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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我的勇气(一更)

    一大早, 江雪荷是被门铃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走到门前,从智能猫眼向外一看, 白寄凊穿着一条简单的吊带裙,神情急切, 还有点气喘吁吁,一双大眼睛紧盯着她的猫眼, 不时地问猫眼:“你来了吗?”

    江雪荷按下说话键, 问了一句:“寄凊?”

    这话可开了闸, 白寄凊马上连珠炮一样说了起来,江雪荷都没领会过她这么快的语速:“我知道你说别再见面,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又见不到你所以不叫见面……我太着急了, 今天早上我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和你见面了, 我都说了让她不要去, 说过很多次了!我怕你不高兴, 也怕她太冲动乱说话,我还以为她肯定会先和我总的再谈一次, 她和你说了什么呀,雪荷……”

    “她说了很多爱你的话。”江雪荷的声音柔和镇定,白寄凊一怔, 所有的话暂时吞了下去,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比我有勇气得多。”江雪荷说,“我一直在想分开是对我们最好的选择,现在想想, 这其实也算一种逃避, 我逃开了, 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改变,但是根本没有去想着解决任何实质性的问题,可你去做了。”

    智能猫眼的屏幕上,白寄凊刚刚还有些忐忑委屈,这会儿已经完全转变成意料之外的惊喜,她距离猫眼越来越近,挺直的鼻梁几乎要凑到了上面去。换到以前,她肯定是要得意洋洋地先邀功的,不过现在她收敛很多,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是想把我们之间的问题都解决干净,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妈的事情,我是很想让她去找你,可我总怕她说不该说的话,倒起了反作用。”

    “雪荷,”她彻底要趴在猫眼前,和网上贴着摄像头的小猫没任何区别,她原本来的时候多害怕,现在就有多高兴,一颗心跳得极快,“我肯定是要把我这边的事情先解决……”

    江雪荷心想,当然呀,恋爱是要两个人齐心协力的,你只能解决你那边的事,我这边的事情,还得自己来解决。

    她想到昨晚对父母说的那些话,不感到一丝一毫的后悔,只觉得如释重负,神清气爽。

    “雪荷,”白寄凊说,“那我们……”

    江雪荷望着屏幕上她的笑脸,多可爱啊,她好久没看到白寄凊笑了——或者不如说,她已经好久没看到过白寄凊了。

    这样乖的白寄凊,再也不我行我素,也学会了尊重她的想法。她说了别再见面,她就真的不会过来,只是倔强地在她的门前放下饭盒,即使她扔了,也给自己保留她可能是吃掉了的幻想。

    她很想伸出胳膊,像在太平山顶的那晚,像无数个瞬间一样,紧紧地抱住白寄凊,什么也不做,就这样抱着她,感受她的心跳和呼吸。

    江雪荷抿了抿嘴唇,她按下通话键:“寄凊,你知道我们分开不仅仅是因为……”

    “我知道的!”白寄凊抢答,“你刚刚自己不也说了吗,分开某种意义上是一种逃避。你肯定在想,问题要一桩桩解决,复合要一步步来,我们两个人得一起努力,如果太快,我又得寸进尺地逼你了,你肯定就不愿意了!”

    她问江雪荷:“我说的对不对?”

    江雪荷真心实意地:“你说得很对。”

    “我也觉得!”过了一会儿,白寄凊小声地问她,“雪荷,你在继续改变吗?”

    “在。”江雪荷说,“寄凊,你需要尊重别人的意见,考虑别人的想法,试着调动自己的同理心,去共情别人。我一开始以为,我变得坦率一些就好了,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最需要的不是坦率,而是勇敢,没有这份勇气,我连坦率地面对自己都做不到。”

    “你说得也很对。”白寄凊说,她的语气久违地变得娇气了起来,“可是我觉得对你而言,乐观也是很重要的。”

    “你说的对。”两人仿佛陷入了一种互相赞同彼此说得对的可爱怪圈里。江雪荷说,“乐观也是很重要的,虽然我对于现实世界,和你有不一样的看法,但这毕竟是因为环境不同,所有很难改变……”

    “不着急呀!”白寄凊很着急地抢答,“每次给你写信,我会很想很多这种事情,想你的想法,你看到那封信了吗?”

    不用白寄凊提醒,江雪荷一下就知道是哪封了,是从珠港回来之后,她收到的一封。这封信写的很长很长,是白寄凊去她家县镇的旅行日记。

    白寄凊说,有点晚了,可自己还是去了,去了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终于明白她到底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

    雪荷,白寄凊在信里说,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第一次吃到麦当劳和肯德基,想知道你多大才穿上第一双耐克鞋。拍《自白》的时候,在国家海洋博物馆,你告诉我你来到中戏念书之后,才第一次去电影院看电影,那时候我就该知道,你没有生活在一个童话世界里。

    太平山上,你说可惜生活没有如果,可是我会想,如果你给生活一个机会呢?

    白寄凊的眼睛在屏幕里依然显得亮闪闪的。

    雪荷,如果你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们两个人一个机会呢?

    “看到了。”江雪荷柔声说,“我看到那封信了。”

    “我就知道你看到了。”白寄凊笑盈盈地,“你不舍得把信丢掉,对不对?”她停了一停,生怕江雪荷说出她不爱听的话,赶紧把话题转了回去,“不着急改变的,这都是要慢慢来的,我们这么爱彼此,不就是因为对方和自己这么的不一样吗?”

    爱。这个久违的字眼像一颗小小的火星,在江雪荷的心尖上一烫。

    白寄凊望着可视门铃,仿佛在通过这道屏幕,望进了她的眼睛里去:“江雪荷,我爱你。”

    江雪荷用指腹抚摸着那枚通话键,只不过并没有下定决心按下去。她轻轻地说:“我也是。”

    白寄凊良久没听到回音,她再自信,也控制不住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急忙说道:“雪荷,你的首映礼,我能去参加吗?”

    这显然是首映礼邀请明星朋友那个环节。江雪荷道:“公司那边请你了吗?当然可以。”

    白寄凊果然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江雪荷想也知道,八成和公司那边没关系,肯定是白寄凊自己想去,主动去联系的。

    可是江雪荷现在心脏发烫,浑身松快,再也不想继续那种严防死守的逃避,向前走,顺其自然,顺乎心意,这才是最重要的。

    白寄凊高兴坏了,她的笑声经由门铃传进来,带了一些沙沙的质感,平添了几分可爱的鼻音,“《鸳鸯艳刀》的剧本我已经读了好些遍了,一定会提出特别好的问题的!”

    江雪荷终于忍不住笑:“嗯,我相信你。”

    “我还会打扮得特别漂亮。”白寄凊说,“你一眼就会看到我的。”

    你即使不特意打扮,我也会第一眼就看到你的。江雪荷心想,而且首映礼明星都是要藏在底下的,你打扮得这么漂亮,后面怎么才能惊喜现身呢?

    不过她没有反驳,只是含着笑意,看着屏幕上的白寄凊。

    白寄凊:“那就说定啦。”她张了张嘴,好像还想着再说什么的样子,不过欲言又止,只说道,“那我先走了……雪荷,再见。”

    “寄凊,”江雪荷说,“再见。”

    她站在门前,看着白寄凊转身,犹犹豫豫地往电梯走去,走着走着,居然轻盈地跳了两下,随即,跑进了电梯,趁着电梯门没合上,她向自己大大地挥了挥手。

    江雪荷情不自禁,也冲着这道结实的防盗门挥了挥手,再见,她想,寄凊,这次是真的会和你再次相见了。

    她坐到沙发上,不再像以前一样脊背绷紧,而是将整个身体都陷了进去。《金粉世家》就在手边,她拿过来,心无旁骛地开始一页一页地读,忽然发现后半段剧情竟是这样异彩纷呈,这样易读,她读得越来越快,直到一声门铃声打断了她。

    门庭若市啊。江雪荷想,今天还有谁来找我?

    她放下书,走到门前,习惯性地往猫眼一看,白寄凊双手拎着一个饭盒,化了全妆,头发显然精心打理过,乌浓蓬松,打着漂亮的卷,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这笑容太有感染力了,江雪荷没招,只能跟着一起笑,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表情,将门给打开了。

    两人一时间都紧盯着彼此,谁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太平山一别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她俩就这样望着对方,这段沉默对于她们而言都是很珍贵的。可视门铃的屏幕当然照不出白寄凊全部的美丽,江雪荷用视线描摹着她的脸孔,五官,深黑色的,闪着光的瞳仁,她没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到底有多露骨,因为白寄凊也是同样地看着她。

    “再见了,江雪荷。”白寄凊先开了口,她笑道,“再次和你见面了。”

    第152章 心的距离(二更)

    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 让白寄凊想要抱住江雪荷,想要江雪荷用她的手抚摸自己的头发和脊背。她们的关系终于迎来了真正的,豁然开朗的转机, 这让她心脏急跳,口干舌燥, 忍不住地只是笑。

    江雪荷看着她,也忍不住地笑起来:“寄凊……”

    还没等她说完, 白寄凊就很骄傲地说:“我不进来的, 复合要一步步来……”她看江雪荷的笑容变浅, 眉头仿佛有些心疼地微蹙了起来,心里又是甜蜜,又是不愿她这样,就将两手拎着的饭盒抬起来, 有点娇气地说道:“很重。”

    江雪荷伸手将饭盒接了过来, 确实沉甸甸的, 里面应该是汤。

    “张呈教我做的炖清远鸡。”白寄凊说, “很简单的,说是因为鸡好, 怎么炖都好吃,我只撒了一点盐。”

    江雪荷轻轻地拿指腹碰了碰饭盒,饭盒是保温的, 里面汤应该是刚刚做好, 极烫,带着外面都有了一些温度。

    “寄凊,”江雪荷柔声说, “做饭很辛苦吧?”

    白寄凊几乎都能想到她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很未卜先知:“当然很辛苦, 但是你不能叫我不要做,这样,我有一个特别好的方法,我们交换午餐,怎么样?”

    江雪荷是真没想到她脑袋里有这么多奇思妙想:“交换午餐?”

    白寄凊越想,越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简直是天才想法:“不光午餐可以交换,信也可以的呀,有些话面对面的,可能说不出口,可信里是什么都能写的,我们用这种比较复古的方式循序渐进,好不好?”

    “我们给明天的第一封信定一个主题吧。”白寄凊眼睛明亮,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主题叫做‘你对复合的忧虑’。”

    “那你写什么呀?”江雪荷说,“你对复合有忧虑吗?”

    “当然有。”白寄凊说,“我的忧虑,就是如何解决你的忧虑。”

    江雪荷想自己的一颗心早就不能算是动摇了,几乎已经偏到了白寄凊那边去。她提出了这样一个活动,自己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其实什么都没想,就答应了。

    不仅答应,而且还认认真真地做了起来,每天中午,她和白寄凊交换彼此做的午饭,顺带交换信件。

    不用邮局递送之后,白寄凊的信封也变得五花八门的精美,封口用的都是火漆蜡。江雪荷不甘示弱,也在网上买了许多的信封信纸,甚至还买了各式各样的火漆章子,情不自禁地要让每天的火漆印章和每天的信件主题相吻合了。

    又掉入了消费陷阱。江雪荷心想。

    她们每天的主题是一人提出一个,这样轮流的,并没有一直纠缠在爱情和复合上,而是有了许许多多有趣的小话题,比如吃饭的时候喜欢看什么节目下饭,比如如果自己能当导演,最想拍一部什么电视剧或者电影出来,诸如此类。

    虽然两人还没有复合,也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可江雪荷却觉得比以往那些甜蜜日子的任何一天,任何一刻都更加了解白寄凊。她们的两颗心,也是前所未有的,贴得这样的近。

    交换活动到了九月下旬,不得不先遗憾暂停,因为《鸳鸯艳刀》的宣传活动要开始了。首映礼那天,江雪荷照例是早早就到了化妆室内做妆发,关烁和她差不多同一时间到,自从清吧那次委婉地拒绝过后,她和关烁在这几个月内,因着兴趣相投,没了这层关系,真是反而更加熟稔了。

    关烁擅长养绿植,江雪荷也喜欢一些漂亮的植物,两人约着一起去逛了植物园,她还教了江雪荷不少养花妙诀。

    这场首映还有放映环节,所以拉的时间更长,她们这些演员六点就陆陆续续地到了。关烁递给她一根能量棒,自己也咬了一口,半闭着眼睛被造型师摆弄头发。

    首映礼不比路演,穿个宣传体恤就好,还得穿礼服,早餐也只能吃能量棒,或者巧克力这样的东西了。

    江雪荷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她和关烁现在已经不必说谢谢了,只有点感慨地说:“感觉都好久没工作了。”

    关烁笑道:“正常,这圈里咱们这岁数,稍有点追求都很难一直工作,你今年都拍了两部了,也是该歇歇了。”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最近想不想学点什么?英语?粤语?我想找个小班教课的老师。”

    “可以啊。”江雪荷说,她自然知道关烁的意思,近些年来或多或少的,像她们这种年纪的女演员都有点想自找出路的意思,无论是港台,还是大马和新加坡的导演,也都不断地在和内地接触,先过语言关总是有好处的。

    两人又谈了好一会儿,明星环节的朋友基本也都到了,关烁和自己的朋友刚打完招呼,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刚要简单向江雪荷介绍,大家一起寒暄一下,门就开了,向荣一马当先地走了进来,速度相当快,好像后面被什么人追赶着一样。

    向荣拿起桌上一瓶矿泉水,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的女人就亮了相。江雪荷只在门的缝隙中看到一点裙边,就知道那是谁了。

    已经快入了十月,天气早转了凉,除了她和关烁两个穿礼服的,这些朋友几乎都是长裤长袖,只有白寄凊,穿的一身酒红的裹身礼裙,乌发雪肤,别说在台下了,哪怕是在台上,都算得上高调!

    她这妆造险些比片方化的江雪荷和关烁还精美,关烁都绷不住先乐了。

    江雪荷一时之间,也是瞠目结舌。

    向荣喝了几口水,用眼神对江雪荷说:“知道我为什么跑那么快了吧!”

    白寄凊交游广泛,此刻无缝地和化妆室里所有人聊起天来。妆发做完,化妆师和工作人员都出去了,江雪荷和向荣去看看郑滢跑哪里去了,顺便拿瓶茉莉蜜茶喝,关烁的朋友也跟着有说有笑地出去了。

    关烁笑道:“你这打扮得未免也太张扬了吧?”

    白寄凊坐到江雪荷的椅子上,大大方方地嗯了一声:“为悦己者容。”她心里其实知道好像有点不合适,丁信善看了都笑说这么重视这部电影很好,可你这样要怎么惊喜现身啊?

    她只好答道:“那我提前给大家一个惊喜吧!”

    她和关烁虽然曾被媒体炒成对家过一段时间,但两人实际上是不怎么熟悉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两人坐在一起,自《顺治》之后再次见面,中间又多了江雪荷这层关系,两人居然你来我往地说起了话来。

    她俩谁也不提感情上的事情,白寄凊说:“董鄂妃试镜的时候,姐姐特地对我说过,满保导演非常看好你,还说你是非科班出身,让我好好看着你的表演。”

    那时候的试镜并不是在一个单独的房间试的,而是在一片空旷的场地,所有的试镜演员,工作人员,一双双眼睛,全看着你。

    “冯总也让我注意你。”关烁道,“她说你来头很大,是满保导演特地叫来试镜的,还让我输了也不要灰心。”

    关烁脸上现出了一抹笑意:“后来确实是你赢了,可你并不是用背景得来的这个角色,所有人都看着呢,是真正的公平竞争。看你表演的时候我就知道,满保导演一定会选你,因为你把董鄂妃那种对顺治的‘知心’,完完全全地演了出来。”

    那时候,两人都二十多岁,正是最青春的时候,这些回忆都像掺了金粉一样,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是闪闪发光。

    江雪荷回来,带了几瓶茉莉蜜茶放到桌上,方便她们拿取。观影团和媒体许多已经进场,电影准备放映,首映礼即将开始了。

    白寄凊拿了一瓶茉莉蜜茶,站起身来,她望着江雪荷,露出了一个脉脉的微笑,出门去了。

    这部电影不短,整整两个小时,情节紧凑,白寄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萧吉时的一举一动。

    这是江雪荷一个具有突破性的角色,更是一个很少见的反派。

    她像一株命途多舛的萍草,幼时一场大火烧毁她的容貌,她被家人送上山去,修习武艺,修身养性。成年之后,姐姐的一封信将她叫下了山,为皇后政变卖命,为牢固江山杀生。

    萧吉时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自己该做什么,她只是听从命令,她珍惜别人对她的每一份善意,哪怕是她在河堤边看风景,一个小女孩误以为她很伤心,还想分一颗自己的饴糖给她,这样微不足道的善意,她也都好好地珍惜,只可惜饴糖不吃,等她再次打开的时候,已经完全融化,再也不能吃了。

    女帝杨喜将她当作一柄杀人刀,反复地用烈火淬炼她,姐姐萧吉宝把她当作一枝红梅,紧攥在手心里,宁可流血,枝条折断,也不肯松开分毫。

    但这都和真正的爱无关。白寄凊觉得,她是很渴望真正的爱的。

    最后一幕,她踩碎面具,和男主进行最后的决战,近景镜头推到她的脸孔前,红梅刺青斑斓地越过了大半面颊,美丽得简直惊心动魄。

    白寄凊不由得一呆,全场灯光大亮,首映礼正式开始了。

    往常这样的场合,白寄凊少不得要魂游天外一段时间,这次她听得却是津津有味,连江雪荷每一个动椅子的小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心里早准备了许多问题,可等主持人叫到她的时候,她向江雪荷问的,却是这样一个未经准备的问题:“雪荷,萧吉时这个角色对你而言,最重要的特质是什么呢?”

    她们曾经交换过这样一封信,是讨论彼此演戏的方法。江雪荷在里面说,她喜欢先简单地将角色特质进行归纳总结,不管立体与否,先贴上标签,这是最初的角色理解,写人物小传,共情,丰满角色,就是后边的事情了。

    江雪荷笑了,遥遥地望着她:“我先向大家卖个关子,寄凊,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白寄凊说:“我觉得是茫然。”

    “是茫然。”江雪荷答道,“萧吉时这个角色,对于我来说,很特别,也很重要。我觉得她并不完全是一个有着惊人外表和武艺的酷吏杀手,甚至恰恰相反,她身上,最让我有同感的,就是这份对生活的茫然无措。”

    她仍看着白寄凊:“让我感到很心痛,但也必然的是,直到整部电影的最后,萧吉时即使死得轰轰烈烈,可也只能算她这份随波逐流人生的一个鲜红注脚。”

    “我很希望,”江雪荷说,“萧吉时在平行世界,能获得一个自己掌握的人生,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第153章 小猫病歪歪

    这次行程安排得紧, 首映礼结束,剧组稍作休息整理,就要去跑路演了, 江雪荷只来得及跟白寄凊简短告别,她还没说什么呢, 白寄凊先和她说了一大堆路演注意休息,天气冷了记得带外套云云。

    江雪荷笑道:“你先穿厚点吧!”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 跑了四天路演一回来, 还在车上, 向荣就给她打电话了:“你现在要回来了吧?”

    江雪荷不明所以:“我在路上呢,到京城估计还得一会儿了。”

    向荣开门见山:“张呈给我打电话了,说白寄凊着凉,病得在床上起不来了。我说你跟我宣传这些想干嘛啊, 你这一说, 搞得我有点不得不去看望一下了。”

    江雪荷精准地从这些话里捕捉到了重点:“寄凊生病了?”

    “可不吗?”向荣说, “首映那天穿那么一点, 肯定要着凉啊。”她之所以给江雪荷打这个电话,正是因为首映那天白寄凊去了, 她就算再迟钝,也觉出了一些不对。要不然,她可坚决站在江雪荷这边, 不让前任女友打扰她分毫的。

    “你也别着急。”向荣补充, “张呈肯定是夸大其词了。”

    江雪荷想也知道,一定是有些添油加醋的成分,不过她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有许多的问题想问, 可是向荣大概也是一问三不知, 她抿紧嘴唇,自己沉吟起来。

    “我问一下啊。”向荣忍不住说,“你和白寄凊,这是?”

    江雪荷没第一时间回答她,向荣听得那边隐隐约约的,是江雪荷对司机说先停车,然后去买些什么东西,她只听清了要买莲藕。

    随后,江雪荷的声音终于清晰了起来,含着一丝笑意:“嗯……”即使是对着向荣,让她说出喜欢和爱这两个字眼,还是有些为难了,太不好意思。

    向荣闻弦歌而知雅意:“离复合就差临门一脚了是吧?”

    “我们都改变了很多。”江雪荷认真地说,“她比我勇敢很多,在真正地解决问题,反倒是我,直到前些日子才想清楚。现在就想着一步一步来吧,她也不是说想要立刻和我复合,慢一点也很好。”

    她这算头一次对向荣做这样的恋爱分享,向荣听得津津有味,但不忘泼冷水一盆:“雪荷,你说你要找个第二春,白寄凊是不是就会彻底放弃你了?”

    江雪荷听见这话,简直吓了一跳,即使在悲观的,只想和白寄凊分开的日子里,她也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性的。

    “不知道。”江雪荷说,“我不知道她会怎么样,不过我应该是做不到的。”

    向荣做出中肯评价:“你这种常年不谈恋爱的,一谈就容易被绑死!搞什么小说那种兜兜转转还是你啊。”

    江雪荷挺害臊,不过严正反驳:“艺术来源于生活,你怎么能知道自己身上不会发生很好的爱情故事呢?”

    “借你吉言,那我可期待上了。”向荣笑道,“说实话,我也不觉得白寄凊会放弃。”

    向荣说:“我觉得她更大可能性,是比起内耗自己,不如发疯创死别人,半夜跑到你家,拿了你收藏的藏刀,要跟你同归于尽!”

    江雪荷:“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放下手机,研究司机买来的鸭子和莲藕,司机说:“一看就知道你要煲汤,买的老母鸭和粉藕,又经炖又香。”

    江雪荷道了声谢,说道:“直接去云缦吧,别往别处拐了,行李你帮我送到家,放门外就成。”

    司机应了一声,对她说:“七点差不多就到了。”

    果然,到云缦的时候七点过五分,天气渐渐转冷,天黑得越来越早,这时候已经快黑透了。

    江雪荷乘电梯到三楼,入户门大敞,她按了门铃,没有回音,就自己想要换了鞋进去。

    电梯厅的拖鞋柜上,最显眼的地方,就摆着她的两双恐龙拖鞋,一双凉拖,一双棉拖,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摆着。

    江雪荷一怔,心里霎时间一片窝心的酸涩和甜蜜。

    她先把食材放到厨房,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白寄凊还是像以前那样,有些习惯性地用被子蒙着半张脸,捂得脸颊潮红,呼吸不匀,长长的睫毛不住地抖。

    江雪荷没换衣服,不想坐到床边弄脏床铺,就搬了把椅子坐过来。

    她望着白寄凊,极轻地伸手,帮她把被子往下拉了一拉,她忍不住,将手贴在白寄凊滚烫的脸颊上。微凉的掌心让白寄凊舒服地叹了一声,朦朦胧胧之间,捉住了她的手腕。

    “别动。”白寄凊说,声音低而含糊,说不出的娇气可爱。

    “好些了吗?”江雪荷也低声问她,“还很不舒服吗?”她本来还有许多问题想问的,可看白寄凊眼睛都没睁开,就先吞回到肚子里去了。

    “谁啊,这么烦。”白寄凊不满地嘟嘟囔囔,“问题这么多,你是谁呀?”

    江雪荷忍俊不禁,不由得起了玩闹之心,把她的那一套三十岁行为准则全部抛在了脑后。

    “我是一株荷花。”江雪荷小声说,“一株快乐的荷花,因为第一次见到你这种生物,所以问题特别的多。”

    “切。”白寄凊明明还闭着眼睛,脸上已经活灵活现地露出不屑神情了,“我只是生病,不舒服好吗?又不是傻了!我非得看看你是谁!”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眼前一个女人的轮廓:“张呈,是不是你?”她先凶了一句,好不容易定睛一看,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张柔和美丽的脸孔,和张呈那副异域感的高鼻深目不知道差到哪去了,根本就是江雪荷!

    她“啊”地叫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还攥着人家的手呢!

    “雪荷……”白寄凊慌慌张张地说,“你怎么,你怎么来了?”

    嘴上慌张,她手仍攥着江雪荷的手,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

    江雪荷笑道:“不是你让张呈给别人宣传的吗?向荣今天给我打电话,说张呈说你病得都起不来床了。”

    “这胡说八道!”白寄凊立刻反驳,“危言耸听!我怎么会让张呈帮忙宣传呢,张呈只是担心我,这才告诉许多朋友的。”白寄凊大言不惭,“她们都来探病了呢。”

    白寄凊偷眼瞧了江雪荷一眼:“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我烧基本上都退了……现在就是还有点不太舒服,没胃口。”

    她说起话来,含含糊糊地还带着很浓的鼻音,江雪荷递给她一张纸巾,她很不好意思地擤了擤:“嗯……还有点流鼻涕。”

    张呈敲了敲门,终于姗姗来迟,说道:“雪荷,既然你来了,我出去还有点事,晚上才能回来,你给她弄点东西吃吧?”她笑道,“我看你带了鸭子和莲藕过来,是要煲汤吗?”

    江雪荷怎么能不知道张呈纯粹故意,她点了点头:“你去吧,莲藕和鸭子都是润肺去燥的,秋天喝正合适。”

    白寄凊刚瞪了张呈一眼,听见江雪荷就这样答应了,忍不住就要甜丝丝地笑起来,被江雪荷一转头,逮了个正着。

    “这可不算赶进度。”白寄凊这会儿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又大又亮地望着江雪荷,一边说话,还一边笑,装可爱的威力足像生化武器,漂亮的江雪荷想了一百次想要将她搂进怀里。

    “不算。”江雪荷说,她强行按捺住这份怦然心情,“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炖汤。”

    白寄凊不撒娇耍赖,而是乖乖地又躺到了被窝里,松开了江雪荷的手:“好。”

    等待的过程太难熬了,白寄凊前几天还恨自己光顾着美丽抢眼,一件外套都不带,害自己病得直想哭。现在好了伤疤忘了痛,她没那么不舒服了,心情也好了起来,觉得病一场这样的小代价换江雪荷在自己身边这样待着,实在是稳赚不亏嘛!

    然后,她坐起身来,立刻乐极生悲,一阵头昏脑胀,不得不心想:歪门邪道要不得,身体健康还是最重要……

    她靠在床头,想站起来去看看江雪荷,可是实在浑身没力气,想要玩玩手机,一看到屏幕的闪光就头痛,只好闭目养神,等着江雪荷回来。

    “雪荷?”她感觉已经等了好长时间,心里着急,小声地叫了起来,她猫叫了没两声,江雪荷就走了进来:“大火刚烧开,我转小火煲了,还得等一个小时左右,别急。”

    白寄凊哪是急这个,她拍拍床边的椅子,殷殷期盼着江雪荷坐下,可等江雪荷坐下了,她满腹的话,满腹的思念却又不知如何表达,往日伶牙俐齿,火车跑个没完,这会儿倒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倒是江雪荷先开口,她拿出床头柜上的口腔体温计,用酒精棉片细致地擦了擦:“再量量体温吧,这样放心。”

    白寄凊很乖地张开嘴,让江雪荷把体温计放到自己的舌下,尖尖的舌头老实地含住了体温计。

    江雪荷看她嘴唇紧闭,可怜巴巴地叼着一支体温计,情不自禁地笑了,白寄凊乌鲁乌鲁了两声,江雪荷道:“很可爱的。”

    白寄凊看起来好像放心了点,不过还是乌鲁乌鲁的。

    江雪荷“嘘”了一声,她并不像白寄凊想的那样,自己不说话,她就不说话,反而一边看着白寄凊床头柜上的药,一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总感觉哪次路演也没有《自白》那次辛苦,八城路演,跑了整整一周,每天至少要跑六个影院,可那时候因为有你在身边,”江雪荷说道,“所有不仅不觉得辛苦,还觉得很幸福。”

    白寄凊当即乌鲁了两句,恨死嘴里这支体温计了,江雪荷肯定趁自己不能答话,趁机在说这些甜蜜的事情呢!

    “现在是真的降温了,虽然有些马后炮,可你首映那天真的是穿得太薄了,就算为了漂亮,带件外套也是可以的呀?”

    “别看这部电影只跑了四天,主要城市基本上也全都跑到了,回来前去的是津城,我买了点羊羹和泥塑小人摆件,改天给你拿过来一些。你肯定没想到,丁导把萧吉时的那柄四棱锏送给我了,这个不完全是道具,可有分量了,我可以和我家那柄藏刀一起收藏起来。”

    江雪荷说了一气,还说了好几件路演时候的趣事,这才把白寄凊口里的体温计取下来,三十六度九,体温还略有些高,不过已经是退烧了。

    白寄凊瞋了她一眼:“趁我不能说话是吧!”

    江雪荷按方子把药一粒粒地拣出来一顿的量,说道:“确实是个很难得的机会。”

    白寄凊强忍着,不问她什么时候能够复合,一步一步地来嘛!她自己都下定决心了,一定得水到渠成才行。

    “什么时候去西藏一趟吧。”白寄凊望着江雪荷的侧脸,没头没脑地,心里涌上来这样一个念头,“我认识几个藏族的朋友,她们说现在藏刀很多都是工艺品了,还认识刀匠,说可以帮你打一柄,就是时间要花费得久一点。”

    她们两人之前交换过关于收藏的信,白寄凊还附上了许多图片,她有收集癖,但凡是一套的东西,收集不完整就觉得不舒服,她家里衣帽间有专门的位置,是用来放奢侈品丝巾的,每一款,她几乎都已经收集完整。

    江雪荷说自己可能受武侠小说影响,非常喜欢冷兵器,前些年在视频网站上看到精美的藏刀,就非常喜欢,可惜渠道太少,假货太多,很不容易才有了一柄。

    她的收集欲望根本没有白寄凊那么重,不过比藏刀更珍贵的,是白寄凊重视她喜好的这份心意。

    “好啊。”江雪荷说,“正巧忙完了宣传,这两天打算再出去玩一趟。”

    江雪荷说了好,白寄凊更兴奋了:“我研究了一下呢,都说拉孜藏刀是最好,最锋利的,不过我觉得康区藏刀有金有银,也很漂亮,玉树藏刀还有专门的女刀,朋友和我说这个也很精美,还能镶珊瑚和宝石……”

    “可是西藏太远了,暂时还不打算去。”江雪荷打断了她的研究理论,这位平日里意气风发的蛇美人毫无心理障碍地装起了可怜巴巴了。

    “先去近地方吧,再去一趟珠港,上次都没好好玩。”江雪荷说,她起身,出去端汤了。

    白寄凊眼睛一亮,心脏怦怦地跳,等到江雪荷把汤端了过来,她把两条胳膊全放在被子里,坚决不愿拿出来。

    江雪荷没说什么,舀起一勺汤,很轻地吹了吹,送到白寄凊唇边,等白寄凊喝掉,她又舀一勺,两人一时之间,很安静地一喂一喝,彼此都一言不发,享受着这段久违的温馨沉默。

    喝了大半碗,白寄凊实在喝不下去了,江雪荷就把碗放到一旁,倒了杯温水让她吃药。

    白寄凊舔了舔嘴唇,她现在已经很会站在江雪荷的角度考虑问题了,不问晚上她是否能留下来,而是问道:“有事的时候交换午餐太不方便,能不能把交换信件保留下来?”

    她眨眨眼睛,“一周一封,往后一直这样,好不好?”

    “好。”江雪荷望着她,很认真地说,“一周一封,往后一直这样。”

    第154章 烂漫

    江雪荷看着她把药吃进去, 帮她把被子掖得严严实实,床头的小灯泄出一点微光,白寄凊棕色的瞳仁映着光, 显得越发透亮:“雪荷,你什么时候回去呀?”

    “你睡着了我就回去。”江雪荷说, 白寄凊望着她,有点想起那一夜, 贺岁片江雪荷杀青, 自己要她陪着自己, 江雪荷就真陪自己到凌晨——其实她是知道江雪荷第二天有《嘉人》拍摄的。但那时候,她的想法很简单,她想要江雪荷陪自己,她就提出要求。别的并不考虑。

    不过现在她的心情和当初是一模一样, 不想睡觉, 想和江雪荷说话, 不正经聊天也行, 有一句没一句的,光听着江雪荷的声音她也愿意。

    “我每天都会看你的短视频。”白寄凊随口挑起一个话头, 她鼻音还是很重,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带着很浓的一股娇气。

    “那时候我们刚分手, 我每天都在想, 但就是想不通,因为我总站在我自己思维立场上想,就像在一个没有开门窗的密闭房间, 连一口气都透不出来。”

    白寄凊的声音软绵绵的, 很平稳地讲述当初的那些事情:“那时候我就每天想一定要生气, 一定要坚持认为你会后悔的,你会来恳求我原谅……”她扑哧笑了出声,“要是不那样的话,真的有点坚持不下去。”

    “后来我去找了你,又去找了张呈和我妈妈,我想让她们告诉我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让我改变,可我不改变的话,你又不会和我在一起,这是一条死路。等我听到张呈和我妈妈也不愿意让我改变之后,我反而渐渐地有些明白了。”

    “你们都爱我,不愿意让我改变,但是这份爱,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她没有问江雪荷的意思,不过江雪荷眨了眨眼睛,在一片浅淡的黑暗中,眨下了一颗完整的泪珠:“不是的,并不正确。”

    “我是一个想要变得更好的人。”白寄凊说,“不是人设,性格已经固定,被放到货架或者展示台上的芭比娃娃。当我尝试站在你们所有人的角度想问题的时候,我的世界忽然变得很复杂,和我以前的世界大相径庭,里面充满了令人不快乐的东西和让人不知如何应对的爱。”

    江雪荷喉咙里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仿佛是想要说些什么,白寄凊没有等她,而是自顾自地说:“可是我不后悔。”

    “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不后悔的,雪荷。”白寄凊说,“重新追求你,或者用流行的话,叫有点火葬场?说这话我知道你一定要皱眉了,一定要说我们都有错,但是我不愿分开,我就要做那个主动的人,努力让我们复合,我觉得这没什么问题。我有意无意地让你承受了更多,现在我就要相应地承担回来。”

    江雪荷艰难地喘过一口气,白寄凊这时轻轻地笑了,问她:“我变成更好的人了吗?”她问道,“江雪荷,我变成你更好的爱人了吗?”

    她没听到江雪荷的回答,因为江雪荷正忙着忍住抽泣的冲动,同时想把这句话同样地还问给白寄凊:“我呢?白寄凊,我变成更好的人了吗?我变成你更好的爱人了吗?”

    这样的安静,白寄凊早感知到了她身体的颤抖,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哎呀,都跑题八万里了,我说一直会看你的短视频,是一直在看你读诗,我可是认认真真地听读诗啊,结果一打开评论,全是夸你长得漂亮气质优雅的,都没人关注你读的诗多好!”

    江雪荷哽咽着也笑了:“嗯,因为白寄凊是一只看重内涵的小猫。”

    “那荷花呢?”白寄凊的声音变得懒洋洋的,药劲上来,她一阵一阵地犯困,“江雪荷是一株很有内涵的荷花。”

    两人你来我往地胡说了几句,白寄凊的呼吸渐渐轻了,慢慢地没了声音,彻底睡了过去。

    江雪荷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望着她异常美丽的眉眼,无数往事纷纷,变幻着涌入她的脑海,像一场完整的电影。

    从她第一次遇到白寄凊,到她不知道的大学里她们的初次见面,她们一起拍过戏,录过综艺,观众一定比自己更早发现她的爱心早早地就丢在了那位自己怀着隐秘嫉妒的蛇美人身上。

    她们终于不负众望地在一起了,可这段恋爱甜蜜有余,磨合不足,必然会走向破裂的结局。她是第一次恋爱,白寄凊是没有认真地进入过一段关系,她们的家境截然不同,她悲观,白寄凊乐观,她们的性格充满了不合,就连现实也没有对她们露出过微笑,她们明明是大明星,可江雪荷依然觉得她们在这世界上并无立锥之地。

    江雪荷想观众对这段一定也充满争议,她们的恋爱没有真正的了解,或许无法拨动人的心弦,她们的分手前的拉扯是如此漫长,叫人痛苦。

    就连她自己也会想,最后为什么要白寄凊来追求呢?让她受这样的罪?刚刚白寄凊已经自己给出了答案,可她还是觉得心痛如绞。

    正像白寄凊打的那个比喻,爱情可能就是一间密闭的屋子,有时候,四面八方都没有活路,你想十全十美,想用一杆秤来称量是非对错是很艰难的。

    不过,江雪荷想,这部电影终会有一个很好、很好的结尾的。“寄凊,”她低声说:“晚安。”-

    这次去珠港,江雪荷没有走VIP,方便粉丝来送机。电影上映才三四天,大部分粉丝已经都看过了,积极地和江雪荷讨论起剧情,还有人问她珠港哪里最好玩,这么快又去一次。

    江雪荷笑道:“觉得维港和太平山的夜色最漂亮。”

    毕竟上次她只去了这俩地方……

    白寄凊看到返图,动作迅速地订了机票,这次不匆匆忙忙,她收拾完行李,乘车到了机场,还离起飞有很一段宽裕的时间,她悠闲地在休息室坐了好一会儿,等下了飞机,像上次一样,打了个电话给蔡佳侬,麻烦她来接自己一下。

    刚一上车,蔡佳侬就要问她:“上次你第二天就走啦?”

    白寄凊嗯了一声,含糊地说:“上次心情不好。”

    蔡佳侬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这次感觉心情还不赖哦。”她说完,白寄凊就笑起来,和以前一样,是副无忧无虑的开朗样子。

    “这次直接去我家。”蔡佳侬说,“晚上开趴,和你都好久没玩了。”

    “你不是勤勤恳恳做生意吗,要是让家里知道你又玩,诶,”白寄凊赶紧说,“先等等再去,我想买点东西。”

    “买这个?你还挺复古的。”蔡佳侬说,打了方向盘,拐进另一条街道,“这叫……适度娱乐?怎么说来着?”

    白寄凊提醒她:“劳逸结合!”

    到珠港的时候是半下午,蔡佳侬想组个聚会简直易如反掌,到了七点,不仅人陆陆续续都来了,酒水饮食也全摆了出来。

    白寄凊表明态度,她今天有事,不喝酒,坐在泳池前的躺椅上望着月亮发呆。

    要是江雪荷来这种场合,也是一定会找个还算僻静的地方发呆的。白寄凊心想,她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这样的想象让她觉得很幸福。往后要带雪荷见我所有的朋友才行,只是见个面,不让她交际,然后让厨房做些她爱吃的菜,她还是太瘦了,无论如何也要补回来。

    雪荷现在在哪呢?一定在酒店休息吧。白寄凊的思维漫无目的地游荡,她现在和自己,一定想着同一件事情,白寄凊确信不疑。

    “想什么呢?”过了一会儿,蔡佳侬坐到了她身边,脸上余怒未消,刚才不少人听见她打电话对詹曼苓威逼利诱,可惜人家就是不过来。

    “想感情上的事情。”白寄凊说,抿了一口冰凉的苏打水,依旧望着泳池青蓝的水波。

    “我也想要想感情上的事情啊!”蔡佳侬说,“没有对象给我想!回来跟着做生意,起重机我又是一窍不通,我说爸妈你们在生意上帮帮我好不好,让我去下厂子,下工地看看,结果隔天给我介绍一位男人相亲,怎么,是想让女婿帮忙开公司吗?”

    她牢骚暂且发完,对白寄凊说:“你这次是遇到克星了,江雪荷对你这么重要啊?”

    白寄凊点了点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不知不觉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借你司机用用,送我去太平山。”

    “好啊。”蔡佳侬不明所以,她也有点醉了,“我去叫,你晚上记得回来哦。”

    白寄凊紧盯着手表,下了车,气喘吁吁地跑上观景台,凌晨十二点半的山顶已经近乎空荡荡,只有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和她那天一样,双腿伸开,板鞋跟磕在地面上。

    纵使早有预料,白寄凊依然是心脏狂跳不止,她们果然是有着这样的默契,江雪荷正是在这个时间,在太平山顶的观景台上,静静地等着她的到来。

    江雪荷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向她一笑:“你来了。”

    白寄凊觉得她等这三个字已经太久,回复出口,却是干巴巴的一句:“我来了。”她走上前,坐到了江雪荷身边。

    夜风习习,她和江雪荷并肩坐着,不看手机,不说话,沉浸在一种可贵的,心心相印的沉默中,

    她知道江雪荷要来珠港,江雪荷知道她一定会看自己的返图,她们彼此都知道对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来这个地方。不过,白寄凊有点得意地想,她肯定不知道我还有一手准备。

    “咱们去山顶公园吧。”江雪荷说,白寄凊自然同意,两人站起身,沿着山道,慢慢地走着,这样安静,对方的呼吸都听得清晰。

    白寄凊垂着头,跟着江雪荷的脚步走,忍不住用小指去碰江雪荷的手。她很小心,轻轻地只伸出小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碰江雪荷,看江雪荷恍若未闻,她胆子更大,正想勾住江雪荷的小指,脚下一个没踩稳,刚要扑出去几步,被江雪荷一把把手给拉住了。

    江雪荷含着笑:“这么着急啊?”

    白寄凊脸唰地红了,总感觉江雪荷这话里有话,嘴硬道:“山道嘛,本来就不好走。”话是这么说,她也紧紧地反握住了江雪荷,

    江雪荷牵着她的手,温热的掌心熨得她心尖发烫,白寄凊实在憋不住,炫耀道:“你一定猜不到我准备了什么。”

    “那可不一定。”江雪荷说。

    “你就是个不浪漫的人嘛。”白寄凊说,“我可准备了你想不到的惊喜。”

    江雪荷瞥了她一眼,仍然是笑吟吟的,“话可别说得太满……”

    白寄凊不等她说完,就转到她面前,和她面对面地,倒退着走。

    江雪荷赶忙说:“小心摔了,别这样。”

    “有你拉着我啊。”白寄凊理直气壮,她一万遍地想要问出口,江雪荷,到底我们什么时候能复合呢?可惜说复合要一步一步慢慢来的还是她,她只好忍着,忍着,打算用今晚的惊喜将江雪荷一举拿下。

    山顶公园的观景台更加敞亮,月色泼洒下来,白寄凊拽着江雪荷,神秘兮兮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盒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盒仙女棒!

    她举着仙女棒,在江雪荷面前晃了又晃,一副邀功的样子,江雪荷被她可爱的没招,也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也是一盒仙女棒!

    白寄凊彻底呆了:“你……你怎么……”

    “怎么办,”江雪荷说,她望着白寄凊吃惊的神情,万千柔情,一股脑地全涌了上来,“原来浪漫的你和不浪漫的我想到的居然是完全一样的。”

    “现在合适点燃吗?”她问白寄凊。

    她们拥有一段相同的美丽回忆,白寄凊也记得很清楚,那天是跨年夜,已经快要彻底杀青,戏份很少,她拉着江雪荷跑到距离明亮片场挺远的一片黑暗里,她抬起头,观察着月亮,试图找到一个最好的点燃时机。

    正像那天一样,她和江雪荷手中一人握着一支仙女棒,月亮完全出来了,她把在手心里攥的温热的打火机递给江雪荷,叮的一声,一股火焰蓬地燃开,这是一株光的蒲公英。

    两年过去了,江雪荷和白寄凊望着彼此,谁也没能想到,自己面前的,还是当初那个人。江雪荷是没能想到,她对当时的普通同事白寄凊能产生这样热烈的恋心;白寄凊是没想到,她栽在了这个女人手里,再也没能潇洒地走出去。

    “还记得吗?你说太漂亮了,只是燃得很快,”白寄凊说,“我当时告诉你,也有漂亮的东西能够持久的。”

    “当然记得。”江雪荷专注地看着她被仙女棒的火线映得忽明忽暗的脸,“你对我说,最长久的,是漂亮女人的爱。”

    说到这儿,两人都笑起来,当初江雪荷对这个说法是不屑一顾,白寄凊则是玩笑一般,谁能想到一语成谶,漂亮女人的爱坚持到了现在,并且即将一直继续下去呢?

    “那么,”白寄凊脉脉地望着她,再也无法忍受,她问江雪荷,“我们什么时候重新开始呢?”

    “我们已经重新开始了。”江雪荷起了促狭之心,“不过你要是问什么时候复合的话,最浪漫的白寄凊小姐,如果今年圣诞节,能够下像《自白》桥上那样的大雪,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一个童话雪景球的话,那我们就复合吧。”

    白寄凊很少见到她情绪这样外放的时候,她高高兴兴地笑着,显然并非为了为难她,只是开个玩笑,作为自己说她不浪漫的小小报复。

    “那就一言为定。”白寄凊不假思索,她的心都被融化塌陷了一块,伸出小指,“咱们拉钩为证。”

    江雪荷怔了一下,微微睁大了眼睛:“也是有其他方案的——”她心里想着,其他方案就是我们俩散步,彼此心有灵犀地捉住对方的手,一句话都不说,自然而然地复合,走进了只属于她们两人的新生活。

    可是,白寄凊直截了当地拉住了她的小指:“雪荷,那咱们就一言为定啦!”

    第155章 雪满圣诞

    江雪荷说实话有点后悔了。白寄凊好像真把她开玩笑的圣诞雪景球复合当作了一件大事, 导致现在最想要复合的反而不是白寄凊,而是她了。

    可这种事情是要看天意的,白寄凊又不是能操纵天气的暴风女, 最近全球变暖这么厉害,下一点薄雪就了不得了, 怎么可能下大雪呢?

    江雪荷倒不认为白寄凊真会乖乖地只看天气,不过还是有点止不住的担心, 她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 打算先找好那时给白寄凊的台阶下。

    她拿起在网上买的一个水晶球, 里面是一整个雪松小镇。时代变化,显然里面有两个傻乎乎小人的已经不再流行了,她只好退而求其次,买了一个造景小镇的。

    江雪荷摇了摇, 漫天的雪花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到时候如果真的没能下雪, 就把这个雪景球拿下去?江雪荷只是想一想, 简直就要被她自己幼稚得起浑身鸡皮疙瘩了。

    怎么和白寄凊说呢?说这是《双人成行》里面的雪景球小镇,我们可以在里面一起冒险, 手牵手就是彼此的超能力……

    江雪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想这个台阶拙劣到白寄凊想要下的话,估计一踩就碎了。

    难道订一台造雪机?江雪荷倒是想了想这法子的可能性, 但造雪机就算找最小型的, 噪音最小的,她也不会操控呀,这不还得请个工作人员?而且她在网上越搜索越觉得复杂, 什么温度湿度, 户外户内造雪都要很多的要求, 还不止这些,造雪机能进小区吗?她俩圣诞要去哪里过啊?

    江雪荷头昏脑胀,实在觉得自己当初不该玩心大起,说出那样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复合场景-

    “我早就说了,人家是开玩笑的。”张呈怀里搂着白糖爽,不时抚摸着它软绵绵的肚子,“你自己非要骑到老虎上,这下难下了吧?”

    “这叫仪式感。”白寄凊挂断电话:“尚薇说她们天气预报播音员,其实和气象台的预报员完全不熟,每天她们只是念稿子,东西都是人家专业预报员给的。”

    “完全不熟。”白寄凊说,“居然是完全不熟。”

    “其实尚薇不知道也没什么影响。”张呈说,她侧了侧头,示意白寄凊看向自己旁边的大落地窗,“这万里无云的,离圣诞节也没几天了,估计到那时候,也是个好天气。”

    白寄凊打开自己的手机,一周天气预报显示的明明白白:12月25日,晴。

    不过她完全不气馁,早在太平山她答应江雪荷的时候,就预料到圣诞节极大可能性不会下雪的。她也知道江雪荷只是玩笑话,她其实什么都不必再做了,牵着手,和江雪荷走过一程又一程,不只太平山的山道就可以。

    但她不愿意。她想和江雪荷有一个足以让她们两人都印象鲜明的正式复合,因为这天来之不易,她不想就这样简单地过去。

    “我自有办法。”白寄凊很狡黠地露出了一个微笑,起身进了书房。江雪荷早把她从黑名单拉了出来,可白寄凊反而不给她发微信了,有事就打电话,就想听着江雪荷的声音。

    每周一信活动风雨无阻地进行,除此之外,其他活动真的变得不多,比如没分手之前江雪荷每天都会来家里陪她,去外面做些什么或者去餐厅吃饭,然后晚上……自然很多时候睡在一起,是完全恋人的相处状态。江雪荷曾经委婉地提出是否该恢复了,不过被白寄凊清清白白地拒绝了。

    白寄凊想起那天的事情就想笑。两人在电话里说话,江雪荷说了一大堆的话做铺垫,她完全想象得出江雪荷的神情,脸颊和耳朵都一齐发红,说话的声音也掩饰不住的犹豫和忸怩。

    “可是我们还没正式复合呀。”白寄凊说,狠狠地将了江雪荷一军,江雪荷的声音都飘了一下,气若游丝地回答:“嗯……”

    虽然白寄凊是为了和江雪荷特别的仪式感,可能把一向欲望清淡的江雪荷弄到主动要开口说这些事,白寄凊觉得这种延迟满足应该对她们以后的生活也很有好处。

    当然,白寄凊承认自己很爽,将所有的理解暂且放在一边,之前江雪荷让她伤心欲绝,心痛如绞,她就总想轻轻地咬江雪荷一口,在她的锁骨或者虎口处留下一个小小的牙印。

    现在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成真了,她在江雪荷心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牙印。

    江雪荷接通电话,白寄凊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进她耳朵里,带点极轻微的沙沙声,还是那么清透漂亮。

    她第一百次觉得,太平山上那句玩笑话,归根结底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玩《双人成行》啦,”白寄凊说,“我邀请你。”

    她们两人前两天通关了吸引力的雪景球章节,今天到了代表激情的花园章节。

    其实她俩从太平山回来就开始玩了,主要是因为江雪荷对于游戏并不擅长,两人玩的又细致,进度才这样慢,更何况两人一直在电话里交谈,分给游戏的时间实在不算太多了。

    “激情……”白寄凊说。

    “是激情,生命,意义,热爱。”江雪荷赶紧补充,怕白寄凊把话题拐到了其他地方去。

    “我知道!我可是清白的女人!”白寄凊严正抗议,“科迪说是他一开始想打理的花园,雪荷,你觉得你的是什么呢?”

    江雪荷想了想:“说生命的意义,就太大了,进演艺圈,说实话我也有许多的名利心,不过想来想去,确实还是很喜欢演戏吧,很想着继续把这份事业进行下去。”

    “我也是。”白寄凊不假思索,“就是喜欢演戏,才会演这么多年的啊。”

    她让江雪荷看:“固定她俩在座位上的,是婚戒的戒圈诶。”

    这个小细节太点题了,江雪荷说:“她俩能现在坐在一起,全靠的是婚姻的束缚吧,本来就想着一定要离婚了,可是孩子不希望她们分开,书才把她们拉进到这样一个世界里的。”

    “异性恋婚姻发展到现在,真的已经变成人人喊打的了。”白寄凊说,“童师姐的世界都快崩塌了,怎么能有人不结婚呢,她无法接受的。”

    “不过,”白寄凊续道,“我觉得婚姻的意义和现实生活中它所带来的害处,完全是两码事。结婚就好像你光明正大地向所有人宣布,你们两个是最知心的爱人,想要永远在一起,从今往后,法律也会保护你们,尤其是西式婚姻还要证婚,好像他们信仰的上帝也会保护他们一样。”

    白寄凊说得一点没错,婚姻所代表的普世意义,对于一个个平凡的人来说,真的很与众不同。

    江雪荷早些年自我认知还在做异性恋的时候,对婚姻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可如今找到了自己真正心仪的对象……当初她在夏威夷,因着白寄凊的一句想和自己结婚,都会偷偷摸摸认认真真搜索好久的。

    都说连异性恋女性都在对婚姻敬而远之,为什么同性恋反而如此追求这个呢?江雪荷想,因为代表的是一种被认可吧,这么多年的思想,哪是容易被改变的?

    就连自己,也是忍耐不住地有些憧憬——当爱人是白寄凊之后。

    “雪荷,还是想和你结婚。”白寄凊说,“我们可以到国外去办,想和你有一个小小的仪式。”

    她心里安定,果然,江雪荷在对面答道:“好。”

    不过江雪荷旋即含笑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复合啊?”

    攻守之势异也!

    白寄凊也笑了:“你等着嘛,等到圣诞!”-

    圣诞越是临近,江雪荷越是心神不宁。她明明知道白寄凊最是狡黠聪明不过的,可是……可是,最重要的是,白寄凊这几天在微信上给她发送了一只神气的暹罗猫小豆泥表情包,表示要全力忙着“童话雪景球”计划,暂时不和江雪荷女士联系了。

    好你个白寄凊!江雪荷真是要坐不住了,一遍一遍地想,我要不真先联系个造雪机吧?

    圣诞节那天,江雪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错过了白寄凊的任何安排,饭也吃得食不甘味,坐在沙发上看一部打发时间的喜剧。

    她从早等到晚,等得天都黑透了,始终等不来白寄凊的消息。

    江雪荷自己还没意识到呢,就已经站起了身,又拿起自己买的雪景球端详,忽然听得有些轰隆隆的声响。

    她一阵疑惑,在房间里左右走了两步,听着也不像左邻右舍能发出的声音,也没人会在这圣诞节的黄金八点档装修吧。

    轰隆的响声均匀地持续着,江雪荷脑子一炸,猛地两步跑到阳台的窗户前,将窗帘唰地拉开,霎时间,她瞠目结舌,只能呆呆地望着窗外。

    她的窗户外,纷纷的雪粒扑簌簌地砸在她的窗玻璃上,几乎是一片白茫茫,缤纷的好似她摇起雪景球,里面的假雪花瞬间覆盖了整个玻璃球笼罩着的世界。

    江雪荷怔怔地打开锁扣,推开窗户,下面有一个女人穿着鲜红色的大衣,站在一个造雪机前,仰着小脸,见她探出头来,就向她大大地挥了挥手。

    果然如此,还是用了造雪机。江雪荷被人造雪淋了一头一脸,想要开心地笑起来,泪水却险些涌了出来。

    电话铃响,白寄凊的声音被冻得发抖,可一直在笑:“漂亮吧!雪荷,像不像雪景球里的童话世界?圣诞节就是会有这样神奇的好事发生的!”

    江雪荷忍不住泪水,只能稍微忍住失控的声音:“寄凊,我都看到造雪机了……”

    “啊那怎么了?”白寄凊理直气壮,“《自白》电影里也是人造的雪啊。”她说着说着,声音中也带了哽咽,“童话故事也都是人写的,多好的雪啊,雪荷,你喜欢吗?”

    “下来吧,”白寄凊说,“这么好的雪,我们亲自写的童话故事,下来一起看看吧!”

    电话那头江雪荷久久没有答话,只能隐约听到她的抽泣声。

    白寄凊噔噔噔地跑了上去,她按动密码,1221,一声电子音过后,门打开了。她冲进去,握住了江雪荷的手:“什么时候把密码改回来的啊?”

    江雪荷想控制自己的泪水,可是完全控制不了,只能任由眼泪淌了满脸:“我从来都没改过。”她说,“我从来就没有改过这个密码。”

    “当初为了和我断联,”白寄凊说,“你把我的手机和微信都拉黑了。”

    “是啊。”江雪荷的声音也彻底乱了,“不把联系方式断掉,我怎么舍得你呢?可是这个密码不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如果连这个都改了,你就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她话音还没落,白寄凊向前扑出一步,紧紧地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太紧了,紧得江雪荷几乎要窒息,可她一样是如此用力地抱着白寄凊,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她再也不能和眼前这个女人分开了。

    终于,白寄凊率先松开了她,拉着她的手跑了下去,小型的造雪机不断地喷着大量的雪花,像一台小钢炮,对准了三楼的她的窗户。

    她刚刚忘记了关窗,一小点雪花飘了进去,余下的所有都隆重地降落了下来,在不远步道处的路灯映照下,在她和白寄凊站的地方,真形成了一个下雪的小世界。

    她带白寄凊走进了现实世界,而白寄凊将她拉进了童话的乌托邦里。

    “雪荷,”白寄凊站在她面前,眨一眨眼,就眨下来一颗滚圆的泪珠,可她脸上还是笑着的,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我们复合吧,重新在一起,我知道我们很不合适,可因为是对方,我们都愿意很痛苦地去改变,因为是你,我愿意变成一个新的白寄凊,江雪荷,那你——”

    江雪荷眼泪淌得越来越凶,白寄凊话还没说完,她就想说好,白寄凊,我也变成一个新的江雪荷了,我们重新在一起,一定能够——

    她的心声和白寄凊的表白一同被打断,一位戴着保安帽的大爷提着一个大手电筒,嗨嗨地想引起她注意。

    江雪荷连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上去问怎么了。

    大爷知道她仿佛是个名人的样子,说话也很客气,说有人投诉到物业,说小区有人在这儿开机器,呼隆呼隆的可扰民了,你看……

    江雪荷赶紧连声道歉,说马上就把机器关掉,马上就关,造成了这样的麻烦真的对不住了云云,好容易把大爷送走,扭头一看,白寄凊已经把机器关了,站在余下的雪花中哈哈大笑,头发,大衣上都落满了白雪,可她依然很快乐,伸着手去接这些冰凉凉的雪。

    白雪,乌发,红色的大衣。

    “还笑。”江雪荷看得入神,回过神来,故意嗔道,“万一你雪还没造起来,直接就被物业拦了怎么办?”

    白寄凊豁达道:“可见你们物业很体贴,还专门等到一切都做好了才拦。”

    什么呀。江雪荷心里想,肯定是邻居忍无可忍才投诉了!

    “好啦,接着刚才的。”白寄凊清清嗓子,“江雪荷,那你愿意为了我变成了一个新的江雪荷吗?”

    “我愿意。”江雪荷认真地说,她上前一步,和白寄凊中间的任何阻碍都荡然无存,她们爱着彼此,所以有足够的勇气走到现在。江雪荷想她要谢谢白寄凊,这份勇气,是白寄凊带给了自己,“寄凊,我们复合吧,重新在一起。”

    机器停了,雪越来越小,可依然飘飘忽忽地落下。

    不需要任何的回答,白寄凊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脖颈,将自己保留、思念已久的吻,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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