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李玄霸到达洛阳,洛阳的百姓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连街上的行人都变少了。
李玄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不过是一躲在二哥身后的谋士,还能比二哥这个带兵打仗的更声名狼藉?
“谁声名狼藉?!声名狼藉不是这么用的!我那是声名赫赫!”李世民先怼了回来,然后心虚地咳了一声,“我这不是担心你来了之后镇不住他们,就先帮你扬名了。”
李玄霸好奇:“你给我扬的什么名?”
李世民没说话,裴行俨和长孙无忌就像是说相声似的一唱一和。
“呼风唤雨!”
“撒豆成兵。”
“招引雷电!”
“夜审鬼神。”
李玄霸看着面前两人。
李玄霸:【一个早死的勋贵公子,一个早早被赶出门的勋贵公子,这一世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都变成了活泼开朗的纨绔子弟了?】
李世民道:“活泼开朗确实有一点,但纨绔还不至于。”
裴行俨和长孙无忌转头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道:“我和阿玄说话,没和你们说话。”
裴行俨和长孙无忌对视,直觉这两人是在说自己的坏话。
李玄霸道:“算了,你自己搞出来的事,你自己解决。等以后天灾频繁,百姓让我登坛作法的时候,你就知道头疼了。”
李世民先睁大了眼睛,然后双手抱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李玄霸道:“你不是声名赫赫吗?怎么会想不到这个?”
李世民辩解:“我只是战无不胜,算无遗策的是你!所以算无遗策的你算到了我今日的失误吗!”
李玄霸:“……”
裴行俨和长孙无忌倒退着离开房间,并体贴地关上门。
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并制止今日当“门神”的罗士信和宗罗睺探头探脑。
“打架呢,看什么看?他们哪一日不打?”
“啊,又打啊?”
确实没什么新奇,罗士信和宗罗睺便不好奇了。
李世民虽然小小地坑了李玄霸一把,但坑到李玄霸是未来的事,现在李玄霸有了可怖的“妖道”名声,确实剩下的布置好做了许多。
现在持续百年以上的大一统王朝只有汉朝,魏晋时的登基制度比起汉朝时已经改变许多。
不过刘邦当年登基的时候一群哥们七手八脚一拥而上帮他胡乱布置,上朝时皇帝亲自跑下来和朝臣们滚作一团厮打。现在要延续汉高祖的朝堂制度,还真不太可能。
当名声在外的李玄霸说起汉高祖时的朝堂,洛阳的大儒们纷纷表示,李玄霸定了就行,先满足百姓让太子殿下登基的急需,其他的等回长安再补。
高颎扶额:“你真的要你二哥披着百姓缝制的百家皇袍,步行回长安?太子殿下还同意了?”
李玄霸道:“高老师放心,此举一定会
被后世千秋万代歌颂。”
高颎叹息:“前提是,李二郎是一个不愧于百姓的好皇帝。”
李玄霸眨眼:“二哥有信心。”
高颎道:“我昨日问大雄,大雄说他没有。”
李玄霸点头如捣蒜:“有的有的,老师一定听错了。”
高颎又叹了口气,叹完气后忍不住失笑:“他既然同意,哪怕嘴上说没有,心中也是有这个雄心壮志。”
看到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少年志气,高颎心头也燃起了火苗。
他们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唐建立,预言中的明君登基,老朋友们都不愿意死在家里,各个都往外跑,他或许也该与老朋友们一样,重新出山,再撩发一次心中的志气。
围洛阳已经是重新出山?这哪能算,不过是围着洛阳屯田而已。
有了高颎的支持,洛阳城中有话语权的勋贵老臣本就不多,全都哑声仍由李玄霸安排。
魏徵匆匆赶到,拉着李世民和李玄霸不知劝谏了什么,第二日还是臭着一张脸帮忙干活,没有坚持己见。
李世民和李玄霸窃窃私语。
“什么坚持己见?他根本就没劝我们啊,只是又抱怨完为何把他蒙在鼓里,他也能帮忙。”
“抱歉,又把你忘记了。”
“哈哈哈哈,你别重复这句话了,他已经快气死了。你不是因为他已经很忙碌,前不久累病了一次,所以好心地不给他增加额外工作吗?”
“嗯,但这样说,他就不生气了。不过最后我不还是补充了吗?他消气了。”
“哈哈哈哈,他迟早被你气死。”
李玄霸的窃窃私语是真的窃窃私语,李世民的窃窃私语笑得超大声。门口抱着一大堆文书的魏徵转头就走,薛收跟在后面劝慰魏徵别和李二郎李三郎一般计较,他们从小到大就是这副模样,以后估计也改不了。
长安有房乔和杜如晦坐镇,洛阳有了魏徵和薛收帮忙后,李玄霸赶在他们两人生日之前完成了洛阳的“登基”仪式。
己卯年十二月,晋王李玄霸带着皇帝李渊的旨意前来迎接太子李世民回京登基。
根据百官商议,为安抚百姓,特意将登基仪式更改,让太子在洛阳披上百姓送上的皇袍,在长安戴上皇帝李渊禅位的帝冕。
此番仪式前所未有,群臣讨论激烈,最后晋王李玄霸拍板决定,就按照这个做,以表示太子登基不仅是天命所归,更是民心所盼。
于是太子李世民在东都洛阳已经半荒废的宫城前,从百姓的代表手中接过了百姓缝制的皇袍。
百姓凑上一百条丝绸,就像是缝百家衣一样,集体缝了一件样式规格的细节齐齐不对的皇袍。
这估计是有史以来,最寒酸的皇袍。李世民却脱下了太子衣冠,换上了这一件寒酸的皇袍,披散着头发走出洛阳城。
洛阳百姓想要跟随,被李世民和李玄霸三番五次劝回去。
有的人回去了,有的人继续跟随。直到夜晚
,剩余的洛阳百姓才返回洛阳。
李世民将大军留在洛阳⊙⊙来[]≈完整章节,只带着玄甲军和心腹重臣,没有骑马,渴了喝水囊里的水,饿了啃干粮,沿路不允许官吏和百姓接待,靠着双脚从洛阳走回长安。
“百姓遭灾,我怎能让你们耗费珍贵的粮食来供奉我的饭食?”
“若沿路富户有多余的粮食,请以工代赈,施舍给遭灾的百姓,让他们帮忙重建家园。我绝不会因为你们仁义扬名而忌惮你们,请诸位放心施行善举。”
“若有冤情尽可来拦路,若有困难也尽可来拦路。我若解决不了这一路百姓的困难,又怎么能登临九五之位,解决天下的难题?”
“就算我真的解决不了,我也要知道自己的无力,以告诫自己今后要竭尽全力当一个好皇帝。”
李玄霸给李世民写了几页剧本。李世民扫了几眼后,把握到大意后就自我发挥。
李玄霸虽然大病初愈,也一直拄着竹杖跟随在李世民身旁,偶尔李世民还会扶李玄霸一把。兄弟二人仍旧像以前那样相互扶持,相互陪伴。
“是啊,他就是我的双生弟弟。阿玄,别冷着脸,给老人家笑一个。”
“哎,我弟弟从小就不爱笑……喂!我刚说你不爱笑,你怎么就笑了!你故意的吧!”
李玄霸露出二哥标志性灿烂微笑,老人家直夸两人果然长得像。
李世民搂着弟弟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
在他的心腹队伍里,有一位如今没有丝毫名气的纯粹混资历的亲戚将这一幕记在心中,当晚就在帐篷里打好了草图。
晋王离开长安时找到他,让他跟随左右,为太子的登基仪式绘制一幅叙事风格的长画卷。
“太子和晋王真是厉害。”这位低调的亲戚,未来的著名画家阎立本叹息道,“看到他们,我都想弃画学武……啊?太子殿下,晋王殿下?你们俩在干什么!”
李玄霸道:“二哥听说你在画画,就拉我过来看你画得如何。至于为什么我们要从帐篷外面伸一个脑袋进来,我也不知道。”
李世民扯开帐篷帘子:“学武就学武,为什么弃画学武?让我看看……画得不像啊。”
李玄霸道:“肯定经过了艺术加工啊。如果只需要画得像,那随便一个画匠就能画。我们的小表弟是画家,青史留名的那种。”
李世民歪头问道:“多有名?”
李玄霸道:“大唐一共有两位最出名的画家,就是他和吴道子。他因为半路专心仕途,只比后辈吴道子差一点,在绘画界的地位上略输吴道子一筹,将‘画圣’的名号遗憾地拱手让……唉?你推我干什么?”
阎立本涨红着脸道:“出去出去,不要打扰我绘画!”
什么叫把“画圣”的名号拱手让人!我本来可以成为画圣?
能被尊称为“圣”,谁稀罕仕途啊!
阎立本的母亲是北周武帝的女儿清都公主,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外婆襄阳公主是北周武帝的姐妹,所以他算是兄
弟二人的表弟。
他因出身在大隋仕途受阻,但在大唐,凭借着他大唐外戚的身份,只要他想当高官,稍稍努力一些就能当。
所以什么鬼仕途,有“画圣”的名号重要吗!仕途什么的,不是还有兄长吗!
阎立本想起了绘画本事与自己相差不离的兄长阎立德。没错,让兄长走仕途去,“画圣”的名号是我的!
这官,我不当了!
……
“阿玄,你又使坏。”
“哪里?我这不是怕他误入歧途吗?你难道不想后世人介绍‘画圣’的时候,添一句‘画圣是唐太宗的表弟’吗?”
李世民和李玄霸并肩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空中的星星。
“明日就要进京了,这是我最后的轻松日子了。老实说,我有点害怕。你看史书里,再好的人当上皇帝都会变得六亲不认。你现在这么嚣张,要是将来我变了,给你挨着翻旧账,你都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以我的身体,说不定还没等到你翻旧账,我就先病逝……嗷!”
李玄霸在他哥当皇帝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挨了一顿狠揍。
当前来劝说的人得知李玄霸挨揍原因后,纷纷摇头离开,无一人劝说。
宇文珠:“兄公,别揍脸上,明日百官见着不好看。哪怕打瘸了也没事,就说路途遥远累的。”
李玄霸:“……夫人?!!”
李世民咧嘴龇牙:“好嘞!”
宇文珠微笑消失,脸色阴沉:“郎君,活该。”
说完,她转身就走,并把所有人都劝走,让他们别挡着李世民揍李玄霸。
李世民捏拳头。
李玄霸撩起衣摆,转身爬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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