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听到这话,钟向窈的表情很明显地愣怔了好几秒,似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眉心微蹙着:“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真忘了?”谢则凛抬眉。
钟向窈神色疑惑:“忘了什么?几年前你是指的什么时候啊?”
打量过钟向窈的模样,确定她是真的忘了之后,谢则凛移开眼:“没什么。”
“真的很讨厌你们这样。”闻言,钟向窈顿时有点生气,“问的时候说没什么,不说后来又讲我什么都不知道。”
钟向窈突然翻脸,谢则凛怔了怔。
说完,她表情一变转身就走:“好像我就得必须什么都记得一样。”
倏然间,手腕被谢则凛一把拉住,她怔了两下没有挣脱,保持着背对的姿势站立着。
瞧见她固执的后脑勺,谢则凛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行不行。”
钟向窈没吭声。
谢则凛轻轻拽了下她的腕子:“别生气。”
心底那抹“他是不是喜欢我”的念头变得愈发深重,钟向窈的眼神略显微妙。
沉默片刻,她轻声喊:“谢则凛。”
“什么?”
“你是不是喜……”
话还没说完,等了很久还不见钟向窈回来的傅云意在不远处试探地喊:“西西?”
钟向窈的声音瞬间卡住,抿了抿唇,犹犹豫豫地抽回手,故作傲娇道:“你现在说了我也不想听,下次再说吧。”
“原来不是专门找我的啊。”
钟向窈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回过头,抿着唇角小声说:“我陪小意来试镜的。”
谢则凛垂着眼睑,看着她很轻地笑了一声:“嗯,那你去吧。”
“你干嘛看着我笑啊。”钟向窈把他刚牵过的那只手背到身后,无意识地蹭了蹭,“感觉我很好笑似的。”
说完,不等谢则凛再回应。
钟向窈转身,朝傅云意快步走过去。
盯着她纤瘦的背影,谢则凛的上半身往后靠去,眼底染上几分浅淡的溺意。
三年前他在波兰参加朋友酒店周年庆,接到钟叙电话时,被告知钟向窈在酒吧走失。
这些年她每次出国演出,身边跟着的除了经纪团队与安保人员,还有钟家安排的保镖。
那晚她避开了所有人,唯独没能避开暗中保护她的眼线,得知人走丢,钟叙立马联络了在这边的谢则凛。
距离当时已经过去太久,是怎么找到钟向窈的,谢则凛其实记不太清了。
唯独只记得,在车内看到她穿着单薄的晚礼服坐在路边,按着手腕出神的时候,心里那抹快要压制不住的戾气,顿时被平息了。
后来谢则凛有打探过那晚的情况。
得知在演出之前,钟向窈接到来自她父亲钟白槐的电话,情绪就变得失控,再之后,或许也有与徐初霓裴霁的因素。
但谢则凛没有再多问。
他算不上是一个慷慨大度的男人,同样也做不到,去听自己在意的人是怎么为别的男人争风吃醋的。
思及此,谢则凛眼底的情愫淡了几分。
等到钟向窈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拉上门,单手抄进口袋准备下楼。
视线不经意偏转,余光瞥过一道身影。
谢则凛的脚步稍微顿了下。
原本以为这只是他的偶尔眼花,可没想到,当晚凌晨偷拍就爬上了热搜。
#小提琴家幽会神秘男子#也上了热搜。
钟向窈这么多年来,除了在演出时,公司与经纪团队会特别留意微博动向,其余时候她都极为省心,根本不给营销号留下把柄。
所以这次看到热搜都惊了一跳。
词条中还贴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钟向窈仰头望着对方笑,另一张是年轻男人伸手,去摘他外套流苏的修长手指。
动作亲密,渲染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这什么时候偷拍的?”
听见徐烈追问,钟向窈靠在沙发上懒懒散散地回应:“就昨天陪小意试镜,后来遇上谢则凛了,打了个招呼而已。”
“是小谢总啊?”徐烈满腔担忧瞬间消散,随即皱眉指责,“我说这些营销号真的是吃饱了没事干,怎么就神秘男子了。”
钟向窈单手托腮,闻言笑起:“这可不就是神秘男子吗。”
徐烈问:“那要撤热度吗?”
“等等谢氏那边怎么说吧。”钟向窈晃了晃交叠的脚,“没做亏心事我又不怕。”
徐烈觉得也是这个理,点点头:“你这话说的的确没错,也不能让小谢总觉得咱们迫不及待地想撇清关系。”
听到这话,钟向窈的神情变得些许微妙:“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太对劲呢。”
“?”
对上徐烈那双眼,钟向窈琢磨了下:“之前也是你叫我跟谢则凛谈恋爱的吧?”
徐烈的表情顿时不自在起来。
钟向窈似笑非笑:“所以你收了我家里人多少好处啊,这么帮他们劝我。”
“什么叫收人家好处!”徐烈不满,“我那不过就是觉得你也不能跟家里硬扛着。”
钟向窈盯着他没有吭声。
见她不搭话,徐烈赶紧坐过来解释:“真没有什么好处,就是你哥跟我交代了几句,让我旁敲侧击引导一下。”
钟向窈不可置信:“还有我哥的事儿呢?”
“是啊。”徐烈一脸冤枉,“不然你以为我干嘛管你的私事,咱俩当初就说好了,只要不是道德败坏的个人行为我一律不干涉的。”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毫不知情的钟叙提步进来,拧眉盯着徐烈问:“热搜还没让人去撤?都挂一宿了。”
瞥见钟向窈的表情,徐烈给钟叙眼神示意,他扭头看过去:“怎么了囡囡。”
“听说我的好哥哥跟经纪人往来密切啊。”钟向窈调侃。
钟叙不明就里:“什么往来?”
“你让徐哥劝我跟谢则凛谈恋爱啊?”钟向窈反问,“还挺聪明的嘛。”
被发现了钟叙也不生气,摆摆手:“那我也不是没办法,爷爷安排的啊。”
“你就把什么都安在爷爷头上吧。”钟向窈站起身,“懒得理你。”
钟叙拽住她的手:“干嘛去?”
脚步微顿,钟向窈笑眯眯地垂眼看他,而后很轻地拨开钟叙:“去找嫂子说你的坏话,让她别嫁给你。”
一说完,她便机智的往旁边闪开,躲避掉钟叙的手之后往门口走去。
直到已经行至电梯门口,都还能听得见钟叙在办公室里的骂骂咧咧。
钟向窈唇边染上笑意,翻出手机。
刚点亮屏幕,手机就弹出一则通话。
是谢则凛秘书打来的。
钟向窈一边走进电梯,一边接通电话:“彭秘书?你联系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对的钟小姐。”彭畅声音很低,“先生这会儿有点生气,您能不能过来一趟。”
要她过去?
钟向窈的表情明显诧异:“出什么事了?我过去也不一定能有用呀。”
况且就谢则凛那样的性子,在还没有动心之前,钟向窈都害怕呢。
闻言,彭畅咳了声:“是因为您的事。”
“我的事?”钟向窈思绪活络,“是今天这个热搜吗?”
“是的。”
坐上车,钟向窈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跟司机说了具体位置,她靠坐在后排心不在焉地翻开微博,点进词条看实时。
想到彭畅说谢则凛生气的事。
钟向窈有点不在状态,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评论区,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对话。
直到看见——【一看这男人就很有钱啊,所以她最近这么多热搜,其实是金主下场了呗。】
【钟向窈的背景居然还需要被包.养吗?】
【说不准就喜欢刺激呢。】
钟向窈的眉心很轻地蹙了下。
一瞬间,似乎理解到了谢则凛因为今天的事儿而生气的地方。
其实身处这个圈子,只要有粉丝,就不会缺少撕逼造谣这种事情。
钟向窈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谢则凛不会,他的眼里只有工作,这样的圈子距离他的生活很远。
思及此,钟向窈很轻地抿了下唇。
等到了谢氏公司,发现彭畅已经在门口焦灼的来回踱步了。
钟向窈拢了下外套快步走近。
“钟小姐。”彭畅满面愁容地松了口气,“您可算是来了,先生刚结束会议。”
在跟着他往里走的过程里,钟向窈不忘反问道:“你就知道我来会有作用?”
彭畅按下电梯:“但总归比我有用。”
这话顿时取悦了钟向窈。
虽说不太明白为什么彭畅会在这个时候来寻求她的帮助,但对于钟向窈来说,这举动无异于是被对方的人间接性承认。
钟向窈被彭畅送到门口。
等他离开,钟向窈才敲了两下门。
办公室的门半掩着,能听见里面传出哗啦的翻文件声音,似乎是真的有些躁郁。
等不到回应,钟向窈又敲了敲门。
她听见谢则凛很轻地啧了声,而后冷声道:“看不见门没关?”
钟向窈弯了弯眼睛:“看不见。”
“……”
里面的动静渐渐变弱,钟向窈扶着门框探出脑袋,含笑的视线落在办公桌后的男人身上,眨了眨眼睫:“等你来接我呢。”
“你怎么来了?”谢则凛面上闪过诧异。
钟向窈推开门自顾自地往里走:“看到热搜想到你了呗,过来看看那位神秘男子。”
闻言,谢则凛放下钢笔。
身型往后靠去,抬手松了松领结:“不是彭秘书联络你过来的?”
“当然不是了。”
钟向窈丝毫没出卖彭畅,绕过办公桌走到他跟前:“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工作的样子。”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眸间亮晶晶的。
谢则凛盯着她看了会儿,内心那股极度不适的烦躁退却,散漫地勾起唇角:“上次来捉奸不已经见过了?”
“上次是上次。”钟向窈弯腰,双手托着脸眨眨眼睫,“这次是来看看,某些人有没有因为那些恶臭发言而不开心。”
四目相对,谢则凛几乎立马反应过来。
对上钟向窈潋滟的眼,他的喉结轻轻上下滚动了两下,指尖抵着骨节细细摩擦。
“你就——”“叮铃——”一道内线电话倏然接入,打断了谢则凛的后半句话,他微微拧眉的按下接通。
彭畅的声音明显发紧,硬着头皮道:“杭成钟总到了,说有事情过来一趟。”
听到是钟叙,钟向窈立马站直了。
谢则凛睨她一眼:“什么事?”
“具体没有多说。”彭畅犹豫了两秒,“只告诉我,顺路过来给人找麻烦。”
钟向窈的面色立时变化。
思及离开杭成时,在钟叙面前的大放厥词,一时间禁不住就往自己身上想。
见谢则凛即将接话,她一把抓住他手腕,眼巴巴地摇头,无声道:“别别别让他来!”
掌心与手腕皮肤相贴,一股似有若无的酥麻刺激感袭来,谢则凛眼皮一跳。
目光胶在她脸上,很快扬了下唇,淡淡道:“那就请钟总直接来我办公室吧。”
钟向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挂断电话,不等他再说些什么,钟向窈就气急指责:“我都跟你暗示了呀!”
“你怕他做什么?”
想到一会儿或许又要当着谢则凛的面,被钟叙各种教训,就忍不住想打个地洞钻进去。
她压根没有心情去回应这问题。
见钟向窈的视线左右环视,仿佛在找能藏身的地方,谢则凛表情微变。
她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在搞地下情。
到嘴边的话还没出口,就察觉到钟向窈的眼落在了他身上。
谢则凛眉头轻挑:“看我干什么?”
“你说……”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彭畅与钟叙的声音马上就要到门口。
下一秒,门锁被下压的瞬间,钟向窈立马闭上嘴,几乎眼疾手快地,扶住谢则凛的椅子扶手,屈身直接钻进了他的办公桌下。
“……”
这举动来的意料之外,谢则凛甚至来不及反应,目光下移,直直与半蹲在跟前,双手合十向他告饶的钟向窈对视。
鼻尖那股清甜香水味萦绕着。
谢则凛表情凝滞。
第22章
“欸谢则凛,听说我妹过来了?”
听到钟叙的声音,谢则凛僵着手指抬起头,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看过去,神色怔忡。
“你……这什么表情?”难得见谢则凛露出这样的表情,钟叙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谢则凛的喉结微微滚动:“有事?”
“我来问问你俩绯闻那事儿。”钟叙迟疑片刻,“但好像我来的不是时候?”
闻言,谢则凛很快整理好情绪:“没有,我也是刚刚才看到那条热搜。”
“噢。”钟叙环视一周,“不说那小兔崽子过来了吗?怎么不见人。”
谢则凛的脚没忍住动了下。
裤腿擦过钟向窈的指尖,她低垂下眼,盯着面前毫无褶皱与灰尘的布料与鞋尖。
而后听见谢则凛道:“你来之前刚离开。怎么了,你好像找她有什么事情?”
“也没事儿。”钟叙大大咧咧的走到沙发边坐下,“就是逗逗她。”
钟向窈抬头,猝不及防地撞入谢则凛的那双眼睛里,她轻轻眨了下眼睛,歪头一笑。
等到他收回眼之后,钟向窈才悄悄的翻了个小白眼,就因为钟叙莫名其妙的一时兴起,她现在可真是遭罪了。
回头看了看不太宽敞的办公桌。
钟向窈小心翼翼地挪脚,试图能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耳边钟叙的说话声还在继续。
钟向窈压根没心情去听他究竟说了什么,脑海早已被酸胀的小腿挤压。
抿了抿唇,眼看着右腿就要挪动到前面来的时候,左脚倏然抽痛一瞬。
钟向窈吃痛闭眼,身子不受控地往前。
就在发顶擦过桌底顶板,整个人即将倾身朝谢则凛怀里扑去的时候。
额前倏然垫上一只手。
力道不轻不重,稳稳按住她的额头。
下一瞬,那只手缓慢抚上钟向窈的侧脸,轻轻用力,迫使她退回去,低头趴在膝盖上。
“维利那边的流程你该最清楚,原本效率就低,的确没办法要求高效。”说着话,谢则凛缓慢垂眼,“不过你要想换合作方,我这边倒是有个推荐的。”
钟向窈的左脸垫在他膝头,余光轻瞥,正好与谢则凛垂下的视线相交。
男人眼底情绪微妙,抬了抬眉。
钟向窈忽然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她极轻地蹭了下。
察觉到对方腕口发僵。
钟向窈扬起唇角,笑的眉眼漂亮的好似小月牙一般,狡黠又灵动。
活脱脱的像个会吃人的妖精。
看见她的笑,谢则凛眼皮微动。
一时间甚至难以做出反应。
谢则凛垂下眼睑的时间过长,钟叙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说了几句话都不见人应答时,他突然皱眉站起身。
“不是你在看什么?”钟叙纳闷走近,“偷着在桌子底下给谁发消息呢。”
听到脚步声,钟向窈吓得立马往回缩。
扣在谢则凛腕子上的手也收紧,一时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在他脚边瑟瑟发抖。
谢则凛瞬间回过神,冷淡抬眸,扫向钟叙的同时扬了扬下巴:“站那儿别过来。”
“?”
对上他疑惑的眼,谢则凛喉结微动:“我只是在思考一件事。”
钟叙立在原地:“什么?”
“如果就着这次的热搜,我跟钟向窈直接订婚的话会不会好一点。”谢则凛淡声道。
钟向窈一惊。
闻声,钟叙慢慢踱步回了沙发边,仔细思考了几分钟这个提议:“的确是已经有人扒到你身上了,所以你是想顺水推舟?”
“没错。”谢则凛指腹轻蹭,“这个样子,网络上的那些流言蜚语会少很多。”
这倒的确是个好办法。
只是钟叙转念一想:“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跟你商量怎么压热搜的啊,况且你俩订婚,还得看囡囡愿不愿意呢。”
“这也是。”谢则凛再度垂眼,目光凝滞在钟向窈的脸上,似笑非笑,“就是不知道这么突然,她会不会同意。”
“……”
钟向窈的眼皮一跳,立马移开视线。
盯着她发红的耳根看了会儿,谢则凛莫名觉得钟叙此时有点碍眼。
又附和了几句,而后拧眉反问:“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干什么?”钟叙被这话问的一脸茫然,“我现在在你这里都不能多待会儿了?”
谢则凛的指尖敲敲桌面:“我要工作。”
“过河拆桥!”钟叙指责他,“你是忘记我怎么在囡囡面前给你说好话了吗?得亏的是我,不然要小淮准备给你带沟里去。”
不知道他怎么扯着扯着就到了这里。
谢则凛抬手压了压眉心,上半身往后倚:“或者晚点再约也可以。”
钟叙懒得再理他,起身道了别离开。
走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折返回来说:“但你要真觉得现在订婚不错,可得让谢爷爷上门跟老爷子谈,咱们说了不算。”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
等了一阵子,确定他不会再回来,谢则凛带着椅子往后滑去,让开位置给钟向窈。
她拖着大衣钻出来,背对谢则凛整理衣服,这场面看上去,莫名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或许是因为谢则凛随口一句提议,导致此时没了钟叙,办公室内一片安静。
钟向窈清了清喉咙,停下故作忙碌的手。
“刚才那句话,你真是那样想的?”她撑着桌子低眼看着谢则凛的脸。
谢则凛抬眉:“你指的是哪句?”
瞧见他一本正经的追问模样,钟向窈在心里嗔了一句,犹豫抿唇:“就是订婚。”
两人的婚约算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过往钟向窈虽然提过,但谢则凛始终秉持着不回应不表态,以至于她始终没有办法看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只是眼下他倏然提及订婚。
钟向窈忍不住动了心思。
见谢则凛意味不明的视线胶在她脸上,钟向窈抠了抠指尖,往前走了两步,弯腰凑近:“你刚刚跟哥哥的意思,是愿意订婚的吗?”
她双手撑着下颌,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纯欲而又不自知的模样实在勾人。
谢则凛不动声色地抬手拽了下领结,嗓音带着调侃的反问:“为什么不愿意?”
“我觉得你应该不是那种,会愿意接受被安排婚姻的人。”钟向窈如实相告,“其实我之前也很讨厌这样的行为,但是现在……”
瞄了眼谢则凛,钟向窈垂下眼睫。
“现在怎么?”
“就是现在觉得吧,”钟向窈忸怩停顿,牙齿咬着下唇,含糊回应,“觉得如果被安排的另一半是你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有些话只要开头说出了口,后面的就显得不再那么艰难了。
钟向窈看向愣怔的不太明显的谢则凛,笑容娇憨地问:“你想不想跟我试试看啊?”
第23章
“你想不想跟我试试看啊?”
这句话掷地有声,而钟向窈的脸上,也明显没有半点不情愿的表情。
谢则凛稍顿:“这是在给我表白?”
“嗯……”钟向窈低下头,发丝从肩头滑落至胸前,她舔了舔唇,“也不是表白。”
“那你是什么意思?”
思索片刻,钟向窈揪住那缕头发缠绕指尖:“我只是跟你表个态度。”
谢则凛讶异抬眉:“表态?”
钟向窈乖乖地点点头,眨了眨眼睛:“之前我有因为咱们的婚约而刻意疏远你,那时候真的很不喜欢当成玩意的被指使,但跟你接触这么久,我的主观意识有了一些改变。”
“就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四目相对,谢则凛的神色浮现出波澜。
尽管只有很浅淡的一缕闪过,但还是被钟向窈敏锐地留意到。
谢则凛沉默须臾,运转的大脑倏然停滞在很久前的某个问题上面。
他沉了口气,语调似真似假:“之前你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现在清楚了吗?”
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可偏偏钟向窈猛地就会意到了他想问的那个很微妙的节点。
因为淼淼曾在她耳边念过一句话——“我喜欢的样子,是每一个你的样子,所以本质上我只喜欢你。”
彼时钟向窈吐槽她非主流。
可现在却觉得,这句话竟这样动听。
咽了咽喉咙,钟向窈的脑间又很突兀地想到之前傅云意说过的那句话。
或许谢则凛一直都是喜欢她的呢?
此刻氛围正好,要问吗?
这个念头乍然窜出,钟向窈嘴唇翕动,为着保守起见仍是喊了他过去的称呼:“小叔,你是不是喜欢我很久了啊?”
闻言,谢则凛的眉头很轻地抬了下。
他正准备开口的时候,钟向窈放在桌子边角的手机嗡的震动起来。
两人的思绪被转移。
钟向窈偏头去看,谢则凛也分去一丝余光。
电话铃声是一小截英文歌曲,很温柔的男低音,其间混杂着钢琴与小提琴二重奏。
这个铃声……
钟向窈的后背倏然发麻,意识已经比视线更快一步的反应过来打电话的人是谁。
“等——别看!”
钟向窈想到什么,忽然如惊弓之鸟般去捂谢则凛的眼,身子猛然朝前,脚步没刹住,意料之外地扑进了谢则凛的怀里。
而她的右手堪堪按住对方的唇。
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硬,谢则凛将眼从屏幕跳动的两个字名字上慢慢收回来。
意味不明的视线垂落在钟向窈脸上。
她的笑容像在哭一样。
然而铃声还在响。
钟向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伸出左手反向撑住桌沿试图起身:“我去接电话……”
身子刚刚直起来。
不料下一秒,谢则凛的手掌突然上移,扣住她的腰肢狠狠一按,将人重新压进怀里。
两人间的距离更近了。
鼻息交错,钟向窈的额角与他下颌蹭过,一抬头,只见对方的喉结近在咫尺。
紧接着,掌心传来一阵温热。
谢则凛缓慢开口,声音是被捂住后的沉闷:“裴霁是谁?”
“他是我国外……”
“啊。”谢则凛应了一声,“原来就是那个跟你青梅竹马,一起去欧美留学,被称为古典界双子星的裴霁啊。”
这话简直阴阳怪气的厉害。
钟向窈此时觉得心虚,不敢吭声的模样落在谢则凛眼中,愈发叫他不痛快。
掌心稍稍用了点力,隔着大衣与里面的薄纱长裙,指尖轻佻又不正经地在腰线处不轻不重地摩擦着,动作暧昧。
“怎么不说话?”谢则凛调侃,呼吸吐在她的手心,“不过我要是你,前一秒才与人表明心意,后一秒就接到Mr. Right的电话,此时此刻应该也是很心虚的吧。”
这人怎么没完没了。
不过就是之前随口说的到现在还记着,果然男人都是小心眼子。
思绪翻转,钟向窈的姿势全靠按在谢则凛嘴上的那只手维持,可被呼吸洒落的发麻。
她抿了下唇自说自话:“我说什么呀!我跟裴霁就是普通的合作伙伴,你干嘛计较,我……不对,你这次总是吃醋了吧?”
话锋一转,钟向窈直直戳向不对劲处。
手机铃声在不知不觉间停下,而谢则凛的呼吸仍旧温热的扑向她。
后腰的酥麻感也如影随形的。
钟向窈实在难以招架,只是这次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于是直接抬头看他:“是吗?”
“我承认吃醋能怎么样?”
钟向窈胡言乱语,挑了挑眉:“裴霁年底在江北有演出,今天打电话应该是通知我去接他的。但你承认吃醋,我可以为了你不去。”
“……”
“怎么样?”
这个条件的确很诱惑人。
但钟向窈知道,以谢则凛这样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况且她也没打算去接谁,毕竟两人在几年前就已经断了联络。
跟他这样说,不过是想逗逗他罢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谢则凛也如钟向窈料想的那样没有开口。
心里虽有些失落,但钟向窈并不喜欢强求别人,叹了口气,撑着桌子站起身。
距离拉远,也远离了彼此的温热气息。
钟向窈拿过手机翻了翻微信,一边看未读消息一边说:“好啦好啦,我不逗你了。”
“嗯。”谢则凛应。
钟向窈翻了个白眼:“我要回家了,不打扰你工作啦,下次见。”
合上手机,钟向窈没再多看谢则凛,拢了下外套打算离开办公室。
只是脚峰刚转了个弯,指尖被握住。
钟向窈停下,听见谢则凛在身后说:“刚刚嗯的意思,是我在吃醋。”
“……”
眼底划过一抹不可置信。
钟向窈猝然回身,就见谢则凛别过脸,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与俊朗轮廓。
“你再说一遍?”
“是吃醋。”谢则凛懒懒地掀了下眼皮,用力捏了下她的指尖,“所以别去见他。”
钟向窈惊讶了一瞬。
眼睫轻颤,染着笑意的眸光落在他脸上,忽然间,大拇指压住谢则凛的指背。
他同样抬眼向她看过来。
钟向窈忍不住歪头笑了笑,得意的仿佛是偷吃糖果成功的小朋友,跟做暗号似的,指腹碾过他的指甲:“遵命!”-
那天从谢则凛公司离开之后,过了两天,钟向窈收到了发小群里的轰炸。
除了傅云意,其他几个都纷纷艾特她。
驰灵:【@钟向窈听说你在倒追?】
齐盛:【??】
齐盛:【虽然我不太相信,但这做法的确像咱姐会做的事儿。】
驰灵:【她不是不喜欢那谁吗。】
秦远:【你又知道了?】
林煜:【也正常,喜欢这种事儿本来就玄乎得很,西西以前不喜欢现在喜欢了呗。】
齐盛:【真假的呀@钟向窈】
陆续翻完消息,钟向窈纳闷不已,皱眉戳了戳屏幕:【听谁胡说的啊。】
齐盛:【还胡说呢?网上都扒光了。】
钟向窈:【?】
退出界面,她去微博看了看。
才搞明白原来是当晚圈子里的某位房地产千金开了直播,一贯艹高知名媛人设的她被提及钟向窈这问题,并未回应。
然而她耐心不好,揭过话茬后,被黑粉一怼竟说漏嘴,爆出了他们俩目前的关系。
看到这,钟向窈稍微有点无语。
返回聊天群,才发现一群人的话茬已经换了好几拨,翻看的过程中,看到许久没有出现的裴霁也在群里说了几句话。
盯着那个雪景头像看了会儿。
钟向窈退出去,给傅云意打了通电话:“裴霁什么时候回江北的?”
“你不知道?”傅云意纳闷。
钟向窈皱眉:“什么?”
“他半个月前就已经回来了,听说腱鞘炎有点严重,空了半年行程修养。”傅云意打了个呵欠,“你真是一点儿也不关心他了。”
闻言,钟向窈撇了撇嘴:“关心他干什么,现在我有喜欢的人。”
傅云意很轻地嗤了她一声,没再接这个话,随口问:“他们说聚会,你去吗?”
“你去不去?”钟向窈趴在床上,“我最近都闲着,不过那谁去的话我就不去了。”
“咱就说西西公主,这真不至于。”傅云意叹了口气,“你跟裴霁又没谈,何必闹得撕破脸,朋友一场多不好看啊。”
钟向窈抿唇:“我才不管好不好看,之前答应了谢则凛不去见他的。”
“行吧。”傅云意声音有点哑,“那我晚点儿给你问问,他要不去我过来接你。”
又聊了几句,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钟向窈越听傅云意说话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问了一嘴:“你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
“哦我没给你说啊。”傅云意漫不经心地扔下了一枚炸.弹,“我跟钟其淮睡了。”
“……”
钟向窈的瞳孔骤然紧缩:“你说什么!”
“不用这么惊讶。”傅云意似乎压根没放心上,“都是成年人了,是人都会有欲望,一.夜.情而已,我也没想跟他怎么样。”
钟向窈关心的根本不是这个。
听到她淡漠的语调,隐约夹杂着几分颤意,立马坐起来:“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哪儿有的事。”
“我就说他昨晚没回家,这么大年纪,还欺负小姑娘,等会儿我就去给爷爷告状。”
钟向窈气急败坏的模样惹得傅云意失笑,她吸了吸鼻子:“你别闹。”
挂断电话后,钟向窈怔忡地呆滞许久。
发小聚会被定在一月初。
二十八号,钟向窈一早就去了公司练琴,下午回到家,发现都在急急忙忙打扫卫生。
她随手拉了个人:“怎么了?”
“今晚家里临时有客人要来,老爷子让我们准备准备。”
客人?
这个时间点哪儿来的客人。
钟向窈揣着纳闷走进,瞧见钟怀良与钟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她换了鞋过去打招呼:“听说等会儿有客人来啊,谁呀。”
“两位老朋友。”老爷子言简意赅。
喝了口水,钟向窈盘腿坐在地毯上剥了个橘子,一半递给老爷子,一半给了钟怀良:“我认识吗?不认识的话我这会儿出去。”
她最烦应酬,尤其是面对不熟的人僵笑。
钟怀良接了她的话:“你认识的。裴家爷爷跟裴霁过来拜访,他们好些年没回来了,今天突然告诉你爷爷要过来。”
裴家曾在云水巷住过一段时间。
从钟向窈出生开始,两人就是隔壁邻居的关系,连抓阄都是一前一后,甚至裴霁的钢琴启蒙,都是钟向窈的二伯母亲手指导。
关系可见一斑。
钟向窈撕橘子白丝的动作停了两秒,仰头犹豫着问:“不然我这会儿出去成吗?”
“现在怎么出去。”钟怀良不赞同,“你裴爷爷专程来看你的,况且人知道你在家。”
钟向窈吞下口里的东西,决定如实相告:“我跟裴霁很久没联系了,怪尴尬的。”
“没关系。”钟老爷子摸摸她的脑袋,垂眼若有所思,“倒是我一直没问你,当初怎么就跟裴家那小子不来往了?”
钟向窈张了张嘴正欲开口。
管家绕过屏风走近:“裴家二老与裴小少爷已经到门口了。”
“行。”钟老爷子对钟向窈说,“我跟你大伯去接客人,你上楼换身衣服再下来。”
说完,两人直接起身离开。
钟向窈轻啧了声,脑间第一时间想到了谢则凛的阴阳怪气,莫名觉得一阵心虚。
回房间花了十分钟换衣服,下楼时,眼看披散的头发有点乱,她顺手绑了个高马尾。
一身烟粉色的休闲风运动套装,小脸素净,不像二十二岁的人,倒像是未成年。
钟向窈趿拉着拖鞋慢悠悠地下楼。
刚一拐弯,就看到坐在单个小沙发上的年轻男生,不知听到什么,低眼笑着。
他穿着白色高领毛衣与牛仔裤,双手交握,上半身稍稍朝前倾,黑色额发随意散落。
温和明朗,光风霁月。
仍旧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
钟向窈的表情淡了几分,眼前闪过那年发生的画面,移开视线,径直朝前走。
直到临近茶几,她才带了点笑意。
“裴爷爷,裴奶奶。”钟向窈的嗓音清甜干净,走到二老跟前乖乖问候,“好久不见。”
“哎呦是窈窈啊。”裴奶奶顿时笑起,牵过她的手道,“都长这么大了。”
钟向窈顺势弯腰:“我都二十二了,可不得是个大人了,倒是您还这么年轻呢。”
她一贯嘴甜,说了没几句话就哄得客厅内笑语晏晏,热闹了起来。
寒暄完,裴奶奶点了点一旁的人:“你跟窈窈也好些年没见了吧?还不打个招呼。”
裴霁很快起身,笑着伸手:“窈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钟向窈不好甩脸子。
只能抽出被裴奶奶牵着的手,转过身盯着他毛衣上的纹路,随后极度敷衍地搭了下指尖:“好久不见。”
“先生,另外两位客人来了。”
管家的声音从玄关传出,紧随其后的却是谢老爷子爽朗的笑声:“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俩啊。”
钟向窈僵住,就着这姿势赫然抬头。
转眼间,谢老爷子走出屏风,而他身后的西装男人如同被放了慢动作出现在她视野。
竟该死的是谢则凛。
在两双眼对视的那一刻。
周遭长辈的寒暄笑声全都消失,钟向窈只能看见对方眼里的冷笑讥嘲,以及那句“此时此刻应该也是很心虚”的话。
谢则凛慢步朝前走,在与她对视两秒后,目光缓慢下移,落在钟向窈仍交付出去,搭在裴霁指尖上的那只手。
“……”
钟向窈意识到什么,唰地一下缩回手。
下一瞬,只见谢则凛轻扯唇角,没什么表情地直接别开脸不再看她。
仿若在说,你个骗子。
第24章
场面一时间静止。
钟向窈缩回的那只手垂落在身侧,表情僵硬地盯着谢则凛的侧脸,完全忽视了立在一侧的神色微妙的裴霁。
而一旁的长辈们似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三人间诡异的氛围。
钟老爷子笑道:“阿凛也来了。”
“是,爷爷。”谢则凛越过钟向窈,走到钟老爷子跟前,挨个打过招呼。
听到身后的欢声笑语,钟向窈慢吞吞地转回身子,踯躅着站在原地。
瞧见她愣怔,谢老爷子打趣:“这才几天没见面,囡囡就不认得我啦。”
“哪儿能呢。”钟向窈回过神,亲昵地蹭过去坐在谢则凛旁边,“我惊喜嘛。”
话音刚落,左侧便传来一道低哼。
钟向窈有点儿尴尬。
硬着头皮跟长辈们又聊了会儿,才扭头压低声音问:“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不过来等着你跟别人说好久不见吗?”谢则凛神色懒散,“还挺亲密。”
闻言,钟向窈的表情顿时变得无语:“小叔你真的不要太荒谬。”
“怎么,”谢则凛睨她,“人家一回来,就忘了刚给我告过白这件事儿了?”
钟向窈的后背冷汗直出,小心翕动嘴唇:“谁说我忘记了,我才没有忘记。”
低嗤一声,谢则凛皮笑肉不笑地往后靠:“那就是旧情难忘了?”
“你!”钟向窈吸了口气,“胡说八道。”
谢则凛闭上眼不再说话。
为了年终总结,今天他忙了一整天。
刚刚下班,就接到谢老爷子电话说钟家邀请他们前去做客,原本想要拒绝,可听到裴霁这个名字,谢则凛莫名觉得危险。
江北上流圈子明明很大,可随便提及一个名字,饶是没打过交道也都认识,要说很小,富二代们却又各自分了好几支派系。
谢则凛第一次听到裴霁这个名字,是在二十多年前的妇产科病房内。
父母带他去看刚出生的钟向窈。
几位长辈站在窗口闲聊,他趴在小床上,看着妹妹泛着红的小脸,像只猴子。
耳边传来钟家大伯的笑声:“裴家老二媳妇前两天也生了,是个儿子,叫裴霁。”
“呦,那这两孩子挺有缘分。”
“谁说不是,裴叔还跟我爸开玩笑,说要提前给两家定个娃娃亲呢。”
小谢则凛彼时三岁半,好奇地扭头去听。
他父亲瞧见,乐不可支道:“咱们阿凛还在前头排着呢,他们裴家想插队吗?也不问问阿凛同不同意。”
那是他们在父母口中的首次会面。
后来钟向窈长大些,会走路、会奔跑、会喊哥哥,同样会索求亲吻,这些光阴全部都在他的注视下溜走。
当时裴霁于她不过是邻居好友。
谢则凛一直知道钟谢婚约,也明白自己将来要娶的人只会是钟向窈。
于是从未将当日的笑谈当真。
直到八岁之后,钟向窈与裴霁前往邻市学习两年外语,十岁出国去到澳洲。
自那时起,谢则凛与裴霁的身份彻底倒转。
他成为钟向窈漫长青春中陪伴良久的白月光,而自己,却变成可有可无的少时玩伴,再也不是不可替代的那个。
长长吐出一口气,谢则凛狠狠压住被这些过往回忆所致的波澜情绪。
正准备抬眼时,随意搭在两人缝隙间的那只手的指尖倏然被很轻地握住。
谢则凛眼睑微动,稍稍掀起眼皮。
只见钟向窈像做贼一般,缓慢朝他这边倾靠过来,小声解释:“我不知道他会来,今天练完琴回来才知道的。”
“……”
没等到他的动静,钟向窈捏了捏:“小叔,你别生气了吧。”
她的声音在压低的时候,听上去莫名带着一点清甜的缱绻,是种很微妙的温柔感。
谢则凛的喉咙滚动。
正欲回应时,却忽而听到裴老爷子开口:“小霁也好几年没有回来了,窈窈,你不然带他在院子里走走?顺便聊聊天。”
眉心微蹙,谢则凛睁开眼只看到钟向窈漂亮的后脑勺,感受到指尖温热即将离开。
他猝然反握住她的手。
或许是力道有点重,钟向窈愣了下,虽然没回头,但也能看得出她在竭力忍耐。
“好呀。”钟向窈一口答应,这时才扭头看向谢则凛提议,“阿凛也一起去吧?”
“……”
阿凛……
四目相对,谢则凛的眸光立时变得深邃。
而谢老爷子与钟老爷子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欣慰的笑意。
三人起身离开客厅。
经过东侧门走到了长廊下,钟向窈在两人中间,裴霁与她并肩行走,谢则凛落后一步,目光凝聚在钟向窈侧脸。
“这些年你怎么样?”
裴霁率先打破了这片静谧的气氛,舒朗的嗓音一如他这人,温润如玉,极为好听。
思索两秒,钟向窈垂眼应:“就那样吧,反正再差总不会比过去更差。”
“那时候我没想过你是认真的。”裴霁抿紧唇,“但后来我有看过你的演奏会,比之前,好的不止一星半点。”
时隔三年再度这样站在同一屋檐下聊天,心境早已不同往日。
要是过去,听到他这样正经点评,钟向窈总是要使出手段撒个娇,要他好好夸夸自己,但时至今日,她却只会点头道声谢。
“听说前段时间,你跟初霓见到了?”裴霁侧过头看她。
提及徐初霓,钟向窈的面色无波无澜,倏然停下步子:“你们在一起了吗?”
“什么?”裴霁讶异,“我跟徐初霓?”
钟向窈转过身面朝他,这才发现始终跟在身后的谢则凛,此时落后很远跟着他们。
像是想要营造一个可以谈话的环境。
谢则凛压根没有出声打扰。
钟向窈隔着距离看他,看到他跟随他们的脚步也停下,没由来地,眼前闪过许多陌生的画面,她在那一瞬间特别难过。
仿佛看见很多次谢则凛目送她的背影。
明明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儿,但钟向窈此时却极为难受。
心口钝钝痛着,好似有什么即将涌出。
她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看向裴霁:“三年前我说过的那些,你都可以认为是玩笑话。”
“……”
“这些年身边朋友陆续走远,相处最久的只有你,心动或许是有的,但被你拒绝之后就已经消失了,所以也不能算喜欢吧。”
“你怎么……”裴霁愣住。
钟向窈笑了笑:“其实回国发展后,我一直有在思考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其中应该有部分跟徐初霓有关,但更多的,大概是我想要的偏爱你根本给不了。”
这不是裴霁在这三年间第一次回国。
却是他带爷爷奶奶首次来钟家,缘由是什么钟向窈不想细究,裴家长辈字里行间想为他们创造机会,钟向窈也并非看不见。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了。
有些东西迟到,那就是真的迟到了。
他们相识整整二十二年,比起对少时记忆模糊的谢则凛,裴霁才能算是她的青梅竹马。
但一切都结束在三年前的那场音乐节。
十九年,6935天。
钟向窈觉得好没意思,不想计较了。
穿堂风扬起她的高马尾,额前碎发也被吹散了满脸,钟向窈在裴霁的目光里,如同过往很多次那样娇俏的歪了歪头。
她笑着说:“我那时候是真的以为,你会永远站在我这一边的。”
这句话仿若唤起了久远记忆,裴霁的眉心紧紧蹙起,温文尔雅的风度终于尽失。
看他想要说些什么。
钟向窈只摇摇头,后退了两步与他彻底错开肩:“但现在我不会再思考我们的关系了,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更有意义的事情。”
结束完这段对话,钟向窈笑着挥手,不再给裴霁开口的时间,转身朝谢则凛奔去。
视野尽头,是谢则凛因不耐而拧起的眉头。
钟向窈站定在他身侧,轻而易举地勾住谢则凛抄兜的胳膊:“你干嘛站这儿。”
“特意给你叙旧情的机会。”
听出谢则凛话中浓浓的酸味,钟向窈这次没再点出来,拽住他往反方向走:“小叔,你是真的很会讲话。”
“去哪儿?”谢则凛问。
钟向窈踮着脚尖,马尾一晃一晃:“上次你不是想听《Traumerei》,去我琴房。”
“真难得。”谢则凛调侃,“之前等半宿也不见动静,今天倒主动要求了。”
钟向窈被打趣也不恼,拉着他从另一侧楼梯走上阁楼,推开琴房的门才认真道:“嗯,因为现在特别想跟你回到小时候。”
突如其来的情话,撩的谢则凛眼神发暗,指尖缓慢摩擦着皮肤旧伤。
琴房的门被她合上。
钟向窈刚要提步往前走,始终在身侧的人就忽然伸手,下一秒,她的后背抵在墙上。
身前骤然笼罩上一层薄薄的阴影。
心跳瞬间加速,钟向窈慌张地抬起眼,察觉到谢则凛的呼吸浅浅的扑在她额角。
两人的距离近的离谱。
刹那间,质问的话明明到了嘴边,可钟向窈盯着他性感的喉结,怎么也说不出口。
“刚刚跟他聊什么?”谢则凛低眸,盯着钟向窈近在咫尺的眉眼,“突然这么热情。”
“……”
钟向窈顿时被他的话噎住,忍不住嘀咕:“你怎么倒打一耙啊。”
话音刚落,胳膊就很轻地被人带了一下。
钟向窈的身子往谢则凛怀里靠去,他晃了晃手腕,腔调散漫:“这还不热情?”
闻言,她的视线下移。
这才发现自己还捏在谢则凛腕口的手。
掌心滚烫了一瞬,有点烫手,但钟向窈这次没有再缩回去,反而梗着脖子仰起头,直勾勾地看着谢则凛的眼睛。
借着这姿势,两人靠得更近了。
她睁着眼睛口出狂言:“是呢热情死啦,我简直对你热情似火!”
“……”
瞧见她表情,谢则凛眼底的情绪瞬间被搅的迅速退却,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一方面又怕吓到她。
想了想松开压在钟向窈肩头的手,正要往旁边让开的时候,手腕被拽住。
谢则凛垂下眼:“干什么?”
“你躲开我做什么。”钟向窈指责。
丝毫不加以掩饰的视线在他面上扫视。
过了会儿,钟向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看上去极为柔软的嘴唇上。
脑间倏然闪过那场梦中的吻。
此时再看谢则凛的唇,似乎很好亲的样子。
仿若被蛊惑一般。
钟向窈眨了眨眼睫,忽略了谢则凛略显无言的神色,忍不住想要再试一试。
于是钟向窈上前一步,慢慢靠近的同时却又矜持征求谢则凛的意见,呼吸里带着水蜜桃的清甜味道,勾人心魂。
但由于有上次拒绝摸腹肌的前车之鉴。
这回她思索片刻,慢吞吞地换了个说辞:“你想跟我接吻吗?”
第25章
话音刚落,谢则凛的面色表闪过荒唐。
他很轻地哼笑了一声,稍稍压低身子看向钟向窈的眼:“你在说什么?”
“听不明白吗?”钟向窈笑。
谢则凛指尖抬起,没怎么迟疑,漫不经心地蹭了下她的手腕:“我们现在的关系,应该不适合做这些事情吧?”
闻言,钟向窈反问:“我们什么关系?”
“难道不是你在追我?”
“当然不是。”钟向窈松开他,倏然双手抬起搭在谢则凛的脖颈上,平视着笑起来,“我明明是在很认真的撩你啊。”
“……”
瞥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钟向窈思索了两秒:“但你如果不满意这个回答,想要我追你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钟向窈说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风情。
甚至有些令人难以理解,分明应该是甜妹的长相,怎么做起这些举动时莫名勾人。
谢则凛的喉结不着痕迹地滑动,慢慢站直身子拉开距离:“你挺熟练。”
“不要吃醋。”钟向窈眉眼弯弯的笑,“这些都是专门为了你才学会的。”
四目相对,谢则凛也笑了。
见状,钟向窈轻微踮了踮脚尖,仰起头靠近他的脸轻声说:“所以要不要亲一下。”
谢则凛没有说话也没拒绝。
于是钟向窈抱着试试的念头,心跳加速,勉强压着那抹难以忽视的悸动,对上他耐人寻味的眼,一点点凑近。
呼吸交缠,冷香与蜜桃甜味融合。
心跳声越来越重,就在钟向窈已经感受到谢则凛皮肤的温热,轻柔的吻即将落下时,近在咫尺的男人倏然偏过脸。
钟向窈的唇压在他的侧脸。
心脏空了一拍。
钟向窈缓慢撤退开,默不作声地看他。
察觉到钟向窈站回了原来的位置,谢则凛才转回头,低眼与她对视。
“为什么躲开?”钟向窈问。
原以为会看到她不开心,竟没想到只是得到这样一个正常的问题。
谢则凛叹了声:“不应该这样的。”
“老古板。”钟向窈小声嘀咕,“那你刚才干嘛不直接拒绝我,欲擒故纵。”
谢则凛闻言好笑:“谁知道你真的敢。”
钟向窈轻哼:“小时候怎么不见你矜持,亲亲抱抱不也常做。”
“亲脸和接吻可不是一件事。”谢则凛抽回落在她腰间的手,“况且你连小时候说的话都不记得了,怎么还能记得这些。”
钟向窈瞪他一眼,绕开走到琴架边:“我怎么忘记了。那会儿我说长大以后要嫁给你,这不是就来履行诺言了。”
这话一出,谢则凛的指尖蜷缩。
钟向窈漫不经心地擦了擦琴,想到什么回过头,看着他眨了下眼:“钟向窈一言九鼎。”
不等谢则凛回应,琴房被人敲响。
钟叙推开门,与钟其淮站在外面说:“爷爷让上来喊你们吃饭了。”
“好吧。”钟向窈放下琴,走到谢则凛旁边可惜地说,“只能下次再拉给你听啦。”
两人走到门口,只见钟其淮上下打量了几眼钟向窈,而后眼神微变,又看向谢则凛:“你们俩在房间待这么久,干什么呢?”
“当然是干有意思的事儿。”
钟其淮咬牙,一手薅过钟向窈的脖子:“你老实点,什么年纪干什么事,不准胡来。”
“所以这是你欺负小意的理由?”钟向窈好奇地看向他,“可她跟我一样大。”
“……”
被这话怼了回去,钟其淮憋屈道:“我跟她的事情你别管。”
“噢。”钟向窈看他一眼,随后面不改色地开口,“那你也别管我。”
四人一前一后从楼梯往下走。
钟其淮气得恨不得抓住她暴打一顿,可家里有客人,只好回头横了眼谢则凛。
再转身,就听钟向窈低声喊:“哥哥。”
“又有什么事?”钟其淮凶巴巴的。
钟向窈的手慢慢伸到他身后,捏住腰间最薄弱的那块皮肤捻磨,垂着眼轻声说:“我不多问你俩,但你要敢在她的事情上吊儿郎当不负责,别怪我到时候跟你翻脸。”
钟其淮一怔,刚想严肃回答的时候。
只见钟向窈走下最后一级楼梯,狠狠掐了他一下,弯腰钻出臂弯,笑眯眯地说:“到时候我就去告诉五哥,没你好果子吃!”
“嘶——”钟其淮吃痛,“臭丫头!”
正要伸手把人揪回来,肩头忽而搭上一只胳膊,谢则凛淡声安抚:“咱们当哥哥的,就别跟小朋友计较了吧。”
“……”
谁跟你咱们!
说完,谢则凛拍了拍他的肩膀。
提步跟钟向窈走进餐厅。
钟其淮愣在原地。
过了几秒,被钟叙踢了一脚才回过神,震惊询问:“不是他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你来问我啊?”钟叙抬手扣了下他后脑,“他俩打小不就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你现在才反应过来?”
钟其淮顿了顿,安静须臾才接话:“我还当这两人暗度陈仓谈恋爱了。”
闻言,钟叙颇具深意地笑了起来-
年历翻篇,新年伊始。
结束一月初与发小们的聚会,钟向窈开始了专辑录制,到作品成型经历了长达整整一个半月,直到即将迈入二月份,新专辑上市。
整张专辑内共有九首曲子。
除却高超技巧,更多的是情感表达。
实体黑胶一经出售,短短十分钟便破了过往记录,不仅如此,连线上专辑也同样大爆。
纵然如此,钟向窈这次的表现也不过只是惊艳了自己的粉丝圈。
直到临近春节,国外一位位高权重的古典音乐人在社交平台发布了这样一条博文:“能打败Cecilia的只有她自己。”
有人评:【那Chill能不能呢?】
不料一贯以毒舌高冷为人设的男人难得降临评论区,接连回复几条:【别登月碰瓷,徐初霓之所以会有今日,不过是Cecilia主动跨界让了位置,否则她只能算八线开外。】
【古典界没了Cecilia是损失,但Chill的出现并不代表能填补失去Cecilia的空缺。】
【以上皆为我本人发言,与旁人无关。】
一时间,这位音乐人将钟向窈的新专更是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甚至在外媒采访中,不吝夸奖的同时还表示了过往的出言不逊。
这下钟向窈再度出圈,彻底证明了自己。
春节一过,很快到了年初七。
上班族陆续回到岗位,钟向窈也因为这波热度而增加了不少行程,忙得不见人影。
直到元宵节前两天,才稍微闲下来。
恰好有朋友在十五那天结婚,前夜举办单身派对,钟向窈与傅云意同时到场。
娱乐会所内。
霓虹灯闪烁跳跃,有人倚靠在吧台前,举着话筒唱情歌,有的聚堆在角落里玩牌。
傅云意最近心情不太好,钟向窈陪着她坐在另一侧闲聊。
翻了翻手机,看完钟其淮前几天发的消息,她看向眉眼耷拉的傅云意:“你最近怎么了?”
“我吗?”傅云意上半身前倾,随手把玩着酒杯,“就是无聊呗,还能怎么。”
钟向窈学着她的姿势,随口问:“那天之后没跟我哥联系啊?”
“没。”
钟向窈皱眉:“那就当这事没发生?”
“不然呢。”
见傅云意臊眉耷眼的样子,钟向窈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眉心紧拧:“总得有个说法吧,你现在这情况一看就是不对劲啊。”
沉默片刻,傅云意忽然叹了口气:“其实我真有点想不明白了。”
“……”
“西西。”傅云意看向她,“我感觉……”
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光影被人挡住,两人同时朝那人看过去。
是没什么交情的韩思跃。
她抬着酒杯站在茶几跟前,笑意盈盈,像是有事儿找她们俩。
见状,钟向窈坐直身子:“怎么了?”
“前些天我听闻钟小姐在追人。”韩思跃坐在对面的软凳上,双腿交叠,“就是有些好奇啦,你们俩最近怎么样了?”
傅云意闻声抬眼。
钟向窈扯了扯唇角,随口胡扯:“我们当然好着呢,都快订婚了。”
“真的假的呀。”韩思跃满眼诧异,“那之前与谢先生在会所遇见,我怎么记得他跟我说,这婚约不过是玩玩而已呢。”
钟向窈眼底的随意逐渐消散:“是吗。”
“当然了。”韩思跃稍稍倾身,在昏黄的光线下直视钟向窈的眼,状似好心提醒,“钟小姐还是好好想想,毕竟你条件又不差,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话音落,她见钟向窈的表情变得不太好看,心底莫名痛快了不少。
想到当时不仅被谢则凛拒绝,还被他以自家公司为由威胁,就忍不住给钟向窈上眼药,试图给谢则凛添点堵。
更恨不得搅黄他这门婚事。
思及此,韩思跃还想再劝点什么,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杯梅子味的酒水。
不等她睁眼,傅云意便不轻不重地把酒杯放在桌上,直起身子,环抱胳膊冷眼看她:“继续说啊,我倒想听听你这嘴还能放什么屁。”
“你!”韩思跃恼怒。
傅云意却突然笑起,揽住钟向窈的肩:“我们西西是被谢则凛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你在这儿挑拨是非,是被谢则凛拒绝了?”
听到第一句话,刚发送完消息的钟向窈满脸错愕,立马阻止:“小意……”
“怕什么。”傅云意散漫开口,“我这段时间正好还没地方找事儿。”
韩思跃腾地站起身:“你别太过分!”
“过分的人是你!”傅云意冷着脸抬眼直直看向她,“这么会传话你不要命了?不然咱们让谢则凛来当面对峙怎么样?”
这话一出,韩思跃顿时变脸。
这边动静太大,东道主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尤其里头还有傅云意这朵霸王花。
等她真闹起来,钟向窈怕是都压不住。
一行人陆续过来打圆场。
氛围刚刚好转,包间被人从外推开,穿着长款大衣的年轻男人倚靠在门口,逆着光的面容看不清五官,只察觉到不太好惹。
“你是?”有人疑问。
钟向窈被光线刺的眯起眼,也跟着看过去。
那人嗤笑了一声。
而后不紧不慢地抽出放在大衣口袋的手,语调讥诮:“刚才背地里议论的不是很起劲,我人在这儿,又不认识了?”
“……”
是谢则凛。
场面顿时静的诡异,只有钟向窈倏然愣住,满脑子都是“他怎么来的这么快”,“刚刚傅云意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还没思索出结果,下一秒,谢则凛的视线破开空气,落在了她身上。
他轻挑眉头:“钟向窈,到我身边来。”
第26章
“钟向窈,到我身边来。”
包间内掷地有声的落下这句话,一行人的视线纷纷移动到钟向窈身上。
每个人的表情都极度微妙。
钟向窈才不管他们都在想些什么,听到谢则凛喊她,便绕开茶几走过去。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谢则凛垂眼哼笑,意味不明道:“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心尖尖上的人被这样欺负。”
“……”
闻言,钟向窈顿时怔住。
面色宛若打翻了调色盘似的五颜六色,强忍着转身去看傅云意,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上前一步佯装亲昵:“闭嘴!”
谢则凛哂笑一声:“这点出息。”
她拽着他就要往外走,可谢则凛纹丝不动,只幽幽抬眸看向韩思跃:“看来我上次说的那些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韩思跃捂着被酒水浸湿的领口瑟瑟发抖。
谢则凛扬唇:“这样也挺好。”
说完这句奇奇怪怪的话,众人纷纷不解的看向韩思跃,只有她的脸色倏然发白。
最近这段时间,韩氏正在与谢氏旗下子公司争夺同一份项目,原本眼看耗时耗力,带来的好处不一定能抵消前期付出,谢则凛便打算将项目让出去顺便做个人情。
但韩思跃既然这么不懂事。
这项目可以让给韩氏,也能让给别家。
谢则凛没多说什么,站直身子,带着钟向窈离开了包间。
“你那话什么意思啊?”钟向窈问。
谢则凛侧眸:“她说的那些你信了?”
闻言,钟向窈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干嘛听信她的话啊。”
“那你当时怎么没说话。”谢则凛低喃,“我以为你信了。”
今天是商柏谦攒的局。
三月初,商家与唐家即将联姻,最近这段时间,商柏谦的心情一直不太好。
原本定了唐家大女儿唐清羽。
可不知怎么,临近谈定婚事的时候,唐清羽突然毁约,换成了老二唐幼颐。
唐家小女儿这些年深入简出,少与人往来,性格极为孤僻,还是个哑巴。
商柏谦瞧不上她,但他是独子,更阻挡不了两家联姻,近期始终郁郁寡欢。
十分钟前在三楼茶室内。
看他萎靡不振的模样,有人笑嘻嘻地劝:“有什么可愁的,结婚不就那么回事,你不喜欢娶回去好吃好喝供着不就行了,谁还逼你非得跟她举案齐眉了?”
“是啊,扯了证谁能管得住你,十天半月不回家她能把你怎么样。”
“家内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
来的大多是商柏谦的狐朋狗友。
都说人以群分,这么些年来谢则凛与这表弟关系是不错,但从未与他身边的人相处过。
见越说越离谱,谢则凛忍不住蹙眉。
虽说商柏谦没有应承他们的话,可也没有直接反驳,也令他极度不悦。
手机在桌上响起。
谢则凛垂眸瞥了眼,倾身捞起,随着微信提示音,包间内逐渐安静下来。
打开手机,是钟向窈发来的消息。
钟向窈:【烂桃花可真多。】
钟向窈:【渣男!】
谢则凛不明其意,只缓慢坐直身子给她回了一条:【在哪?】
像是忽然察觉到谢则凛的存在,耳边不再有那几人聒噪的建议,一行人都没再吭声。
安静片刻,手机收到一则定位。
商柏谦也与之同时开了口:“你他妈以为我是你吗?非得搞出个三宫六院?”
“啧,这不是给你出主意呢。”
话音落,谢则凛收起手机站起来,眼神淡淡地看向说话的男人:“下次别建议了。”
而后提步走到商柏谦跟前,抬手敲了下他肩膀:“跟我出来。”
两人离开包间。
谢则凛靠在走廊墙壁上,漫不经心道:“以后不要再跟这群人来往了。”
“表哥?”商柏谦面色诧异。
不理会他的疑惑,谢则凛淡淡出声:“结婚是两个家族的事,你看不上人家,或许唐家小姐也不满意你,但结了婚,扯了证,那就不准再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商柏谦叹气:“我知道……”
“还有,”谢则凛不轻不重的点他,“婚事已经定下了,你就给我老实点,别给了人家名分又欺负她。”
说到这,谢则凛忍不住想到自己。
从去年被勾引到今年,这么几个月了,那小没良心的也不见主动给他个名分。
还只会说“要不我们试试”。
说什么他是渣男,明明她才是渣女。
只撩不负责。
想到钟向窈的消息,跟商柏谦分开后,直接下二楼去到包间外。
门缝半掩着,里头喧嚣吵闹个不停。
谢则凛的手刚扶上门锁,就听见里头韩思跃挑拨离间,眉头刚蹙起,傅云意的那句心尖尖便传了出来。
……
坐上车,钟向窈主动将挡板升起。
谢则凛扭头,只见她的上半身越过储物盒凑近,半仰着脸:“你到底听到多少?”
“该听的都听到了。”谢则凛的目光闲适地从她眼角移到唇边,而后又与她对视,“问这个做什么?”
钟向窈顿时有些难为情。
耳根红红,抿着唇赌气似的说:“什么心尖尖上的,你骗人。”
“我怎么骗你了?”谢则凛眼露调侃,“骗你又怎么会立马赶过来给你撑腰。”
钟向窈顿了顿,缓缓垂下眼,不知想到什么神色低落:“你总叫我觉得你喜欢我,但又从来没说过这些话。”
看着她颇显失落的小脸,谢则凛想到刚提点完商柏谦的话。
隐隐意动,到嘴边的话即将脱口而出,胃部冷不丁地一阵灼热刺痛,令他白了脸。
钟向窈见状急了:“怎么了?”
“没事。”谢则凛阖眸,“可能是今天事情太多了,没怎么休息。”
想到什么,钟向窈抓住他的手:“你是不是没吃晚饭胃疼啊。”
谢则凛没吭声。
过了阵子,他才低低嗯了声。
钟向窈拧眉降下挡板,语调急迫地告诉司机了她公寓地址。
所幸距离并不远,到地方才刚过八点。
钟向窈带着谢则凛上楼。
站在电梯内,她频频侧目打量对方明显灰白的脸色,小声说:“活该胃疼。”
“偷偷嘀咕什么呢?”
伴随着谢则凛的询问,电梯到了楼层。
叮的一声。
钟向窈懒得接他这问题,只自顾自地走到公寓门口,输入密码打开了门。
换好鞋后,她在柜子里翻翻找找,最后勉强找出一双新的男士棉拖鞋:“穿这个吧。”
说完,钟向窈僵着脸去了厨房。
谢则凛扫过她的背影,唇边不自知地染上了几分笑意,换上鞋跟着走过去。
“你过来干嘛?”钟向窈见他站在跟前,有点生气的拉开冰箱门,“去沙发坐着啊。”
谢则凛靠在墙上:“做什么呢?”
“烧点热水。”钟向窈言简意赅,表情看上去极为不痛快,“多大人了,知道自己身体本来就不好,还不当回事……”
她拧开水瓶装进水壶加热,又想到自己不会做饭,一脸烦躁:“你想吃什么啊?”
身后寂静无声。
钟向窈的心口冷不丁跳了下,该不会是疼晕过去了吧?
思及此,她赶紧转过身。
谁知谢则凛就站在她跟前,一回头,整个人直接窜进了他怀里,距离靠得格外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皮肤的温热。
心跳节奏顿时停了一拍。
钟向窈面上的焦灼情绪还未散去,就这么横冲直撞地闯入谢则凛的眼里。
四目相对,钟向窈气急败坏地拍他:“你干嘛突然不说话,吓死我了!”
“这么担心我?”谢则凛倏然伸手握住她的腕骨,声音有点哑,“那当年我出车祸,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一眼。”
钟向窈的动作慢慢静止,喉咙吞咽:“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回来。”
闻言,谢则凛的眼皮动了动。
“十二月底我回来过。”钟向窈咬牙,一口气将当时的场景说完,才别开脸,“当时看到你那样,我是真的很害怕。”
听她说起当日,谢则凛的神色怔忪:“原来那天在院子外面的人是你。”
钟向窈不自在地点了点头:“那时候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你出车祸之后,很多朋友都跟我说性格变化太多,而且我又看到……”
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谢则凛扯了扯唇角,喉结滚动:“你还真是没良心。”
“嗯?”钟向窈不解抬头。
谢则凛的指尖缓缓摩擦,盯着她:“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对你有过情绪。”
这句话温柔而暧昧。
厨房里的灯光明亮晃眼,温度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水壶发出噗噗的声响,滚烫的热气从钟向窈侧边弥漫,连带着气氛都染上雾气。
脑间变得混沌,钟向窈不自知地眨了两下眼睛,睫毛颤颤。
他这话的意思……
钟向窈的喉咙有点痒,咽了咽,指尖紧张地攥住衣角:“谢则凛。”
“嗯。”
“你……”她咬唇,“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厨房变得安静下来。
水壶在烧开之后自动关闭阀门,白色外壁晕开了一片小水珠,汇聚后顺着滚落。
钟向窈看见他隐约泛起血丝的眼睛,猛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问了些什么,大脑充血,窒息感呛的她无所适从。
用力抽回手,钟向窈后退一步慌慌张张地转过身:“水烧开了,我、我……”
话没说完,胳膊就忽然被人捞住。
下一秒,那只手用了点力,她猝不及防的又重新转了回去,腰间随之也落下一道力。
勾着她整个人朝谢则凛靠过去。
随着这动作,高高束起的头发在空中飞扬,发尾甩过来贴在她的脸上。
钟向窈下意识闭紧了眼。
紧扣在腰间与腕口的那两只手突然撤开,不等反应,便上移捧住了她的脸。
整个场景像极了慢放的电影画面。
钟向窈刚意识到什么,堪堪掀起眼皮时,就看到谢则凛放大后依旧无可挑剔的眉眼。
钟向窈瞳孔骤缩。
视野中所有的景象疯狂倒转,一切如梦似幻般的,她闻到了铺天盖地的雪松冷香。
呼吸交缠。
谢则凛湿热的吻落了下来。
第27章
钟向窈一僵,下意识就要后仰。
原本以为她抗拒这样的靠近,谢则凛正欲放手的时候,倏然间,钟向窈的双手勾住了他的脖颈,踮起脚回吻了过去。
她的动作异常生疏。
谢则凛稍稍粗重的呼吸停了两秒,很快,两只手重新扶上她的细腰。
随后抵着钟向窈靠向洗理台。
鼻息加重,谢则凛的动作却极为温柔。
舌尖舔舐过她的唇线,顺其自然地顶.开钟向窈松松的牙关,接触的更亲密了些。
钟向窈喉咙动了动。
尝到了他口腔里浅淡的酒香,轻轻一缕,勾的人忍不住上头。
亲了会儿,钟向窈的脚尖发麻,下意识重新站好,谢则凛不得不低下头。
这姿势使得两人都有些不太舒坦。
谢则凛退出来亲了亲她的鼻尖,下一秒,掐住钟向窈的腰用力一提,让她坐上台面。
头发散乱垂落在钟向窈侧脸。
她被亲的意乱情.迷,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情况,连指尖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察觉到这丝异样,谢则凛靠近站在她腿.间,低声笑起:“这么敏.感?”
“唔……”钟向窈凑向他。
谢则凛扶稳她的小腿,又将手按在肩头,复又捏住钟向窈的下颌亲了过去:“这才哪儿到哪儿,亲一下就抖成这样。”
“好烦。”钟向窈呜咽含糊,眼尾潮湿,泛着媚态的红意,“你别说话。”
头顶的灯布满整个厨房角落,除了钟向窈偶尔喉间的低哼外,只有窗外的风声。
片刻后,她的小腿圈住他的腰。
两人靠得更近了些。
谢则凛阖着眸,手指按了按她的喉咙,才哑着声音嗯了一声。
……
这顿饭到底还是没让钟向窈做成。
九点十五,两人吃过外卖,用了两双筷子两只碗,谢则凛主动过来洗了。
从没见他居家的样子。
钟向窈靠站在厨房门口,一手扒着门框,很轻地抠着墙壁,呆呆地望着谢则凛。
察觉到她的视线,谢则凛回头。
四目相对,钟向窈躲闪着移开眼。
顺手擦掉洗理台上的水珠,谢则凛转身看向她:“怎么了?”
“没。”钟向窈眨眼,“你去客厅坐会儿,我给你冲点胃药喝。”
谢则凛应声后就真去了客厅。
翻出两包冲剂,钟向窈撕开包装袋,装进玻璃杯里添了些温水慢慢搅着。
刚刚那阵亲热之后,吃饭时两人谁都没开口再提起,像是为了避免尴尬一般。
可现在闲下来,钟向窈就忍不住回想。
谢则凛的动作那么熟稔,就好像是做过很多次的事情一样顺手。
抱着她的腰,挑起她的下颌。
姿态散漫又荷尔蒙爆棚,此时再回忆,钟向窈都有些难掩耳热,忍不住暗暗爆了粗。
淦了。
好他妈勾引人啊。
但……
他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啊。
抱也抱了,亲了亲了。
甚至刚刚还是舌吻,除了没有做更加越距的事外,那些举动也并不像暧昧期会做的。
钟向窈有点好奇谢则凛的回应。
但是又很怕,怕他跟之前面对自己主动的那次一样,顾左右而言他的避开回答。
思及此,钟向窈忍不住叹了口气。
客厅忽然传来一道手机铃声,谢则凛接通电话之后,起身走到落地窗边。
钟向窈站在门口,正好能看到他的背影。
打完电话后,像是公司那边有急事,谢则凛捞起沙发上的外套,刚一转身,两人的目光破开寂静的空气接触在一起。
“要回趟公司。”谢则凛率先开口。
钟向窈想到是这样,也没诧异,只跟着他走到玄关,将杯子递过去:“喝了再走吧。”
应了一声,谢则凛伸手接过。
两人指尖短暂的触碰。
钟向窈睫毛轻颤,好似一只展翅的蝶,抿了抿唇,小心抬眼去看谢则凛,却发现他抬着玻璃杯慢慢喝药,目光却落在她脸上。
偷看被抓包,钟向窈心跳一滞。
连带着刚刚的羞怯,耳根倏然泛红。
谢则凛漫不经心地咽下泛苦的药,视线一动不动地,就那么盯着她。
“你看我做什么。”被这么看的受不了,钟向窈咬着唇角扭过头,“喝完赶紧走。”
话音刚落,谢则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钟向窈:“?”
喝完最后一口,谢则凛撑开手臂穿好黑色大衣,掌心在钟向窈后脑轻抚了下:“晚上别熬夜早点睡,明天见。”
仍旧还沉浸在他刚刚那道笑声里的钟向窈压根没听清说了什么。
门被合上,她捏着杯子红了脸。
怎么空气都变得涩.情了。
好像接了吻之后,一切都回不去了。
明明以往还能旁若无人的挑逗,可现在谢则凛只是轻飘飘的一个眼神,钟向窈就莫名的双腿发软,忍不住心跳加速。
放下杯子,她走到落地窗前朝下看。
这套房子楼层并不高,钟向窈一眼就看见小区大门口的那辆黑色宾利。
视野中没有树木遮挡。
身形高大的谢则凛走到车前,刚准备弯腰抬脚时,忽然回身,一双眼直直朝楼上看来。
目光如有实质。
钟向窈顿时慌张,一把拽来窗帘,重重拉上隔绝了他看过来的眼。
几秒后,她捂住脸无声跺着脚。
难以忽视的心悸感在洗漱结束,躺到床上都没能得到缓解。
钟向窈来回翻了好几个身,最后顺应本心,点开谢则凛的聊天框发了个消息过去。
钟向窈:【到了吗?】
兴许是正好在看手机,那边回复的很快。
谢则凛:【准备进会议室。】
钟向窈:【噢。】
谢则凛:【怎么了?】
钟向窈:【没事不能找你吗?】
看到这句略显骄纵的话,只犹豫了两秒,钟向窈立马撤了回来。
钟向窈:【我就是有点儿好奇……】
钟向窈:【你刚刚笑什么啊。】
五秒过去。
十秒过去。
二十秒过去。
……
钟向窈反复瞄着屏幕,怎么还没回。
直到过了两分钟,消息无法撤回,还没等到谢则凛的解释。
她抿了抿唇,慢吞吞地敲着字找补。
钟向窈:【你要不想说可以不说。】
钟向窈:【我睡了。】
看着干巴巴的文字,钟向窈思索两秒,最后在表情包里翻出一张极为幼稚,她收藏以后从来没有使用过的猫猫图片。
钟向窈:【狠狠抱住.jpg】
依依不舍的放下手机,她看着卧室吊灯,忽然惆怅地长叹一声。
果然搞对象会影响人出刀的速度。
但是怎么办,好像有点儿控制不住啊。
她正胡思乱想着,手机震动了下。
摸来一看,钟向窈愣住了,过了好几秒,拽住被子狠狠蒙住自己的脸。
而滑落一旁的手机屏幕亮着。
赫然是与谢则凛回复给她的两条消息,孤零零的没有回应,只有钟向窈克制在喉咙里,却依旧溢出几分的尖叫。
谢则凛:【跟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谢则凛:【只是在笑我女朋友,怎么能这么可爱。】
第28章
一夜好眠。
钟向窈再度睁眼已经是九点四十,睡前激动的心情彼时终于得到缓解,摸来手机一看,立马又直愣愣地坐了起来。
倏然间,手机嗡的一声。
谢则凛打来电话。
钟向窈接通后,声音有点儿沙哑地询问:“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啊。”
“睡醒了吗?”谢则凛极致温和,“要是差不多了就下楼吧,去吃早餐。”
闻言,钟向窈立马起身跑到阳台去看。
只见小区门口昨晚停放车辆的位置,像是从未消失过那样再度出现,而谢则凛单手托着手机,靠在后车门上抬头遥遥看上来。
“傻了?”谢则凛好笑。
钟向窈感觉像是还在梦里一般,讷讷道:“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啊。”
“昨晚在公司将就了一宿。”谢则凛如实告知,“你下来吗?或者我上楼等你。”
听到这个建议,钟向窈立马拒绝。
“不要!”她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我还没洗脸刷牙,你别上来。”
这才刚确定关系,还是需要精致一点的。
谢则凛听闻也没有生气,只提醒道:“那你还不去洗漱?”
挂断电话,钟向窈捂了捂脸。
收拾妥当之后,又在化妆桌上翻了支豆沙色口红,均匀薄涂了一层才下楼。
她站在电梯间内,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边还沾了些没擦干净的水珠,白色毛线帽压着长发,睫毛湿润,除了口红外没有半点妆容痕迹,清纯又干净。
谈恋爱一般都是怎么谈的啊。
见面需要说些什么?是需要先拥抱,还是要先亲亲一下?
钟向窈的脑间充斥着这些问题。
电梯门打开,她心不在焉地往出走,直到出了小区大门,谢则凛拉开车后门,她懵懵地坐进去才回过神。
嗯???
就这样吗?!
她眼睫轻轻眨了两下,一回头,发现谢则凛绕过另一边也上了车。
司机会意地升起车内挡板。
察觉到她的视线,谢则凛动作极其自然地越过储物格,握住她的手:“在看什么?”
“没。”钟向窈摇头。
指尖轻抬,她有点茫然。
谢则凛怎么这么熟练。
明明应该都是彼此的第一次,他为什么好像是,已经做过无数次的样子。
车子缓慢起步,钟向窈敛了思绪:“你昨晚没有回家吗?”
“嗯。”谢则凛侧头看她,“时间太晚了,再加上今早还有个会,就在办公室睡了。”
盯着他眼睑下的青黑,钟向窈扭回头:“那你应该回家休息呀,还过来找我。”
“这不是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经验。”
闻言,钟向窈不相信地觑了觑他:“但你的行为可一点儿也不像是第一次哦。”
谢则凛笑起:“我什么行为?”
“昨晚还没确定关系就亲亲,这会儿还牵我的手。”钟向窈轻哼一声,指指点点,“感觉你像个情场老手。”
被她无端指责,谢则凛倒是好脾气地弯起唇角耐心道:“昨晚是我的错,但牵你的手,我以为我是在缓解紧张。”
钟向窈诧异:“你紧张?”
“当然。”谢则凛不置可否地抬了抬眉,“比我接手公司第一次上谈判桌还紧张。”
听到他这个形容,钟向窈噗嗤一笑。
气氛终于恢复如常,她笑的眉眼弯弯,反手握住谢则凛,侧身挨过去:“我刚刚下楼的时候,还在想要不要问问别人呢。”
“问什么?”
怕被司机听到,钟向窈靠近他耳侧,声音压得很低:“问问恋爱第一天要怎么相处呀。”
她温热的呼吸中带着淡淡的牙膏味道,像是水蜜桃的,又夹杂着青柠味。
扑扑簌簌洒落在谢则凛的皮肤,引诱的他喉结滚动,低垂下眼睑。
开口时,声音有些哑:“那你问了吗?”
“没有呀。”钟向窈与他说着悄悄话,“不知道该问谁,感觉这样的问题好奇怪。”
她仍旧沉浸在碎碎念的情绪中。
殊不料谢则凛侧头,盯着她染了薄薄口红的唇瓣,艳丽饱满。
一张一合时,露出白净的牙齿与舌尖。
“对了你知道吗,我三哥……”钟向窈对上他的脸,突然哑了声,“怎、怎么了吗?”
谢则凛的指腹摩擦着她的手背,目光安静:“今早换口红颜色了?”
“啊?”钟向窈愣住,“换了豆沙色。”
“很好看。”谢则凛前言不搭后语,笑了一声,“有没有味道?”
钟向窈舔了下:“桃子味。”
眼神微暗,谢则凛亲昵地捏捏她的指尖:“要不要亲一下。”
钟向窈脸颊爆红:“你干嘛!”
谢则凛抬眼:“不可以吗?”
“谁家男朋友亲亲之前,还会问的啊。”钟向窈往靠椅里锁,难为情道,“你这样我好害羞,我都不知道该说——”“唔——”话没说完,适才还绅士询问的男人突然支起身子,一手握住她的,另外一只手越过钟向窈撑在她旁边的车门。
高大而温暖的环抱笼罩着她。
谢则凛稍稍侧头,整个人如同一座高山压了过来,紧接着含住了她的唇。
钟向窈的双手下意识收拢,指尖扣紧了谢则凛的手背,缩了缩脖子。
裹着灼热气息的冷香充斥齿间。
她被吻得双眼迷离,心跳一声盖过一声,连同脚趾都缩了起来,眼尾溢出水气。
直到车子缓缓停在路边。
谢则凛才稳住呼吸,收回手重新坐回去,眼露满意地打量着狼狈的钟向窈。
过了片刻,她气息不匀地睁开眼。
只见谢则凛抬手刮过唇角,将沾染的那点口红擦净后,才意味不明地轻笑:“味道果然跟你说的一样。”
过去他始终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饶是逗弄钟向窈,也带着点漫不经心,平素在外人眼中,更是清冷禁欲,不近女色。
可谁能想到,谢则凛也会有这样一面。
钟向窈顿时涨红了脸。
憋了很久,她才捂住嘴巴骂:“变态!”
……
两人吃完早餐之后,钟向窈今天没有行程安排,便乖乖坐在一侧等谢则凛接听电话。
单手托腮,拎着叉子戳着碗里的虾仁。
而谢则凛好似手头工作很忙,通话那头的汇报声接连不断。
他一边应答,一边侧头看向钟向窈。
四目相对,她歪了歪脑袋。
等到结束通话,立志要做贤惠女友的钟向窈体贴询问:“是不是还有工作要忙啊?”
“差不多。”谢则凛挑眉,“怎么了?”
钟向窈弯唇一笑:“那你去忙吧。”
“你干什么?”谢则凛疑惑,“怎么谈个恋爱性格变得这么奇怪了。”
他居然说自己奇怪,钟向窈抿了抿唇:“但你不是还有工作吗,不能影响你赚钱。”
谢则凛闻声忍俊不禁:“再忙陪你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恋爱第一天不陪陪你,要是你给我打负分怎么办。”谢则凛调侃,“原本分数就不高,这要是再减一减,恐怕要负值了吧。”
钟向窈立马坐直了身子:“谁说不高!”
“你亲口说的呀。”谢则凛上半身往后靠,懒洋洋地看着她,“毕竟都见着我对狗下手了,可不是负值。”
见他主动提及这件事,钟向窈也难掩好奇,抿唇压住那丝不自在,想了想问他:“所以当时是为什么呀,你又不告诉我。”
“真想知道?”
钟向窈眼睛亮亮地点点头。
谢则凛垂眸一笑:“求人就这态度?”
闻言,钟向窈愣了愣,几乎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忍不住心里暗骂了句葛朗台。
随后倾身,飞快地在谢则凛脸颊亲了亲。
谢则凛捏捏她的手,像是夸奖一般,唇角一弯很快出声:“那只狗是我的。”
“可当时为什么要处理掉啊。”钟向窈不明其就,“而且我没见你养过狗呀。”
谢则凛掀起眼皮,神色有些恍惚。
在预谋那场车祸之前,外人眼中的他与谢和黎,是打小穿同一条裤子的亲兄弟。
然而实际并不尽然。
谢和黎的父亲谢林是谢则凛的亲二叔,在谢和黎三岁那年遭遇空难,夫妻俩双双离世,他便被养在谢老爷子跟前。
后来念小学,又被过继至谢则凛家。
兄弟俩相差两岁,可相处的却极好,谢和黎沉默内敛,不似谢则凛性格明朗。
后来谢则凛随老爷子外出,那只狗便是当年在路边捡的流浪犬,送去宠物医院检查后打了针,给它洗干净了澡。
原本他以为能养在身边。
可没想到,母亲患有过敏性荨麻疹,过敏原便是宠物毛发。
谢则凛没有办法,只好将狗交给了养在谢老爷子身边的谢和黎。
他从没拿堂兄弟当外人。
也是直到后来谢则凛才知道,原来早在成年前,谢和黎就对他们一家生了逆反心理。
谢则凛因为父亲在商界赫赫有名,便能毫无阻碍地进到公司,成为谢家未来的小家主。
却从没有人能相信谢和黎也可以。
只是因为,他的父亲迟钝笨拙,样样都比不上谢则凛的父亲。
这一切的怨气在得知谢则凛一毕业就能空降项目部总监时,变得愈发浓郁。
所以他策划了那场车祸。
而谋划的引诱核心,就是那只狗。
土佐犬原本就是天生的斗士,跟在谢和黎身边那些年,早已训练有素,也忘记了真正在路边救下奄奄一息的它是谁。
谢则凛从未怀疑过一只狗。
也没想过,在他前往机场的途中停下车,试图为它套上牵引绳,避免吓到更多行人时,一脚油门踩到底撞来的人会是谢和黎。
他算的太准,也明白谢则凛有多善良。
车祸带来的连环效应太可怕。
谢则凛当场倒在血泊里,双腿跟腱几乎全部受损,玻璃渣刺入肺部,刚入医院那些天,他的父母签了整整三十多张病危通知书。
医生给出的结论,是或许终身瘫痪。
至于谢和黎,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本身命大,车子撞开谢则凛的那瞬间,前方路口只停了一辆无人驾驶的小型货车。
车辆相撞,货车顿时被引燃。
所有人都忙着灭火,也正是这个契机,才令他得以迅速逃脱。
而谢则凛苏醒后,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却是来自其他旁支亲戚口中的——“那是你二叔唯一的血脉,既然醒了,就不要再过分追究了吧。”
一名杀人犯逃之夭夭,给他的身体造成此生都无法逆转的伤害,可那群靠着谢氏才能赖以生存的亲戚,却要他不要计较。
谢则凛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出院后,谢父试图直接越过谢则凛,想要将那条土佐犬弄死。
但他阻止了。
从谢家老宅的地下室里,接到白马巷的宅院中,找了训犬师试图重新训练,可一而再再而三次后,始终没有成效。
所以有了钟向窈无意间看到的那幕。
因为那时候谢则凛才明白。
人和动物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谢和黎会因为自卑而罔顾兄弟之情对他下手,钟向窈也会因为长大,而渐渐远离他。
甚至亲手救下的狗,也会在别人的耳濡目染下,慢慢忘了它的第一个朋友其实是他。
复健结束后,谢则凛接手公司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当初劝他手下留情的吸血虫,一波一波从谢氏这棵大树上清理干净。
他站在谢氏大楼顶层,目空一切地垂眼打量着这座繁华城市,身边空空荡荡,披荆斩棘走来的荣光无人分享。
那一日天很蓝。
明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可谢则凛却不由得感受到了一丝惆怅。
情绪来的猛烈异常。
如同前一夜阴错阳差挂断的那通钟向窈拨错的电话,也像是当即定下,却又因为车祸而没能登机的那张飞机票。
冥冥注定,又让人无能为力。
而他好像也回不到八岁那年的夏天了。
大梦一场。
醒来钟向窈已经会为了别人红眼,却不再会坐在谢家老宅院子的槐树上,满眼雾霭水气,又可怜兮兮地喊他:“哥哥抱我。”
……
脖颈收紧的力道令谢则凛回神。
他低眸去看,钟向窈哭的满脸潮湿,眼尾通红一片,可怜的不成样。
谢则凛被逗笑,抬手蹭她的眼皮:“怎么搞得好像出车祸的人是你,哭这么惨。”
“不是。”钟向窈抽噎,“早知道那时候你这么严重,我肯定立马赶回来陪着你。”
谢则凛唇边勾着浅浅弧度,逗她:“放弃准备那么久的巡演,也要回来陪我啊?”
“嗯。”钟向窈的嗓音稚嫩,哭过后,带着极为清晰的颗粒感,颤着声音跟他道歉,“当时没有回来,真对不起。”
闻言,谢则凛摸了摸她的后脑:“谁也没想过会发生这些,不怪你。”
钟向窈哭的抽抽搭搭。
伸手贴在他的胸膛上问:“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谢则凛眼底染着柔光,“痊愈很久了。”
不知道这句话再度戳中了钟向窈大脑中的哪根弦,她抬手捂住眼睛,滚烫的眼泪顺着指缝掉落,哭的肩头发抖:“对不起……”
“怎么又哭了。”
谢则凛无奈叹息,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将人揽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她的发顶:“人一辈子谁没有受过伤啊,你偷玩我滑板栽的满头大血的时候怪过我吗?”
钟向窈摇头。
“这不就得了。”谢则凛耐心开导,“这不是你的错,也不用强加在自己身上,我只是很可惜,没有去听你的演奏会。”
钟向窈的哭声渐止,越是听他这样温和的讲述当初的事,她就越发愧疚。
那缕难以形容的情绪深深击中她。
尤其喜欢上谢则凛,钟向窈更难接受,过去的自己或许也是令他痛苦的一部分。
虽然他闭口不提与她有关的。
可转念一想到谢和黎,钟向窈就忍不住联想到,谢则凛在醒来至与她重逢这期间,有没有疑惑过,疑惑她为什么也不再一样。
揉了揉眼睛,钟向窈抬头,双眼发红地落在谢则凛脸上。
直到他抽了张纸巾给她擦脸,目光触碰。
钟向窈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阿凛。”
“嗯?”
“我会永远陪着你,也会好好保护你的。”想了想,钟向窈将脸跟他贴得更近了点,小声表白,“喜欢你。”
第29章
谢则凛眼睑微动,久久没有言语。
像是幼年时诉说许久的问题,终于在今日得到一个承诺作为回应。
沉默许久,他只是收紧了小臂。
两人今天吃早餐的中餐馆没有包间,所坐的位置靠近角落。
有挡板隔着,倒也看不清其他人。
只是钟向窈在谢则凛肩头趴着趴着,一睁开眼睛,恍然对上了钟其淮的视线。
“……”
双双愣住,很快对方率先反应过来。
他起身大步流星地绕开镂空屏风,朝这边走来,极其仓促地出现在了两人跟前。
谢则凛抬眼,神色稍顿。
而钟其淮的眉心紧蹙,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直到钟向窈从谢则凛怀里退出,四目相对,他才疑问:“你们在干什么?”
“三、三哥。”钟向窈讷讷。
谢则凛握住钟向窈的手,看向钟其淮,唇边带着礼节性的笑容:“三哥。”
钟向窈愕然回头。
钟其淮:“?”
两人从小就为一个称呼争来争去,说到底,这一切还是只有钟其淮在计较。
他们不过相差半岁。
而在十六岁后,钟向窈之所以被钟其淮带着喊小叔,不过是来自他的报复。
那年因为谢家奶奶摔跤住院,两家人到场的颇为齐全,便借着机会定下了婚约。
钟向窈当时刚参加完纽约音乐会,那是她职业生涯内的高光时刻,得知婚约已定下时,她还坐在钟澈来接她的副驾驶上。
回到病房后,只有钟谢老爷子、钟其淮、谢则凛与父亲钟白槐在场。
彼时她正茫然,抬头就听见钟白槐毫无顾忌地直言:“正好你回来了,婚约的事我们两家谈的差不多了,晚点说给你听听。”
瞧瞧。
又是这种通知而并非商量的口气。
钟向窈简直厌恶到了极致。
于是在钟老爷子调侃她怎么不打招呼的时候,钟向窈满心烦躁,恰好听钟其淮冷哼:“我看该喊小叔才对,老牛吃嫩草。”
其实喊小叔倒也没错。
谢则凛的父母当年结婚就因为辈分问题,而被广泛讨论过,谢母娘家辈分很高,她又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当年若不结婚,谢则凛作为谢家小辈,该喊他妈妈为小姑才对。
而对于钟向窈来说。
按谢父这边,她喊谢则凛三哥没有错,但按照谢母那边,跟着钟其淮喊小叔更没错。
所以在谢则凛扭头抬眉,并笑着打趣她为小豆丁时,钟向窈皮笑肉不笑地喊了小叔。
而眼下听到对钟其淮的称呼,钟向窈实在大为震撼,瞪大双眼:“你喊人什么?”
“谢则凛……”钟其淮更震惊,眼神千变万化后才缓缓开口,“你脑子没事儿吧。”
被兄妹俩同时质疑的谢则凛反而一点儿也不生气,面上带着笑意,侧眸询问钟向窈:“咱们在一起我喊三哥有错吗?”
的确是没错。
但乍一听实在是有些怪异。
不等钟向窈作出回应,钟其淮就隐约变脸:“不是等会儿,你说谁跟谁在一起了?”
“我跟囡囡。”谢则凛抬眼看他。
钟其淮顿感背叛,眼看两人还牵着手,气息急促到弯腰把钟向窈拽了起来。
“三哥!”钟向窈惊呼。
钟其淮一把将人扯到自己身边:“你个小叛徒,不是说不喜欢他?”
“小点儿声啊。”钟向窈皱眉瞪他,轻声嘀咕,“我以前是看不清自己的心,但现在明白了,承认心意也有错?”
钟其淮冷不丁被这段话噎住,抿了抿唇正想再说话,钟向窈又小声回怼:“我可不像你,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
顿了顿,钟其淮背过身问:“真喜欢?”
“当然是真的。”钟向窈斜睨他,“哥哥你干嘛三番两次跟我确认。”
钟其淮叹了口气:“喜欢就行,我跟他能有什么意见,就是我俩的相处模式而已。”
“那就好,我还担心夹在中间为难呢。”
“小没良心的。”钟其淮瞪她,随后回头看了眼谢则凛,“还有个事我得给你提前说,小叔小婶今晚回家。”
钟向窈愣了好一会儿:“他们回来?”
“对,说是为了唐家小女儿结婚,不清楚什么时候再走,昨晚也听大哥说也可能会待到八月才回瑞士。”钟其淮思索片刻,“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不想回就住在外面吧。”
闻言,钟向窈的笑容稍稍僵硬:“你觉得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会有多少?”
这话题多少有些沉重。
想到上次通话,钟向窈的情绪还是有被影响到,而与她猜想如出一辙的,是第二天一早,果然接到了钟白槐打来的电话。
男人儒雅的嗓音隔着电流,听进耳里又略微粗粝,说话时依旧像从前那样挑剔:“听你爷爷说你回国之后就很少住外面,怎么,我们一回来就不肯回家了?”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钟白槐对钟向窈就始终是这样的态度,那时钟向窈不太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甚至也以为其他父女也是这样。
久而久之,就习以为常了。
所以这次的联络倒是叫她恍惚。
钟向窈抬着咖啡杯站在窗边,闻言笑了笑:“我哪儿敢跟您对着干。”
“既然如此,不回家实在给谁摆脸色。”钟白槐沉声道。
钟向窈眼睫轻颤:“我没想跟谁对着干,只是爸爸,您是不是忘了那年我说过的话。”
“……”
见钟白槐倏然沉默无声,她唇角弯起,习惯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温吞道:“我已经不再是您用来证明自己也可以成功的工具了,当年您说我有朝一日必定会后悔,可现在我还是两年前那句话,我钟向窈,别说古典跨流行,就算是换了别的行业,也依旧能成为站在山顶的那一个。”
电话那边的人顿时大发雷霆。
仿若是被戳中心事,呼吸一秒变急促后,猛然挂断通话,没有再打过来。
钟向窈反手将手机丢到懒人沙发上,抬着咖啡的那只手微微颤抖,她红了眼。
之后的一段时间,钟白槐似是真的被这段话中伤到,没有再联系她。
而家里都清楚两父女的关系,碍于钟白槐住在家里,也没人打电话要她回家。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到了商柏谦的婚礼。
两人虽都与钟向窈没什么交情,但作为钟家一份子,她终归得出席。
这中间免不得会遇见钟白槐。
想到这,钟向窈忍不住有些烦躁,单手托腮坐在高定专柜休息室内,面色怔忡。
谢则凛抬手拨了下她耳垂:“想什么?”
“工作处理完啦?”钟向窈回头看他,“我无聊随便想想。”
闻言,谢则凛勾了勾她的手指:“听说叔叔阿姨前段时间回来了?”
“问他们干嘛。”钟向窈不满皱眉,“你女朋友在面前,还问别的人。”
被她这小脾气逗乐,谢则凛眼尾染上笑痕:“你还挺会找茬。”
钟向窈跟着笑:“逗你玩嘛。”
“那你觉得我要不要去见见你爸爸妈妈。”谢则凛似乎真的在思考,“如果提前去拜访他们的话,会不会好一些。”
四目相对,钟向窈看清了他眼底的认真,踌躇片刻跟他解释:“其实我跟我父母,关系没有你料想中的那样好,所以可能没必要。”
“为什么会不好?”
钟向窈怔了怔。
她知道谢则凛的父母极为恩爱,三口之家的关系也很和谐,是大部分家庭的缩影。
所以当发现他是真的想要知道是为什么的时候,钟向窈思考了会儿。
“因为……”钟向窈咽了咽喉咙,开口的时候有点艰难,“可能就是不爱我吧。”
这世上的父母子女那么多,总要允许有一些不那么亲近的。
而钟向窈其实也是在努力说服自己很久,才慢慢接受了这个并不让她喜欢的事实。
发顶忽而落下了只手,温热的掌心缓慢抚过她后脑,钟向窈怔忡地抬起眼。
谢则凛勾唇:“没关系。”
“嗯?”钟向窈眨眼。
谢则凛拍拍她脑袋:“我只爱你。”
确定关系后,谢则凛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钟向窈不清楚他在工作上是什么样子,只是面对她时,多了太多温柔。
温柔到让人眼眶发热。
以至于到第二天商唐联姻的婚宴上,钟向窈面对钟白槐时,宛若被穿戴了盔甲。
钟白槐继承了父亲的画画技艺,自从钟向窈成年之后就始终长住于瑞士,父女数年未见,都没料到竟会重逢于这场婚宴。
仪式结束后,见两人同时出席,免不得有家族交好的长辈前来闲聊。
钟向窈跟在夫妻俩身后,频频张望大伯一家的身影,只是人多口杂,总得避免闲话。
“我前些天听家里小辈谈起窈窈,说她最近很是出风头啊。”
“这都亏你们夫妻俩教得好。”
“可不是,他们几个小时玩的多好,谁也没想到长大以后差距这么大。”
钟白槐向来斯文,面对外人时更是温和:“她也是运气好,要是没那几分运气,再怎么努力也白费功夫。”
“这话倒是,毕竟三分天注定。”
“我可不这么觉得。”向如意穿着一身咖啡色礼服,单手环抱,另一只轻晃酒杯,“窈窈从小就天赋异禀,没有灵气也白搭。”
钟白槐不置可否,冷静一笑:“但她若是继续拉古典,成就会比现在高。”
闻声,钟向窈抿了抿唇。
正想转身找找钟叙,打算去跟着他时,钟白槐回头看向她:“窈窈,你觉得呢?”
动作微顿,钟向窈不声不响地回视他。
盯着钟白槐那双沉静的眼,她忽然间想到跟谢则凛刚重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喜欢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彼时钟向窈很烦谢则凛这个模样,也始终觉得,车祸后的他跟钟白槐没什么两样。
直到现在才发现。
从前将谢则凛与她这位自持孤洁的艺术家父亲放在一起,简直是对谢则凛的侮辱。
无言两秒,钟向窈顾忌着场合,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怼回去。
她对那两位尴尬的中年男人一颔首:“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氛围一时间莫名寂静。
刚转身,钟向窈的手腕被拉住,听见钟白槐格外不悦地压低声音:“我在说话,你就当做没有听见是不是。”
“我以为您并不需要我的回答。”钟向窈安静地看着他,“毕竟过往十八年里我所有要走的路,您也从来没询问过我的意见,就安排好了,不是吗?”
钟白槐的眉心顿时打成结:“我那是为了你好,窈窈,不要不识好歹。”
“那就当我不识好歹吧。”钟向窈用力挣开桎梏,眼神冷漠,“我不想跟你吵。”
说完,她兀自去了洗手间。
酒店大厅与洗手间还有很长一条通道,高跟鞋踩在消音地毯上,发出极为沉闷的声响。
钟向窈放慢了步子,刚刚没能发泄出来的情绪让人烦闷。
走到中段,她听见身后两道熟悉的脚步。
表情冷硬地咬了咬牙,钟向窈忍不住加快速度往洗手间走,只是对方发现这举动,不耐地出声喊了她。
“钟向窈,你给我站住!”
听到这句话,她压根没回头,反而愈发加快了脚步,直到被钟白槐堵住:“你现在越来越有本事了,老爷子就是这么教你的?”
打从几年前钟向窈脱离掌控,钟白槐私底下对她的态度就愈发糟糕。
一言不合就容易动怒。
“是,您多有能耐。”钟向窈冷嘲,“毕竟谁也比不得您,拿女儿当打败您父亲的物件,怎么,我现在不受您掌控,就觉得精心打造的艺术品有了瑕疵,不能忍受了?”
“……”
“我真想不明白,我是您亲女儿吗?”
这奚落讥讽的语调像是一巴掌,狠狠甩在了钟白槐脸上,没了外人的注视,他顿时暴露出被挑衅权威后的专横暴戾。
目眦欲裂,气息声瞬间变得粗重。
同样也还了钟向窈一耳光。
“老钟!”向如意怒喝。
一声脆响。
她被打的偏过脸,发丝散落下来,挨打的那一边迅速红肿,断掌带来的力道令钟向窈的唇角被牙齿磕破皮,渗出血丝。
这是与钟白槐闹僵后的第一个巴掌。
像是桶凉水,彻底浇醒了她。
钟向窈舔了舔牙齿上的血腥味,垂眼很轻地笑了一声:“所以您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混账!”钟白槐被向如意拦住,高大身形甚至隐隐发抖,“从你出生开始,我就为你谋划那么多,现在居然敢质疑我。”
高跟鞋晃了两下,钟向窈扶住墙站稳,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为我谋划?”
她拔高的声音不似平时清甜,战栗中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苦涩:“你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那从来没有放下过的面子!”
钟老爷子作为国画界泰斗,他的成就早已不是一般人能轻易超越的,作为接班人,钟白槐再怎么成名,头顶始终带有父亲的光环,他越想要证明自己,越是跨不过这座山。
久而久之,超越钟老爷子竟在隐约之间,变成了他毕生的心魔。
于是有了钟向窈后,就希望她能优秀点,在领域内超过自己,超过钟老爷子。
每每看见钟向窈都忍不住被另一个阴暗的他撺掇,将她当做能完成执念的物件,塑造成完美的艺术品,不能有任何缺点。
说到底钟向窈于他而言不像女儿,所以才会在今天,被当面指出这些时而恼羞成怒。
脸颊传来的痛感隐隐扩散至太阳穴,钟向窈擦掉嘴角的血丝,失笑:“你以为打了我,就能填满心里那些空缺了吗?”
“你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还有你那一丝,可怜可笑又卑微的自尊心。”
比起两年前在波兰那晚接到他的电话,钟向窈这次终于有了勇气,敢将当年没有说出来的话全部说给他。
饶是看他动怒,也终于不再害怕。
“窈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贯不插手这些的向如意气急,“你可以怪他随意安排你的生活,但不能说他没有为你思考,还不赶紧给你爸爸道歉。”
“道什么歉?”钟向窈扭头,眼底终于带了点泪光,咬牙反问,“妈妈,您明明也走过我的这条路,当初为什么不救救我?”
向如意被逼问到僵住。
而钟向窈却像毫无意识般继续说:“您怎么能这么狠心,可以眼睁睁看着,我成为另一个没有逃出外婆家的你。”
自从钟向窈不再继续拉古典,他们一家人就再也没有这样站在一起过。
钟白槐将她当成妄图拯救自己的工具,向如意心知肚明却视若无睹,他们或许爱她,但也从来没有为她着想过。
看着眼前这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钟向窈笑着掉下眼泪:“我花了这么多年才彻底确定,原来你们是真的不爱我。”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你——”钟白槐终于失尽风度,满脸涨红地,再度抬起那只颤抖的手。
只是这次钟向窈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因为不想拉琴被关进小黑屋而害怕,在巴掌落下来的前一秒钟,闭上眼扬起了头。
可比伤害更先到来的,是谢则凛。
他疾步而来,将钟向窈拉入怀中的同时,半空截住了钟白槐发狠的小臂。
感受到这股力道,谢则凛目光阴戾,冷冷落在他脸上:“钟叔叔!”
“动手之前,还望您能三思。”
钟向窈偏过脸,把肿起来的一侧藏进了他的怀里,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目光轻触,发觉她不太对劲的状态,谢则凛难忍厌恶地甩开掌心的那只手,打横抱起钟向窈,嗓音又冷又硬。
“人我就先带走了,抱歉。”
第30章
脚步声逐渐离去,走廊内只剩下钟白槐与向如意两人,炽亮的光线刺眼。
钟白槐低头看着自己止不住颤抖的手,喉间发出沉重的吐气声,慢慢蜷缩了起来。
“你说你到底在干什么?”向如意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咱们回国之前就说好的,这次一定要跟窈窈好好说,你怎么又动手。”
钟白槐喘着粗气:“可你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简直目无尊长。”
闻言,向如意狠狠瞪他一眼。
两人沉默良久,钟白槐扶了把墙壁,忍着战栗的呼吸:“今晚让她回家。”
“回家你还想做什么?”想到钟向窈指责她的话,向如意咬牙,“况且带走窈窈的是谢家那魔头,你有能耐你自己打电话。”
撇下这话,向如意提步离开。
钟白槐捂住脸,身型背影萧条寂然。
……
而另外一边,谢则凛抱着钟向窈没有从正门离开,他找人去给商柏谦说了声,从酒店偏门绕道去了停车场。
感受到脖颈处不算平稳的吐息。
谢则凛蹭了下她耳朵:“还好吗?”
“我没关系的。”钟向窈怕被看到脸上的痕迹,往里缩了缩,又想到什么问,“你这么抱着我会不会吃力啊,我有点重。”
“不重。”谢则凛笑起,“一个成年男人抱自己女朋友的力气还是有的。”
钟向窈瓮声瓮气:“腿会疼吗?”
知道她其实心性敏感,但没想到这时候还能记挂这些,谢则凛温声开口:“还好。”
“去年酒店停电那晚你应该很累吧。”
呈嘉酒店共有二十多层,停电之后只能步行走楼梯,后来连爬过楼的钟叙兄弟俩都摇头说辛苦,更遑论有腿疾的谢则凛。
钟向窈喉咙发哽,轻轻吞咽两下。
到了停车场,司机刚接到通知赶了过来,此时看到他们正拉开车门站到一边。
谢则凛弯腰将人放进去,等她坐好,摸摸脑袋才笑着道:“一天胡思乱想什么呢。”
“你进来。”钟向窈拉他。
在一起满打满算快一个月,难得见她这么没有安全感,想到刚刚没落下的那一巴掌,谢则凛眼神微暗。
车内没开灯,停车场又有些昏暗,谢则凛刚一坐进去,旁边的人就挤进他怀里,压根看不清楚钟向窈的神色。
见状,他刻意逗她:“这么黏糊?”
“嗯。”钟向窈将发烫的脸贴在他泛着凉意的西装面料上,闭着眼睛轻轻嗯了声,又抿唇小声说,“你别嫌我烦。”
谢则凛抬手揽住她后腰:“不会。”
得到回应,钟向窈才慢慢放松下来。
情绪爆发之后,此时整个人都有点恍惚,力气尽失,大脑一片空白。
就着这个姿势,她睡了过去。
车子下了高架桥,司机犹豫着不知道开去哪里,回头看向谢则凛:“先生?”
他抬手在唇边挡了挡。
司机会意噤声后,谢则凛垂眸看向怀里,原本想问问意见,不料发觉小姑娘竟睡着了,唇角稍扬,指尖勾了下散落的碎发。
倏然间,笑意凝滞。
钟向窈藏起来的半张脸赫然映入眼帘,红肿的巴掌印明显到妆容都遮挡不住。
谢则凛表情一僵,目光愕然。
原本他以为挡住了钟白槐后来的那巴掌,又见钟向窈黏着他,像是只有情绪不好,便以为在那之前并没有其他变故。
可谁知,竟然肿的这样厉害。
握住钟向窈指尖的手收紧,谢则凛的面色在瞬间变得阴沉,转念道:“去白马巷。”
车子重新起步。
谢则凛升起挡板将钟向窈的脸慢慢掰正,盯着这样重的痕迹,他闭了闭眼。
克制住立马想给钟叙打电话的心情,指尖轻蹭,抚过她的侧脸。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居然能下得了手。
钟向窈睡得很沉,谢则凛抱着她进了别墅大门,一直到上了二楼都不见醒来。
给她盖好被子,抬手摸了下温度。
走出卧室,阿姨站在门边皱眉看着他:“怎么伤的那么严重,需要请张医生来吗?”
“让他带点消肿的。”谢则凛垂眼翻找出钟叙的手机号,想了想交代阿姨,“安排人去门口守着,让厨房做点容易消化的晚饭。”
阿姨连连应声,赶紧下了楼。
谢则凛漫不经心地回眸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指尖轻点,将电话给钟叙拨了过去。
他们那边的宴席还没结束。
背景嘈杂,钟叙的声音有点失真。
“你人在哪儿呢?”他嗓音中含着笑意,“我正想着去找你聊聊之前——”谢则凛打断:“我把钟向窈带走了。”
两人恋爱的事情钟叙已经听钟其淮之前提过,不以为意地笑了声,调侃他:“搞得这婚礼好像是你俩的喜酒一样。”
“借你吉言。”谢则凛神色散漫,“对了,你小叔他们这会儿在哪里?”
钟叙纳闷,但闻言还是帮忙看了圈:“我没见着我小叔啊,但小婶跟我妈在一块呢。”
女儿被打成那样,居然还有心情应酬。
谢则凛心底浮起淡淡的讥嘲,指尖轻抬,蹭了蹭门框浮雕上的眼睛:“行,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窈窈被打了。”
“……”倏然间,钟叙的不正经消失,变得严肃起来,“是谁动的手?”
谢则凛眼睫低垂:“你小叔。”
听到这个人,钟叙无言半晌。
谢则凛扯了扯唇角:“我们在白马巷,回来的时候脸肿的厉害,这会儿刚睡下。”
“妈的。”钟叙低低骂了一声,“我就知道他们回来准没什么好事儿。”
谢则凛懒得理他,当即就要挂断电话。
“那什么……”钟叙喊住他,清了清嗓子犹犹豫豫地说,“我小叔不确定什么时候走,囡囡住你那儿我行,但你不准当畜生啊。”
他的意思太好明白,谢则凛眼底闪过无语,没好气地骂:“我是你吗?”
“行。”钟叙放下心来,“那我让老三给纪衡打个电话,叫他下班去你那儿一趟。”
谢则凛单手插兜,凉凉道:“不必。”
说完,他直接挂断电话。
自己家里的事情管不好,难不成当他谢家连个家庭医生都没有吗?
谢则凛此时内心满是戾意。
想到钟向窈的伤,甚至隐约迁怒钟叙。
更不明白,同样都是钟家的人,为什么有人能将她当心头肉,亲生父母却不当回事。
天色渐晚,时间刚过七点。
白马巷道路两侧亮起昏黄的路灯,谢则凛坐在卧室窗边的书桌旁看着电脑。
房间里只开了盏台灯,光线有些暗。
过了会儿,厨房送了份海鲜粥。
里面加了虾仁和鱼肉,圆米粒软糯喷香,谢则凛摘下眼镜,走到床边预备喊钟向窈起来,谁知她半天都没有反应。
谢则凛微微蹙眉:“窈窈?”
指背不经意间触碰到她脸颊皮肤,滚烫触感霎时传递开,谢则凛目光一变。
掌心贴到她额头上。
居然发烧了。
谢则凛二次联系了刚走没多久的医生,又有些担心,给钟其淮说了声让纪衡也过来。
等电话打完,他打湿毛巾给她敷额头。
这场高烧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半,输完两瓶液体,人依旧昏沉不醒。
直到喝了第二次退烧药。
纪衡拧眉看着温度计,舒了口气:“终于开始降温了,你晚上一定要时刻留意着,她这种情况比较容易反复。”
见谢则凛没有说话,纪衡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安抚:“是她自己的心结导致,跟你没什么关系,也别太自责了。”
毕竟憋了这么多年的情绪突然得到纾解,大起大落之下,身体当然会吃不消。
这些谢则凛都懂,但仍然觉得愧疚。
要是从开始就留意着钟向窈,是不是就不会挨那一巴掌,也不会烧的这么重。
叹了口气,谢则凛把纪衡送走。
等再度回到房间,钟向窈已经醒了。
可能是被烧的有些迷糊,整个人看上去都魂不守舍的,眼神也极为茫然怔忡。
只是谢则凛刚走近,她便回了神。
四目相撞,谢则凛单膝跪在床边弯腰看她:“还难不难受了,头还疼吗?”
“脑袋有点晕。”钟向窈声音沙哑。
谢则凛摸摸她的脑袋:“刚给你喂了药,等药效起来就会舒服点。”
雾蒙蒙的眼盯着谢则凛看了会儿,钟向窈将下巴往被子里缩了缩:“你好温柔呀。”
“喜欢这样吗?”
钟向窈点头:“喜欢的。”
“嗯。”谢则凛的手肘撑在她身侧,“那我以后都这么对你行不行?”
钟向窈眨了眨眼,又乖又软。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像讨论悄悄话。
钟向窈头很晕,不算清晰的视野中,全部都是谢则凛的脸。
只是他们距离好远。
思及此,钟向窈无意识地朝他靠过去,但就算脸颊挨上手臂,也还是觉得很远。
钟向窈舔了下嘴唇:“我有点冷。”
“还是冷吗?”谢则凛说着,双手撑住床直接起身去调空调温度,“纪衡来给你看过了,等到退烧就好了。”
看着他的背影,钟向窈的手指捏了下,在谢则凛回头询问她室温时,掀开点被子,掌心轻轻拍点旁边的位置:“你上来。”
闻言,谢则凛动作顿住。
钟向窈的喉咙发痒,模样无辜地看向他:“我想让你抱着我睡。”
谢则凛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下,缓缓回视过去:“你哥几个小时前才给我打了电话,要我别做禽兽行为。”
“我不管。”钟向窈哼唧。
房间内一时安静。
见他仍然无动于衷,钟向窈咬了咬唇,眼圈立马红了起来:“你到底睡不睡嘛。”
“……”
钟向窈嗓音染上哭腔:“我要你抱抱。”
喉结滚动,谢则凛顺从躺下。
两人明明盖着同一床被子,可中间的距离却像被划了楚河汉界般遥远。
他看着吊灯,面色冷硬。
其实还是有些不适应。
也没想过,同床共枕这样的事情会来得这么快,在谢则凛眼里,成为恋人之后的牵手、拥抱与亲吻,这才算得上是正常事。
可交颈而眠,显然超出他的范畴。
况且钟向窈还在生病……
他闭了闭眼。
见谢则凛一动不动,原本已经没劲生气的钟向窈却还是被气笑。
沉了口气,她咬牙慢慢挪过去。
距离逐渐靠近。
钟向窈的手先一步握住了谢则凛的指尖,察觉他紧绷的力道,她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凑近扒在了对方的小臂上。
直到皮肤触碰到,钟向窈才好受了点。
宛若患上了皮肤饥渴症似的。
“谢则凛。”她轻声喊。
“干什么?”
“你怎么不看我。”隔着绵软家居服,钟向窈戳了戳他小臂的肌肉,“看看我呀。”
谁能忍得住这小姑娘的软声撒娇。
谢则凛耐着性子扭头看她,只见钟向窈窝在他旁边,下颌让被子挡住了半截,得逞后的一双眼亮晶晶的。
实在是讨人喜欢。
“生场病还能让你心情变好了。”谢则凛哂笑了声,“你这什么体质?”
钟向窈的睫毛轻眨:“原本我的确是不太开心的呀,但看见你,我又很高兴。”
对上她的眼,谢则凛无端有点心疼。
随后将手肘垫在脑袋下,侧过身:“怎么一直没有告诉我跟你父母的关系是这样。”
“说了也没什么用。”钟向窈垂了眼,看着他的衣服纽扣,“你又不能帮我出气。”
听着像是一句玩笑话,可实际却叫人心口一抽,极其微妙的压抑席卷而来。
毕竟这世界上可以选择的有很多。
父母却是最不能选择的那个。
钟向窈看清他眼底的复杂情愫,笑了笑,忍着头疼伸出蠢蠢欲动的手,小心试探:“但如果你愿意抱抱我,我……”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男人倏然支起身。
腰间同时落下一只手,勾着她重重陷入香味清淡又温暖的怀抱。
肢体交缠,钟向窈没反应过来。
然而愣怔的下一秒,谢则凛温热的唇便落在她眉心,珍重又缱绻:“嗯,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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