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负责巡逻的士兵眼尖的发现了两个向这边移动的身影。
如今正是处于战事最焦灼的时候,哪怕这里只是划分给伤员养伤的营地,不存在有什么机密情报,巡逻士兵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混进了身份不明的人。
两个人影站到鹿砦前面,年纪小的那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长相稚气未脱,笑起来很有亲和力,他开口道:
“听闻这里缺少大夫,我同兄长特地从并州赶来,以尽绵薄之力。”
旁边那位没出声的青年长相极为出众,面上挂着浅笑,气质极为温和,很能让人心生好感。
这两人可不就是从并州过来的方疏辞和兰雨青么?
两人表明了自己大夫的身份,验过身份后,顺利进入了营地。
那天兰雨青的话点醒了方疏辞,方疏辞便跟着兰雨青一块往通州来了。
医谷不能干涉朝政之事,这是为了避免引火上身,波及在外游历的医谷弟子。
可是兰雨青的话说得没错,治病救人并不算干涉,身为医者,这本就是他们的责任所在。
更何况,如今这世道,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奸佞当道,甚至直接架空了天子,无数百姓受到迫害,多少忠良之臣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整个国家,早就被蛀成了空壳,权贵穷奢极欲,沆瀣一气搜刮民脂民膏,更有多年苛捐杂税,底层百姓苦不堪言。
“两位先生,如今前线战事吃紧,我们这地儿条件也有限,多有怠慢,还望两位先生不要介意。”
“我们来这儿也不是为了享福的。”方疏辞笑了笑,因着他长相出众,一路上引来了不少目光。
这些视线中不乏好奇猜测,毕竟方疏辞通身的气派看上去可不像什么普通人。
兰雨青跟着附和,“是呀是呀,现在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
“二位跟我来吧。”
带路的官吏对他们的医术并不报什么希望,毕竟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医术出众的样子。
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另一个年纪也不算大,这两人看气质八成是富贵闲散人家的公子,官吏只当他们是略懂药理的人。
不过军中大夫太过稀缺,就算是只多两个略通药理的,对于他们而言也是好事一桩。
将人带到地方,入眼便是躺了一地的伤兵。
几个手脚周全的来来回回,忙得似乎身后都要起火了。
还有笔杆子挥得都要成虚影,开着方子的老大夫。
官吏叫住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年轻人,给他大概介绍了方疏辞和兰雨青两人的情况。
“二位,我还有军务在身,就先走了。”说完也就匆匆离开了。
被叫住的青年上下打量了下两人,眼神惊讶,“不知道两位在哪方面颇有心得?”
方疏辞:“都颇有心得。”
兰雨青撇了撇方疏辞,也跟着说:“我、我也都行!”
青年闻言有些不满,“如今军中大夫缺得紧,但凡懂药理的人都忙得不行,两位还是不要多开玩笑了,讲清楚你们所长,我好尽快给你们安排合适的岗位去。”
如果不是这两人长相气质都不凡,能让人多几分耐心,青年都要发火骂人了。
兰雨青顿时紧张起来,“那那那、我处理药材很利落!”
毕竟是医谷弟子从小就要练的基本功,兰雨青思来想去,也只对自己这方面比较有信心。
青年点点头,“那正好,待会儿就跟着我去处理新运过来的药材。”
说完他又看向方疏辞,面带催促。
方疏辞:“……那我去给伤兵包扎伤口吧。”
青年点点头,他又不清楚这两人真正的来头,依着两人的话迅速给他们安排了岗位,就又忙了起来。
兰雨青跟着那个青年走了,方疏辞留在这里,很快就上了手。
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了几天,方疏辞彻底融入了这个环境。
他处理伤口、包扎的手法娴熟利落,很快就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又给一位受伤士兵包扎好后,方疏辞照例地温声嘱咐这个士兵需要注意的地方,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异常痛苦的惨叫声打断。
只见一个浑身血色的身影被抬了进来,边上跟着的中年男子大声喊道:“快拿锯子来!”
听见动静的方疏辞起身靠近,从其它人的口中大致了解了情况。
这个士兵伤了腿,被同僚从战场上背下来,伤势没有及时得到救治,一条腿已经坏死,需要截肢保住性命。
方疏辞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看到中年男子拿着锯子就要对士兵的那条腿下手,方疏辞忍不住出声阻止:
“且慢!”
中年男子环视一圈,找到了开口的方疏辞,“干什么?!”
他的语气很急躁,毕竟在这种场合,救人就是要争分夺秒的,被人打断,他当然心情好不到哪里去。
方疏辞赶紧上前,指着躺在地上哀嚎不止的士兵说道:“他的腿还有救,不能锯。”
中年男子怒道:“军中几位大夫都看过了,自当是没有救了才会出此下策,你在这里胡说什么?!”
这些都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士兵,但凡有一丝希望保住腿,他们都不会考虑将腿锯断。
方疏辞不再和他争论,而是直接跪坐在士兵身侧,从怀里掏出针包,苍白修长的手在布包上一抹,手指上便多了几根细如豪毛的银针。
随后他目光如炬,指尖一动,几根冒着寒光的细针准确无误地扎进血流不止的大腿上。
他的手法比起寻常大夫施针,有着很大的不同,动作行云流水,手指在空中颤动,带着一种特殊的节奏韵律,动作好看得不行,比起施针救人,到更像是施术手法。
周遭的人被方疏辞这一手震住,纷纷安静下来,想要看方疏辞到底想要干什么。
原本愤怒不已的中年男人瞧见方疏辞奇特的施针手法,眼中浮现深思,异光连连。
方疏辞全神贯注,手法极快,几个呼吸间,士兵的大腿上就密密麻麻扎上了数不清的银针。
等一套针法施完,一滴汗水顺着方疏辞的下巴滑落,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士兵在方疏辞施针之后就停止了哀嚎,方疏辞伸手,避开腿上扎得针,压了几个部位,问道:“有感觉了吗?”
士兵感受了会儿,欣喜若狂道:“有了有了!”
不仅身上的疼痛减轻了大半,原本以为保不住的、半点知觉都没有的腿都恢复了感觉!
方疏辞点了点头,起身按了按自己有些麻木的腿。
“你、你这套施针手法……”
激动不已的声音响起,还带着颤抖。
方疏辞抬头,发现说话的是先前的那个中年男人,此时他一脸激动,看着方疏辞的目光狂热不已。
“先生认识这套施针手法?”方疏辞脸上还带着刚才流出来的汗,面颊透着微红,双眸清亮,看着中年男人的眼神温和。
中年男子在这个眼神的注视下略微恢复了些理智,可还是止不住内心的激动,“家父学了些皮毛,我资质愚钝,也曾想跟着家父学习,可却怎么都入不了门。”
方疏辞微微点头,表情不变,“施针手法也不过起一个辅助作用,这一套学不会,还可以学习其它的。”
说完,方疏辞又转向地上欣喜若狂的士兵,“他的腿保住了,再过半个时辰取针即可。”
“是、是……”中年男人忙不迭地应和。
方疏辞本以为这只是个不值得上心的小插曲,却不知道他这次出手惊到了多少人。
更是因为那套施针手法被人认出来了身份。
不过在方疏辞的示意下,中年男人并没有暴露他的身份。
就是时常得空了会来请教他,方疏辞无奈,只能指点一番。
一下子,方疏辞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后面几次出手力挽狂澜后,他便成了营中人口口相传的“神医”了。
对此,方疏辞只能表示无奈。
不过地位发生变化后,方疏辞的建议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重视,在他的建议下,营中救治伤兵的效率得到了巨大提升,又再一次提升了方疏辞的声望。
至于那个跟着去打杂的兰雨青,也因为方疏辞,地位跟着水涨船高。
更是在显露医术水平后,又震惊到一大片人。
于是兰雨青成了“小神医”……
……
“既然随军的大夫不行,就让人去找其它的大夫!”
一顶巨大军帐中,气压低沉得可怕。
“无论如何,都给我把他的命留住!”孟聿风拍着桌子,在桌面上留下几个清晰掌印。
他身上还穿着甲胄,上面有着不少利器划过的痕迹,连续好几天没休息,让他眼底布满了血丝,看上去神情极为可怖。
再配上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原本一个意气风发姿容出众的小侯爷,成了个从地狱里爬出来修罗。
“还有,为什么他偷跑回来的事情没人禀报?你们居然还让他上战场,他要是出事,你们这些人打算用什么赔我一个将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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