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嗯,抱抱你。”
谢则凛用力将人揽进怀里,两人上半身紧密贴合,靠近后她甚至能听到心跳声。
闻着鼻息间好闻的冷香。
钟向窈伸出小手,乖乖环抱住他的腰。
“我记得钟叔叔以前并不这样。”谢则凛的嗓音中充满疑惑,“后来是为什么?”
钟向窈的鼻尖轻轻蹭了下他胸膛,小声说:“是出国之后吧,我总是对有天分的东西没有太多耐心。他们都说我在小提琴上的造诣很高,很有灵气,其实越这样,我越觉得没意思。”
“所以你出国后,跟钟叔叔说不想学了?”谢则凛稍稍抬眉。
钟向窈嗯了声:“他总是把自己的所有意愿强加在我身上,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他始终想要超越谁,自己做不到又要求我这样。”
沉吟片刻,谢则凛盯着半敞的窗帘:“或许就是因为做不到,才耿耿于怀吧。”
“你为什么帮他说话。”钟向窈不满,抬起头瞪他,“你到底是谁的男朋友。”
闻言,谢则凛忍俊不禁:“你这话说的,我也不可能是钟叔叔男朋友啊。”
这话一出,钟向窈打了个寒颤。
嘀嘀咕咕地别开眼,因为温度还没有彻底降下去,此时眼眶周围通红一片。
盯着看了会儿,谢则凛低头亲了亲她鼻尖:“那你跟他说过之后,又怎么坚持下来了?”
听到这问题,钟向窈表情有些不自然,眨了下眼,偏过头拿侧脸对着他。
谢则凛瞧见她的反应,猜测:“是你身边的人说什么了?”
钟向窈不吭声默认。
谢则凛眯眼,想到那几年在国外她身边的朋友,瞬间便明白了:“裴霁?”
“……”
见他自己说出来,钟向窈鼓了鼓腮:“这可是你自己猜的哦,我可没说是他。”
谢则凛嗤了声:“你这日子真是滋润。”
不仅出国学习音乐,还有心上人作伴,跟家里吵了架,还能听听那人的宽慰。
简直是神仙生活。
他这语气酸味又带着嗤意,钟向窈听得莫名心虚,讨好地吻了两下他的下颌:“谁让你非要问这些的呀,别吃醋了。”
“吃醋?”谢则凛将脸移开,“我这个人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字。”
死要面子活受罪,口是心非。
钟向窈好笑又生气:“那会儿我刚出国,人生地不熟,还总是被人欺负。”
虽然这话中略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钟向窈觉得,自己已经将“那时候身边只有他这个朋友”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谁知谢则凛的脑回路向来异于常人,时常闷不吭声干事儿,此时闻言后,眼神古怪地打量她,毫不犹豫地拆穿了这套说辞。
“可我怎么听说,你刚去就在社交圈子里混的如鱼得水,前辈都拿你当宝贝?”
听到最后那个词,钟向窈小脸一烫,强装镇定道:“这都是污蔑!我那时候很惨的。”
“嗯。”谢则凛看出她的意图,也偏头看向吊灯,嗓音淡淡,“继续编。我要不是亲眼去看过,说不准肯定就信了。”
“……”
思绪一滞,钟向窈微微愕然,着急追问:“你当时去学校看过我吗?”
谢则凛紧绷着唇角,也学她不再说话。
可钟向窈到底不是见好就收的性子,只恨不能在他怀里上蹿下跳,伸出手去掰他脸:“你转过来看我呀,你看着我!”
谢则凛被迫垂下眼睫盯着她。
四目相对,钟向窈的喉咙发紧,回想到随老师刚转至米兰安顿下的某次惊鸿一瞥。
老师当日有公开课程,钟向窈作为他名下最后一位关门弟子,自然要随之前往。
结束后,老师受邀带她去了聚会。
只是钟向窈彼时感染风寒,车子走到一半便隐隐烧了起来,老师怕她出事,便安排了新助理送钟向窈回别墅。
新助理是来自法国的白皮肤男生,年轻又英俊,钟向窈恹恹的靠坐在车窗边,听着他与司机愉快交谈。
直到经过一家中餐,钟向窈忽然极为想念江北的那家蟹黄汤包。
跟助理说了声,她下车去了店里。
只可惜最终败兴而归。
出门时,钟向窈看到经过的热辣美女正驻足回头看,便也跟着扭头看了过去。
长街尽头全是时尚潮人。
目之所及处,她却被一道尤为突兀的男生身影吸引了注意,那人穿着黑色冲锋衣与长裤,戴着口罩,帽檐压得很低。
似乎在看她,但又像是无意闯入。
男生的身形高大颀长,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幽深漆黑。
钟向窈几乎同时想到了谢则凛。
可那人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秒,随后转身,与不远处的漂亮女生招了下手,并肩离开。
“Cecilia?”助理喊她。
钟向窈突然回过神,揉了揉烧的发烫发疼的眼睛,提步走向他:“来了。”
怎么会是谢则凛呢。
彼时钟向窈差三个月满十五岁,而他应该已经在国内念大学。
正是期末考,怎么会出现在米兰街头。
钟向窈只当是彼时烧花了眼,可听到谢则凛的那句话,又无端想起那年的场景。
碰了碰他的胳膊,钟向窈目光诚挚。
过去的事情谢则凛的确不想提及,但又实在受不住她的眼神,顿了顿,只好无奈点头。
钟向窈脚尖紧绷:“什么时候。”
“嗯?”谢则凛不解。
钟向窈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你是什么时候去国外看我的,我都不知道。”
听她这么说,谢则凛眼底染上几丝不正经:“你人生的每一个重要阶段。”
“……”
这句话像钟向窈打翻的陈年老酿,回味深厚的甘甜辛辣隔着时光回旋飞来。
直直往她心口而来。
喉咙吞咽,钟向窈很轻地勾住他指尖:“所以我刚到米兰那年,那个男生真的是你。”
“是我。”的确没必要再否认,只是看她眼底湿润,谢则凛犹豫再犹豫,到底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因为的确怕你受委屈。”
他在米兰待了整整一周。
看到钟向窈与新认识的朋友畅谈,看到与裴霁以二重奏搭档身份共同出现在学校,看到她身边的人都待她很好。
那一刻谢则凛才彻底松口气。
隔着大洋彼岸,他的公主终于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大人,游刃有余的穿梭在人海。
但也不免也觉得难过。
因为从那天开始,他们之间,似乎相隔的不仅仅是那片海,还有无数个消弭于彼此人生中的日夜,以及越来越多陌生的脸。
谢则凛拍拍她的脑袋,垂眼失笑:“但就是这样,有些人还因为一条狗而疏远我。”
“我不知道嘛。”钟向窈将脸埋进他怀里,瓮声瓮气撒娇,“给你道歉。”
“口头道歉我可不接受。”谢则凛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我可亏大了。”
钟向窈湿着眼看他:“那你接受什么?”
目光微妙,谢则凛扬了扬嘴角,意味不明地低头啄了下她的唇:“不急。”
“等你痊愈了,教你点儿有意思的事。”
他看过来的眼晦暗如深,刚一对上,钟向窈便立马明白了过来。
男女之间的事,不就是那么回事。
可偏偏谢则凛躺下后,装的那么道貌岸然,半分也不肯碰她的样子像极了柳下惠。
谁知钟向窈不过只挖出了点旧事,便宜一点儿没占到,反而自己心疼的不行,他可倒好,立马露出了狐狸尾巴。
被过往感动到眼泪汪汪的她立马变脸,柔软的手指戳他喉结,红着脸骂:“不要脸!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就不要脸了?”
他倏然双手掐住钟向窈的腰,高挺的鼻梁陷入她脖颈里,很轻地嗅了嗅,低声喃喃,“那你以后可真有的受了。”
钟向窈浑身一个激灵,颤颤巍巍地缩在他身下睁大眼:“我还是病号呢!”
“所以不动你。”谢则凛直起身。
听出这意思,钟向窈咬住了湿润的下唇:“我们才在一起你就要当禽兽了吗?”
“囡囡,你得体谅我。”谢则凛低头,额角与她的触碰紧贴,呼吸扑落,“毕竟作为禁.欲了二十六年的处.男,多等一天都是酷刑。”
钟向窈红着脸,眼神飘忽地小声嘀咕:“还不承认,你就是不要脸!”
“嗯。”谢则凛笑着亲她脸,“我女朋友骂的真好听,多骂点。”
“……”
钟向窈被他的得寸进尺彻底惊到,下巴往被子里缩了缩,一边抬眼小心看他,一边红着脸说:“明明你之前不这样的啊。”
“毕竟是你说的道貌岸然。”谢则凛眼底噙着一抹玩味,“不得把你给我的立的人设坐实啊,你说对不对,女朋友?”
钟向窈一早还有些难过的情绪此时彻底销声匿迹,掐着他的胳膊又羞又窘:“你真的好烦,我不想跟你讲话!”
“那就赶紧睡觉。”谢则凛抽身离开,威胁道,“再不睡可就不是口头说说了。”
钟向窈赶紧闭上了眼睛。
脸颊耳垂红着,可嘴角却不自知地扬起。
等到她没了动静,谢则凛又盯着钟向窈看了好长时间,直到呼吸变匀,他动作轻柔地碰了碰她的睫毛与鼻尖。
像是在确定她的真实存在一般。
片刻后,谢则凛垂首在她眉心吻了吻,喉间终于溢出一道喟叹-
钟向窈这病一直持续了一周。
情绪起伏太大,这几年憋滞的郁气毫无征兆的得到抒发后,内心太过空寂导致。
期间甚至反复发烧,久不见好。
这情况倒是把谢则凛彻底吓坏了,可钟向窈犟着不肯去医院,他只好让纪衡来家里抽了血拿回医院化验。
然而还是毫无作用。
谢则凛面色不显,却担心得很。
眼看她这段时间始终提不起精神来,一向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小谢总,难得感受到旁人口中的手足无措。
对于这些钟向窈毫不知情。
这些天她住在白马巷,期间除了几个哥哥打过电话,钟白槐也给她打了两通。
因为知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所以钟向窈索性挂断,一个也没接。
钟白槐大概是懂了,没再打过来。
只不过那晚谢则凛最后打趣的话,在钟向窈的心里多少留下了一些痕迹。
她盘腿坐在长廊下的软秋千上,单手托腮,眼神有些哀怨。
想到之后的几天,两人依旧同枕而眠,可谢则凛却跟僧人入定似的,偶尔脚尖触碰,钟向窈都敏感到红了耳朵,他也无动于衷。
明明病都好得差不多了呀。
而且这两天,谢则凛总望着她出神,眉心皱出了浅浅的纹路,仿若深仇大恨一般。
钟向窈悠悠地叹了口气。
身后忽而传来谢则凛的声音,她回头去看,只见男人站在门口,正静静朝她招手。
心思微动,钟向窈唇角轻挑。
第32章
“窈窈,愣着干什么呢?”谢则凛见她仍旧愣着,眉头轻蹙,“带你去个地方。”
钟向窈起身朝他跑过去:“去哪儿?”
“之前你不是想给我当秘书。”谢则凛牵住她,“今天跟我一起?”
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这一茬,钟向窈眨了眨眼睛:“你之前说我不够格。”
“逗你玩的。”谢则凛扬唇失笑,“谁都没你有资格。”
闻言,钟向窈顿时弯起眼。
瞧见她这样,谢则凛的神色也稍松口气,两人坐上车,慢慢开出别墅区。
窗外光景逐渐倒退。
钟向窈始终握着谢则凛的手,收回视线,偏头看向他侧脸:“小叔。”
“怎么了?”
自从恋爱之后,她就再没喊过这个称呼,大多时候基本都是直呼姓名,也只有少部分的时间,会喊他“阿凛”。
所以谢则凛略微有点意外。
“你快要过生日了吧?”钟向窈靠近他,“有没有很想要的礼物。”
谢则凛抬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想了想,钟向窈嗓音温吞道:“因为我想提前准备,毕竟是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
“你送什么都——”“不行!”钟向窈猛然打断他,目露指责,“你必须得跟我说一个。”
四月六号是谢则凛的生日。
虽说距离当下还有小半个月,但谢则凛突然被询问,多少还是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脑子里压根没有想要的东西。
他停顿片刻:“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像是就在等他这句话,钟向窈眼睛一亮,看了眼司机与彭畅,慢慢靠近他,压低声音:“前不久你说要教我做有意思的事情。”
“……”
谢则凛眼皮微动,垂眸看她。
而钟向窈毫无察觉,凑在他跟前认认真真地说:“是你想要做的吧?”
“不然我帮你实现这个愿望怎么样。”
她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一板一眼,与前几日的心不在焉压根不相同。
思及此,谢则凛略微意动。
“所以你这段时间都在想这个?”他问,“我还以为你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才看上去对什么都没兴致。”
钟向窈咳了声:“我就是不舒服嘛,但跟好奇你说的这件事不冲突啊。”
“倒也是。”谢则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随后低眼盯着她的脸,“不过你真不懂?”
钟向窈心头一跳:“懂什么?”
看她一脸茫然无辜的模样,想到明明那晚很快就反应过来骂他,谢则凛唇角轻挑,甚至一时不知道该说她可爱,还是被烧糊涂了。
谢则凛掐了掐她的脸,嗓音饱含深意:“看不出来我女朋友还是朵小白花。”
脸颊一红,钟向窈偷偷摸摸地问:“所以你想不想要这个生日礼物呀。”
她习惯性打直球,今天这样的遮遮掩掩反而极度不适,眼巴巴地瞅着谢则凛,试图分辩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谁知谢则凛抬手碰了碰她的脑袋,偏了下头靠近她耳边,轻声细语:“现在不行。”
“为什么啊。”钟向窈瞪眼。
谢则凛笑:“因为你还太小。”
人都会对没有涉足的领域有好奇心,尤其想跟喜欢的人贴贴,是很正常的事。
乍一听谢则凛这话,钟向窈几乎是第一时间低头去看某处,眼神极为灼热。
谢则凛一顿,立马撑住她的脸。
“我明明不小!”钟向窈据理力争,“你干嘛打击我的自尊心。”
谢则凛无言到直乐:“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说你现在年龄小,舍不得。”
“可我八月就二十三岁了。”钟向窈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而且我好奇嘛。”
闻言,谢则凛没有多说什么。
小姑娘好奇这些事情,但他年长几岁,就不能任由钟向窈一阵上头肆意妄为。
他怕钟向窈只是一时兴起,也怕她后悔。
因为有些事情,做了就是一辈子。
见他久久没有吭声,钟向窈抬起眼皮,伸手碰了碰他的下颌:“你干嘛不说话。”
“我在后悔。”谢则凛慢声道。
钟向窈顿时僵着脸:“你为什么后悔,跟我在一起让你后悔了吗?”
“嘶——”谢则凛不爽地掐她耳朵,“你一天怎么就是管不住你那脑子呢。”
瞪大双眼,钟向窈皱着眉头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呀!”
话音才刚落下,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都是家里打来的电话。
对视一眼,谢则凛按下了静音。
钟向窈清了清喉咙坐直身子,打开免提:爷爷,这会儿打电话有什么事儿吗?”
“在哪里呢?”钟老爷子笑吟吟地问,“今天天气好,你谢爷爷说一起吃个饭。”
钟向窈愣了下:“现在吗?”
“你今天忙不忙?”钟老爷子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另一道声音,随后他又道,“顺便是想着谈谈你们两个的婚事。”
结婚吗?
钟向窈的表情怔忡一瞬,很快偏过头看向谢则凛,讷讷道:“但我现在跟小叔出门啦,可能晚点才有空呢。”
“欸囡囡啊,是谢爷爷。”音筒那头突然换了道声音,“你把电话给谢则凛。”
钟向窈将手机递过去的同时,耳朵也支棱起来,谁知下一秒,谢则凛便默默看了眼她,而后关掉免提,把手机移到另一侧。
面对她的怒瞪,谢则凛视若无睹。
这通电话只打了一分钟。
不知道谢老爷子到底说了些什么,钟向窈还在生气,手机就被还了回来。
谢则凛敲了敲储物格,跟司机交代:“前面路口掉头,去云水巷钟家。”
“我现在跟靳总那边联系吗?”彭畅会意今天跟寰越的应酬应该是去不成了,“您看把时间改到下周三可以吗?”
“不用。”谢则凛敛眉,“你直接安排王副总过去交接工作,有事直接联系我。”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安排,钟向窈愣怔地看向谢则凛:“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刚才钟爷爷不是跟你说了。”他面不改色的笑,“商量婚事。”
话是这么说,但钟向窈不太相信:“没必要这么快吧,明天再谈也不行吗?”
“不想给我个名分啊?”谢则凛问,表情似乎有些伤心,“那你就当是我等不及了。”
整件事情透露着古怪。
车子停在钟家门口,钟向窈被谢则凛牵着手走了进去,绕过玄关屏风,沙发上竟齐齐坐了不少人,像是特意在等他们。
钟老爷子与谢老爷子正品着茶,钟白槐夫妻俩端坐在一侧,场面安静到诡异。
钟向窈抿了抿唇,乖乖喊人。
等到他们坐下,钟老爷子率先开了口:“今天叫你们回来,其实就是为了咱们两家一直没确定的婚约,之前没有感情基础,也没有过于催促,现在既然谈了,那就好好的。”
“这话说的没错。”谢老爷子放下茶盏,“婚约兹事体大,就想着问问你们的意见。”
对面四位长辈同时看过来,压迫感十足,钟向窈后背僵硬,唇角紧抿:“我感觉现在谈这些是不是早了点儿,我还没准备好呢。”
“咱们先商定,距离结婚还有不少流程,定下来过了礼可以暂时订婚。”谢老爷子安抚,“等到你们想好了再结婚。”
闻言,钟向窈心底的不安稍稍退散。
许久没联系的钟白槐此时倒是开了口,斯文道:“谢叔既然说了结婚是大事,我倒也是觉得不必操之过急。”
钟向窈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谁知钟老爷子压根没搭理这话,反而问起了谢则凛:“阿凛以为呢?”
“我没有意见。”谢则凛抓着钟向窈手指的力道紧了几分,眉眼低垂,“听她的。”
见两个小辈都没有拒绝,钟老爷子笑了笑:“这事你们说了算,那咱们就……”
“爸。”钟白槐皱眉打断,“我才是窈窈的父亲,婚事说到底还得听父母之命。”
客厅倏然一阵安静。
钟老爷子收敛起眼底的笑意,回视他:“父母之命?你也好意思跟我提这句话。”
“……”
当年钟白槐与谢靓闹的江北人尽皆知,但到底两家都失了体面,所以并未苛责谁,此时钟向窈好不容易开窍,钟白槐又想插手了。
见他被噎住,钟老爷子笑了笑:“不过我也不是会捂嘴的长辈,你想说什么?”
“这事,”钟白槐停顿,“我不同意。”
话音一落,钟向窈与谢则凛同时抬起头,一个眉心轻轻拧着,一个眼神阴郁。
而钟白槐置若罔闻,自顾自道:“娃娃亲本来就是封建残余,二十一世纪,触碰法律的事情不能做,何况钟向窈是有思想的人,不是畜生,应该让她自己选择想要的生活。”
这些话若是放在成年前,或许钟向窈还会觉得感动,甚至认为钟白槐是为她着想。
可时过境迁,她长大太久了。
现在再看,只会想钟白槐是另有图谋。
察觉到掌心里的指尖僵硬紧绷,钟向窈收回视线,不经意地瞥了眼谢则凛。
果不其然,他面沉如水。
钟向窈手指回握,轻轻抠了抠他的指腹。
像猝不及防被人从梦中唤醒,谢则凛倏然收回了眼,低垂眼睫,与钟向窈四目相对。
她轻眨右眼,宛若在说“别听他放屁”。
谢则凛的唇角略略扬了几分。
刚刚在那通电话里,谢老爷子只说要商谈两人的婚事,让他们必须立马回家。
于是他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一听钟白槐的话,谢则凛瞬间会意。
而钟老爷子仿若听到天方夜谭,半眯着眼睛质问他:“你现在终于明白父亲这两个字的责任了?那早干嘛去了。”
“爸!”钟白槐不悦。
“不过就是她刚出国那年,你们两口子跟着陪了半个月,就定居瑞士再没管过她,现在摆父母的谱儿了。”钟老爷子教训他向来不藏着掖着,每句话都直往最深处捅,“她那年才刚十岁,病的时候你管过?受委屈了你问过?开口就是比赛跟成绩。”
钟白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反驳:“我那时候也在事业上升期,我能怎么办!”
“谁没上升期?”钟老爷子反问,“既然你没精力管她,你当初为什么生,生而不养,我跟你妈从小就是这么教你的?”
“……”
钟老爷子冷着脸嗤笑一声:“整个钟家,最没资格管囡囡的,就是你们夫妻俩。”
被当着小辈这样训斥,钟白槐失尽了面子,他还想说些什么,被向如意拽了下。
向如意的母家是平江刺绣向家,也算世家大族了,她从小被按照非遗传承人培养,家里为了让她专心学艺,曾要她退学闭关,可向如意巧舌如簧,只好同意她边念书边学刺绣。
原本家为不会发生意外。
谁知道她高考结束,骗家里人落榜,实际报考了江北大学的传媒管理,毕业就进了钟白槐的工作室。
她是业内颇有名望的公关总监,过往所有经手的棘手案件,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原本该是望而生畏的地位,但在钟家,尤其是钟老爷子面前,向如意半句话也不敢反驳,总是觉得那双眼会戳中她心底怯弱。
而钟向窈说得没错。
向如意当年一点儿也不喜欢刺绣,从出生到离开向家,整整十八年的所有路全是被家族一早就安排好的。
她的姐姐们早已成为国家级刺绣大师,但向如意从未后悔,因为她受够了那种日子。
但她的女儿,却也步入了她的后路。
唯独不同的是钟向窈喜欢小提琴。
所有的选择皆为被迫,被安排、被束缚、被鞭策,这全是曾经向如意经历过的。
她明白母女一脉,钟向窈必定很痛苦。
可向如意从未伸出过手。
她爱钟向窈。
但更多的,她爱的是她的自私自利。
向如意深吸了口气,拽住钟白槐的袖子低声道:“你不要再说下午那件事了,老钟,别再做无法弥补的错误。”
这话无人听见。
而唯独入了耳的钟白槐不以为意,任她拉扯着,却还是开了口:“爸你如果这么说,那我的确是无话可讲,但我是她父亲,不管怎么说都是为她好。”
钟向窈撇嘴。
因为两位老爷子的缘故,她今天是真不想再跟婚宴那天一样撕破两人之间的面具。
可现在听他最后的这一句话,钟向窈猛然间竟有种想笑的荒唐感。
谁知下一秒,钟白槐在寂静空荡中再度出了声:“这些年我的确忽视了她,才会养的现在半点也不上进。”
“老钟……”向如意阻止。
钟老爷子与谢老爷子都冷眼看向他。
钟白槐笑了笑,抽出向如意拽住的袖口,站了起来:“所以我打算带她出国。”
“……”谢则凛冷戾抬眸。
钟白槐视线温和地扫过他,落在面色僵硬的钟向窈脸上:“这婚是结不成了,我看他们的婚约还是就此作罢的好。”
第33章
“老钟!”向如意喝止。
钟老爷子闻言,不声不响地抬头看着他,眼底情绪波澜,隐隐含着失望。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上楼找东西时,经过了钟白槐夫妻俩的房间。
房门半开,钟老爷子并非多事的人。
于是打算加快脚步往下走。
可走到一半,房间忽而传来两道刻意压低的对话声,谈论对象似乎是钟向窈。
钟老爷子脚步停滞,顿在原地。
“不是说了这件事情不要再提起了吗。”向如意疑惑,“你怎么这么固执?”
钟白槐冷声道:“你看她现在像什么样子,职业道路说毁就毁,还顶撞长辈!”
“事已至此,你带走她有用吗。”
“不管有没有用,我都不会允许我的女儿变成这副德行,传出去简直被人耻笑!”
“窈窈现在跟谢家那个正处着对象,他会让你把人带走吗?老钟,你快醒醒吧。”向如意深吸口气,“回来前咱们说好了,不要再插手她的事情,你怎么就是不听。”
钟白槐骤然拔高声音:“我不听?这些年我为她找最好的老师,铺最好的路,要是钟向窈继续留在欧洲,下一个弗里兰就是她!”
“你小点声!”向如意斥道,“谁让你要瞒不一直瞒着?她先是个人,其次才是你女儿,不是你用来打败谁的玩物。”
“……”
呼吸声粗重异常。
过了片刻,钟白槐才哑着声音开口:“所以我要带她出国,我就不信掰不回去。”
听到这,钟老爷子沉默着下了楼。
钟白槐与向如意难怪能做夫妻,都是一样的自私自利,一个为了面子,一个为了自己。
这么些年来,钟向窈始终养在他身边。
其他两房没有女儿,便像养自己孩子似的,把人呵护到如今这样花骨朵般的样子。
他们两人倒好,白捡个女儿还不知足。
其实说到底,钟老爷子对向如意没有意见,他明白钟白槐是什么德行的人。
毕竟搞艺术的多少都有些自恃清高。
他年轻时也是这样,直到身边有了钟向窈,这才慢慢打磨了棱角。
可他没想到,钟白槐越到中年越固执。
竟心理扭曲至此。
倘若任由钟向窈被他带走,光是钟白槐那令人难以承受的性子,必定会引得她抑郁。
思及此,钟老爷子叹了口气。
翻出谢老爷子的电话,利落拨通。
只是钟白槐居然连谢家的脸面也不顾了,当着谢则凛与谢老爷子就这样开了口。
钟老爷子闭了闭眼。
刚掀开眼帘,就听见谢则凛带着笑意的温声劝阻:“钟叔这样怕是不太好。”
几人纷纷看向他。
谢则凛面色丝毫不显眼底阴郁:“窈窈现在是我女朋友,未来还会是我的妻子,我们身上的婚约,是两家几十年的约定,您说毁就毁,有些不太顾及谢家了。”
“她的确是你女朋友。”钟白槐笑了笑,“可她更是我的女儿,她身上流着我的血。”
钟向窈一阵恶心。
差点要脱口而出的“我恨不得全身换血”这句话,在张嘴时,被谢则凛眼疾手快地按住,她咬着唇角侧头,忽然有些难言的心疼。
她的家事牵连谢则凛。
这是钟向窈最无法忍受的。
谢则凛失笑:“您也说过,二十一世纪的人不能犯法,那么基本道德也该有吧。”
闻言,钟白槐脸色骤变:“什么意思?”
“我与窈窈一有婚约在身,二为自由恋爱,您这样武断不觉得实在不妥吗?”顾念他长辈的身份,谢则凛说话时毫无散漫之意。
钟向窈眼睫轻眨。
谁料钟白槐却是破了防:“你是应该跟我说这些话的身份吗,要没有婚约,你觉得你们年轻人口中所谓的爱情能走多远?你就这么能保证,钟向窈不是一时兴起?”
倏然间,客厅内的战火一触即发。
谢则凛的手指猛地收力,钟向窈的眸间滋出了火花,顿时颤抖:“爸!”
“那我呢。”钟老爷子下一秒接住他的话,“作为父亲,我是真不知道你现在已经狂悖成这副德行。从小我教你知分寸,你现在照照镜子看看,你又成什么样子了?”
钟白槐赫然回头:“爸!”
“你别喊我爸,我没你这样的儿子。”钟老爷子一抬手,冷声道,“你没养过窈窈,就别给她摆父亲的架子,至于他们的婚事,我自会跟谢家商议,选个吉日先订婚。”
话音落,这事即刻拍了板。
钟老爷子悠悠地重新添了杯茶,又看向两个小的:“就这么定了,你们有事就去忙。”
两人从钟家离开。
想到钟白槐最后那句话,钟向窈惴惴不安,甚至隐约感受到了谢则凛的情绪变化。
坐上车后,钟向窈喉咙发紧:“阿凛。”
谢则凛敛眉看向她:“怎么了吗?”
四目相对时,他的眼中只有单纯的疑惑,仿若压根没将她耿耿于怀的话放在心上。
见状,钟向窈忽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只好停了几秒,干巴巴一笑:“没什么,就是我爸说的那些你别听。”
“嗯?”
“我真的很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
她的神色极为认真,谢则凛瞧了会儿,唇角扬起:“知道了。”
……
当天晚上,钟向窈洗完澡出了房间,看到谢则凛站在二楼阳台前。
背影看上去是说不清的寂寥。
白天钟白槐的那些话,要说没有给两人带来影响其实也是假话,钟向窈没想过会这么早谈婚论嫁,谢则凛没料到婚约会生变。
而在钟向窈表明心意后,谁也没再提。
默契到像从未发生过这件事。
只不过现在看他这样。
钟向窈擦头发的动作停了停,稍稍踯躅,才提步走到谢则凛身旁。
察觉到她过来,谢则凛侧眸看过去:“怎么不把头发擦干就出来了。”
“你刚刚在想什么?”钟向窈问,“还在我家里的事情吗?”
谢则凛接过毛巾,熟稔地帮她擦着头发:“刚跟靳淮青聊完工作上的事情。”
闻言,钟向窈悄悄松了口气。
谢则凛站在她跟前,将小姑娘的所有表情都收入眼中,半晌后,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如果我们结婚的话,他们不出席,会难过吗?”
“不会。”钟向窈摇头,“撇开我是他们女儿的身份,其实我们根本不像一家人。”
谢则凛若有所思地颔首:“再让我想想。”
“……”
钟向窈今天太过敏感,听到这话,心头顿时止不住的一跳:“你要想什么?”
“你说呢。”谢则凛似是而非地刮了下她鼻尖,“当然是想怎么过你父母那关。”
话虽这么说,可钟向窈却一点儿也不觉得,他的再想想是指这个意思。
原本还想多问一句,但她的手机在房间里响了起来,钟向窈只得咽下到嘴边的话,拿着毛巾回了房间。
是徐烈打来的。
四月初和四月中下旬分别有两场演奏会,邀请她去做特别出演,正好新专发布还没有在国外露面,公司商定后便定了行程。
钟向窈倒没什么意见。
只不过想到谢则凛生日,她翻了翻日历。
月初的演唱会竟正好撞上。
之后的小半个月,钟向窈基本在准备礼物与琴房中度过,少有的几次约会,也相继被各种事情打搅。
四月五号,钟向窈提前三天飞出了国,谢则凛因为并购仪式阻挡了脚步。
结束饭局之后,靳淮青一行人在会所攒了局提前过生日,谢则凛最后一个到场。
瞧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有人调侃:“果然女朋友不在身边就冷漠得多啊。”
“不然我是卖笑的?”谢则凛反问。
钟叙乐了:“那兄弟几个给你过生日,连个笑脸都不配有一个。”
“让我笑也不是不行。”谢则凛坐下,活动两下脖子,“六月份呈嘉地产的项目,你分我一杯羹怎么样?”
交易来得猝不及防,钟叙呛了声:“那这你得跟老三去谈啊,我又不管呈嘉。”
“自从我跟窈窈在一起,钟其淮可就一直看不惯我。”谢则凛觑他一眼,“你是想看我怎么被他刁难还不敢还手的是吗?”
闻言,钟叙笑眯眯:“干嘛说出来。”
谢则凛嗤了一声,没再搭理。
反倒是听两人对话的靳淮青侧了侧身,晃着加了冰块的酒杯,随口询问:“你跟窈窈妹妹进展怎么样?”
“打算下半年订婚了。”谢则凛胳膊环抱,上半身微微后仰,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到时候肯定提前通知你们。”
靳淮青抬眉:“嚯!这进展神速呀。”
“感情太好没办法。”谢则凛笑着摊手,“别太羡慕我。”
实在是看不惯他这副模样,靳淮青瞥了眼窗边正打着桌球的钟叙,倾身打趣:“你就不怕之前你算计人小姑娘的事儿被发现?我怎么觉得窈窈妹妹不是能任人安排的主。”
谢则凛沉默。
靳淮青上下打量他,而后乐不可支:“要被她知道了,我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所以这件事情她可以不知道。”谢则凛的指尖轻轻敲着,漫不经心道,“况且那并不叫算计,只能说为了得到她的手段。”
“你就嘴硬吧。”靳淮青掰着手指一件一件细数,“波兰那事儿、雨夜英雄救美、音乐会,还有拍卖会,啧啧,我听说谢枝忆被你教训的,现在见着钟向窈都绕道走了?”
一桩一件,哪儿有那么多巧合。
除了波兰外大多都是谢则凛设计好的,甚至在此之外还有很多件。
半月前,他被钟白槐的“一时兴起”刺激,甚至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想,过往的那些环环相扣,有没有给钟向窈带来伤害。
可这么多年来,谢则凛原本都已经准备按照她的意愿准备解除婚约了,谁知道钟向窈又阴差阳错的出现在他眼前。
难得上天偏袒他一次。
无论是谁,谢则凛都不想给这段感情带来一丝一毫的波动差池。
他做不到放手。
尤其眼下已经得到钟向窈。
想到钟白槐在她出生前就谋划好的一切,此时却令钟向窈这样痛苦。
他隐约怀疑。
自己的行为与钟白槐有什么差异?
所以那晚原本想要告诉钟向窈的秘密,在对上她牵挂担忧的眼神顿时愣住。
谢则凛安静片刻,腔调终于变得正经起来,极为认真地说:“我会永远瞒着她。”
只要不让钟向窈受伤。
他可以只字不提。
……
会所走廊的霓虹灯艳丽刺目,偶尔从隔壁房间传来的音乐声略微嘈杂。
这间屋子外。
门口靠着一道身影,臂弯勾着风衣,脚边放着小小的行李箱,手中还拎着蛋糕盒。
有人经过时侧目打量。
钟向窈眼睫低垂,除了满脸疲惫毫无异样,唯独勾着蛋糕绳的手指在轻轻颤抖。
房间里的对话隐约传出。
她忘记听清了多少,只在话题结束的时候稍稍仰头,后脑勺抵在墙面,浑身失力。
不久后,她的面上闪过一抹茫然。
慢慢闭上了眼。
第34章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钟向窈在包间外停驻的时长太久,甚至吸引了服务员的注意力。
片刻后,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男生走近,犹豫着低声询问:“您需要帮助吗?”
钟向窈从恍惚中抽回思绪,站直身子:“我不需要,谢谢你。”
她望着对方笑了笑。
笑意清甜柔和,梨涡若隐若现,与刚刚那个沉溺与阴暗中的女孩子一点儿也不一样。
侍应生稍稍愣住,脸颊微红。
钟向窈倒是没有留意到,低垂着眼,等屋子里彻底没了动静,她在侍应生的目光中,侧身推开门,探头吟吟笑起:“Surprise!”
“……”
门被关上,侍应生讷讷地挠了挠眼皮。
而钟向窈歪头看向包间的时候,里面的人几乎纷纷朝她看来。
坐在左侧单人沙发的谢则凛身型稍偏,双腿交叠,见到她神色是出乎意料的讶异。
瞧见他这反应,就知道钟叙没多嘴。
钟向窈的眼底闪过微妙却难以令人忽视的一抹情愫,很快,她朝谢则凛眨了眨眼:“你怎么还愣在那儿!”
“你回来了?”谢则凛起身,大步流行地走到她跟前,一把将人拉进去,“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就回来了呢。”
闻言,钟向窈噗嗤笑出声。
将蛋糕与外套放在行李箱上面,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胸膛,小声讲:“干嘛,我回来你这么不高兴啊?”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则凛无奈失笑,随后握住她的手,“累不累?”
钟向窈半仰着脑袋,还没说话。
只听见旁边看好戏的几个大男人凑近,一脸揶揄的“Yooooo”的开玩笑。
“宝贝,你累坏了吧~”“妈的真是受不了,咱就说给窈窈妹妹看看你那冷淡阎王面的样子呗。”
“我要呕吐了!!”
此起彼伏的调侃一声高过一声。
钟向窈唇边染着笑意,反手握住谢则凛,举起来朝他们晃了晃:“你们羡慕啊。”
“这还不能让人羡慕啦?”靳淮青整个人侧过来,不怀好意,“窈窈妹妹,你可别跟着谢则凛学那身不好的东西啊。”
钟向窈眼尾弯弯:“那就羡慕着喽。”
话音落,一道道“咦”的声音传开。
看着钟向窈瓷白的侧脸,谢则凛喉结滚动,神色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又漫不经心地拉着她走到沙发边:“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猜猜看。”
谢则凛垂眼将她衣领的头发勾出来,似笑非笑道:“总不能跟我前后脚吧?”
“那当然不是。”钟向窈压着翻涌的情绪,故作自然道,“我刚到就直接进来了。”
察觉到谢则凛小心的视线。
钟向窈顿了顿,眼神凌厉地看向他挑刺,语调娇气:“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干坏事了?”
四目相对,谢则凛几乎下一秒就意识到,刚刚他与靳淮青的对话并没有被听见。
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绷紧的小臂抬起,揉揉她的发顶说:“我哪儿敢啊。”
这极轻的五个字一传出。
旁边闲聊着的几个大男人顿时噤声,打趣的对视几眼,随后看向钟叙道:“你这妹妹果真是高手,能给谢则凛治的服服帖帖。”
“嗐。小事小事。”趴在沙发背上的钟叙低调摆手,却又有些疑惑地看向钟向窈。
明明询问的时候,钟向窈说已经到了,正好是谢则凛进入包间那会儿,按理来说两人的确是前后脚,可现在怎么又否认了呢。
总不能是有什么变故吧。
许是他的注视实在过于灼热。
几秒后,钟向窈轻轻缓缓地挪动视线,与他的触碰在一处。
钟叙偏头疑问。
钟向窈却不声不响一笑,而后起身将蛋糕盒子提过来,弯腰一边拆解一边说:“咱们给他一起吹个蜡烛?”
“行啊,还是窈窈妹妹想的周到。”靳淮青顺手将手边的玻璃杯挪开,“我们刚还想没给他订蛋糕呢,你就来了。”
钟向窈笑了笑没吱声。
她半蹲下去,掀开白色外盒,露出一只浅绿色的精致蛋糕,周边裱着一圈水纹拉花,再往里是簇簇粉色玫瑰花朵,正中间的装饰物是一座五彩的气球拱门,拱门下站着对新人。
长发女孩儿穿着白色礼服,旁边是身量高大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像极了结婚现场。
可巧克力铭牌虚虚压在两小人面前,上面是用黑色糖浆拉出来的“阿凛生日快乐”。
字体清秀工整,清晰明了。
目光落在那两个做工稍显粗糙的小人上。
谢则凛彻彻底底愣在了原地。
钟叙一看就反应过来,吃味道:“居然还是亲手做的,你亲哥生日都没这待遇。”
“等你娶了嫂嫂,立马给你安排!”钟向窈百无聊赖地插着蜡烛,胡乱夸下海口,“到时候给你做个九层高的怎么样。”
周边围了一圈人,熙熙攘攘的对话声钟向窈充耳未闻,自然也没听清钟叙说了什么。
插好蜡烛,她就着姿势回头。
没想到谢则凛居然一直看着她,刚侧过头,就与他的视线一高一低的纠缠。
钟向窈僵了僵,眼底恍然转瞬即逝,却仍是再一次被谢则凛捕捉到。
想起她刚刚进门时候的那个复杂眼神。
谢则凛的喉结稍稍滚动,一股几乎堪称是灭顶的踯躅拉扯撕咬着他的理智。
一边是自己强硬又不容置喙的语气。
一边是此时,钟向窈仰着头,瞳孔亮晶晶的望着他时,满目信赖却微微迟疑的双眼。
高速运转的脑间很快划过一个念头。
或许是刚刚结束与靳淮青的对话,她就出现在门口的时间差令谢则凛感到怀疑,以至于当下敏锐发现,钟向窈眼神不对的这一刻,令他忍不住开始思索:钟向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谢则凛的声音沙哑。
钟向窈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软声笑着抓住他的手,眨眨眼睫:“我们点蜡烛吧?”
须臾间,她眼底的那丝沉寂转瞬即逝。
快到甚至让谢则凛质疑是错觉。
钟向窈半蹲在地上,温热的手指埋入他的掌心里,笑容很乖,漂亮的眼底倒映着包间内昏黄的光暗,磨人又暧昧。
两人就这么诡异的对视着。
偏偏旁边人看不懂彼此间的风云暗涌,反倒以为他们在调情。
钟叙旁边的男人受不了的搓搓胳膊:“不是我说,你俩能不能行了啊,这就含情脉脉上了啊?赶紧吹个蜡烛许个愿,结束回家!”
“就是啊,可别在这儿虐狗了!”
不满的声音叫嚷着。
钟向窈歪了歪头,意味不明地笑起来:“你在想什么呢?干嘛不回答我呀。”
“嗯。”谢则凛喉间叹息,“许愿。”
钟向窈的眼尾很快地弯了一下。
收回视线的刹那间,眼底隐含的意味,像是在说:回家我再好好收拾你。
谢则凛眨了下眼。
没再说话。
钟向窈接过一边递来的打火机,点燃蜡烛,侧身将位置让开:“快!许愿吧!”
闻声,谢则凛的眼才慢慢从她脸上挪开,上半身微微前倾,手肘抵着膝盖,双手交握缓缓支到跟前:“我的第一个愿望。”
“希望钟向窈天天开心,未来顺遂。”
“……”
钟向窈指尖一紧,眼睫翕动。
“我的第二个愿望。”
谢则凛的额头抵在大拇指指尖,很轻地笑了笑,像无可奈何又为自己的念头而忍俊不禁,温声开口:“希望钟向窈永远爱我。”
“我的第三个愿望。”
钟向窈张了张嘴。
不等她出声,靳淮青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一旁打断,有些好笑道:“唉唉第三个愿望要在心里悄悄许的,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然而谢则凛却抬起头,舒朗清俊的眉目被钟叙关的只剩两盏微弱光芒映的熠熠生辉,他弯唇笑起,眼睑低下。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冥想愿望。
可只有坐在旁边小软凳上的钟向窈,看得一清二楚,谢则凛正看着她。
“不说出来,我知道一定不会灵验。”
极度暗沉的光影中,谢则凛的眼里闪烁着格外微妙的情绪,像是试探,又像挫败。
钟向窈紧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直到谢则凛看了她半晌,缓缓开口:“我希望钟向窈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
场面寂静到诡异。
钟向窈咬牙,倏然拽住他的胳膊,越过靳淮青往门口走。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钟叙犹豫:“窈窈,你俩要去哪儿?”
钟向窈声音绷的发紧:“过二人世界。”
“那这蛋糕……”
“你们自己吃!”
话音落,门便被重重合上。
谁也没料到下一秒,钟向窈随手推开了一间门口挂着“欢迎光临”牌子的包间,生拉硬扯着谢则凛,将他直接顶在了墙上。
室内一片漆黑,半点光亮也没有。
可钟向窈偏偏就能看清谢则凛的双眼,微微喘着气,咬牙切齿:“你是不是觉得,这么逗着我很好玩啊?”
咚的一声。
悬在头顶的那把刀骤然落下。
“我没有。”谢则凛声音发哑,“从头到尾我都不是在逗你玩,我只是——”钟向窈拽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呼吸很重:“感觉到了吗?”
掌心下一片柔软。
谢则凛的气息声骤然僵住,浑身血液逆流,甚至感觉到胳膊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两人恋爱这么长时间,甚至同床共枕过,不是没有做过亲近举动,可谢则凛的脑间始终绷着那根弦,每都次牢牢的管住四肢。
此时甚至是第一次触碰到这里。
可钟向窈却没管他心情如何,冷冷地笑了一声,忽然撩起宽松的薄毛衣,顺着下摆,如同一尾鱼儿似的滑至上端。
轻飘飘的布料触碰着肌肤。
谢则凛大脑骤然空白,没由来地,下意识将手往回缩了缩,可钟向窈姿态太过强硬,拽着他的手指不肯松劲。
不料一来一回间。
他的五指陷入钟向窈的指缝中。
喉结滚动,他登时愣在原地不敢再动。
只是刚刚尾指触碰到了一根轻薄的丝带,似乎打了个完美的蝴蝶结,不怎么牢固的隔着毛衣束缚着什么。
倏然间,谢则凛的脑海电光火花,几乎是立马明白了钟向窈这举动的含义。
隔着薄纱与皮肤,里面是她的真心。
钟向窈扯了扯嘴角,抬眼看他:“你真的没有吗?看我从开始就处心积虑的接近你,看我费尽心思,恨不得把自己包装成礼物送给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囡囡,你先松开我。”
谢则凛克制着面目表情,死死维持着那一丝仅存于缝隙中的理智,沉沉地吐了口气,“我可以跟你解释。”
“可我不想听。”钟向窈覆于他手背的力道加重,眼圈红了又红,声音变得哽咽,“我这里装的全是你,可是你算计我。”
“……”
听到她的哭腔,谢则凛终于慌了。
从始至终都处于掌控者的游刃有余,终于在此刻被彻底摧毁,他试图抽出手,这一次却极为轻易地就被钟向窈放过。
黑灯瞎火的,他看不清楚钟向窈的脸,只能用指腹胡乱地在她脸上擦拭。
指尖触碰到一片水渍,谢则凛的后脑宛若被千斤顶重重砸来,混沌晕沉地分辨出。
那是她的眼泪。
“别哭,你别哭……”谢则凛的声线颤抖,“我跟你道歉,都是我的错,但我没有算计你,我只是……我只是太想得到你了。”
他试图把钟向窈往怀里拢来。
但钟向窈呜咽出声,挣脱后退,哭着控诉:“可你这样,跟我爸妈有什么区别!”
“……”
像被一道闷雷击中。
谢则凛整个人被抽干了血液,变成一座风干的尸僵在原地,手脚以飞快的速度变冷,冷到他的喉咙都开始战栗。
他突然想到在很久之前,会所一楼与靳淮青闲聊时,第一次露出端倪的那个他。
当初的所有自以为是与运筹帷幄,终于变成回旋镖,穿越寥寥数月,隔着这么长时间来的甜蜜与心动向他背刺而来。
如果时光能够倒回。
谢则凛一定、一定会去阻止那时的自己。
第35章
“你的意思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谢则凛其实都是在算计你?”
下午两点半。
江北市中心某家高级美容院内,靠近角落的vip包间中,熏烟袅袅,潺潺的流水环绕着房间四周慢慢流淌。
傅云意与钟向窈躺在白色皮质床上。
听完这段时间的经历讲述,傅云意皱着眉头推开美容师的手,撑着床坐起来:“他多大年龄了啊,算计你这么个小姑娘。”
见她火冒三丈,隐约又要开始前些天的猛烈攻击,钟向窈赶紧道:“唉唉也不是……”
“什么不是啊!”傅云意倏然拔高声音,神色看上去格外义愤填膺,打断她的话,“你就是心太软,他都那么对你了!”
感受着面部来回滑动的手指,钟向窈轻轻叹口气,扭头看她:“我不是心软,只是静下心来想了想,感觉他也没有十恶不赦。”
“牛逼,你得是多喜欢啊。”傅云意大开眼界,“要我是你,他知道我底线是什么,还疯狂在上面蹦迪,我绝对不会原谅的。”
钟向窈默默:“所以我很苦恼。”
“你苦恼什么?”傅云意试图猜测,“照你这样,反正肯定就是还喜欢他喽。”
面对从小到大的最好朋友,钟向窈并不想隐瞒什么,可如实说出来又觉得心肝脾肺都不爽快,抿抿唇:“我自己也不知道。”
那天跟谢则凛发生争执以后,钟向窈情绪上头,实在难以释怀,没再让他碰自己,径直拉开包间门离开了会所。
没有回公寓,也没有回白马巷。
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郁上蹿下跳,尤其刚出大门,还接到了钟白槐的电话,钟向窈的心情更是烦闷。
她听见电话里,钟白槐不厌其烦地一次次要她回家,极其固执的要让她跟他出国。
彼时与谢则凛吵架后的情绪还未消散,听到这些,钟向窈紧攥的手指咯咯作响。
一股邪火涌上心头,钟向窈咬着牙齿讥讽:“你别做晴天白日梦了。”
“……”
“我就算是跟谢则凛分手,以后要嫁的人是别人,也不会跟你走,也希望你别再来烦我,有多远走多远。”
这是钟向窈头回说这样大不孝的话。
挂掉电话后,她被烦躁支配的浑身发抖,站在会所门口茫然失措。
直到一回头看见谢则凛。
钟向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皱眉低斥:“你别跟着我,烦死了。”
话一出口,不仅是远处的谢则凛,就连钟向窈自己都先后愣住。
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
钟向窈如果真的恨透了对方,发泄过后,是绝对不会再与那人说一句话,更遑论是这样气急败坏又隐隐含着娇斥的腔调。
谢则凛当即站在原地,而后后退。
钟向窈咬了咬唇,再度瞪了他一眼,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傅云意家。
受了委屈,她刚进门就红了眼。
傅云意不明其就,却还是看出了几分端倪,把人领进门之后,便开始无条件的站在她那边,帮着责骂谢则凛。
只是骂声还未过两轮,钟向窈的手机在桌上嗡嗡震动了几声。
她抹掉眼泪,犹犹豫豫地打开手机。
是谢则凛发来的长篇大论。
他事无巨细的解释,言辞恳切而认真,丝毫没有因为钟向窈分别时的态度而松动。
以及最后单独的一条——【别说气话,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你只能是谢则凛的妻子。】
钟向窈生气不已,皱眉将想要谢则凛发送的消息全部删掉。
可久久踯躅间,又截了两张图片。
之后她在傅云意家里住了两天,因为还有国外行程,不得不回了云水巷。
在这期间,她与谢则凛争吵的事情谁也没有告知,就连傅云意也只是猜测。
而谢则凛像是怕惹她生气,也没再出现过,只是在国外几天当中,若隐若现的灼热目光,总让钟向窈怀疑他就在身边。
过了几天,情绪下头以后,钟向窈又在难以入眠时辗转反侧。
因为她发现谢则凛是真的并非罪无可赦。
直到从国外回来。
与傅云意碰见,钟向窈才与她说清楚。
可谁也没料到傅云意又开始骂人,甚至听到最后,她却隐隐觉得心头更堵得慌了。
两个美容技师做完项目离开。
包间内,钟向窈丧着脸盘腿坐起来,眉间恹恹地,看上去情绪极为低迷。
傅云意瞥了眼她的小表情,清了清干哑的嗓子:“那你这样一看就是放不下呀。”
“可是他都骗我。”钟向窈像钻进死胡同的盲人,惆怅地原地打转,恨恨道,“骗我这么长时间,以后如果还有其他更值得他筹划,是不是就会拿利刃对准我呀。”
被这形容逗笑,傅云意忍俊不禁:“你想什么呢宝贝。”
“我是合理推测!”钟向窈瞪她一眼。
傅云意笑够了后,才正色认真同她分辩:“且不说你这个怀疑有没有依据,咱们只想在此之前的事情,窈窈,他算计那么多,你觉得目的都是为了什么?”
“他……”钟向窈噎住。
脑间不由自主地回荡起前几天在会所,谢则凛沙哑而慌张的解释——“我只是……我只是太想得到你了。”
表情一时间变得略微不自在。
钟向窈避开傅云意的眼,在她帮忙分析一系列行为,发现所有有利因素偏向谢则凛后,钟向窈又忍不住将天秤另一端压向自己。
她口是心非道:“虽然是为了我,但总有不为我的时候吧,等那会儿怎么办?”
傅云意顶着张覆着修复泥膜的脸,起身坐到她旁边:“可他过去并没有不为你的时候,如果以后真的有,暂且不提会不会发生,窈窈,你觉得谢则凛会是这样的人吗?”
四目相对,钟向窈倏然垮了气。
她当然明白他是什么人,可就是心里怄不过那口气,好像不报复回去总缺点什么。
但若是报复回去,想到过往他独身一人那么多年里,钟向窈又于心不忍。
揣摩出她的心思,傅云意倾身摸摸她的头,声音温和:“我觉得他不会这样。”
“你就这么相信他啊。”钟向窈闷闷道。
傅云意笑着歪头看向她:“我不是相信谢则凛,我是相信你,你现在的所有表现,其实都基于他过去的态度。你是个聪明人,而谢则凛也是个聪明人。”
闻言,钟向窈撇嘴:“美得他。”
“那可不呢。”傅云意双腿悬挂在床边,轻轻地晃啊晃,“商人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儿,他耗费了那么多心思把你追到手,以后刀刃对准你,我看也是真的无可救药了。”
一番话下来,钟向窈已经不怎么生气了,但还是觉得极为不痛快,咬了咬唇角,睨了眼傅云意:“你会不会觉得我恋爱脑啊。”
“咳——”傅云意呛了一声,“别学这个词就往自己身上套成吗!你要是恋爱脑,当年能那么决绝的跟裴霁分道扬镳?”
钟向窈悻悻:“我又不喜欢他了。”
“是个人都没办法远离对自己好的人,谢则凛对你好,你念着他很正常。”傅云意嘀咕,“你要是恋爱脑,那我不得是恋爱脑之母。”
没听清最后一道嘀咕声,钟向窈内心的褶皱与所有愁绪全都被熨展。
但怎么都觉得不对,她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扭头疑惑:“你干嘛今天一直帮他说话?那天你可骂的更厉害呢!”
傅云意顿时被她给气笑:“我他妈还不是为了你,心里都有答案还要我推一把。”
闻言,钟向窈挠了挠脑袋。
余光不着痕迹地滑走,傅云意轻叹,“听说他这段时间病了,好像还挺严重。”
“病了?”钟向窈皱眉,“什么病?”
傅云意面不改色:“感冒吧。”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钟向窈这下变得极为敏感,暗戳戳找事,“你该不是被他收买了来劝我俩和好的吧?”
知心大姐姐的人设瞬间崩塌,想到她刚刚愁眉不展的样子,傅云意险些拿指甲戳死她,气急地骂:“你简直狗咬吕洞宾!”
“嘶嘶嘶,疼!”钟向窈躲开,而后又笑嘻嘻的凑过去抱住她,“我逗你玩呢。”
傅云意翻了个白眼:“前几天我听我五哥说的,他们有合作,你要去看看吗?”
“不去。”钟向窈拒绝,被疏导后整个人情绪变好,百无聊赖道,“做错了事情就要得到惩罚,我凭什么先跟他低头。”
傅云意嗤了声:“恋爱中的女人啊。”
“你打住!”钟向窈比了个手势,“我跟他现在处于阶段性分手,没恋爱。”
被她的迅速翻脸搞得无言到直乐,傅云意正想吐槽她萎靡不振,钟向窈的手机响起。
两人同时看过去。
屏幕上跳动着“裴霁”的名字。
……
一墙之隔的右侧茶水间内,灯光明亮,室内环境干净雅致,茶几上摆放着各式煮茶工具,旁边还放着两份尚未拆开的文件。
谢则凛与傅西庭对立坐在软塌上。
添好一杯热茶,谢则凛将茶盏安静无声地放在对面,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挪动至傅西庭的手机屏幕上。
上面赫然是傅云意的电话。
正在通话19:21分钟。
“恋爱中的女人啊。”
“你打住!”女孩子娇娇俏俏的声音传来,“我跟他现在处于阶段性分手,没恋爱。”
片刻后,通话结束。
谢则凛神色微滞,垂下眼帘。
押了口茶,傅西庭看了眼他的模样,唇边挑起一丝略显意外的弧度。
“我还以为你们俩只是家族联姻。”傅西庭率先出声,“女孩子娇气,哄哄就好。”
谢则凛抬眸:“傅总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傅西庭笑意淡了几分,“哄女孩儿这种事情并不适合我,抱歉。”
谢则凛点了点头,没再做声。
过了两秒,他调整好情绪倾身拿过文件,抽出里面的合同,嗓音淡淡:“这是有关碧玺湖湾项目开发案的策划书。”
傅西庭抬手接过来,手机一声震动。
侧眸看去,正巧瞥见傅云意发来的消息,只一眼屏幕便熄灭,他没看清楚内容。
旋即解锁手机,点进了微信。
傅西庭的眉头倏而挑起,似是不太明白其中含义,但还是将手机放在桌面,慢慢推过去:“谢总看看这个?”
谢则凛垂眼。
几乎只用了一秒,他整个人就肉眼可见的紧绷起来,指尖收紧,骨节缓缓泛了白。
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屏幕里的内容。
傅云意:【五哥,窈窈接到裴霁的电话,不清楚说了什么,但现在要准备去机场。】
噔的一声。
脑袋里的那根弦瞬间被崩断。
第36章
茶水间内寂静无声,除却潺潺细流,仅有的一点动静都会被放大数倍。
傅西庭听见他骨节发出的声音,眼皮垂落,草草翻过策划案,拿过旁边的签字笔,唰唰直接在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份我就带回去了,你要是还有其他补充条例,等我看完再约时间加上。”傅西庭神色浅淡地看他,“谢总有事去忙就是。”
谢则凛回过神,将手机还给他。
收起文件,匆匆同傅西庭道别后离开。
车子疾驰在前往机场的路上。
谢则凛靠坐在后排,紧闭的眼前全是适才看到的那条消息,他甚至不敢去想,裴霁与钟向窈约在机场是要做什么。
阶段性分手。
她难道还是放不下他吗?
谢则凛的喉结滚动,指尖缓缓陷入指腹中,掐出浅浅青白的痕迹。
这么长时间来,钟向窈所在之处便是他会在的地方,看她情绪渐渐好转,可谢则凛的内心却依旧如同烈火油烹般煎熬。
他是真的很怕失去她。
史无前例的后悔吞噬着他的理智,无数次想要上前将她揽进怀中,也无数次的,因为钟向窈的“别跟着我”而连连后退。
沉沉吐出口气,谢则凛睁开眼。
垂眸看着这么久以来,始终没有回应的聊天框,他抿了抿唇角,犹豫着敲了消息。
谢则凛:【在哪儿?】
谢则凛:【我可以来找你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路程即将过半,却依旧没有人回复。
谢则凛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再强大的人也会有软肋,一旦拥有,就会变得患得患失。
而他的软肋就是钟向窈。
片刻后,车子停在了机场入口处。
或许是近乡情怯,越是靠近谢则凛就越是恐惧见到一些不该见到的场面。
他在门口踯躅许久,才慢慢提步。
……
过了十几分钟。
咖啡厅内,谢则凛看着坐在对面的年轻俊朗的男生,神情晦涩难辨。
刚刚他在大厅内环绕一周,始终没有找到两人身影,紧提着的那口气失落坠下,只是还没落到实处,一回头,就看到不远处的他。
而裴霁点完两杯咖啡,等服务员走后,缓缓抬眼同他对视:“谢先生。”
“你在等她?”谢则凛声音微哑,“还是她已经来过,你在等我。”
裴霁今天穿了件米白色卫衣,双手交握,搁在桌面的动作极为斯文。
闻言笑了笑却没回应:“我听说你们最近发生了一些矛盾,在闹分手?”
谢则凛垂眼:“不会分手。”
“你就这么确定?”裴霁缓缓倾身,“我印象里的钟向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听到这话,谢则凛的眼神沉了沉。
他明白裴霁的意思。
因为钟向窈的性格不会没事找事,所以一旦有了闹分手这样的行为,必定是被戳中了难以原谅的底线问题。
这话没来由地让谢则凛不舒服。
眼睑微动,他缓缓向后靠去变了姿势,浑身的气场骤现:“你也说了是你的印象。”
“什么?”裴霁不解。
谢则凛弯唇浅笑:“据我所知,你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面了吧。”
闻言,裴霁的脸色变了几分。
谢则凛的身子稍稍侧过,手肘抵着扶手,掌心撑腮:“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但我们曾朝夕相处了整整十九年。”裴霁一贯清明的眼底露出几分不甘,“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
话音落,谢则凛的笑逐渐被阴郁替代,目光如刀子一般,寸寸在裴霁面上划过。
他安静了须臾,才反问:“所以呢?”
“所以我一直在等她。”裴霁的掌心贴在玻璃桌面,定定看他,“我是迟了一步,可她从前先看到的人却不是你。”
简单字眼像极了冰刃直戳谢则凛心窝。
过去之所以放弃,就是因为有眼前人存在的缘故,如今好不容易将风筝线攥在手心,谢则凛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能把撬墙角说得这么清新脱俗,裴先生也的确是人才。”谢则凛面不改色,“所以你今天给钟向窈打电话,是想向我证明,她最终还是会选择你?”
裴霁眼神微闪,没有说话。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谢则凛才低眼浅笑:“大概是你想得太多。”
“……”
“你不是迟了这一步。”谢则凛坐直身子,翻出钱夹,抽了两张一百压在咖啡杯下,“因为我给了你很多年。”
说完这话,谢则凛站起身子。
指尖慢条斯理地扣好外套纽扣,慢声道:“我们结婚会送请柬,欢迎你来。”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一句分辩,寥寥数语就将裴霁狠狠掼透。
一点机会也不给他留。
裴霁脸色微微泛白。
看着谢则凛转身离开机场,透过玻璃窗,能看见他走近门口的那辆深灰色劳斯莱斯,刚走到车前,司机拉开门,他弯腰钻了进去。
一整个过程风度尽显。
裴霁狼狈地闭上眼,恍若未闻地慢慢抚上手腕间的那根红绳。
呼吸粗重,他咽了咽喉咙。
耳边飞快地闪过钟向窈的声音。
“这是我们友情的象征,你要保管好!”
“我一定是你最好的朋友吧?”
“裴霁,你可要永远站在我这边。”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
少女穿着金色礼服站在他面前,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丝丝缕缕的柔光,略微小心地看他:“你喜欢我吗?”
时隔太久,裴霁早已忘了当时的回应。
但曾回忆那么多次,从未想起的对话此时却恍然出现在脑间。
他看见自己的眼神极度复杂,诧异、震惊、无措接憧而至,甚至还有并未被任何人发现的一抹惊喜消失在眼底。
而后他像是躲避一般,扭过头说:“这并不是你跟徐初霓作对的理由……”
倏然间,少女眸间的光芒消散。
她像被从人间拽回地狱,极力撑着颤抖的唇角,试图扬起弧度却又狼狈放弃。
音乐厅后台仍能听见前面的管弦声,丝丝缕缕穿过他们对视中,曾携手度过的数年光阴,唐突的将人拉回现实。
安静许久。
少女精疲力尽地点点头,敷衍地扯扯嘴角,低下眼轻声解释:“这次演出不是我抢来的,徐烈收到邀请函是在她的一个月前。”
“……”裴霁哑然。
钟向窈重新看向他,神色怔忡寂寥,疲倦到了极致:“我以为你会永远站在我这边。”
“裴霁,你要永远站在我这边。”
“我以为你会永远站在我这边。”
……
耳边一阵鸣响。
裴霁从溺水的失重感里猛然醒过神,恍惚地看着眼前早已变凉的咖啡,杯壁上凝了薄薄的一层深色水渍。
其实从来都不是他忘了,而是因为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回应为钟向窈带来伤害,所以潜意识里便以为他忘了。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学会正视。
裴霁轻轻点亮屏幕,看着未被接通的两则通话,耳畔再度回响起谢则凛的话。
“因为我给了你很多年。”
是啊。
如果当初钟向窈的那句告白,他有做出正确回应,那与她并肩而立的会不会就是他。
可谢则凛曾给过整整十九年的时间,是裴霁自己没有抓住,怨不了任何人。
思及此,裴霁的指尖颤了下。
喉咙涌起一股苦涩-
云水巷钟家。
钟向窈急急忙忙从美容院开车赶回来,私人医生恰好刚从二楼下来。
钟其淮与钟澈跟在旁边。
“爷爷怎么样了?”钟向窈呼吸急促,“怎么突然说喘不上气了呢。”
钟澈温声解释:“就是午休起来太猛,导致有些气闷,不要紧。”
闻言,钟向窈瞬间松了口气。
钟澈送私人医生离开,把人送走后,正好站在门口接了通电话,时间还挺长。
倒是钟其淮看看她,压低声音问:“你不是说今天跟傅云意去美容吗?”
“她还有别的事,我就走了。”钟向窈没好气地睨他,“满脑子都是别人,怎么也不见关心关心你妹妹。”
钟其淮笑起来:“你一天吃好喝好睡好,有男朋友的关心还不够吗?”
倏然提起谢则凛,钟向窈神色微怔。
这一抹异样立马被钟其淮捕捉到,脑子转了转,他察觉出不对:“我怎么发现,你最近都没跟谢则凛出去约过会啊。”
“谁说没有,我俩都很忙的。”钟向窈强装镇定道,“你别胡说八道。”
钟其淮蹙了蹙眉头:“吵架了?”
被他的敏锐惊到,钟向窈的表情有几分不自在:“没吵架,就闹了点不愉快。”
“嚯。”钟其淮乐了,“就谢则凛把你当祖宗似的德行,他还舍得跟你吵架呢?”
钟向窈脑间闪过问号:“你没事吧?怎么他就不能惹我生气了,你以前不是最看不惯他,现在怎么还偏帮人家啊。”
“我可没有偏帮谁。”钟其淮双手插兜,“纯粹就是说实话,我这人就爱说实话。”
得知老爷子没事,钟向窈一路提着的心慢慢放下,也跟着往后靠去:“他这回就是惹我生气了,反正我不会轻易原谅他。”
瞧见钟向窈这样笃定的样子,钟其淮低嗤了声,而后没忍住打趣撺掇:“那行啊,不然直接取消婚约吧,给他个教训!”
“你神经啊!”钟其淮顾忌着老爷子,低声骂了句,“动不动说什么取消婚约。”
钟其淮幸灾乐祸:“那他让你这么生气,不得好好惩罚一下,我都看不过眼。”
懒得再看他这幅德行。
钟向窈撇了下嘴,往楼上走:“那你等着,我会转告意意的。”
“哎别啊!你听我解释……”
身后的动静终于消散,钟澈回头看了眼,笑了笑,而后没什么情绪地对电话那边道:“你明天拿方案到我公司。”
“好嘞哥。”那头的男人见目的达成,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今晚我们在俱乐部攒了牌局,哥来吗?”
钟澈隐约不耐:“不了。”
挂断电话,他转身提步走上了二楼。
钟向窈回房间前去了趟钟老爷子的房间,见他刚吃了药睡下,才悄无声息地关了门。
换了身柔软家居服,她仰面躺在床上。
微信里有几条未读信息。
钟向窈挨个看完,只最后剩下谢则凛与裴霁的,因为时间差异,谢则凛被抵在最下。
瞥过裴霁微信,她径直点进了另外一条。
谢则凛:【在哪儿?】
谢则凛:【我可以来找你吗?】
呦。
这终于忍不住啦。
钟向窈翘了翘唇角,手指敲敲打打,下意识按了段不失骄矜的回复,却又在下一秒,看到才隔了半个小时,摇摇头全部删除。
她原本想晾晾再搭理谢则凛。
可谁知玩着玩着手机,眼皮耷拉下来,无知无觉地卷进被子里睡了过去-
夜色朦胧,华灯初上的光景笼罩在江北的各个角落,俱乐部内,靳淮青领着谢则凛进门后一路往里走。
所经之处喧哗嗨放,正是热闹的时候。
谢则凛从机场回来就直接去了公司。
等不到钟向窈的回复,他心知小姑娘还在生气,烦躁的同时又带着淡淡的无可奈何。
明明在处理工作时游刃有余,可只要面对钟向窈,谢则凛就变得笨拙到极致。
眼见他心烦透顶,靳淮青便想着找个地方问问情况,谁知约出来半个屁都不放。
两人的卡座在最里侧。
一片歌舞声中,靳淮青走前头给他开道,刚经过灯光闪到的位置,忽而间,他们都听到有人提起钟向窈的名字。
此时谢则凛正心烦,听到这声,下意识停了步子站在原地。
“你可别胡说,小心钟家给你律师函。”
“这算什么胡说的啊,我今天跟钟向窈他哥谈合作,亲耳在电话里头听见的。”
“真的?是钟向窈说要解除婚约?”
“要不是我亲耳听到我干嘛说这事儿啊,谢则凛本来就身体不好,这婚约不能成也是情理中的事情。”男人嚷嚷着。
“倒也是,钟向窈可不缺联姻对象。”
“联姻不联姻倒是次要,主要这么多年她也没谈个对象,只恐怕还是个雏儿。”
男人喝醉了酒,腔调染着醉意,嘿嘿笑着,嘴没把门就开始胡言乱语,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隐匿在黑暗中的谢则凛面沉如水。
“你他妈别乱说了,小心挨打。”
“我怕什么!到时候等我老子的公司跟钟澈合作上,近水楼台,我得先尝尝……”
话还没说完,脑袋便开了花。
砰——“啊!”
“啊啊啊!”
卡座内顿时人仰马翻,霓虹灯晕闪烁,谢则凛阴戾着一张脸,揪着男人的后衣领,重重将他的脑袋往茶几上砸。
咣咣几下,男人的脸上就已经糊满血。
他缓缓弯腰,眼底阴云一片,猩红着双眸拿手背用力扇男人的脸,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你想尝尝什么?”
第37章
现场骤然一片混乱。
坐在周围的男男女女被这动静吓得不轻,纷纷四处逃窜,而刚才与男人聊天的其余人,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谢则凛的指背抵着男人的脸,见他不应,又冷着声音似笑非笑:“现在怎么不说了?”
“我、是我嘴没把门,小谢总,我……”
话还没说完,谢则凛便捏着他后脑的头发狠狠一扬,再一次直接砸在茶几上。
旁边传来低低几道颤声惊呼。
谢则凛置若罔闻,长指压住他的头顶,一点点往里摁:“现在错了有什么用。”
“……”
“你说我应该从哪里动手?”谢则凛唇角勾着弧度,“脑袋?嘴?还是你的手?”
被按住的地方霎时一阵疼痛。
男人瞬间酒醒,整个人匍匐在茶几上,被砸伤的额角流下了血水,糊了满脸。
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还是谢则凛的。
他浑身发抖,呜呜咽咽地出声:“小小小谢总,刚刚就是我嘴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求放我这一马吧……”
哀嚎声铺天盖地的传来,适才在一旁附和的几个人也瑟瑟不敢乱动。
男人被恐惧支配,渐渐开始翻起白眼。
看到这场面,靳淮青一时头大。
回头朝角落里看了眼,略略抬了下手,几名保镖快步上前将卡座包围住。
靳淮青走到谢则凛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别把事儿闹大了。”
“我正愁闹不大。”谢则凛扯了下唇,松开手,将被啤酒瓶划破的手指在男人衣服上蹭了两下,擦干净血迹,“以后给我夹着尾巴,别再让我抓到点儿什么。”
“是是……”
男人浑身一松,唰地滑坐在地。
旁边的人见状赶紧扶起他,踉踉跄跄地跑出了俱乐部。
谢则凛后退两步,弯腰坐在了沙发上。
见他这样,靳淮青看了眼惴惴不安的俱乐部经理,抿了下唇:“上楼去坐坐?”
沉默。
谢则凛低垂着脑袋沉默。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直到霓虹灯重新摇晃,歌舞也渐渐恢复原先模样。
谢则凛才抬头,沉沉吐气:“算了。”
一道明黄色光线倏而扫过他的脸。
那瞬间,靳淮青很明显地看清了他眼尾与脖颈上的伤口,细细一条,却不停地渗着血。
白色衬衫领口被染成红色。
谢则凛坐了会儿,起身离开。
片刻后,靳淮青迟疑着翻出钟叙的电话,指尖悬空了两秒,最终按了下去。
从俱乐部走后,谢则凛没让司机跟着,独自驱车去到了云水巷外。
他靠着车身远远朝里看。
其实这个位置根本看不见钟家,可动手后,谢则凛想见她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路边的灯光寂寥,谢则凛撕开烟盒外包装,抖了根烟咬进嘴里。
打火机的火苗幽幽窜起,映亮他的脸。
这么多年来,谢则凛很少抽烟。
一方面谨遵医嘱,另一方面,他始终认为吸烟这事只有意志薄弱的人会做。
可直到此时此刻。
谢则凛半眯着眼睛吞云吐雾,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人一旦有了软肋,再怎么坚定的意志都会随之动摇。
青烟袅袅,弥漫住了谢则凛的视野。
一支烟抽完,他慢慢扬了下头,伤口拉扯带来的痛感令他蹙眉。
随手蹭过脖颈上的口子,他轻啧了声。
谁知刚一垂眸。
雾蒙蒙的视线尽头,缓缓走来了个穿着白色睡裙的身影,长发随风晃动。
刹那间,谢则凛立马僵在原地。
直勾勾地看着逐渐走近的年轻女孩儿,她的身形勾勒着夜色,从黑暗中步步靠近。
就在看清那张脸的时候。
谢则凛的心跳一滞,周遭所有的声音都被静止,时间瞬间被拉长。
像极了电视剧里被放慢倍速的镜头。
直到她到了跟前,皱眉询问:“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
寂静两秒。
谢则凛的心跳复又运作起来,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跳的更厉害。
见他不说话,钟向窈紧攥了下手机,穿着家居拖鞋的脚尖踢踢他的:“我问你话呢!”
谢则凛回过神,咳了声:“顺路。”
钟向窈的眼神微变。
想到刚刚钟叙敲开她房门说的话,明明那家俱乐部与她家一南一北,顺路这样的说辞也亏得谢则凛能开得了口。
视线偏移,钟向窈压下到嘴边的话,她舔了舔唇角:“你怎么受伤了?”
“不小心蹭的。”谢则凛站直,“这个点你不在房间休息,怎么出来了。”
闻言,钟向窈的目光隐约有些不自在,瞥了两眼他的伤口:“你管我的。”
见她不开心的嘟囔,谢则凛叹了口气。
钟向窈又觉得自己这话不太对,上前两步,破罐子破摔似的:“我知道你跟人打架了。”
“谁告诉你的?”
钟向窈抿唇:“你不用知道。”
两人间的气氛压抑又僵硬,钟向窈看了看谢则凛,莫名觉得他怎么这么笨。
自己都主动给台阶了,还不肯下。
也不知道以前的巧舌如簧都去哪儿了。
“你伤口疼不疼啊。”
谢则凛诧异抬眼,正好瞧见她别扭的表情,松口气的同时,扬唇嗯了声:“很疼。”
一听他说疼,钟向窈有点着急:“那你怎么不去找人给你上药,跑来找我干什么。”
“我就是想见你。”谢则凛声音很紧,“但你不想见我,所以又不敢来找你。”
钟向窈的心头被狠狠一撞。
仓促抬眼间,冷不丁对上谢则凛微微发红的眼尾,心口一缩,莫名的痛感席卷全身。
她赶紧挪开视线:“我不想听这些。”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谢则凛靠近她,眼睫低垂,“你告诉我。”
距离拉近,危险的感觉顿时涌来。
钟向窈刚要往后退,只见谢则凛突然低头,猝不及防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的呼吸扑落在她皮肤,温热异常。
钟向窈后背发麻,皱眉就要推他:“你这是干什么呀,快点儿起来。”
“窈窈。”谢则凛的声线发抖,可怜至极,“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钟向窈指尖一颤。
……
十分钟后,钟向窈悄声从楼下翻出医药箱,偷偷溜上楼,站在门口忽然顿住。
她的脑间后知后觉地浮现出问题——“钟向窈,你在干嘛?”
推开门,只见谢则凛乖乖坐在沙发看她。
或许是鬼迷了心窍,就在刚才谢则凛哽咽着说完那句话,钟向窈莫名就软了心肠。
而后大着胆子把人带回了家。
虽说给谢则凛上药是借口。
可云水巷外不是没有24小时药店,她这样把谢则凛带回来,未免有点太荒唐。
四目相对,钟向窈吐出一口气。
谢则凛定定看着她:“你是不是后悔了?不然我还是走吧,要是被发现……”
“安分坐着吧。”钟向窈没好气,“刚才跟我回来的时候怎么不拒绝。”
她坐在谢则凛旁边,打开医药箱,从里面翻出消毒水和棉签,蘸了点凑近他的伤口。
眼尾那道还好,脖颈处的看着就很深。
清理掉里头残留的玻璃渣,钟向窈表情并不愉快:“怎么搞的呀,这么严重。”
闻言,谢则凛的眼不可抑制地变温柔。
这是他第一次来钟向窈的卧室。
明眼一看这装饰,就知是钟家长辈的意思,粉黄搭配着,家具一应都颇为梦幻。
只是偏蓝的灯光泛着冷意,中和了直击灵魂的那股公主风的甜腻。
盯着钟向窈近在咫尺的眉目,谢则凛的唇角忍不住地弯了起来。
呼吸扑落,彼此间的体香交缠。
钟向窈上好了药,抬眼:“你干嘛?”
“我在想,”谢则凛顿了顿,“如果我现在再给你道歉的话,你会不会把我赶出去。”
想到那场景,莫名戳中钟向窈的笑点。
她死死压制住唇边的弧度,冷声回应:“或许你可以试试看。”
谢则凛移开眼笑了笑。
见她收拾好东西,目光在房间里打量一圈,迟疑着问:“你把我留下,我睡哪儿?”
“现在考虑这个问题了。”钟向窈揶揄,“睡地板、睡沙发,你自己选。”
谢则凛闻言轻哂:“真狠心。”
她充耳未闻,拉开柜子翻了套之前买给钟白槐,但是从来没有送出去过的家居服。
而后递给谢则凛:“穿这个吧。”
钟向窈的房间很大很宽敞,包含了主卧、更衣室、化妆间与浴室。
等到浴室亮起灯,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浑身发软地坐在床边,怔忡地望着刚刚沾了消毒水的指尖,莫名有些恍神。
心底一瞬间涌起一缕烦躁。
因为她发现,自己对谢则凛永远没办法真的狠下心,他似乎始终是特殊的。
沉了口气,钟向窈开门探出脑袋看了看。
她的房间靠近角落,左拐是琴房,右边是二楼的起居室,再往那边才是钟其淮的卧室与书房,至于钟叙钟澈,则是在三楼。
所以并不担心谢则凛被发现。
钟向窈悄悄合上门,扯出柜子里的厚绒毯与蚕丝被,团了团放到了沙发上。
听到浴室里传来的水声。
钟向窈脚步踯躅,最终还是过去敲了下门,皱眉提醒:“你小心点,伤口别碰水。”
谢则凛顿了顿:“好。”
闻声,钟向窈走回床边坐下。
百无聊赖地玩了会儿手机,正准备躺下时,浴室里的水声渐止,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
忽然之间,她听见谢则凛很轻的闷哼。
钟向窈立马起身:“你怎么了?”
“没事。”谢则凛声线喑哑,“就是伤口不小心碰到水了,有点疼。”
钟向窈拧眉:“那你快点出来。”
可谁知他在里头磨磨唧唧,不接话,也不拉开门往出走。
钟向窈有点心急,又等了阵子,没忍住伸手去敲门:“干嘛不说话呀,喂?”
“……”
“你不是晕倒了吧?”
“……”
“谢则凛,你——”话还没说完,浴室门倏然从里面拉开,钟向窈一个趔趄朝前扑去,迎面压在谢则凛的锁骨上,双手抵着他的腰腹。
淡淡的雪松香味幽幽袭来。
砰的一声。
身后的门再度被谢则凛掩住。
钟向窈手指蜷缩,掌心触感劲瘦温热,甚至还能摸到清晰分明的肌理线条。
瞳孔微缩,她下意识就要往后仰。
不料谢则凛的手扣住她脖颈,轻轻一带,钟向窈便站不稳似的又贴向他。
“你干——”钟向窈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抬头,谢则凛被热气蒸的愈发冷白的面庞近在眼前。
眨了眨眼,她僵硬问:“什么?”
谢则凛的指腹有一搭没一搭的捏着她后脖颈的软肉,低下头,额角与她相贴:“我在你眼里,现在连名字都不配拥有了吗?”
“你说什么啊。”钟向窈移开眼,“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谢则凛哼笑:“真不懂?”
钟向窈咽了咽喉咙,梗着脖子点头:“我只听得懂人讲话,你赶紧说人话。”
谁知下一秒,谢则凛的掌心下移,双手托住她的腰肢狠狠一提,就那么在空中转了个圈,钟向窈被放坐在了洗手池的白色瓷砖上。
他站在她的两腿之间,捏捏耳垂低声问:“今天你说阶段性分手,是真心话?”
“……”
被揉的浑身发软,听到这话,钟向窈猝然掀起眼皮:“你果然收买了傅云意!”
“收买?”谢则凛散漫地学她讲话,“我也听不懂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钟向窈气急,抬起脚尖勾了下他的小腿:“你怎么能串通她套我的话呢!太不道德了,分手分手!现在立马分手!”
话音落,谢则凛的眼眸渐渐深邃。
钟向窈毫无所觉,还在试图掰开他的手:“我明天就去跟她绝交!你们太坏了!”
“单方面分手可不作数。”
钟向窈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只见谢则凛扬唇,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低声喃喃:“跟我分手好跟他出国是吗。”
钟向窈:“?”
谢则凛倏然捏住了她的下颌角,面色隐忍而又克制:“我可没答应。”
说完这句话,他偏头吻了下来。
舌尖毫无预兆地抵开钟向窈的齿间,厮磨纠缠,一点点勾走她的气息。
喉结滚动,谢则凛的脸部线条明显在发狠的那瞬间变得极为深刻,眼尾泛着淡淡的红,眉间蹙起浅浅的沟壑。
掌心下滑,他托住钟向窈发软的腰。
两人靠的很近,不知道碰到哪里,钟向窈倏然发出一道极软的低.哼。
谢则凛轻窒,动作停了下来。
嘴唇贴着她的,缓缓掀起眼帘看了过去。
钟向窈哪里抵抗得住这样的架势,只是亲一亲,整个人就立马软的像水一样。
不仅是双颊染着红意,眼皮、耳垂、脖颈甚至是紧紧掐住他小臂的指尖都变了色。
起初她还象征性的挣扎几下。
可一旦食之味髓,只想贴得更近些。
不知道亲了多长时间。
谢则凛后退些许,盯着钟向窈带着水光的唇瓣,眼眸暗下。
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好欺负了。
太想让人,狠狠掐着她的腰揉进怀里亲近,而后与她融为一体。
谢则凛喘.息了一声,抿住粗重的呼吸,轻轻按压她的额角,拇指揉了揉眼皮:“分得清楚我是谁吗?”
“唔……”钟向窈恍然睁开眼。
对上她潮湿的双眸,谢则凛的喉结滚动,隐忍道:“我是谁?”
钟向窈眨了眨眼睫。
腰间紧贴的那只手灼热滚烫,谢则凛狂风骤雨般的炙吻几乎快要吞噬她的理智。
男性荷尔蒙的气息随着他的呼吸散开,晕染在密闭的浴室内,呛的钟向窈头脑昏沉,眼角洇开一片难以忍耐的泪渍。
她下意识往前靠了靠。
双手勾住谢则凛的脖颈,仰起头半眯着眼,乖乖咬住他的唇角,轻泣了声:“阿凛……”
谢则凛气息颤颤地笑起来。
阴翳消散,而后凑近吻了吻,怜惜地拂过她的长发:“很乖。”
钟向窈环抱他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压低声音轻哼:“你再亲亲我。”
“那我现在向你道歉,你会原谅我吗?”
这话一出,钟向窈的视线骤然清明。
回视谢则凛认真的双眸,她动了动舌尖:“你居然试图用美色来勾引我。”
“所以我成功了吗?”谢则凛扬唇。
钟向窈轻抬下颌:“看你表现。”
面前的人低低的笑出声。
他低垂着眼睫,浴室里的灯光细碎的洒落下来,星星点点的亮着光。
钟向窈的喉咙有些痒,咳了一声,试图催促他:“你的表现呢?”
腰间那双手蓦然用了力。
而后谢则凛一手勾住她的腿窝,两人走出浴室,钟向窈直挺挺的被放在了床上。
谢则凛摸摸她的脑袋:“时间不早了,我哄你睡觉好不好?”
“……?”
钟向窈自以为刚刚的话已经足够明示了,可眼前的人竟根本听不懂,她的耳根爆红,咬了咬牙齿钻进被子:“我不想理你了。”
“为什么?”谢则凛掖了掖她的被角。
钟向窈愤愤道:“我真的生气了!”
这话不知道哪里好笑,谢则凛一听登时弯了眉眼,单手撑着床沿笑了起来。
钟向窈瞪大双眼回过头。
盯着他看了会儿,气急败坏地伸手扯住谢则凛的黑色裤腰边,用力一拽,把人措手不及地拉扯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发脾气似的咬上了谢则凛的嘴角。
再加上突然扑来的力道,牙齿轻轻一磕,她就尝到了齿间的血腥气。
钟向窈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就要松开他去看唇角的伤口。
谁知谢则凛反客为主,一手压着她的肩,另一只扣住后脑勺,轻轻缓缓地朝他摁去。
一缕月光映照到墙壁上的白色挂钟,时针与分针同时交合指向零点。
动静渐止,谢则凛缓慢起身。
亲了亲钟向窈的额角,见她缩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唇畔轻挑。
“赶紧闭眼。”
他的手垂落在身侧,摸摸她的脑袋,而后重新又进了浴室。
水龙头声音不止。
过了会儿,谢则凛穿好上衣走出来,在昏暗光线中与钟向窈四目相对。
他很轻地抬了下眉:“怎么了?”
钟向窈往旁边让开一些,掀起被子小声说:“快点来陪我睡觉。”
第38章
翌日清晨。
钟向窈是被热醒的,下意识想要与热源拉开距离,谁知下一秒,腰间那只手便很轻地收了力,她的后背抵在对方怀里。
茫然地睁开眼,钟向窈神色恍惚。
最近这些天晚上身边没有人,醒来也习惯了空荡荡的被窝。
今天倏然多了谢则凛,她还有些不适应。
僵硬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后,钟向窈又慢慢放缓力道贴向他的怀抱。
谢则凛眼睑微动。
随后低头将鼻尖抵在她肩窝,簌簌的扑落着呼吸:“醒了?”
“嗯。”钟向窈声音沙哑,“几点了。”
看了眼时间,谢则凛拍拍她的脑袋:“再睡会儿吧,我得走了。”
钟向窈愣怔回头:“你去哪啊?”
“傻了吗。”谢则凛失笑,“还是你想等着家里人都知道,昨晚我留宿了?”
这话一出,钟向窈瞬间清醒过来:“哦对,那你快起来去洗洗。”
谢则凛也没犹豫。
偏头吻了吻她的脸颊,刚坐起身,又想到什么折回去:“我们是和好了吧?”
四目相对,钟向窈看见他眼底的些许迟疑,难忍笑意:“为什么和好?我们又没分手。”
谢则凛轻挑了下眉头,捏捏她的耳垂:“那昨天是谁说……”
“反正不是我。”钟向窈迅速接话,“昨天那人感觉很不懂事呢,我也不喜欢。”
闻言,谢则凛忍俊不禁。
思忖片刻,他看了会儿钟向窈,最终还是握住她的手温声解释:“过去的那些行为,为你带来伤害我真的很抱歉,你可以不原谅我,但你要相信,我只是为了得到你。”
钟向窈咽了咽喉咙,抿唇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一定要知道?”
钟向窈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谢则凛沉了口气,停顿片刻才答:“从明白娃娃亲是什么的时候,我就明白,未来我要娶的人只会是你。”
所以在我还不懂什么是爱的时候。
就已经很喜欢你了。
联想到之前谢则凛坦诚的车祸那件事,钟向窈眼窝一酸,赶紧别开头:“你快去洗漱吧,再晚我大哥就要起床了。”
钟家三兄弟里钟澈的作息最健康。
每天早上陪老爷子锻炼、遛弯的都是他。
可谢则凛感知到钟向窈此时的情绪波动尤为异常,再怎么他也不能此刻抽身离开。
于是重新躺下,把人揽进怀里。
他一言不发,钟向窈却有些慌了,伸手推了两下:“你怎么又躺下了呀。”
“难道我留你一个人难过?”谢则凛的下巴放她头顶,温声道,“再陪陪你。”
“不行啊,要是发现怎么办?”
“发现就发现。”谢则凛停顿了两秒,“大不了被当作采花贼挨顿打,立马结婚。”
听出他语气中的咬牙切齿,钟向窈噗嗤终于笑了起来,翻身面朝他,指尖戳戳他胸肌:“你就这么想跟我结婚啊。”
“不然呢。”谢则凛闭上眼睛,“我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快点长大娶你。”
钟向窈翻了个白眼:“你就胡诌吧。”
谢则凛颤颤笑起:“你说是就是。”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钟向窈犹豫,“要是我在国外谈了对象,你怎么办?”
“我会祝福你。”
这句话令钟向窈心口一颤。
虽然不是多么让人腻味的甜言蜜语,可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直撞她心口。
钟向窈抿唇,正要说话,只听谢则凛又懒懒散散地笑着开玩笑:“趁你们像现在你这么感动的时候,买通杀手剁了他,伺机而入。”
“……”
一腔感动全然消失。
钟向窈眨了两下眼睛,嗤笑了声:“买通杀手,亏你也想得出来。”
“没办法。”谢则凛说,“毕竟我是一个被女朋友怀疑会不会杀掉她对家的男人。”
……
两人又在房间里浪费了点时间,再一抬头,钟向窈睁大了双眼去拍谢则凛。
“完了完了,快八点了。”钟向窈用力推他的肩膀,“赶紧起来。”
谢则凛的唇边染着浅淡的笑,被她推进浴室去洗漱,结束之后,他拎着外套往出走。
钟向窈放轻动作,好似偷情一样。
拽住他的胳膊往楼下走,压低声音:“大哥如果在,我去拖住他,你就赶紧换鞋往出走,千万不要被发现。”
谢则凛任由她拉扯着,不卑不亢地跟在身后缓步下楼。
只是走到一半,他不经意间瞥了眼,忽而看到什么后倏然停顿了下来。
钟向窈皱眉:“怎么了?”
“我感觉不被发现应该不太可能。”谢则凛眼尾裹着笑痕,伸手指了指一楼玄关。
步子一挪,钟向窈顺着看过去,只见钟澈一手抬着咖啡,垂眸盯着那双明显从未见过的黑色皮鞋,表情疑惑。
钟向窈的瞳孔震了震。
钟澈低声问:“家里来人了?”
“怎么会。”一旁的阿姨闻言笑了笑,“家里不就你们几个人,昨天也没见有人来呀。”
钟澈蹙眉:“那这鞋……”
话音落,钟向窈立马回过神,急匆匆地就要拉着谢则凛转身往回走。
不料恰好被抬眸的钟澈瞧见。
他倏然高声喊:“钟向窈?”
动作一僵,她慢慢回头看向楼下,与钟澈的目光直接相撞,而后下一瞬,楼梯口发出踢踢踏踏的动静。
钟叙打着呵欠走了下来。
三个人面面相觑,钟叙顿时睁大了眼睛:“谢则凛?你怎么大清早就在我家。”
钟向窈着急地连连挥手。
可他嗓门实在太高,话音落,楼上楼下回荡着他这道诡异的回音。
谢则凛垂眸看向牵着自己的钟向窈。
她咬牙切齿:“我带他回来的。”
两分钟后,钟澈两兄弟站在沙发跟前,视线来回在他们两人身上打转,疑惑又好奇,隐约间还带着几分对谢则凛的不悦。
钟向窈被盯的喉咙一紧。
反观身侧的谢则凛却面不改色:“昨天时间太晚,我借宿。”
“你睡哪儿的?”钟叙拧眉。
谢则凛一本正经道:“走廊。”
钟向窈:“?”
钟叙和钟澈:“……”
场面一时间有些僵持,过了会儿,钟老爷子从花园回来,瞧见谢则凛时倒没多问,只是愣怔须臾:“阿凛也在这儿啊。”
“是,爷爷。”谢则凛起身。
钟老爷子笑眯眯地摆摆手,打破了眼下紧迫的氛围:“正好一起吃个早饭吧,来陪我下两盘棋,顺便聊聊你们订婚的事。”
闻言,钟向窈手指收紧。
谢则凛捏捏她,应了一声跟过去。
剩下三兄妹瞧着他闲庭信步的模样,钟澈没说话,钟叙轻哼:“幸亏老三不在。”
钟向窈侧眸看向他。
钟叙瞪她一眼:“否则得剥了你的皮。”-
先前的那场矛盾除了傅云意清楚,其余的人都只当两人磨合的不错,两家商定订婚事宜的同时,外头却忽而传开了风言风语。
那夜俱乐部的事最终还是传开。
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越来越多的声音直呼两家要退婚,起因还是钟其淮的那张嘴。
谢则凛倒也没将这事放心上。
五月立夏,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这个月钟向窈行程不多,多数时候都和谢则凛腻歪在一块儿。
时间过得飞快。
一转眼,月底到了谢和黎出狱的日子。
当年那场车祸令谢则凛受伤,对于这位本该喊堂哥的男人,钟向窈半点好感也没有。
只是谢和黎父母双亡,之后大概率还是会回到谢家,免不得要与谢则凛碰面。
出狱那日,钟向窈闲来无事去了谢氏。
她看着工作频频走神的谢则凛,神色略微有些犹豫,指尖摸了摸耳垂。
“盯着我干嘛?”谢则凛停下笔。
钟向窈放下手机走过去,隔着办公桌看他:“那你为什么总是出神啊?”
话音落,谢则凛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钟向窈穿了件白色棉质的小V领长裙,绣着绿色的小雏菊,波浪卷的长发斜斜从肩头滑落下来,锁骨中间坠了颗裸钻项链。
身上带着淡淡的水蜜桃味。
很甜很勾人。
谢则凛的喉结滚了滚,抬手稍稍扯松了点领结反问:“你觉得我是为什么?”
“是因为谢和黎要出狱吗?”钟向窈舔了舔唇角,“听说今晚要给他接风洗尘,你是不是不想见到他。”
谢则凛抬眉,没吭声。
见他这副表情,钟向窈便自认为拿捏住了心理变化,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他跟前:“不想见的话那就回白马巷吧。”
“你陪我?”谢则凛侧头。
钟向窈没怎么犹豫地点了点头。
见状,谢则凛轻笑了声。
钟向窈再接再厉:“但他毕竟姓谢,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不想见的话咱们主动避开,反正不是已经商谈婚事了吗。”
说到这,她的脸颊泛起春色。
抿了抿唇角,在谢则凛的目光中勾了下他的领口,凑近小声道:“就有自己的家了。”
馥郁的清香幽幽蹿进鼻息。
谢则凛的喉咙有些干,听着她在耳边止不住的碎碎念,终是没忍住拽住了她手腕。
钟向窈话音一顿,低头去看。
而后他不轻不重地带了一下力道,钟向窈脚下不稳,直接侧身坐进了谢则凛怀里。
“你、你干什么啊?”
谢则凛靠近她脖颈发梢,蹭了两下,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来见我弄这么香做什么。”
钟向窈一噎,迟疑道:“嗯?香吗?”
她下意识举起手腕嗅了嗅,红唇蹭过皮肤,画面看得人后腰一紧。
可惜钟向窈毫无所觉,还扭头看他:“我走之前就喷了点儿香水,你是不是闻——”炙热的吻落在她的皮肤上。
钟向窈的指尖倏然收力,整个人僵硬地绷直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而后她听见谢则凛呼吸发紧,在耳边咬牙切齿道:“还好意思问我怎么走神。”
“……”
“钟向窈,你是上天安排来克我的吧。”
第39章
五月底,燥热的初夏在一场细雨后,令江北的气温得到短暂的凉爽。
宋家的集团酒会被安排在月末。
城南郊区的城堡庄园中,经过红毯与长廊,酒会现场纸醉金迷,穿着各色高定礼服的千金们穿梭在人群中。
不时的有人四处打量几眼,没有看到想见的人之后,又扭过头小声与旁边的人议论。
“今天钟向窈没来啊?”
“这种场合她怎么会不来,但也说不准,最近不说要跟谢家解除婚约吗。”
“也是哦。”
“我要是她的话,肯定都跑出国了。”
“你哪儿有人家好命,你家能有钟家那么牛逼?顶头三个哥哥,未婚夫还是谢则凛。”
“前未婚夫才对吧。”
一阵熙熙攘攘的笑声传开。
傅云意今晚是跟姑姑一起到场的,正抬着酒杯四处找人,不料闯进了这段对话。
脚步停顿,她站在几人身后轻嗤了声:“你又知道人家两个要解除婚约了?”
“难道你不知道?”有人回头,“你跟钟向窈关系这么亲近,她没告诉你吗?”
看着对方揶揄的表情,傅云意只觉得无语到极致,这群没脑子的富家千金。
难道她们知道的自己会不知道吗?
傅云意没接这话,只扯了扯唇角反问:“你这么清楚,她亲口告诉你了?”
那人一噎,好半晌没说话。
傅云意轻轻一笑,而后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面色一凝,头也没回的就走。
钟其淮欸了声:“你跑什么。”
瞧见一男一女走远,刚刚被傅云意怼的没法开口的女人才不屑收回眼:“伤风败俗!”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喧哗声。
一众人偏头看去,只见钟向窈挽着钟叙缓缓走进内场,她穿着一件丝绒面的黑色礼服,领口盘扣是指尖大的珍珠,镂空肩头下接壤着两只薄纱袖口。
“她果然没有跟谢则凛一起。”
“我就说吧,这两人肯定是退婚了。”
钟谢两家多年世交,婚约一事虽从未宣之于口,却是江北上流世家中人尽皆知的事。
多少人艳羡钟向窈能嫁给谢则凛,又有无数人满腔酸味的认为谢则凛配不上钟向窈。
于是这谣言刚一传出,就不要命似的四面八方散开,甚至在此时看到钟向窈没有跟谢则凛一同出席,而传的更甚。
这些话钟叙多少听了一耳朵,见打量他们的视线逐渐散去,压低声音问:“你们俩什么情况,不会又吵架了吧?”
“又?”钟向窈皱眉,“我跟他可从来不吵架的,我们比大哥大嫂还恩爱。”
闻言,钟叙扭头扫视她:“你没事吧?”
钟向窈疑惑:“什么?”
“前段时间的事儿你以为我不知道?”钟叙收回眼,“恩爱个屁。”
钟向窈抿了下唇:“钟其淮告诉你的?”
“嗯哼。”
“这个叛徒!”
钟叙扬起唇角笑了笑:“没吵架就成,赶紧把这谣言散了,回头传进你爸妈耳朵里头,又得上赶着让你出国了。”
之前钟白槐当着谢老爷子的面一番话被驳回之后,没过多久,瑞士那边的工作室突然发生意外,夫妻俩双双离开。
按照钟其淮说的,恐怕近两年都不会回国,这对钟向窈而言倒是好事。
闻言,钟向窈不甚在意地嗯了声。
她随着钟叙去宋家长辈处过了个脸,而后便与他分开,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余光瞥过一旁悄声细语忍不住侧目打量她的一堆人,钟向窈撇嘴,翻出手机,乍眼就看到了傅云意发来的消息。
傅云意:【我真的会谢,你三哥能从我身边死开点儿吗?缠着我干嘛啊……】
傅云意:【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跟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是吗?】
钟向窈看的想笑,略动指尖,直接给她回复了个问号。
钟向窈:【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傅云意:【男女之间,你觉得除了正常关系外,还有什么关系。】
傅云意:【黄豆脸红.jpg】
钟向窈:【你这么牛逼,包.养他了啊】
傅云意:【不愧是我的好姐妹!】
傅云意:【但包养谈不上,只能说是成年人的各取所需吧,不过说实话,你哥技术是真的好,呜呜幸福……】
一字不落地读到最后,钟向窈倏然耳根变得滚烫,瞪大眼睛反扣住手机。
四处看了一圈,这才放下心。
钟向窈:【你别这样open。】
傅云意:【不是吧,你俩都快订婚了,还没跟那谁试试这种快乐吗?】
看到这里,钟向窈的思绪缥缈。
脑间的画面抑制不住地回到那天在卧室,亲了会儿之后,谢则凛很明显有了反应。
但他始终很克制,不越雷池一步。
钟向窈从来没经历过那些,有点儿紧张,手指颤颤巍巍地扶住他胳膊,红着脸凑近小声说:“我有点难受。”
具体是哪难受,她也说不上。
直到夜风撩起半开窗边的那截薄纱,月亮悄悄陷入云层里,弯弯的月牙就像他的指尖,被浅薄的云压得模糊泛白。
一道电闪雷鸣。
月亮彻底被埋在了那片云中,冷风袭来,呼吸好似在风中摇曳的树叶般抖动。
片刻后,月亮又重新钻出云朵。
拉扯出水光锃亮的雾气,衬的更亮了些。
回过那股劲儿,钟向窈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而此时再回想,她莫名觉得羞耻。
明明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但碍于躺在那张从小长到大的床上,钟向窈一想起,就觉得脚趾抓地。
她咬住玫瑰色的下唇,给傅云意回过去了很长一段感叹号。
傅云意:【不是吧!】
傅云意:【谢则凛是不是不行啊。】
钟向窈:“……”
正打算让她不要口出狂言,一道高跟鞋声忽远忽近,而后一双雾面鞋尖出现在视野。
钟向窈掀起眼皮。
只见谢枝忆脸色不自然地站在一旁。
两人面面相觑,四目相对。
察觉到旁边递来的视线,钟向窈把手机往怀里扣了扣,抿唇犹豫:“干什么?”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谢枝忆的声音紧巴巴的,“干嘛不去找我哥。”
钟向窈眼神疑惑:“我不能一个人吗?”
“我没说。”谢枝忆赶紧反驳,停了两秒坐到她对面,“他们最近说你们要解除婚约,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闻言,钟向窈似笑非笑:“你之前不一直都觉得我跟他肯定不会结婚的吗,现在知道这个消息,不应该很开心。”
“那时候我不懂事。”谢枝忆拧过头,“之前有得罪你,我跟你道歉。”
这段时间钟向窈很少与她打照面。
突然见谢枝忆变成这样,钟向窈神色讶异,眉头不住地上挑:“你被夺舍了吗?”
“……”
调侃过后,钟向窈还是没再继续逗她,低垂下眼摆弄着手机:“说吧。”
谢枝忆:“啊?”
“找我到底什么事儿。”钟向窈随手划拉着屏幕,“要是专门道歉的话那就免了。”
之前谢枝忆的那番话的确伤害到了她,但已经过了这么久,钟向窈不想再计较。
彼时的情绪早就消失不见。
掀起眼皮扫过她,钟向窈挑了挑唇角:“半分钟内要是不说话,可就没机会了。”
“我、我其实就是想让你帮我在三哥面前讲讲好话,我都改了……”谢枝忆的手指局促地揪着裙角,“让他别再跟我生气了。”
自从那次谢则凛撂下狠话后,他依旧还是会帮她收拾烂摊子,在长辈面前一如往常,可跟谢枝忆的交流却屈指可数。
她虽然畏惧谢则凛,但也很喜欢他。
比喜欢其他几个哥哥还要喜欢。
时至今日,谢枝忆刚刚在休息室不经意撞见谢则凛,听见他跟朋友说起钟向窈。
那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温柔。
谢则凛是真的爱她。
认知到这点,谢枝忆的心口像是被利刃拉开了一条伤口,这些天她只觉得自己难过,可是钟向窈在被她中伤的时候,谢则凛看到她掉眼泪会不会更难过。
或许是爱屋及乌。
迟来的悔意深深地吞噬了谢枝忆。
下一秒,谢则凛的目光扫过她。
眼底的冷淡让她站不住。
谢枝忆抠着指甲,眼神殷切地看着面前这张漂亮的脸:“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
钟向窈的眼睫细细颤抖了一瞬。
品出谢枝忆话语中的歉疚,心口仿若被猫爪子挠了一道,又胀又紧。
指尖摁住息屏键,钟向窈吐了口气。
“我原谅你。”她站起身,“但谢则凛那边你也不用奢求我能帮你说什么好话。”
谢枝忆茫然无措地盯着她。
咳了一声,钟向窈的声音紧巴巴地道:“但我会把今天的话转告给他。”
她没有跟谢枝忆单独相处的经历,说不上话的难受遍席全身,只想快点离开。
谁知走到一半,谢枝忆忽然提醒她:“我三哥在东间的休息室。”
钟向窈瞪她:“谁说我要找他!”
说完,她快步走远。
谢枝忆脸颊红红的站在原地傻笑。
一旁始终盯着她们俩看的几个女生见状,走过来试图探话:“枝枝,你刚刚跟钟向窈说什么了啊,怎么她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还好吧……”谢枝忆看着钟向窈逐渐远离的背影,心不在焉地回应。
几人一心想吃上第一口瓜,直接问:“听说他们取消婚约啦,你是不是很开心?”
“……”
谢枝忆冷不丁一个激灵,侧眸凌厉地盯着刚刚问话的女生指责:“你跟你男朋友分手,我哥跟她都不会取消婚约,别胡说八道。”
忽然想到什么,谢枝忆脚步一顿,回头指着她们凶巴巴地威胁:“还有,钟向窈马上就是我嫂子了,以后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
见她走远,被凶住的女生才咽了咽口水:“她什么时候跟钟向窈这么要好了?”
“我不知道啊。”
“那看来真的被夺舍了。”-
钟向窈远离主会场后,穿过右手边的长廊,漫无目的地溜达。
脑间回想着谢枝忆的那些话,走着走着,不自知地就来到了东间休息室。
这边区域较为隐秘,知道谢则凛喜静,是宋家专门辟出来给他休息的地方。
走廊两侧挂着山水画与摄影集。
暗红色的印花墙纸让光线降了一个度,钟向窈慢慢走着,只觉得周围都静了下来。
忽然间,一道灼热的目光出现在身后。
钟向窈下意识回头,恰好撞进谢则凛含着笑意的眼底,她眸间一亮,踩着高跟鞋就要往他跟前跑过去。
谢则凛眉梢微动:“慢点。”
“好想你呀。”钟向窈拎着裙摆,面上清甜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谁知话音刚落,高跟鞋就勾到地毯,钟向窈朝前摔了下去,脚踝侧过。
好在两人间只剩下两步远。
谢则凛一把扶住她,右腿传来阵阵酸痛。
“嘶——”听见她轻呼,谢则凛蹙眉低头去看:“哪儿受伤了?脚扭到了吗?”
钟向窈双手扶住他的小臂,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嗯了声:“小腿有点儿疼。”
“你靠着墙别动,我看看。”
谢则凛提了下裤腿,弯腰蹲了下去,指腹抵着她的脚踝轻轻按了两下,“这里吗?”
尖锐的痛意袭来。
钟向窈拧着眉头缩了下脚。
不料被谢则凛一把抓住,摘下高跟鞋,将脚底压在自己的膝盖上:“踩稳了。”
“你干嘛呀。”钟向窈左右看了看,随后不自在地往回收脚,“脏。”
闻言,谢则凛失笑:“公主不洗脚吗?”
“你胡说八道!”钟向窈登时睁大眼睛,“你才不洗脚,你全家都不洗脚。”
谢则凛的手指轻柔地捏着她的脚踝,唇边翘着浅淡的弧度:“那为什么觉得脏。”
“我不好意思……”
“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谢则凛稍稍侧过头,垂眸缓慢地给她缓解酸疼,“该你不好意思的时候,我看你还挺享受。”
这话猛然将钟向窈的思绪再度拉扯回刚刚重温过的那个画面。
尴尬与社死一瞬间窜上脑海。
她唰地缩回脚。
谁知谢则凛一把按住:“别乱动。”
见他居然面不改色,钟向窈自暴自弃似的,抿唇扭头,最后又将脚尖往他手心送了送:“我小腿肚也难受呢。”
谢则凛任劳任怨地上移手指。
还没用力,就听见钟向窈在头顶闷哼,娇气地指责他:“揉轻点儿,我疼呢。”
“……”
闻声,谢则凛掀起眼皮。
两人一站一蹲着,四目相对,缠绵交汇的眼神间仿若有绵绵情丝在拉扯。
过了两秒,钟向窈不自然地撇嘴。
谢则凛看出她的意思,认命地笑了一声,放轻力道重新覆上她小腿肌肉。
“遵命,小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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