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聿风哼哼了两声,没有再继续和程予知斗嘴。
两人继续商量着有关于司州的事情。
这一商谈,就到了深夜,二人分开后,程予知走在回去的路上,望着头顶皎洁的月亮,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感情还是压过了理智,为了减少动静,程予知选择了翻墙离开。
司州原本没有宵禁的规定,往日没遇上这档子天灾人祸的时候,这个点街道上的夜市还很繁荣。
程予知没经历过这些,全靠其他人的耳口相传,听着城中百姓阐述着对以前的怀念。
如今街道上更深人静,看不到半个人影的存在,只能靠着月光前行。
程予知站在一个还亮着灯的院子外面,院墙很高,站在外面看不见院子里的情景,只能看到从里面透出来的光。
双手按在院墙上,程予知深吸一口气,脚下轻点,轻而易举地站到了院墙上。
看一眼,就看一眼。
不会让他发现的,只是偷偷地看一眼,看到他还安好就可以了。
纠结过后,程予知猫着腰,小心翼翼地翻到了院墙内。
这处宅院灯火通明,脚步声交谈声不断,哪怕夜已深还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
这也难怪,毕竟他们忙碌可是攸关城中百姓性命的大事。
“谷主,徐叔已经拿着你改良的方子去试验了,如果能成功的话,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要回去了呀?”
方疏辞刚吃过药,嘴里正含着一颗蜜饯,有些含糊地回答兰雨青:“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光试验就要好一段日子,就算试验成功后,城里还有那么多需要救治的百姓,一时半会是回不去的。”
兰雨青听了不仅没觉得遗憾,反而有些高兴,“那我就不用那么早回谷了。”
方疏辞又喝了一口茶水,冲淡了嘴里的甜腻味道,“你第一次出谷,不想这么早回去也正常。回头事情解决了,你若是还不想回去,在外面多玩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
“真的吗?”兰雨青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他生的稚气,十五六岁的少年了,看着还像是年画里面的娃娃。“那我到时候跟着谁呀?”
不算宽敞的屋子里弥漫着浓重苦涩的药味,密不透风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到时候再说吧,”方疏辞拍了拍兰雨青,“去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兰雨青从欣喜中回过神来,面露不赞同,“这么晚了开窗,万一吹风着凉了可怎么办?”
“你不觉得屋里的药味儿有些大吗?不散散味叫我晚上怎么睡觉?”方疏辞曲起手指敲了敲兰雨青的脑袋,催促着让人起身开窗。
兰雨青只好不情不愿地去开窗,一边开窗还一边回头叮嘱方疏辞盖好毛毯。
夜晚的风很大,两边的窗户一打开,通透的风顺着一头来到了另一头,将房间里的药味带走。
方疏辞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目光朝窗外看去。
“……”
躲在一棵粗壮树干后的程予知觉得,自己此刻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没想到方疏辞会在这个时候开窗,差一点就要被发现了。
程予知伸手摸了摸耳朵,直接爬上了身边的这棵树。
靠着枝叶的遮掩,程予知总算是能透过那扇大开的窗户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了。
他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好。
程予知目光细致地在方疏辞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
看起来瘦了,难道没人看着让他按时吃饭吗?
神情也有些憔悴,是因为城中疫病的原因吗?
外面的风一股接着一股的灌进屋子里,到是给方疏辞吹困了,他打了个哈欠,睫毛都被泪水沁湿,在灯光下星星点点的像是在发光。
等到屋子里的药味散的差不多了,方疏辞又叫兰雨青去把窗关上睡觉了。
一夜无眠。
方疏辞睡了一个到司州以后最好的觉,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精神焕发,破天荒地准备到院子里散散步。
经过院子里那棵树的时候,有风吹过,叶子上的晨露恰好落到了方疏辞脸上,让方疏辞下意识抬头。
头顶的枝叶郁郁葱葱,方疏辞小声地说了一句:“这棵树要是在医谷,估计也是避免不了被爬的命。”
收回视线时,方疏辞余光被一抹色彩所吸引,扭头看去,在草地上发现了一个被人遗落的香包。
出乎好奇,方疏辞捡起了这个被露水打湿的香包,上面没有什么花样,就是普普通通用花布缝合的香包,针脚很整齐,看得出来制作这个香包的人很有耐心。
方疏辞手里握着这个香包,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将香包凑近鼻尖细嗅,脸色逐渐变得奇怪。
……
“大清早的就从外边回来,昨天晚上忙什么去了?”
得知程予知昨天晚上偷溜出去的孟聿风似笑非笑地看着程予知。
对上对方的揶揄视线,程予知有些心虚地偏开脸,“和你没关系。”
“呵,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孟聿风转身回房间吃早餐了,留下程予知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明明对自己说看一眼就可以了,可最后却还是在树上过了一夜。
程予知回去洗了个澡,收拾好心情,继续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只是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香包不见了。
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殊含义的香包而已,掉就掉了吧,程予知并没有往心里去。
直到某天做完任务准备回去的时候,在路上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堵了个正着。
看见方疏辞,程予知下意识就要逃跑,但是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方疏辞只说了一句,“站住。”
程予知顿时像是被人定住,浑身僵硬的像是木头拼成的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方疏辞小指上勾着一个程予知很熟悉的香包,手背上停留着一只缓缓扇动着翅膀的蝴蝶。
“过来。”方疏辞道。
程予知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方疏辞走过去。
方疏辞手指晃动着香囊,手背上的蝴蝶飞了起来,最后又停到了方疏辞墨色的发丝上。
“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两人之间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方疏辞率先发问。
程予知垂下眼眸,双手自然下垂在身体两侧,收敛起身上的气势,摆出了往日面对方疏辞时的乖巧模样。
不过方疏辞现在可算是知道了,程予知哪有他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乖巧。
方疏辞胸腔中燃烧着怒火,看着程予知的目光也带上了审视,“怎么不说话?”
“我错了。”程予知迅速承认错误。
“错哪儿了?”
方疏辞几乎是咬牙切齿。
程予知:“不该瞒着你。”
“只有这个吗?”方疏辞气得脑袋发晕,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程予知居然会跑到司州来。
“……”程予知沉默了。
见程予知不说话,方疏辞胸腔中的怒火仿佛在此刻被点燃,“不想活了?哪里危险就往哪里跑?”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居然还敢骗我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愤怒冲击着方疏辞的理智,让他控制不住自己说出很多往人心尖上捅刀的话。
而程予知始终沉默着接受方疏辞的责骂,直到方疏辞身体开始摇摇晃晃站不稳,程予知赶紧上前去扶。
“……阿辞,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做事之前,有考虑后果。”
晕晕乎乎间,方疏辞听见程予知语气低落地道。
这话把方疏辞给气笑了,“所以你觉得你是长大了,可以不被人管了是吗?”
程予知闭了闭眼,低声吼道:“不要再把我当小孩看了!”
“……”
“……”
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场面。
程予知为自己刚才的语气感到懊恼,就算想要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也不该用这样的语气对方疏辞说话。
而方疏辞第一次被程予知吼,这新奇的体验让他的理智回升了不少。
冷静下来后,方疏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对程予知说了些什么话。
“……瞒着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来的。”程予知声音艰涩,一字一句地对方疏辞说道,“阿辞,在你心目中,我好像永远都不会长大。”
“……”
“你总是把我当成没有半点力量的稚子,总是生怕我受到哪怕半点伤害。”
“……”
“孟聿风也在这里,当时只有我能帮他。”
方疏辞忍不住出声:“你明明可以跟我说,我也可以帮……”
“不,”程予知打断他。“只有我可以。”
“以你的身份,在当时的司州,连城门都进不来。”
方疏辞愕然,可在程予知的解释中静默下来。
听着程予知一点点解释着他的所作所为,方疏辞又想起了前不久的那个梦。
梦中的那个阴鸷青年,分明就是原著中的程予知啊!
他身为旁观者,看着程予知心机算尽,却还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受尽残酷的刑罚。
文字和画面带给人的冲击感是不一样的。
方疏辞颤抖着手去抓程予知,“抱歉,予知,我……”
他要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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