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瑞订的是江淮市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天云酒店坐落在当地最繁华的市中心地带,隔了一条街就是四大银行,与江淮市的地标建筑城市广场之间的距离也不过五百米。
张鸣泽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坐在这个酒店的宴会厅里。
他记得大概是七八岁左右,江峰带着江凌来这里喝过喜酒,回来的时候江凌给他打包了一份糕点。
“一盒只有六个,那桌就我一个小孩,服务员把糕点放在了我面前。我吃了两个,给他们留了两个,然后把剩下的两个给你带回来啦。”
张鸣泽至今还清楚的记得那糕点是贝壳状的,小巧而精致,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表皮晶莹剔透,里面全是肥嫩的鲜虾肉,一口咬下去似乎还有蟹黄的汁液弥漫在口腔中,给味蕾无与伦比的美味刺激。
徐瑞的面子很大,一个班来了将近三十个人,分坐三桌,江凌和张鸣泽一起坐在中间那一桌。
五点十五分左右,大家才陆陆续续地到齐了。菜是徐瑞提前点好的,此刻已经上了一半。
坐在江凌旁边的女生找了个话题,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里唯二的两名高二生:“我听说你们两个是竹马?”
江凌礼貌地点了下头。
另一个女生满脸羡慕:“真好啊,我是家里的独生女,周围也没有同龄人,每天一个人孤零零地上下学,想想都觉得自己太凄惨。”
江凌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他是个不太会续接别人话题的类型,顶多点个头或者是礼貌地笑笑,所以经常给人一种冷淡的错觉。
这次也一样。
他还在脑中琢磨着怎么说话比较合适,身后忽地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其实竹马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对于江凌这种爱操心的人来说,这感觉大概就跟养了个儿子似的。”
众人闻言转过头去,张鸣泽当即就黑了脸,只不过碍于那么多人在场,没好意思发作。
江凌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中的手机。
陆轻帆笑着看向徐瑞:“学长,我来接人了。”
徐瑞拿起啤酒给江凌倒上,也没太为难他:“行吧,那就喝一杯再走。”
“他酒精过敏,我替他喝。”陆轻帆走到江凌的椅子后面,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手越过他拿起杯子,仰起头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一口气直接干了一整杯酒。
“好家伙!”同一桌的男生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牛哇!”
左边那一桌有人起哄道:“哎哎哎,我们这桌呢,不意思一下再走吗?”
陆轻帆十分干脆地拿起啤酒给自己满上,冲他们这一桌举杯示意,依旧一口气干了。接着也不用别人提醒,他举着再次倒满的杯子,面向了最后一桌。
一名女生捧着脸惊叹:“哇,他也太帅了吧!”
另一名女生盯着陆轻帆上下滚动的喉结,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好性感,怎么办,我要沦陷了。”
陆轻帆连续三杯酒下肚,脸都不红一下:“可以了吧,学长学姐们?”
男生们异口同声:“可以了可以了。”
再让他待下去,在座估计得有一大半女生的魂要被他勾走了。
“那我带我家江凌先走一步啦。”陆轻帆伸手揽住小正经的肩头,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宴会厅。
江凌平时不习惯和别人靠那么近,但或许是对方刚替他喝了整整三杯啤酒,也有可能是因为两人十二厘米的身高差让这种勾肩搭背式的走路姿势不再那么别扭,所以即便是出了宴会厅,他也没有推开陆轻帆。
另一边,冯二少正在跟他哥炫耀新买的股票暴涨了50%,包厢门就被打开了,陆轻帆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走了进来。
冯启年放下手机,反应了大半天,指着江凌难以置信地问道:“这就是你口中的小孩?”
陆轻帆在江凌望过来的视线中干咳一声,拉开椅子把人按了下去,选择性耳聋了。
冯启年倒也不在意,他本身就是个自来熟,笑嘻嘻地顺着这个话题朝江凌打了个十分欠揍的招呼:“小朋友,跟叔叔说一下,你今年几岁啦?”
“……”江凌自动忽略了“小朋友”和“叔叔”这两个不靠谱的称呼,一本正经地回答,“十七。”
冯启年愣了愣,没料到会得到回应。
大概是从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少年人,鉴于他本人是从熊孩子一路成长到中二少年,再到现如今的叛逆青年,此刻看到江凌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他反而不好意思再逗弄他了,于是拿起桌上的红酒问了一句:“会喝酒吗?”
陆轻帆把自己的酒杯递了过去:“先喝一口尝尝,能喝再让他倒。”
江凌想起刚才陆轻帆连喝三杯啤酒的样子,鬼使神差地接过酒杯抿了一口,紧接着就皱起了眉头。
陆轻帆笑了一声,对进来上菜的服务员说:“你好,来一扎鲜榨芒果汁。”
“好的,请稍等片刻。”服务员按照他的指示,把刚上来的蟹黄虾饺移到江凌面前。
冯启年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举起酒杯:“话说徐瑞前脚刚转到上阳一中,你后脚也转来了,你该不会是为了他才来的江淮吧?”
陆轻帆跟他碰了下杯子,嗤笑道:“想多了,他可没这个资格。”
冯启年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朝着江凌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不怀好意地笑道:“难道是因为他?”
确实是为了江凌,不过陆轻帆从这二世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玩味,他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不说是因为你呢?”
冯二少“唔”了一声,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好像也有这个可能啊。”
冯启年在江淮上大学,如果说陆轻帆为了拉拢他特意过来,似乎也说得通。
江凌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悠,有点不明就里。但他什么都没问,一边吃着眼前的食物,一边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陆轻帆。
陆轻帆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拐了个弯:“你就没怀疑过徐瑞来江淮的动机?”
冯启年如梦初醒:“对哦,徐家在江淮没产业,他莫名其妙跑到上阳一中干什么?”
“想听听他亲口说的理由么?”陆轻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不是废话吗?”
陆轻帆也不卖关子,将徐瑞当时在学校食堂的那套说辞照搬了出来。
冯启年摸着下巴:“为了找表弟而来?这一听就是在扯犊子……算了,管他呢!反正他跟我半斤八两,除了败家一无是处,再闹腾也掀不起多大的水花!”
“还挺有自知之明。”
“你不要以为说得那么小声我就听不见了!”冯启年嚣张地指着他,“至少在吃喝玩乐上面少爷我还是很有天赋的!来,喝酒,今天不把你干趴下我就把冯字倒过来写!”
那些叫嚣着要干趴别人的,往往是最先趴下的那个。
两人红的黄的白的全都喝了个遍,混酒喝特别容易醉,但陆轻帆除了身上酒气重了些,看着跟先前没什么两样,而一边的冯启年脸上则跟涂了腮红似的,已然是醉得不省人事。
好在酒店上面就有客房,陆轻帆给这位二世祖开了个豪华套间,把他往床上一丢,让他自生自灭去了。
前一世,陆轻帆进了瑞和集团这个大公司,带他的师父认为他哪里都好,就是长得太清冷,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距离感,于是他最先教会陆轻帆的不是业务知识,而是喝酒。
陆轻帆花了半年的时间把他师父干趴下了,那个中年人醉醺醺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拍着他的肩膀说他可以出师了。
而他果真是那一批实习生中最出彩的一个,进公司不到两年就破例升了职,甩了同期生两条街。
像冯启年这种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二世祖,又怎么可能喝得过他。
但能不能喝,与爱不爱喝是两码事,喝不醉并不意味着第二天起来后不会难受。
所以陆轻帆其实并不喜欢喝酒。
两人回到家快接近九点半了,陆轻帆浑身难受,先去洗了个澡,出来时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蜂蜜枸杞茶,温度适中。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脑袋不那么涨痛了,便冲着小正经的背影说道:“真懂事,我果然没有白疼你。”
江凌:“……”
吃顿饭三四个小时浪费掉了,小学霸此刻正在火急火燎地赶作业,没工夫搭理某些人的胡言乱语。
陆轻帆看着他左边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极了正在进食的仓鼠,又瞥了眼写字台上的
一盒蟹黄虾饺,里面已经少了两只,那是他离开酒店前让人新做出来的。
他轻笑一声,再次喝了一口蜂蜜枸杞茶,然后上去戳了一下小正经鼓起来的腮帮子。
江凌放慢镜头似的缓缓转过头,素来平静的眼神中难得带上了一丝疑惑,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他:“为什么戳我?”
陆轻帆被他这个样子萌翻了,仗着酒精上头,没忍住又戳了一下。
江凌:“……”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笔,用筷子夹起一只蟹黄虾饺,二话不说怼进陆轻帆的嘴里,然后戳了戳他的腮帮子以示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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