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泽拘谨地坐在副驾驶，双手抓着安全带，两只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今天是你的阳历生日吧，十八岁了呢！”徐瑞将他的窘迫看在眼里，动作优雅地打着方向盘，“找机会带你去考个驾照，以后这辆车随便你开。”
“不不不用了。”张鸣泽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光是坐着就已经让他放不开手脚了，哪还有多余的勇气去开这种豪车。
他默默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四平八稳，“我都忘了，按照身份证上的日期，我已经成年了。”
“其实今天我本来就是打算给你庆生的，不过我担心你一下子适应不了这么多人给你过生日，所以就用我的名义发出了邀请。”
徐瑞把车开到左转车道，前方是红灯，旁边并行等待的是一辆公交车，车上有不少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有几个正指着他们的车子兴奋地说着什么。
“我记得你过的是农历生日，那么成人礼和蛋糕到时候再补上吧。”徐瑞似是不经意地摇下车窗。
“不用那么麻烦。”张鸣泽望着使劲冲他们挥手的同班同学，腰板无意识地又挺直了几分，“你能记得我的生日，我已经很开心了。”
“没事啦，我是在闰月出生的，有一年还让我妈给我过了三次生日呢，可好玩了。”徐瑞瞥了眼后视镜，“说起来，江凌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坐在后排的少年闻言抬起头，嗓音清清冷冷，有种天然的疏离感：“一月。”
“噢，那还有好几个月呢。”
左转的绿灯结束了倒计时，保时捷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他们到酒店的时候，陆轻帆两人正要坐电梯上楼。
听到引擎声，冯启年转过身，随后对着保时捷翻了个大白眼：“啧啧啧，这么快就换车了。”
陆轻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恰到好处地发出疑问：“怎么，熟人？”
同为会州市一个级别的二世祖，冯启年自然是认识徐瑞的。何况以两家暗地里勾心斗角互抢生意的关系，怕是对方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哎呀，你也别装了。”电梯里没有别人，冯启年一把揽住陆轻帆，推心置腹似的说，“我能理解你跟他之间的深仇大恨，富二代的名声就是被他这种人给搞臭的！”
陆轻帆这次是真的疑惑了。
“嘁，撞了人，给个200万就想息事宁人，换我我也不甘心。”冯启年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兄弟，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帮你！”
陆轻帆从这短短几句话中得知了惊人的真相。
所以原主的父母竟然是被这个世界的徐瑞开车撞死的？
他上一世暗中调查徐瑞的时候，印象中确实有看到过这么一个信息，说徐瑞在十八岁时曾因超速行驶带走了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是了，这一次，他代替陆轻帆活了下来。
两个世界的轨迹在冥冥之中重合了，那么他和徐瑞这两个变量，能将命运的齿轮偏移到什么程度，又会带来怎样不可预测的后果？
冯启年看到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以为他是想起了当初的车祸，有些于心不忍，刚打算安慰几句，就见身旁那个年轻人略带犀利的目光忽地落在他身上，要笑不笑地盯着他：“鸿门宴啊，冯二少，看来这几天你已经把我的祖宗十八代都调查得清清楚楚了。”
“咳咳咳！怎么能说是鸿门宴呢！”冯启年带着陆轻帆进了一个小包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咱俩很合眼缘，你看你还带我买了支潜力股，我是真心实意想请你吃顿饭表示一下感激之情的。”
“二少，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咱们今天就把话挑明了吧。”陆轻帆拉开椅子坐下，“同为会州人士，你们冯徐两家之间的过节我大致也听说过。”
冯启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服务员递上菜单，他冲对方礼貌地点点头：“我们先看看，好了叫你。”
服务员知道他们有话要说，识趣地退了出去。
冯二少将菜单推到陆轻帆面前，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聊了下去：“那太好了，我也喜欢开门见山。”
陆轻帆的目光在菜单上随意一扫：“我承认我确实是抱着目的接近你的，或许现在的我在你们眼中还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过不了多久我的价值就会大大超出你们的预期，甚至成为你们撼动徐家地位的那根撬棍。”
他脸上的神色是那样的自信，丝毫不像是一个年仅十八的少年人：“所以我想知道你们冯家能够给我提供多少帮助，有没有胆量投我这支潜力股？”
冯启年愣了愣，内心无端升起一种跟他老爹要钱时斗智斗勇的错觉。
他总觉得对方那张年轻的皮囊下面，隐藏着一个深不可测而又老奸巨猾的灵魂，还是那种动不动就给你挖个大坑，一边喝茶一边引诱你往里跳的缺德鬼类型。
事实上，陆轻帆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平静，他没怎么跟冯启年接触过，很多信息都是道听途说的，刚才那番话充其量只能算作是一种试探。
得亏了前一世要在张鸣泽面前伪装出一副不知道对方出轨的样子，他早就学会甚至是习惯去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用以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对方表态，陆轻帆状似善解人意地补充道：“这个问题你不用现在就回答，当然了，我的选择也不是非你们冯家不可。”
冯启年抽了下嘴角：“你想要我们提供什么帮助？”
在他们冯家人眼中，陆轻帆确实是一个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小人物。
至于能不能撼动徐家的地位倒是其次，冯启年只是单纯地对陆轻帆这个人比较感兴趣而已。
“提供一些像我这种普通老百姓无法轻易了解到的信息。”陆轻帆抬起眼眸，“比如说，徐瑞开车撞人的那次车祸，真正死了几个人？”
冯启年明显一怔：“什么意思？”
陆轻帆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调查到的，和我知道的消息，是否一致。”
办理出院手续时，由于对方只是派了两个人过来，徐瑞本人没露面，再加上陆轻帆也担心自己一问三不知暴露了马甲，或许这其中还有一点占用了别人身份的愧疚感，各方面的因素导致他到现在都没仔细去了解过那起车祸。
“半年前，徐瑞开着玛莎拉蒂在市区飙车，转弯时跟一辆奥迪相撞，造成两死两重伤。”冯启年倒也干脆，打开手机网页，翻出不久前搜查过的历史记录，推到陆轻帆面前，“跟新闻上报导的一样。”
陆轻帆快速浏览了一遍：“两重伤？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谁？”
冯启年一脸看傻子的表情：“除了徐瑞那个傻逼还能有谁！”
“当时徐瑞的车上就只有他自己一人？”
“这我没留意，反正送往医院的就四个人。而且就照片上这撞击程度，玛莎拉蒂上面要是还有人，不死也残了。”冯启年奇怪地看着他，“咋了，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隐情或是惊天大秘密？”
陆轻帆皱起眉头，他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两个时空的两场车祸，他和徐瑞都重生回来了，那么和他们在同一辆车上的张鸣泽呢？
两种可能。
一种是他和徐瑞在原来那个世界都死了，这才会一起重生回到十五年前，而张鸣泽也许只是重伤没死透，所以没跟着穿过来。
另一种可能，张鸣泽也重生回来了，并且和他一样重生在了别人身上。
所以这个世界的这场车祸真正死了几个人很关键，若是还有第五人，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张鸣泽。
“喂！”冯启年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魂都丢了。”
陆轻帆回过神，自顾自转移了话题：“点菜吧，我都快饿死了。”
“嘿，你这个人……”冯启年也不深究，象征性地抱怨道，“菜单不就在你手上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等会儿还有一个人要过来，不介意我多点几个菜吧？”
冯启年一脸八卦：“谁啊？女朋友？”
“……”陆轻帆嘴角一勾，笑得一脸蔫坏，“是男朋友，吓死你！”
“我靠！”
“哈哈哈，开玩笑的，就一个亲戚家的小孩，在楼下跟人聚会，一桌子就他一个未成年，我不放心。”陆轻帆勾了几道酒店推荐的特色菜，“我选好了，你再添几个。”
冯启年接过菜单，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会喝酒吗？”
陆轻帆抱着胳膊：“瞧不起谁呢？”
冯启年冲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红的，黄的，还是白的？”
“我随意，你决定就好。”
“好小子，够嚣张！”
冯启年叫了瓶红酒，刚给人倒杯子里，就见对面的年轻人问他：“现在几点了？”
冯二少手上的动作一顿，看了眼手机：“五点十五。”
“怎么才过了十五分钟。”陆轻帆嘀咕一句，再次问道，“你看下手机上有没有我发给你的信息？”
冯启年不是很能理解，十分滑稽地将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我俩面对面坐着，有什么话你不当面讲，还得通过手机传达？”
“这事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楚。”陆轻帆站起身，“算了，也不差这五分钟，我现在就去把人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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