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偷美人 > 13、第 13 章
    安如月话一出口,果见华凌风面上笑意微滞。


    不过他向来处变不惊,只是一瞬,便又换回那副温雅的神色。


    他并未直接回答她的话,不紧不慢替她披上一件外衣,而后俯下身来,目光与她平视,“皎皎听谁说的?”


    这语气她十分熟悉,温温吞吞蛊惑人心,偏偏她又无法抵御这般引诱。


    于是安如月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吸着鼻子,视线落向门外——


    那三位青衣女子方才在门外嘀咕的声,她其实都听见了。


    华凌风顺着她的目光稍稍侧首扫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忽而坐于榻边抬手揉起眉头。


    此等神色,她在父皇和大皇兄脸上见过许多次。


    但这是她第一次在华凌风那张俊逸的脸上瞧见愁容,心底莫名跟着生出一丝担忧。


    她便没继续追问,凑过去扯扯他的衣袖,歪头低声问他:“怎么了……”


    华凌风闻声抬眸,身侧的少女脸色苍白,眼睫勾了星星点点的泪珠,方才连质问他时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反过来关切起他来。


    幸好在他入京前,小殿下没被旁人先行骗去。


    思及此处,他顺势将眉头皱的愈紧,侧首瞥了眼被她扯了衣袖的左臂,眸光随之一沉。


    安如月察觉到他面色异样,慌张松开扯住他衣袖,“你受伤了!”


    男子唇角扬起一个无奈的笑,终于开口,淡淡道了句:“无碍。”


    她却是黛眉一蹙。


    眼见昨夜脸上的伤痕才开始结痂,今日手又伤了,他那一身轻功带她出入宫城都不费吹灰之力,到底是何事,还能让他接连挂彩。


    “我看看,伤的如何。”


    安如月此次未等他回答,兀自牵过他一只手,小心将他臂上衣衫掀开。


    只见男子紧实的臂膀上,被缠上一圈纱带,也不知他包扎过后又去做了什么,纱带已然被血浸透,她不曾见过这等伤口,只一眼,便觉得那伤是在自己身上似的,心里莫名闷得难受。


    她定眼看了那伤口许久,才蹙眉蔫蔫儿问他,“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总不会平白无故伤了手臂,那个梦太过真实,如今想来,大概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噩梦。


    原以为华凌风多少会对她有所隐瞒,未想他反倒收敛了脸上愁容,浅笑一声,“不愧是皎皎,聪明。”


    “昨夜粟山生变,巡逻的守卫中有刺客潜伏,妄图让你葬身火海,你睡得那般沉,实则是迷烟所致,”他说得不紧不慢,字字答在她的疑虑上,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我将你救出,带离粟山,如今刺客背后之人身份尚不明确,春祭出事,大皇子也遭皇上重罚,在查明暗中所处之人前,皎皎你,恐怕还不能回去。”


    末了,他又垂首问她:“皎皎,可会觉得害怕?”


    华凌风说这话时,语调明显轻柔了许多,似是担心她知晓如今境况之后,难以承受。


    她是被千娇百宠的小公主,这世间许多黑暗,她至今都未曾接触过,如今不过一夜的时间,便被卷入朝堂之争。


    此般境遇,是她十几年来从未意料过的。朝堂纷争在所难免,她总归知道一些,眼下比惧意更甚的,反而是恍惚。


    “害怕,”她犹豫着点头回应,痴痴抬头,却又道,“大皇兄为春祭日夜忧心,此事并非他的过错,你说大皇兄受罚,他如今怎样了?我得回去,叫父皇不要罚他。”


    华凌风闻言错愕。


    眼前之人,可是方才被林四娘几人吓得哭鼻子的姑娘,怎会不知党争之残忍?


    “大皇子如今受命戴罪立功找回殿下,可宫中形势不明,你若现在回去,难保再有危险,”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我将你带出,既是私心护你,亦是大皇子授意,皎皎可认得你皇兄字迹?”


    安如月闻言接过他手中信纸,封上苍劲的“皎皎亲启”几个大字,这字迹她再熟悉不过,的确出自大皇兄之手。


    “大皇兄为何会将信给你?”


    如若她记得没错,此前四皇兄谈及华凌风的名字时,还说过,大皇兄曾为捉拿华凌风,费了不少心神。


    怎个如今反倒让他传信了?


    男子只是挑眉一笑,没有言语。


    她眼下亦顾不得想太多,只抬手拆开了信封。


    屋中落下一片暖阳,打在信纸之上,华凌风倚在床沿,看少女目光在信纸上游移,眼睫被日光镀上一层淡金,轻轻扇动。


    让皎皎在宫外修养一事,安予贤虽嘴上骂他,却也抵不过担心她的安危,写这信给皎皎,是为尽量让她安心。


    果然,她看完信件,便垂下头,没再执意离开,只不过神色愈显失落。


    “……”


    安如月正看着信上字迹怔怔失神,面颊冷不防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捧住,那只大掌轻轻施力,她便被迫抬了头,对上华凌风的视线。


    “若皎皎想回去,我不会强行留你,”他顺手将她眼角的泪痕拭去,“你想回去,我便带你回去,便是在宫中,我亦可护你。”


    他大概是在安慰她,温柔又坚定,让她想起初见时映在他眼中的星河和焰火,不自觉地被蛊惑。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安稳了许多。


    于是她摇头,认真道:“听皇兄和华哥哥的,我就在此处,不回去添乱。”


    方才着急想回宫本就是担忧大皇兄因她失踪受罚,倘若真如大皇兄和华凌风所言,父皇给了大皇兄时间戴罪立功,而在未摸清刺客底细前,她即便回了宫,也仍有人会在暗中作祟,倒不如她安心留在这里一段时日,等大皇兄接她回去。


    至少不会再次成为旁人中伤皇兄的机会。


    这般想着,她眼神又坚定几分。


    华凌风眼中笑意愈深,只悠悠回了句:“都依你。”


    都依你——


    这几个字她总是在他口中听见,大有一副对她言听计从的架势,她每每听见,心底深处便有什么随之一动。


    这次亦是如此。


    恃宠生娇,兴许就是这么来的。


    她可不愿做娇蛮任性的公主。


    安如月抿唇,抬眸直勾勾看他许久,才终于将憋在心中的疑问从嘴里吐出来:“华哥哥,你为何总是这般惯着我……”


    对他而言,方才坚持不让她回宫才是对的。


    纵使他手眼通天,在宫中时刻护她,只会比眼下更加麻烦冒险。


    她似乎看见华凌风笑意一滞,不过只是一瞬,那一点异样很快便被不着痕迹地掩去。


    “若我记得没错,这个问题,皎皎应当问过我才是。”


    她没有由他搪塞,直勾勾盯着跟前的男子,歪歪头等他回答。


    华凌风见状,剑眉轻挑,移开与她相交的视线,思索片刻,才慢吞吞道:“我为臣民,你为公主,臣民听公主令,本就理所当然。”


    好一个臣民与公主。


    她一时间竟说不上他这话的错处。


    只是听闻这番话后,心底某处生出的光火,似乎也草草熄灭下去,换之而来的是些许失落。


    安如月撇撇嘴,抱膝坐在榻上,眼睛盯着地面,不再看他。


    “我还以为,华哥哥是喜欢皎皎才会对我这般好的呢。”


    兴许是真的恃宠生娇,她说这话时,带了点小脾气,语调软绵绵的,像是在自顾自嘀咕,但又让人能清晰感受到其中控诉之意。


    话毕,她没忘悄悄侧首飞快地看一眼身旁的男子。


    只这一眼,便让她懵住。


    刚刚那个还面带笑意满目温柔的华哥哥,不知为何,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若她眼神没错,她似乎看见华凌风眉头微皱,看向她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奇怪。


    有种说不出的凛冽,但又十分炙热。


    若非要说在哪见过,倒是与四皇兄谈及在秋狩场上狩得多少猎物时,有几分相似。


    她似乎说错话了?


    安如月忽然语塞,未经历过这般场景,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及时补些好话先将人哄住,还是该早早开溜。


    于是她拢了拢肩上的外衣,盯着地面慢悠悠往边上挪了挪,离华凌风所坐之处,远了那么几寸,仿佛这几寸距离,能让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变得不那么热烈一般。


    显然,话已经说出,她的小动作并不会对当下情况有什么补救。


    她没敢再使者性子胡言乱语,房中一片寂静,良久,只听男子沉沉开口——


    “我若说喜欢皎皎,才对皎皎这般好,你打算如何?”


    又是这蛊人的语气,只是这次他言语比往常明显多了一份轻挑,颈脖处亦传来男人温热的鼻息。


    她宛如惊弓之鸟,猛地缩了缩脖子,下意识便扭头想去看他,却猝不及防撞见近在咫尺的一双星眸。


    瞳孔中映出一个神色懵懂,有些惊慌的姑娘。


    她面颊倏地变得滚烫。


    不等他再次说话,安如月已转身再度钻入被中。


    锦被扑腾出一阵小风,华凌风饶有兴致地支手坐在榻边,垂眸看着又裹成一团的姑娘,分毫都未打算再放她一马,而是愈加放肆、一字一顿地问她——


    “皎皎不愿回答,可是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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