萧吉时的面具:“在这里就摘下来吧。”

    “不了。”萧吉时声音一听,便是一道美丽的女声,“吓到别人,总是不好。”

    “在这里没有别人。”她说,话语登时便有些发冷,“你说,在这里有没有别人?”

    萧吉时从善如流,一边手下不停,一边平平静静地说,“这里没有别人。”

    萧吉宝仿佛是喘过一口大气的样子,又问道:“为什么这样喜欢梅花?”

    “因为只会画梅花。”萧吉时说,“在山上的时候,师父说我容貌被毁,容易心生戾气,要画一些清净的东西来涤荡心灵。梅兰竹菊四样,我一直画梅花,师父说等我画到最好,魂灵具备,再教我下一样。”

    她说:“还没来得及,你就将我叫下山了。”

    萧吉时用握锏的罪手握笔,画出这样清澈的寒梅,萧吉宝不为所动,冷冷地说:“她本来应该教你武艺,却不承想大错特错,险些将你教成了画师,幸好还为时不晚。”

    江雪荷知道,萧吉时是心无波澜的,无论武艺,还是画技,她掌握这两门绝技,却不知道要如何施展,也不知道自己的用处在何地。

    萧吉宝让她下山帮自己,于是她来了,于是她做了,她平平静静,正如这张被重度烧伤的脸,她的伤痕,和她的人生,均是一样的身不由己。

    这一镜拍完,江雪荷借口去洗手间,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想要扯出一个微笑,却掉下了一颗很大的眼泪。

    第126章 幻梦连绵(一更)

    江雪荷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 卢想慧还没有走,见江雪荷进来,她一边看笔记本, 一边说道:“差不多解决了,你看咱们后续是……”

    “我不管了。”江雪荷说, 她后知后觉地感到身体苏醒了,平静的冰面上崩解开一道道的裂隙, 她忽然一阵无法承受, 朦朦胧胧的, 几乎想不起自己说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了。

    她一向是脸皮最薄的,就算是在这么熟悉的卢想慧面前,也是讲究得很。可是她转过身去, 像是根本忘了卢想慧还坐在沙发上一样, 自顾自地脱下毛衣, 要换上睡衣。

    卢想慧望着她的脊背, 很薄的一张背,苍白, 带着一点瘀伤,一点寒意缓缓地从她心尖渗了下去。

    江雪荷躺到床上后,默了一会儿, 为她刚才略有些失控的话道歉:“我的意思是, 我不管了,你处理就好,我发了回应, 其他的事情都没关系, 我不在乎了。”

    “雪荷, ”卢想慧不再提这件事,“我让小郑给你买点晚饭,她人呢?”

    “我不饿,让她回屋休息去了,你也回去吧。”江雪荷轻轻地说:“今天辛苦你了。”-

    白寄凊觉得有一件事很奇怪,她从江雪荷的酒店房间出来后,就觉得冬天彻底失去了威力。乘保姆车回剧组这一路,她开着车窗,寒风吹得她的思维异常清醒,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刚到剧组,她就去见导演,条理很清晰地说:“导演,我看了拍摄计划,这两天我的戏份……”

    然后又有一件事很奇怪,导演看了她一眼,想都不想,很热心地说:“没事,你休息两天吧,拍摄我往后推推,先拍其他人的,你别担心。”

    怎么会这样呢?白寄凊心想,他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事情吗?不可能啊,他怎么会知道的?连我自己都不完全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接着,司机把她送回酒店,第三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她的金牌助理许听南一看见她,如临大敌,拖住她的手,将她拉到床上了!

    她记得很清楚很清楚,她问许听南:“我还没有说原因,导演就给我准假了,我本来想骗他请病假呢。”

    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很清,许听南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高了空调的温度,对她说:“你也不算骗。”

    这句话她就不太理解,就五个字,她颠颠倒倒地想,许听南把她塞进被子里,她枕着枕头,酒店的床具她是一概不用的,东西都是自己的,枕头是柔韧的橡胶枕,她枕上去,感觉枕在了一朵很结实的云上面。

    过了一会儿,许听南让她喝粥,捧了一碗很烫的白粥,她觉得自己似乎问了许听南什么,许听南也回答了些什么,不过这会儿她不清醒了,变笨了,没记住。

    又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是很短的一会儿,有一个女人坐在了她的床边,把她的手给握住了。

    房间里开着小灯,她用力去看,发现那是个烫着长卷发的女人。停了一停,她忽然想到,这女人是王景玉啊。

    “你怎么来了?”她问王景玉,王景玉没答话,一直在和许听南小声说话,她都等得不耐烦了,王景玉这才说道:“不来不行啊,你怎么病了?”

    “我病了吗?”她问王景玉,“热搜,对了,热搜压得怎么样了?”

    “早没事了,”王景玉攥着她的手,“从早上我就有预感,你和我说那种胡话,你再疯也得有个限度,怎么能说出那种话来?”

    “你也有预感啊。”白寄凊说,“我也有预感,听南,你有预感吗?”

    许听南坐在沙发上,那边不在小灯的照射范围内,她在一片漆黑里不言不语。

    “什么乱七八糟的。”王景玉说她,“你什么时候着凉的?今天早上去找江雪荷的时候?”

    白寄凊不说话了,王景玉等了又等,等不来她的回话,也不着急,也不针尖麦芒地吵她,而是安抚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凊,你怎么了?”

    江雪荷摸她头发,从来不仅是这样安抚的,永远是含情脉脉,一点一点梳理着她的卷发。有些时候江雪荷以为她睡着了,以为她没有醒,但其实她都知道的,江雪荷不睡觉的时候,总会这样望着她,不厌其烦。

    她每次都会想,这个女人,真的很爱自己,她没办法和自己分开的。

    她明明没办法和自己分开的。

    “姐姐,”白寄凊说,“江雪荷不会和我分开的吧?”

    王景玉心念电转,可还是点了点头:“她当然不会和你分开的。”她试探地问道,“你俩闹矛盾了?这很正常,你休息好了,拍完这部戏,再好好的和她待上一周,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的。”

    白寄凊一贯是不和她谈恋爱事务的,可能是病中变脆弱了?王景玉觉得这推测也实在站不住脚:“小凊,你现在生病,脑子不清楚,别胡想八想的。”

    “热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吧?”白寄凊又问她,“对江雪荷没什么影响吧?”

    “解决了。”王景玉给她吃定心丸,“她发的回应很有水平,应该是她自己写的吧?要是公关真有这个本事,我就要从她公关团队挖人了。”

    “噢。”白寄凊说,“那她心情应该会变好的。”

    她好想继续生气,可是脑子昏昏沉沉,身体也没有力气,只能喃喃地说:“她会回来找我的。”

    白寄凊睁不开眼睛了,脑子里忽忽闪闪地开始放画片。王景玉没走,仍在床边陪着她,握着她的手,和许听南说话。她们两个的交谈声变成一种背景音,随着画片的转动而变换着。

    一开始,是江雪荷在走路,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她面前。画面一转,她们两个人在海边,人是黑白色的,海水却是青蓝,她们就像两个2d小人一样格格不入地坐在这一片丰沛的美景里。

    画片转得很快很快,她们两个人起身,越走越快,镜头上移,画片里面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大,江雪荷跑了起来,甩开了她的手,她紧跟着,也向大海跑去。

    随后江雪荷纵身一跃,这个黑白的小人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她还没学会游泳啊!白寄凊想,她也赶紧要跳下去,可是青蓝色的海水一下干了,画片里的世界和她一样,变成了黑白。

    她狠狠地踹了王景玉一脚,不过这时候王景玉脾气很好,扶她坐起来,许听南把热水递到她手上,把药片也一并递给她,白寄凊恍恍惚惚的,给什么吃什么。

    等到她迫不及待地躺下,画片里的世界却还是黑白的,她面对着一个巨大,干枯的大坑,可是她知道画片仍在放映,一帧一帧地翻动,她就坐在这个大坑前,想象着江雪荷随时会钻出来吓她一跳,就像那晚夜泳一样,她从海水中钻了出来,江雪荷一定也会钻出来的。

    她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太阳出来,画片变得过曝,她也没等到江雪荷。

    白寄凊睫毛颤了颤,雪白的阳光打在她眼皮上,她睁开眼,居然冷静地想,就是因为这样,画片才过曝的。

    许听南坐在她身边,床头放着一小碗荷叶粥,热水和药片都摆得整整齐齐。看到她睁开眼睛坐起来,许听南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脸孔,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和额头:“姐姐,你退烧了。”

    白寄凊冷静地问她:“我昨天病得很明显吗?导演都能看出来?”

    许听南嗯了一声:“你从脸到脖子,都是一片红,像过敏了一样。”

    太难看了。白寄凊冷冷地想,居然这么难看,恐怕自己在江雪荷房间里就是一副这么难看的样子。脑子混乱,想法幼稚,说话不清不楚,连引以为傲的美貌都险些失去了。

    “姐姐走了?”她问许听南。

    “走了,让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再去拍戏。”许听南答道,拿勺子搅着荷叶粥,让它快点散热。

    “你昨天有关注那件事吗?”白寄凊又问,她说得模棱两可,可是无论是她,还是许听南,都非常清楚她指的是哪件事,“把详细的过程和结果和我说说。”

    作为明星助理,这点敏锐还是有的,更何况事关自己正主,许听南很清晰地把整件事从开头说起,说到江雪荷回应之后:“雪荷姐回应之后,能看出不是买的水军,她粉丝也没有刻意控评,但评论和转发都非常干净,都是说感动的,说她处理的好的,酱瓣那边也基本是正向评论。”

    “当然,猜测她对象的还是有,不知道是不是雪荷姐工作室那边提前打过招呼,还是都觉得没必要当回事,王约彬和付世辉都没去澄清,也没暗示这件事,让大家排除也无从排除。”

    许听南诚实地继续说:“不过有一部分人猜到是你了,可咱们公司压得快,没上前排热搜,很快就下去了,就是在个人号和比较私密的小组里面流传,不用太当回事。”

    当然不用太当回事了,一个个讳莫如深,路人在营销号底下左问一个,右问一个,结果一个个都不方便说,路人:我的瓜呢!

    至于谁猜到了……姬圈那些账号,平时没有蛛丝马迹她们都能入木三分,都到这份上了肯定关起门来狂欢了。

    白寄凊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拿起手机,在微博里搜索江雪荷,和她仍然是互关状态,回应写的情深意重,又彬彬有礼,是她的江雪荷的一贯情态。

    没事了。白寄凊想,一定没事了,如果她来找我,我也再道一次歉吧。我们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分手那句话从来没存在过,从今往后,好好地在一起。

    第127章 看见(二更)

    伤叠着伤的时候, 就感觉不到那么痛了,好得仿佛也快些。

    江雪荷缓缓地给自己揉红花油,揉得很仔细, 一点一点在淤痕处揉开,辛辣特殊的气味钻进她鼻腔, 让她感到一种异样的宁静。

    她已经很快习惯了剧组排得满满当当的生活,除了还算轻松的文戏, 一遍一遍, 一点瑕疵就要从头再来的打戏, 还有不断的身体训练。

    剧组除了武术指导,还有身体教练的,因为拍打戏对体质也有一定要求,丁信善特地请了一位教练, 一起教她和男一男二。

    训练不算过于难, 尤其是每周四次的跑步时间, 在附近的公园跑十公里。她七点起床, 戴上耳机,胡乱放上一些歌, 不在乎是什么,总之需要有些背景音乐,也不在乎配速, 就这样慢慢地跑十公里。

    剧组里气氛很好, 也有演员来蹭教练。关烁时不时地早上会来和她一起跑步,不过关烁跑不动十公里,等到中途就撂挑子了。

    杨皇后的演员比她俩还大上个十几岁, 是珠港人, 比关烁撂挑子还快, 每次都说:“我再也不来了!”

    不过一周总是还来一次的,当做一种锻炼的心理安慰。

    大部分时间她继续跑,关烁很热心地带两支电解质粉,把一支冲进她的水壶里,等到她原路返回,透明水壶里的水往往已经变得五颜六色。

    真像汽车玻璃水。

    江雪荷笑道:“谢谢,不过太麻烦你了。”

    关烁坐在长凳上,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麻烦的,电解质粉买太多了,根本喝不完。”

    江雪荷也坐下,和她随口闲聊:“不是一盒一盒地买吗,怎么会喝不完?”

    “在拼夕夕买的,”关烁喝了一口水壶里蓝色的玻璃水,望着天边刚升的太阳出神,“你知道的,上面有些选项会给你标一个‘火’的图案,然后当你运用数学知识开始运算的时候,会发现它有几块钱你无法抗拒的优惠——”

    “就这样,”关烁说,“我买了十八盒,每种口味两盒,十二条,明天喝荔枝海盐味的。”

    江雪荷忍不住笑了,她心里缺了一块,可缺在里面,没人看得出,天衣无缝。她想自己是该快乐的,她和白寄凊走下去,只有无止境的内耗,她该如释重负。

    白寄凊这样骄傲的人,当初主动过那一次,不会主动第二次,离那件事发生已经半个多月了,白寄凊没有打电话,没有发消息,一定是恨上自己了,这辈子不打算再理会自己。

    这样多好啊,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江雪荷于是天衣无缝地继续生活,她要回到以前的生活,她顺理成章地笑了,真的感觉挺有趣的:“这就是消费陷阱啊。”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是会计毕业的吧?”

    “对,”关烁说,“我不是科班出身,原来学财会的,我学习不行的,念的是二本,家里就说找个容易上班的专业吧,我觉得都没什么区别,后来就学的财会。”

    “现在发现用处真的很大,”她对江雪荷说,“成天算计,网购省个块八毛的,买完就觉得,当演员真没意思。”

    关烁这明显是自谦,2000年到2010年那段时间,被大导或是独立导演发掘,出演电影中的配角乃至女主的小姑娘很多,大多数都是昙花一现。

    只有关烁——说只有或许算夸张,但即使不是只有,也不会超过一手之数,能够演的下去,演的出头。

    和自己一样没有背景,全凭个人,自己好歹还是科班出身呢,没卖姬之前,都不如关烁红,可见她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江雪荷也喝了一口玻璃水:“可是省钱本身就很有意思啊,精打细算才能细水长流。”

    关烁笑了:“那看来咱俩都是会过日子的人。”

    江雪荷不置可否,站起身来,慢悠悠地向片场走去:“走吧,该准备开拍了。”

    她早就向剧组请好了假,拍完今天一天,明天受品牌邀请,要去看米兰时装周了。关烁是前一阵请的假,两人不是同一个时装周,至于和白寄凊是否是同一个,江雪荷刻意地去不关心,不在乎。

    郑滢犹犹豫豫地,从收拾行李开始,就总想说点什么的样子,可是总说不出口。

    保姆车停下之前,江雪荷微笑着说:“怎么了?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在我面前还要这样啊?”

    她希望郑滢也能恢复原样,恢复那个小窝里横,在她面前不需要顾忌会不会说错话的模样。

    看郑滢还是欲言又止,她故意严肃了语气:“现在不说的话,往后也……”

    她还没说完,郑滢是最怕“往后”这种词的,尤其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听着就吓人,当即乖乖地全招了:“我查了消息,寄凊姐也去米兰。”

    江雪荷本来是佯装的严肃神情,唇边还带着一抹笑意,这下笑意也淡了,抿紧了嘴唇。

    郑滢更慌了:“不过不会碰到的吧,你们是两个品牌邀请,到时候各自有专人接待……”

    “没事的。”江雪荷打断了郑滢的话,她虽然乍一听到白寄凊三个字,心里几乎是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可她不打算让身边人把这个名字封存起来,要不然,什么时候才能脱敏呢?她是想往前看的,“不用避讳提到她……都没关系的。”

    江雪荷本来有好些话想说,不过一开口,说话的欲望消失殆尽,她匆匆结束了。

    都没关系的。她想,都没关系的。

    这次送机的粉丝异常多,这是那件事之后她第一次见到粉丝,她出来,看到好几个小姑娘眼里居然含着泪花,她就轻轻地说,自己也觉得恍如隔世:“这样干嘛呀?都没什么事的。”

    一些新粉七嘴八舌地,好像在和她报告工作一样:“超话我们换了新的管理……”到后面各种专业术语,整顿云云,江雪荷听得也不甚清晰。

    有人说:“姐姐,你瘦了。”

    江雪荷摇摇头:“没有瘦,是在剧组锻炼,增加了肌肉,显得瘦了。”

    她看着几个自己熟悉的老粉,问道:“她怎么样了?”

    芙蓉净说:“她这些天都在哭,打算销号的,可这号太长时间了,她不舍得。”

    “别销了吧。”江雪荷说,“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事情发生了,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从来没有怪她的意思,让她别太自责。”

    芙蓉净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大摄影师白荷花度假村脸被相机挡得严严实实,只听着快门的声音都乱了。

    她对粉丝说,同时也说给自己听:“往前走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

    飞机落地米兰,品牌方用车把她们送到了酒店,欢迎礼物摆在酒店房间的桌子上,装饰得漂漂亮亮,一大束鲜嫩的银莲花配着郁金香,欢欢喜喜地绽放着,贺卡上写着她的名字,欢迎她来米兰。

    多好啊,这正是她之前所渴望的“红”。

    这次除了郑滢,随行的还有摄影团队,卢想慧让她们顺便拍个vlog。

    专业的摄影师用专业的镜头把本就美丽的欢迎礼物拍得更加美丽,让她发上微博,完成今日的社交媒体KPI。

    这个vlog看似顺便,其实就像女明星美得不费力气一样,是天大的谎言。

    她看似日常的每一步必须非常精心,先是收拾一下行李,介绍带的东西,随后镜头一转,换上睡袍,洗脸卸妆,医美的威力在此刻展露无遗,她望着镜中自己精心保养的面孔,忽然想到,等到今年的七月份,她就三十六岁了。

    时间过得真快,感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照例是十一点钟上床睡觉,明天要打的是一场硬仗。七点钟就要起床洗漱完毕,接下来就要去参观,让别人街拍,下午五点,再进秀场。

    米兰街头既现代,又留存着古典的风情,因为时装周的缘故,路上工作人员众多,到处都能看见有人举着相机拍摄,还有许多模特的身影。

    江雪荷一路走走停停,中间她还遇到了尹靖宁,那个出发!奇遇农场的小姑娘,真年轻,活力四射,和她拍了好几张合照,碍于时间,两人只聊了几句就分开了。

    在异国的街头,时间变得很慢,街景不同,仿佛连天空都是不同的。

    品牌方的接待人员应该也是有意让她多游览一些,规划的路线很合理,让她尽量轻松地多穿过几条街巷,因为知道她不喝咖啡,还帮她买了一杯热红茶。

    江雪荷不看时间,就这样走着,不急不缓。到了街道的拐角处,她隐隐约约听到前面特别的热闹,应该是某位大明星或是顶流。

    她更加放缓了脚步,遥遥地把目光放出去,自然而然地想顺便看看那位被众星捧月一样簇拥的大明星是谁。

    就在这一刻,她福至心灵,突然想到了拍完《自白》后,自己去香缇卡专柜站台,一切结束之际,她和粉丝一边聊天,一边不乘电梯,一层一层地走下商场。

    到了最重要的黄金拐角位置,一幅巨大,红色的LED屏海报冲进了她的眼睛里。

    白寄凊的脸在这幅海报上,美而巨大,带着一股沛莫能御的冲击力,攥紧了她的心弦。

    那位一样是红色的大明星转过头,粉丝和拍摄人员为她留出一条通行的道路,她向前走,像摩西分开红海,目光直直的,落在了江雪荷的脸上。

    第128章 未接来电(一更)

    江雪荷刹那之间, 心跳如雷,双脚像生了根一样不得寸进,白寄凊的目光掠过她, 因为隔得太远,阳光太亮, 那道目光的情绪和质地都让人分辨不清。

    总之,那道目光掠过了她, 白寄凊自然而然地, 转进了另一条街道。

    她那么骄傲的人, 发生了那样的事,怎么会主动停下来和自己打招呼,说话呢?冷漠地擦身而过,又只会让人误会, 让媒体捉住把柄大肆炒作, 她现在状态这样清醒, 也不会做出那种不成熟的举动。

    这就是她们最好的结局, 相逢,不必曾相识。

    江雪荷回过神来, 她没走,随行的工作人员也都不走。她抱歉地笑了笑,抬起脚, 一步一步地, 一二三四,她数着脚步,继续她的行程。

    白寄凊攥紧拳头, 头一次感激今天的服装在外面披了一件外套, 自己的手在袖口遮掩下攥得极紧, 险些把指尖都攥进了掌心里。

    方才见到江雪荷的第一眼,她真想扑上去,狠狠地咬她一口!

    咬她的虎口,咬她的小臂,或者就咬在她的大腿,咬在她的瘀伤上面,痛得她一边掉泪,一边向自己道歉才好!

    截至到今天,整整十七天,江雪荷没有给自己打一通电话,没有发一条微信,她打开微博,橙色的互关像讽刺一样,这个体面的女人当然不会取关自己。

    她明明都想好了,只要江雪荷回来找她,她也会道歉的!只要江雪荷回来找她,只要江雪荷肯回来找她……江雪荷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江雪荷一定会回来找我的。白寄凊反复想,她在剧组的时候,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期限,这部电视剧拍完,如果江雪荷还不来找她,那么她一定会打电话,或者直接冲到江雪荷的酒店房间,怒骂,质问她!

    她在这样的想象里,稍稍好受了一点。

    她好像瘦了一些。白寄凊忽然想。

    离入场还有一段时间,有的明星会去餐厅吃顿饭,有的则是会叫外送来酒店房间,白寄凊懒得折腾回酒店,选了一间环境不错的餐厅,一边望着窗外的街景,一边吃一份索然无味的沙拉。

    许听南点了一份藏红花烩饭,特地给她盛了一点出来,让她解碳水馋的,白寄凊也吃得兴致缺缺。

    虽然只能是个下午茶的时间,郑滢还是大为张罗,给江雪荷点了招牌的薄切牛肉,又要给点柠檬意面,被江雪荷阻止了:“我吃不了那么多的。”

    “这里菜量小。”郑滢言之凿凿,“吃不完我来吃。”

    “那也不能总让你吃我剩饭啊。”江雪荷说,最终甚至连意面她都没让点,只吃了几片薄切牛肉。

    郑滢紧盯着她,看着她从手包里拿出药盒,取出好几粒不同的软胶囊。郑滢知道应该有什么辅酶Q10,她偷偷对着药瓶查的,还有鱼油,还有维生素。

    江雪荷告诉她,可能是因为剧组健身消耗大的原因,就买点这种东西,对身体好。她问江雪荷:“人家健身,不都吃什么蛋白粉吗?”

    “我又不是为了增肌。”江雪荷就笑了。

    她看着江雪荷就着柠檬水,若无其事地把这些胶囊一股脑地咽下去,随后彻底不动筷子了,单只是望着窗外的街景。

    “姐姐,”她说,“你再吃点吧,你就吃了五片牛肉。”

    “你还数着呢?”江雪荷语气柔和,“半盘的量呢,不少了,我不饿,你吃吧。”

    郑滢嘟囔了:“我都说了这里菜量小。”

    “就当临时抱佛脚吧。”江雪荷说,“你见哪个女明星晚上要看秀,下午还吃这么多的?”

    “你哪里还需要临时抱佛脚。”这句嘟囔更小声了,郑滢想江雪荷应该是没听见,她一如既往地望着街景,很出神。

    江雪荷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大懂时尚的,模特一个个走过去,她心不在焉,走马观花。

    可她也没有具体去想什么,白寄凊、分手、拍戏、角色,她一概没有想,就只是放空。分手之后,这样的时间非常宝贵,因为她大多数的休息时间,尤其是睡觉时间,脑子里乱哄哄的,那天的情形一遍一遍地重播,她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一遍一遍地看这场令人折磨的电影。

    她应该先让卢想慧和郑滢出去,再对白寄凊说分开的。

    她有许多想要矫正的细节,可是一切都为时太晚。不过晚了又能怎么样呢,都分手了,还讲究什么完美?

    也有不放电影的时候,她脑海里回荡着白寄凊三个字,威力比放电影有增无减。

    现在多好,面前高挑的模特穿着时髦,五彩缤纷,不停地走动,不停地换人,像是巨大的万花筒。而她的想法是一片空荡荡的雪白,真干净。

    看秀结束,品牌方的接待人员又帮她交际了一番,让车把她送回酒店,一开房间门,她先看到茶几上摆着的包装袋,原来是郑滢掐着点,帮她点了外送!

    郑滢留了一张便笺:shake shack!在米兰也要吃垃圾食品!

    江雪荷感觉心尖上好像被谁狠狠地掐了一下,她缓缓地坐到了沙发上,里面是一份芝士蘑菇堡和一份芝士薯条,到底是顾忌着女明星不能摄入太多热量,饮品是一杯朴素的柠檬红茶,远离了焦糖和卡仕达冰淇淋。

    芝士的香浓气味扑入她的鼻腔,她低低地喘过两口气,捏起一小块薯条放进嘴里,应该是又香又腻的味道的,她很肯定。因为她曾在夏威夷度过一个迷幻的、热量炸弹一样的夜晚,那时shake shack的芝士薯条就是这个味道。

    可她现在没太尝出来,嘴里发苦,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

    江雪荷一言不发,一口一口地吃着薯条,酒店房间一片漆黑,太安静,太安静了,她专心致志地吃,终于吃到了满口咸味。

    突然,她的手机在沙发上震动起来,屏幕发出亮光,她还在吃,已经吃到了汉堡,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两个字:寄凊。

    蘑菇在她的口腔里迸出汁水,她紧紧地攥着震动的手机,像攥住了一段怦然的心跳。

    手机不接的话,江雪荷从头数到尾,数二十个数,电话就自己挂断了。

    第一遍挂断之后,是第二遍,她还是不接,之后是第三遍,第四遍……

    她弯着腰,仿佛是有点胃痛地把自己蜷起来,一只手被震动得发麻,另一只手里,还傻傻地攥着那只汉堡。

    游沁给文子佳打了几次电话?白寄凊想,剧本里写,她打了无数次,自己在旁边标注:她逃出了自己的世界,因为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并且纵容了。

    现在江雪荷也逃出自己的世界了,可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啊?自己又不是杀人犯,最近甚至都没有很任性,她只是想爱江雪荷,只是不想和她分开,为什么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今天忍得很辛苦,说是一定要等江雪荷来找自己,江雪荷一定会来找自己的,可是江雪荷都没有来,她们今天甚至见面了,可江雪荷还是一条微信都没给她发。

    她已经恢复了正常,她转身就走,怕媒体和其他人的流言蜚语,她和江雪荷希望的一样很体面,可是江雪荷为什么还是没有来找她?她明明是不可能和自己分开的啊。

    白寄凊想没关系,她可以再主动一下,等到江雪荷接了电话,就狠狠地批评她一顿,都是因为爱她,自己才会主动的,她得好好地补偿自己。只是一通电话,没关系的——她打了十几通,江雪荷一通都没有接。

    江雪荷不是认真的。白寄凊再度按下绿色的通话键,等待她的是永恒的忙音。

    她把占满整块屏幕的通话界面缩小,打开微信,江雪荷的头像还是当初的那轮月亮,她的江雪荷是一个不喜欢变动的人,头像不喜欢换,屏保也不喜欢换,甚至脸皮薄的都不浪漫,给她的备注还是寄凊。

    她给江雪荷的备注经常换,随心而动,现在的备注是:你什么时候来找我D17。

    一片忙音中,白寄凊有点茫然地敲击屏幕,给江雪荷发去了一条消息。她不像江雪荷,做什么事都要念着自己已经三十五岁了,这不该做那不该做。

    她明明在谈恋爱,她不想做成熟的大人,她问江雪荷:原来你是真的不要我了?

    江雪荷没有回复她。

    不同于电话的提示音一响,江雪荷打开微信,惊惶失措地看到那个小小的红点。

    分开那天,拍完戏回来,她把和白寄凊的微信聊天删除了,那里面有许多语音,还有白寄凊的自拍,她很怕自己会忍不住地回看,所以直接删除了。

    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这个聊天框突兀地又弹了出来,订书机小猫向她发送了一条消息。

    她不好意思和白寄凊说亲昵称呼,但其实心里有许多,白寄凊就刚刚谈恋爱的时候,要看她给自己的备注,结果发现是平淡的两个字寄凊,当时就撇撇嘴,很不满意。

    虽然是撇嘴,可是有一点点像网络上很红的那只歪嘴小猫,她没说,自己找来了许多表情包用。

    白寄凊有时候爱呲牙威胁她,很像她在视频网站上看到的一个爱订纸板的小猫,这是最近看到的视频了,所以昵称还停留在这里。

    江雪荷头晕目眩,手机铃声夹杂着震动的声音,酝酿成一场巨大的耳鸣,她一阵恐慌、心悸,几乎握不住手机,她把汉堡扔掉,顾不得手上沾的沙拉酱,两手操作,用力地把订书机小猫的微信拉黑,然后挂断电话,把手机号码也一并拉进黑名单。

    当断不断,江雪荷想要收拾因为汉堡散落而一片狼藉的茶几,等她伸出手,却发现指掌颤抖得厉害,右手的伤痕愈发鲜红了,她定定地凝视着,在伤痕中寻到自己的掌纹。

    “你的感情线好长,而且没有什么分叉。”

    她已经预感到白寄凊会说什么了,可还是认真地听她继续说下去:“这预示着什么呢?”

    白寄凊笑道:“当然预示着你只会有我这一个爱人啦!”

    当断不断,江雪荷想,必受其难。

    第129章 吉时已到(二更)

    江雪荷回剧组这天, 发现片场气氛异常的轻松,杨皇后的演员不见踪影也就罢了,就连关烁也没影了。

    男二孔英向她打招呼:“雪荷姐, 回来了。”

    她微笑着向孔英点头,一边问道:“刘姐和关烁呢?”

    孔英道:“这几天没刘姐戏, 她说先回珠港辅导孩子作业了,关烁今天临时有事, 说中午就回来。”

    江雪荷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虽然目前没有她的戏份, 不过她当然也不回酒店, 坐在片场旁的折叠椅上随时待命。

    她带了剧本,此刻又翻开读了起来,她已经不知道读过多少遍了,可是现在她很怕自己发呆, 要真是发呆还好, 就怕自己胡思乱想, 还不如继续读剧本。

    郑滢帮她在水壶里倒了杯热水, 出来左看看右看看,非要江雪荷起身, 自己把椅子换了个位置,摆在了晴朗的阳光下。

    “我没擦防晒。”江雪荷说。

    “冬天的太阳,不烈的!”郑滢振振有词, “晒太阳补钙, 姐,你快坐下。”

    江雪荷没招,只能在阳光最好的位置坐下了, 很快, 她就觉得眼皮被晒得烫烫的, 情不自禁,眯起眼睛,望了一下今天澄亮的天空,几乎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真好,江雪荷怅然若失,就这样就很好。

    她正出神间,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关烁提着一个精美的大饭盒,笑吟吟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她身边:“回来的好早啊。”

    江雪荷刚想寒暄着问一句,你这是去哪里了之类的,就见关烁把饭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糙米饭团,做的非常规整,一看就是有些水平:“小丛,帮我拿个盒。”

    听见关烁叫助理,江雪荷连忙说:“这是你做的?不用……我不用……”

    小丛拿了一个塑料饭盒和一双一次性筷子,关烁轻巧地夹了两个饭团在盒子里,不由得江雪荷拒绝,把盒子筷子一并递给了她,自己起身,继续给导演和其他演员分饭团去了。

    这是人家的好意,江雪荷实在无法拒绝,就用筷子叉下一小块来,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饭团看起来是中等大小,一口下去,里面塞了满满的馅料,鲜香的牛肉末,脆胡萝卜丝和包菜丝,很是瓷实,不过也舍得下酱,吃起来不干不噎。

    可惜江雪荷最近胃口实在不佳,单这一个就吃的很艰难。

    关烁分好饭团,重新坐回到她旁边,自己咬了一口,笑道:“我做的不好吃吗?”

    江雪荷赶紧否认:“当然不是,很好吃的,就是我不太饿。”

    关烁歪过头,仔细地端详了她一下:“雪荷,你好像瘦了。”

    江雪荷像在机场对粉丝的回答一样:“没有瘦的,可能是因为在这儿运动的缘故,有些肌肉了,就看起来变瘦了。”

    郑滢刚刚跑出去买中午饭,这会儿拎着一份小馄饨过来,也顾不上自己白买了,高高兴兴地说道:“姐,你吃了一个饭团啦?”

    “说得我好像不吃饭一样。”江雪荷笑着制止她,幸好关烁没多说什么,反而很贴心地说:“正好还有个饭团,让小郑也尝尝我的手艺吧。”

    关烁表面上自然是不会说什么,内心却暗暗想道:这是和白寄凊闹矛盾了?

    自从出了网上的事情,关烁对于传闻的可信度又增添了几分,不得不认为江雪荷女友就是白寄凊了。上次白寄凊大早上的这样跑过来,结果无声无息地就走了,除了吵架,实在没别的理由好猜。

    主要是没想到江雪荷人看起来清清淡淡的,结果没想到恋爱谈到不顺利,连饭都没心思吃了。

    她玩笑似地八卦着想了一阵,也就不想了,翻起剧本,又重读了起来。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一个月之后,白寄凊又来了。

    那天她记得很清楚,因为是自己非常重视的杀青戏,又是萧吉宝这个角色的高光时刻,所以从早晨起,自己的精神就很紧绷。她拿着剧本,一边和助理说话,一边去化妆室,刚一推开门,她就知道自己出错了。

    她和江雪荷平时是共用一间化妆室的,不过偶尔江雪荷有需要画身上的刺青的时候,自己就和杨皇后的演员暂时用一间。今天的戏江雪荷不仅脸上化了完整的特效妆,背上,锁骨上,手臂上也要全部画上,昨天化妆师提醒了她,可今天她就忘得一干二净。

    她忍不住瞪了助理一眼,助理摆摆手,虽然抱歉,不过也没当一回事,都是女人,还没等关烁开口,她先替关烁道歉了:“不好意思啊雪荷姐。”

    椅背向后仰倒,江雪荷向后跨坐在椅子上,脸也低低地伏下去,并未抬起:“没关系的。”

    化妆师专心致志地画着背上的刺青,对这个小插曲不感兴趣,关烁一怔,往里看进去,大片的红梅,像泼溅的鲜血一样在江雪荷半张苍白的脊背上绽放,颜色太艳,几乎扎眼。

    直到助理拽了拽她,她才回过神来,将门合上了:“刺青……全画出来,还挺震撼。”

    助理深以为然:“怪不得平时不画,太费力气了,也就拍重头戏得费这劲。”

    真是萧吉时。她有时候就想,江雪荷那个默然的冷清劲,和仿佛时刻为什么所伤的忧郁,真是萧吉时。要不然,也冲不开这么艳的血梅。

    她稳定了一会儿心神,刚在贵妃榻上定点坐下,还没开拍,她将目光往前一望,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戴黑色棒球帽的女人。

    白寄凊是那种明星特质突出,扔到人堆里都很扎眼的人,关烁真是觉得这天很不同寻常,可没动声色,这时候江雪荷进来码点站位,她身子一转,关烁知道她一定也看见了白寄凊。

    江雪荷转过身来,将每一个点都踩过,她眉头微蹙,抿着嘴唇,是个仔细听导演说话的严肃模样,望不见神情中的任何失态裂隙。

    踩完一遍,她扭头走了出去。

    白寄凊把帽檐压得很低,可是将眼前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晰。

    关烁不再关注她,收束想法,合上了眼睛。场记板一打,江雪荷缓步走进了万福殿。

    她手上拿着一块绣着梅枝的手帕,往四棱锏上轻轻一抹,抹下来湿漉漉的一层鲜血。

    侍女端着一铜盆的清水,手帕丢进去,翻出来淡红色的浪花。

    萧吉时一丝不苟地洗净双手,把四棱锏也擦得干干净净,她坐到姐姐的身旁,萧吉宝仰躺在她的膝盖上,她们彼此之间,都说了一些台词,不过白寄凊听不清楚。

    白寄凊也没有仔细去听,她越看,眼前的一切便越是模糊,她知道现在都是演戏,她也不至于肚量小到无法容忍江雪荷和别人演肢体接触的亲密戏份,可是看到关烁攥住江雪荷的手,白寄凊止不住地想,她给那个已经将她拉黑的微信又改了一个备注:你是不是不会来找我了D45。

    已经第四十五天了。

    她想握住什么,握住的却是一片冬日的冰冷空气。

    她的戏今天杀青,她想自己一定要来再见江雪荷一面,当面问问她,把所有的事情都问个清楚!

    外面传来隆隆的响动,今天剧组请了不少群众演员,穿着铠甲,拿着长枪,在外面摆成气势汹汹的一个方阵。

    白寄凊根本不知道剧情,但一颗心还是被紧紧地揪住,她看到江雪荷站起身来,关烁取出一支金钗,她喘了两口气,忽然听到“卡”的一声,全场戛然而止,有给关烁送花的,还有鼓掌恭喜的,折腾了好一会儿,这个场景终于干干净净的,只有她的江雪荷了。

    江雪荷低声念了一句台词,白寄凊这次听清了,她说的是吉时已到,吉时,萧吉时,不正是她在戏里的角色名字吗?随即,江雪荷摘下脸上的面具,扔到地上,一脚踩碎了。

    她转过脸,应该是向导演示意,遥遥地向这个方向投来一眼,白寄凊这才看清她的面孔,妆容太逼真了,层层叠叠的烧伤痕迹上,横贯着一簇梅花,铺过她的眉头,鼻梁和脸颊,这样一个特别的角色,她们约定好要一起在电影院看的。

    又是“卡”的一声,全部演员下戏,纷纷去换衣卸妆,白寄凊魂不守舍,也不在椅子上坐下,那一眼仍慑着她,她头痛欲裂,紧紧盯着江雪荷的保姆车。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每一个细节都想不明白,江雪荷为什么能狠下心……她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事,真的想不明白。

    到底自己犯了什么弥天大错?

    主动、主动、主动,她伤心的甚至连愤怒都将燃未燃的如此微弱,自己将这辈子的主动,全用在江雪荷一人身上了!

    江雪荷的身影从片场边闪了出来,白寄凊想也不想,快步也向保姆车走去。江雪荷百分之百注意到了她,因为脚步变得越来越快,到后来,两人简直像在竞速一样。

    郑滢吓得在车里一把拉开了车门,江雪荷刚踩上一步,被白寄凊狠狠地把手拉住了。

    真冷,白寄凊握住她手第一个想法,这手真冷,和我的一样冷。

    江雪荷头也不转,仍然保持着上车的姿势,两个人就在这空旷的,堆着一些器材的片场静止住了。

    “雪荷,”白寄凊没有什么开场白可说,她一开口,泪水就险些盈满眼眶,因为江雪荷,她所有的自矜和骄傲,所有的镇静和笃定都消失无踪,只能低声说,“吉时已到,对吗?”

    第130章 你不懂

    “放开吧”江雪荷的声音很轻, “放开吧,不要这样。”

    “不。”白寄凊说,“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敢吗?”江雪荷确实不用看她, 单听她的语气,就知道一定是副抿紧嘴唇的倔强模样, 乌浓的长睫毛闪也不闪,眼睛里是锋利的亮光, 等待着自己和她对视。

    “寄凊, ”江雪荷说, “放开吧,这样没有意思。”

    “我不管有没有意思,我要和你谈谈。”白寄凊不假思索,“我要和你谈谈。”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江雪荷微微用力, 想要挣脱开白寄凊的手, “那天我想, 我已经把许多事情都说的很清楚了, 寄凊,可能只是你没有听进去。”

    白寄凊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不允许她移动分毫:“那我们就再谈谈,而且那天我状态不对……我回去就发烧了。”

    江雪荷顿了一下,就趁她这一停, 白寄凊想也不想, 一脚踏上了车,要挤进来。

    郑滢惊惶失措,把住车门, 也不知道拦是不拦, 江雪荷叹了口气, 就听见白寄凊说:“要走可以,我的车已经回去了,你们走了,我就一步一步走到酒店去见你。”

    江雪荷把身子让开了,郑滢见状,从另一边下去,坐到了副驾驶上。

    车子平稳地启动,暖气开得很足,白寄凊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寒颤,两只手握到了一起。

    江雪荷在一旁,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说。她心里知道,白寄凊今天,应该是第四天了,已经没那么痛了,可还是会异常地怕冷。

    她身旁有一条毯子,她状似无意地搭到了两个后座间的扶手上,很快,她就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后悔了,因为余光一瞥,她就看到白寄凊眼睛一下就睁大了,美丽的脸孔上融化般的浮现出一丝笑意,迅速地把毛茸茸的毯子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江雪荷又是欢喜,又是伤心,更是后悔,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一路上有郑滢和司机在,两个人没说一句话,直至到了房间,江雪荷在门外低声对郑滢说:“来之前和我发条信息,等我回复你再过来。”

    郑滢望着她,极力地不多问:“姐,那晚上吃什么,我给你买点?”

    “我不饿。”这三个字一出来,郑滢就心跳加速,一阵发慌,她总觉得最近听到太多次这种托词了。“你买点自己喜欢吃的吧。”

    江雪荷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的场景里,不同的是那天白寄凊坐在自己的怀里,现在她俩两个人相对而立,中间隔了一道天堑一样无法跨越的距离。

    “雪荷,”白寄凊先开口了,“我那天不太清醒,我承认,这么大的问题,我却提出了那么幼稚的解决方案,是我的错。”

    她看江雪荷不说话,又补充道:“这些天你的压力太大了,没想到粉丝又出这种事情,成了压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又……”

    “不是这样的。”江雪荷打断了她,“寄凊,不是这样的,我之所以和你分手,原因不是这个。”

    白寄凊蹙着眉,忽然,她轻轻地问江雪荷:“米兰那天晚上,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吗?”

    江雪荷指掌仿佛又传来发麻的震感,她知道,她数着呢,一通电话是二十秒,自然挂断,白寄凊给她打了二十八通,一共五百六十秒,明明还不到十分钟,却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白寄凊说:“我不知道,我数不清。”

    “因为我想你不可能这样的,这么爱我的江雪荷不可能不接我的电话,还把我的联系方式全部拉进了黑名单。”

    “你告诉我,”白寄凊向前走了一步,“江雪荷,你告诉我,我们的问题出在哪里,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是父母吗?是粉丝吗?”她问江雪荷,“还是因为我一直向你撒娇,因为我很任性,因为我……”

    “寄凊,”江雪荷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她的心已经软透了,酸得不能触碰,“你这样就是胡搅蛮缠了。”

    “我一直以为,两个人的感情,只要有爱就够了。”白寄凊说,“我们有很多很多的爱,这样不够吗?”

    江雪荷艰难地喘过一口气,她告诉白寄凊:“不够。”

    “不是因为父母,她们不同意,也没关系,没有她们的同意,也不妨碍我们在一起。”江雪荷说,“也不是因为粉丝,或许那件事确实短暂地将我压倒了一会儿,成了一个让我向你提出分开的契机,可是粉丝和我们之间是有界限的,我也并非她们操纵的傀儡木偶。”

    “我和你分手的原因只有一个,”江雪荷恳切地说,“寄凊,我已经做出过许多的努力了,在这段关系中也犯下了许多错误,我们真的不合适,不能再试错了,也别再折磨彼此了,就这样分开吧。”

    “折磨?”白寄凊问她,“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折磨?”

    “也许这就是问题所在。”江雪荷答道,“为什么你没有感觉到折磨,只有我感觉到了呢?”

    白寄凊怔怔的,长睫毛不住地发着抖,眼睛一眨,就眨出一颗小小的泪珠,她喃喃地问江雪荷,也问自己:“为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她仿佛捉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急切地说:“我可以改变啊。”

    江雪荷望着她,深深地叹出了一口气:“你根本就没懂。”

    白寄凊使劲地摇了摇头:“可以改的啊,可以的!你说你也有错,我们就一起改,我们可以一起的!”

    “确实要改,”江雪荷说,“我要学着多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考虑事情,”她停了一停,随即说道,“可是寄凊,我不希望你改。”

    白寄凊茫然地愣住了,江雪荷镇静地说了这样一番话出来:“改变是很不舒服的一件事,我们长这么大,长成了自己的形状,要为别人改变,是很痛苦,很不快乐的。寄凊,你这么骄傲,生活在这样一个美好的世界,身边所有人都是爱你的,你做你自己,就是最好的,我不要你为了我而改变,因为我爱的就是这样的你。”

    “可是你要和我分开。”白寄凊再也无法忍耐,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我做我自己,你就要和我分开,我想要为了你改变,你又不愿意,你到底要让我怎么样啊?”

    她伸手,想擦擦自己的眼泪,可是根本擦不及,往常这种时候,江雪荷早就过来紧紧地抱住她了,现在江雪荷站在那儿,动也不动,只是哀伤地凝望着她。

    “这就是不合适啊……”江雪荷低低地说,“我总觉得你会遇到这样一个人的,寄凊,不需要你改变,也不需要对方改变——我想爱你,想和你在一起,结果把我自己弄得一直内耗,毫不快乐。可是一定会有这样一个人的,你们两个人在一起,彼此都是快乐的,不需要有任何一方痛苦……”

    “寄凊,我的本意不是通过分开来伤害你,来让你为了我改变,然后再和好,重新开始,这并非我的意愿。

    我只是觉得分开,是对我们两个都好的选择,对我也好,我相信对你也是好的。”她不舍得告诉白寄凊,自己所爱的她的特质,在持续地伤害自己,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你不能这么自私,”白寄凊哽咽着,“我愿意改变的,我愿意改,我会学着,会学着……”她思绪混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她迫切地希望江雪荷来抱抱她,不需要抱很久,或许只抱一下,让她安心就好。

    然而江雪荷就是不过来,她急得一跺脚,向江雪荷走过去,可江雪荷后退了一步,就这样避开了。

    “你还是不懂。”江雪荷柔声道,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脸上的神情也是柔和的,为什么实际上却是如此的拒人千里呢?

    “你还是不懂。”江雪荷说,“你其实并不明白你需要改变什么,虽然我说过我不想要你为我改变任何东西,可你连想要改变什么,来挽回我们这段关系,都还不清楚。”

    她最后说:“偶尔我也想自私一次,可以吗?”

    “你走吧,寄凊。”

    白寄凊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步也走不出去。她看着江雪荷走过来,慢慢地走到自己的身边,她今天穿了运动鞋,比穿着皮靴的江雪荷矮了一线,江雪荷垂下目光,依然是那样温柔、无限宽容地望向自己:“公主小猫,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吧。”

    她微笑着说:“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很浪漫很浪漫的开始,一段很幸福很幸福的过程,这样就很够了。现在转身,”她拉住白寄凊的衣袖,拧开房门,轻轻地将她往外一推,“走出这道门,一切都不会很难的,今天是个特别晴朗的好天气,算算日子,你应该杀青了吧?”

    她松开白寄凊的袖口:“回家吧,寄凊,白糖一定很想你了,和张呈,或者童师姐她们一起吃顿饭,第二天醒来,你知道吗?”

    她对白寄凊说:“还会是一样晴朗的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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