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城,从带路的官员口中得知城内的大致情况后,医谷一行人迅速行动了起来。
一部分直接去隔离病人的区域查看情况,一部分去整理自己带过来的大量药材。
方疏辞原本是想跟着一块儿去查看病人的,可是一下马车,他就摇摇晃晃地要往地上倒去。
及时扶住他的人见他脸色不对,下意识去探额头,被入手的热度惊到,“不好,烧起来了!”
司州官员面露异色,“这是什么情况?”不是来治病救人的吗,怎么一到地自己先病起来了。
“这位大人,麻烦你先给我们安排一间可以修养的屋子吧!”医谷弟子急道。
方疏辞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也听不清外界的声音了,耳鸣声令他心烦气躁,可浑身软趴趴的,有气也没力发。
他躺在床上,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拉入了梦境。
在梦中,他好像是一个幽灵,跟在一个面目阴鸷的青年身边。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富丽堂皇,各色名贵珍宝随处可见,来来往往的大都是穿着相似宫装的年轻女子。
零点几个男性无论老少都有共同的特点,身形瘦削、神情麻木、面上无须。
这里是……皇宫?
方疏辞有想要脱离阴鸷青年到处看看的念头,可每次一但离开青年周遭三米外,就会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量拉回去。
……
……
……
方疏辞从梦中惊醒,漆黑的眸子里惊魂未定,一直在床边守着的人见他醒过来,面上欣喜,“谷主,你终于醒了!”
手指紧紧攥住,用力到微微颤抖,面上表情空白,嘴唇没有血色,额角鬓发都冷汗打湿成一缕一缕的,放空没有焦距的眼神显示着方疏辞还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中,没有回过神来。
弟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谷主,怎么了?”
方疏辞身体一抖,像是被声音惊醒,目光逐渐聚焦,等看清楚眼前的人,浑身紧绷着的肌肉才放松了下来,他叹出一口气,“是雨青啊……我没事。”
兰雨青看着方疏辞的表情有些困惑,“昏迷两天,期间一直高烧不退,这能没事吗?”
这话让方疏辞一惊,“我昏迷了两天?”
兰雨青点点头,“是啊,谷主昏迷之前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不适的状态吗?”
脑海中抽痛的感觉还没有散去,方疏辞忍不住揉搓着太阳穴,哪怕已经从梦中醒过来了,鼻尖似乎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可能是先前那段日子没睡好。”方疏辞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了解。
还在并州时,程予知离开后他就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是担心程予知会发生什么意外,忧心忡忡的情绪直接影响了他的睡眠,再加上后面几天处理难民的事情,睡眠质量和时长都大打折扣。
“谷主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兰雨青端过来一碗熬制好的汤药,方疏辞接过来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仿佛喝的不是粘稠酸苦的中药,而是夏日里清凉解渴的糖水。
“唔……”
胃里突然翻涌,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方疏辞手一颤,失手将药碗摔在地上碎成两半,而此时已经没有人有心思去注意这个碗了。
“谷主!”年纪尚小的兰雨青还没有养成平和的心境,情绪总是大开大合,容易被牵动。
看着方疏辞俯在床边干呕,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我、我我……我去叫其他人过来!”
说完就往外跑,人一出门,方疏辞就呕出了一口混合着药汁的鲜血。
这口鲜血吐出来后,方疏辞反而觉得自己舒缓了不少,至少喘得过来气了。
等其它人匆匆忙忙赶过来,看到的场景就是,方疏辞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手掌平放在腹部,床边地面上是碗的碎片和一滩黑黑红红的液体。
“谷主!”
方疏辞睁开眼,安抚地冲他们笑了笑,“我没事儿了。”
兰雨青:“啊啊啊都吐血了!!!”
最年长的医谷弟子一个箭步上前,抓住方疏辞的手腕,严肃认真地把起脉来。
方疏辞静静地看着他,见对方有了表情变化,笑道:“是不是没骗你们?真没事。”
徐黎将方疏辞的手腕轻柔地放回去,“从脉象上来看,谷主此时身体状况良好。那为何会吐血?”
“是啊,先是高烧昏迷了两天,醒过来又是吐血。”有人附和道。
“……”
方疏辞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从那个压抑沉重的梦境中走出来,一想起来就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反胃感。
太过黑暗血腥,让他的身体都受到了影响。
眉眼染上几分倦意,方疏辞无意多说,“吐血之后,反而觉得好受了不少。不必再对此事过多纠结,城中情况如何?”
他个人的安危如何同一城百姓相比?
徐黎道:“所幸城中染病百姓安排得当,目前状况良好。”
说起这个,徐黎都有些意外。
他身为此行医谷弟子当中最年长的一位,除去谷主方疏辞,便数他最德高望重,也是此次的领队之人。
来到司州之前,徐黎猜想这里的凄惨模样,可真到了这里,他才发现情况比他想象中的好很多。
“都尉大人亲自领兵,每日在城中巡逻,染病者全部隔离在西区,其它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受到特别大的影响。城中每日还会定点放粮,避免家中无余粮的百姓受饿。”
“城中医馆大夫得知我们到来,也十分配合。已经搭设好数个药棚,配合着进行救治当中。”
方疏辞抚了抚胸口,“想来这几天你们对病情也有所了解,我想知道,可有彻底解决的法子?”
徐黎沉吟片刻,“我还在试验当中,需要时间。”
……
“医谷来人了,你怎么还是这副不高兴的样子呢?”
孟聿风身体恢复了一些,至少能自己下床不让人搀扶了。
他坐在软椅上,翻看着手底下人传上来的情报,余光瞥见程予知那副阴郁冷漠的模样,不知道怀着怎样的想法问道。
程予知手上拿着笔,正垂眸写着什么,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一滴墨汁顺着悬空的笔尖溅落在写了一半的宣纸上,瞬间晕开一朵墨花,“阿辞也来了。”
孟聿风怔了下,“他是谷主,跟着来有什么问题么?反倒是他来了,我才觉得安心。”
他说这话时,还扬唇笑了笑,“又救了我一次,这恩情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才好了。”
程予知用食指去抹宣纸上的墨痕,不仅脏了自己的手,还在泛黄的纸张上带出一长条显眼的污黑。
这道长长的墨痕看得程予知心烦,他皱眉,放下毛笔,随手扯起这张脏掉的宣纸在手里揉成一团。
孟聿风又瞥了一眼,“写了这么长时间,说不要就不要了?”
程予知没理他,起身走到盛着干净水的铜盆边上,认真清洗起自己脏掉的手指。
搅动的水声舒缓,听在耳朵里,让程予知烦躁的情绪冷静不少。
“这里太危险了。”程予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面无表情,语气也听不出来什么,目光还始终盯着盆里的水,让孟聿风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跟自己对话。
不过这里就他们两个人,不是和他说话的话,就是自言自语了。孟聿风就当是跟自己说话,“医谷都来人了,还危险什么?”
这话说完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恍然大悟,“你难道是在担心疏辞哥吗?”
见程予知没有反驳的意思,孟聿风失笑,“予知,以疏辞哥的身份,比司州危险数倍的地方他也不是没有去过。别提司州现在还有你我,用得着担心么?”
程予知深知孟聿风这话的道理,可心中还是放不下忧虑,“他身体向来不好,如今司州城里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说不准就有奸人要对他下手。”
孟聿风噎了下,对程予知感到无语,“城里奸人都被你解决的差不多了,更何况那边我也已经派了不少人去保护,这么担心,你干脆去贴身保护好了。”
程予知转头来看他,眼里闪着光。
孟聿风:“……你该不会真的想去吧?”
程予知眼中的光又暗了下去,“他不知道我在司州,也不能让他知道。”
孟聿风觉得自己此时要是身体状态允许,肯定会忍不住和这人打起来。
但是孟聿风很快就开解了自己,毕竟就算真的打起来了他也不是对方的对手,反过来安慰程予知,“疏辞哥的身体近几年在你的照顾下不是好了许多么?司州城现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他们不会有事的。尽快解决这些事情,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正事。”
程予知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不过你偷偷跑来的事情要是被疏辞哥知道了,肯定没你好果子吃。”孟聿风有些幸灾乐祸地道。
程予知:“……还不是为了救你。”
当时情况危急,整个司州城乱成一团,孟聿风中计染病,城内到处都是仇敌的眼线,孟聿风只要一露面便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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