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在这儿的呀。”月妩嘀咕一句, 提着裙子弯着身在地上找纸鸢。
她方才明明瞧见就落在这儿的。
“仙子是在寻这个吗?”
一双白色绸缎长靴落在眼底,她起身,看向来人。
周正, 但有点儿呆,应当不是坏人。
“对, 给我吧。”她语气不是很好, 一副指使人的模样, 奈何生得太过动人,还是让来人微微愣住。
“在下陶敏。”
月妩没什么兴趣听这些,她还没玩够呢,这不耽搁她时间吗?
“噢, 然后呢?”
陶敏微微面红:“在下是温师兄的同窗,方才见仙子与温师兄在草地放纸鸢,不觉便被仙子吸引了目光。”
月妩有些烦了:“我的纸鸢能还给我了吗?”
“噢、噢…”陶敏慌忙将纸鸢递出去。
收了纸鸢,月妩毫无留念转头便走,看着手里的断线, 一时有些心烦。
“仙子, 在下能修好。”陶敏追上来。
月妩转头看他一眼,半信半疑递出纸鸢。
“线盘也要。”
月妩又将线盘递出去。
陶敏接过线盘和纸鸢, 将纸鸢上的断线拆下来, 接上线盘上的线。
这样简单?
月妩挑了挑眉:“我学会了!”
陶敏抬眸,冲她温和一笑,边将纸鸢递给她边问:“小仙子,你是温师兄未过门的妻子吗?”
“什么妻子?”月妩听见温慎的事儿,愣了一下。
“我听闻温师兄定了亲, 不是仙子吗?”
“他定亲了?”月妩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开始有些不耐起来, “我不知晓。”
“那小仙子是还未婚配?”陶敏又问。
“没有又如何?”
“没有的话,仙子看看小生可否合眼缘?”
“噢,你想娶我呀?”月妩脸上没什么情绪。
“正是。”
“和你成亲有什么好处呢?”
月妩就那么一说,谁知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温慎的声音:“小妩。”
她没来由的心慌一瞬,转过身朝温慎跑去:“温慎,纸鸢修好了。”
温慎未理会,越过她,看向陶敏,拱手行礼:“陶兄。”
陶敏正在兴头上,刚要问起月妩身世,被谢溪行打断:“陶兄,我们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几人转身,走出去好远,月妩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不停。
温慎一直没应,她伸手过去牵,温慎没拒绝,也没回握。
直至上了马车,她要去抱温慎,却被挡开。
“温慎!抱我!”她像往常一样撒娇,可温慎只是别开脸,神色淡淡。
她有些恼了,狠狠勾住他的脖子,气道:“抱不抱?”
若是在平时,温慎早就笑了,可现在他心中难受得厉害,只压住嗓中的哽咽,道:“我有事要去办,你跟嫂子他们回家。”
“去做什么?”月妩强坐到他怀里。
他没有回抱:“去村里有些事。”
月妩没再追问,靠在他脖子上蹭蹭:“那你晚上早些回来,我要抱着你睡。”
他只轻嗯了一声,将她放下,推门而出。
谢溪行一直守在车外,见他出来,跟了上去:“你这是要去哪儿?”
他越走越快,像是有什么急事要办:“我回莲乡,劳烦你和嫂子照看她。”
“这是何意?”
“没有何意。”
谢溪行抓住他的肩膀:“你若不想与她继续纠缠,便与她说清楚,我谢溪行可不养闲人。”
温慎没回头:“日常所需银子我照常给,算是麻烦你们了。”
“温慎!她若真如此,你还管她做什么?不如将她赶走算了!”
“她一个弱女子能去哪儿?”
“你别执迷不悟,她都能…”
温慎忽然回首,红着眼眸,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溪行,我心中有些乱,请你容我逃避两日。”
谢溪行听到了哽咽声,口中责骂讽刺之话再说不出口。
他何曾见过温慎这个样子?
他们是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那样苦的日子中温慎从来都是笑着过去的,若不是温慎和蕙真,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好…”他拍了拍温慎的肩,“你慢慢想。”
“多谢。”温慎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转身离开那一刻眼角才微微湿润。
谢溪行看一眼他的背影,又看一眼马车,深深叹息一声,寻了蕙真来。
“慎弟去哪儿了?”蕙真还不知其中缘由。
“你别问了,去陪着陈姑娘吧。”谢溪行神色复杂。
蕙真看他脸色便知是出了事,不再过问,只上车去陪月妩。
“嫂子。”月妩没人可抱了,凑过去抱着蕙真。
蕙真张了张口想问些什么,但又无从说起,月妩也没察觉出异常。
直到晚上天黑,还不见温慎回来,她有些生气了。
“他人呢?”她问蕙真。
“兴许是有事要忙,给耽搁了。”蕙真安抚一句,见她脸色仍旧沉着,又道,“过两日便要收假,他再忙都会回来的。”
她不再过问,只垮着脸回到自己房间。
没有温慎陪着,她根本睡不着,尤其她身前那块还在隐隐作痛。
第二日,温慎还没回来,她问过一次,便不再问了,只等到天黑,再次失望地钻进屋里。
到了收假那天,仍旧没见着人影,晚上下学也没见他来。
月妩大概明白了,温慎不要她了。
她有点儿难过,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场,装作没事人一般,也不再提起
他。
她想,没什么大不了的,温慎不要她了,她也就不要温慎了。
可她心里还是期盼温慎来。
她及笄的那日,蕙真给她做了好些好吃的,还给她改了发型。她应当是开心的,可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蕙真见她没提,也就没敢多嘴。
她很能沉得住气,只是晚上偷偷睡不着而已。
翌日,她快午时才醒,刚醒来便听见熟悉的声音,欣喜得当即要冲出去。
可到了门边,又止住了脚步,沉着脸坐回铜镜前。
不多时,说话声结束,敲门声响起。
她盯着镜子,抿着唇笑了好一会儿,才垮下脸,佯装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去开了门。
温慎就站在门外,穿着那身粗布长衫,神情温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立即忍不住了,要冲过去抱他,却被他拦住。
“陈姑娘,请自重。”
月妩怔在原地。若不是这一句陈姑娘,她都要忘了自己姓陈。
她愣愣看着温慎避开自己,绕进小厅,坐在桌边,放下一个荷包。
“陈姑娘,先前是在下会错意了,以为姑娘愿意嫁于在下,因而对姑娘有了孟浪之举。”温慎推了推荷包,“这是在下所有积蓄,聊作赔偿,望姑娘往后能重新生活。”
月妩浑身发寒,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听明白一点,温慎要赶她走。
要不要上去抱他?求他让自己留下?可方才他那样说,不仅让她失了颜面,还让她伤了心。
她从小便是个骄傲的人,骄傲于自己的身世,骄傲于自己的学识。她从来都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她从未这样与别人撒娇过,温慎还是头一个。
即便是当初那些丫鬟婆子要卷钱财跑,她也未曾落过一滴泪,求过一次情。
如今也是一样。
“噢。”她装作毫不在乎。
温慎脸色并未有何变化,只有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握起:“好,那在下先行一步。”
他声调都有些变了,出门时加快了步伐。
这在月妩眼里就是迫不及待要离开。
“你…”没走几步,他突然回头。
月妩听见脚步停下,转头瞬间正好与他对视上。
他先避开了眼:“若是不便,可先在嫂子这借住几日,等有了落脚处再离开也不迟。”
月妩心中最后那点儿希冀荡然无存。
直到那道背影消失不见,她才钝钝转身,坐回梳妆台前继续发呆。
回过神来,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温慎已经好几日心不在焉了,今日甚至连夫子的提问都未答出来,众学子都惊住了。
宋积玉听闻这事也相当惊讶,追问谢溪行好些遍。谢溪行无奈,才将那是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也祈求他能想出些招来,毕竟他是情场老手。
可他只道:“就这?美人待价而沽不是正常的吗?”
谢溪行给了他一下:“你以为温慎和你一样?”
“说笑而已说笑而已。”他笑得开怀,一双桃花眼极其招人,“你是和温慎一样被气傻了吧?那丫头明显情智未开,温慎又含蓄内敛,多半是两人没说清楚,不如叫他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谢溪行打量他,一脸狐疑,显然是在问:你还有这样好心的时候?
他猜着了,摸摸鼻子,道:“我这也是为了自己牟利,若他们只能和好便罢了。若是不能,我去会一会那小美人。”
谢溪行懒得理他,越过这个话题:“可温慎说已经说清了,以后再不相干,不必再见。”
“那我现在就去会会那小美人?”
谢溪行咬牙:“你能不能少说些不正经的,想想法子,总不能他一直这样消沉下去。”
宋积玉摸了摸下巴,思索一番:“不如将他们分别约出来,我们问问陈姑娘到底是如何想的,让温慎听听?”
谢溪行觉得这主意不错,当月休假时,便让蕙真带月妩去了酒楼包间,再约了温慎去吃酒。
温慎一开始并不知晓,直至听见月妩声音,才知这两人想法,当即要走。
“你便不想听听她到底是如何想的?”谢溪行拦他,“说不定是你自个儿没表述清要成亲的事儿,她并不知情呢?”
他有些意动,未置一词,坐了回去。
很快,月妩被蕙真牵了进来。
隔着一道屏风,他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可心还是忍不住紧了紧。
月妩看不见他,但能看到一屋子人。她以为是他们要赶她走了,心微微提起。
“小妩,坐。”蕙真牵着她坐下,轻声安抚,“我们叫你来只是想问问你和慎弟的事,不必害怕。”
和温慎的事?她都已经好久未见过温慎了,能和他有什么事?
她心中有些不悦,连带着嘴角也垮下来。
这副生气的模样也十分赏心悦目,宋积玉早已看愣了去,可谢溪行才不是解风情的人,沉着脸问:“你和温慎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月妩有些怕他,避开眼,硬着性子:“能如何一回事?他不是让我走吗?”
谢溪行也有些气了:“他对你一往情深,你为何要这样做?”
“我如何做了?”月妩不服气,微微直起身瞪他。
“为何说与他无婚约?”
“我何时与他有婚约了?”月妩硬气完,忽然发觉不对来,蔫儿了回去,喃喃道,“他想娶我吗?”
宋积玉见谢溪行又要呛人,抢先道:“是他未与你说清楚吗?他心悦你,想娶你为妻,却听闻你与旁人说你们没有婚约。”
“我不知道呀”月妩微微垂下眼睫,心中有些慌乱。她明白成亲是什么,也知晓婚约是何物,唯独对男女之情还是一无所知。
她抬眸看向几人,轻声问:“他真想娶我吗?”
宋积玉不敢看她那一汪春眸,只问:“你对他呢?你是如何想的?可也心悦他?”
她心绪纷乱,说不清楚:“我、我我觉得,他很像我爹爹”
“啊?”宋积玉愣了一下,笑出声来,“哈哈哈哈,你把他当爹?”
谢溪行狠狠捶了他一下,眼神示意温慎还在里间。
月妩并未注意,只喃喃道:“至于嫁给他……”
她话没说完,温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抱歉,从前是我会错意了。”
月妩抬眼,看见那双冰凉的眸子,胡乱跳动的心被硬生生按下来,那句嫁给他也不是不行哽在了喉咙中。
温慎避开她的注视,拱手道别,头也不回离开:“抱歉,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月妩看一眼他的背影,静静转回头。
“陈姑娘若无处可去,不若去在下府中小住几日,待寻到住处再离开也不迟。”宋积玉当即上前一步邀请,生怕温慎半路想通又掉头回来。
他看得清楚,这小美人定是对温慎有情的,只是还未生根,可惜温慎这个呆瓜,平日解题那样沉着,遇到感情之事却这样沉不住气,那只能便宜他这个小人了。
月妩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宋积玉走了。
嫂子那处是待不了了,她本就是温慎带去的,现在温慎赶她走,她也不好再留在那儿,况且那个谢溪行看起来很不喜欢她的样子。
她靠坐在马车边,看着窗外的街道发呆。
不得不说,宋积玉的马车确实比先前的都好,稳稳当当一点儿也不晃,但……但她还是更喜欢温慎抱着她的感觉。
她抿了抿唇,放下车帘,静静看着自己的鞋尖。
嫁给温慎不是不行,不嫁给温慎也不是不行。
这样想才对。
她是郡主,本就不该卑躬屈膝,摇尾乞怜,即使是温慎也不可以,况且方才明明他自己要走的。
“前方便是寒舍,请陈姑娘移步。”宋积玉看了她一路,临到府上侧门才收回眼神,下了马车,十分有风度地伸出手臂。
月妩没有扭捏,扶着他的手臂缓缓移下马车。
眼前的宅院相当大,就连侧门也气派极了,左右两旁看去,望不到院墙的边界,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但月妩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就是个宅子?她连放也没放在眼里,神色淡然跨门而入。
“兰泽堂还空着,这个季节兰花都开了,陈姑娘便住在兰泽堂可好?”
月妩不咸不淡点了头,随他前行。
兰泽堂离侧门有些距离,走了好半晌才到,路上宋积玉一直在与她说话。她没大听清,大致就是会派几个丫鬟过来伺候她,还要给她裁些新衣,还问了她爱吃什么。
她心不在焉一一敷衍过去,跨进院门,就当是自己家一样,寻了地方坐下。
宋积玉一开始还有几分惊讶,可又觉得像这样的美人就是要有些脾气才好,否则和那些庸脂俗粉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走过去,在她身旁落座,道:“陈姑娘看看这屋子还有什么缺的?回头我叫人添置上。”
月妩环视一圈,指了指多宝格上的花瓶,道:“那只白釉不好看,换一个黄白彩瓶,还有那床,我不喜欢紫檀,换一个。”
宋积玉勾起唇,一口应下。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也不怕姑娘家花他的银子,最好是,习惯了这样奢侈的日子,往后再也离不开他。
月妩倒是没什么感觉,她从前过的便是这样的日子,如今不过是照着以前来罢了。而且,她是瞧出这人对她有意思,她才敢这样提要求的。
若是放在以前她定是不懂的,但这几日不知怎的突然便明了了。
没一会儿,院外来了一群侍女,看那装扮,比寻常人家的姑娘穿得都好,一个个面色红润,皮肤白皙。
月妩淡淡扫了一眼,等身旁的人说话。
“这是我房里的大丫鬟,名叫蒲霜,你以后有何事唤她便行。”
“见过姑娘。”
蒲霜是几个丫鬟里长得最标致的,若说是哪个小门小户里的千金,恐怕都有人信。
但月妩只瞥了她一眼,应了一声,未再搭理。
宋积玉想赖在这儿的,但见她兴致缺缺的模样,又叮嘱几句,起身离开。
人一走,月妩十分熟稔地躺去美人榻上,几个小丫鬟立即围了过来,跪坐在她身旁,给她捏腿揉肩。
这些丫鬟十分有眼力劲儿,见她性子冷,也不开口,就低着头自己找活干。
宋府上下谁人不知宋家三公子风流成性四处留情,但将姑娘带回家,这样以礼相待,还是头一回。
要说心底最不服气的便是三公子身旁的那个大丫鬟蒲霜,可在见过月妩后,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宋家在江陵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蒲霜跟着宋积玉也见过不少女子,可这么好看的,还是第一个,说是江陵第一美人也不为过。更何况还穿着粗布麻衣,要是收拾一番,不知还要如何好看。
临近晚间,有绣娘送来了成衣,几个丫鬟围着伺候她沐浴。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了,一时竟有些不习惯。也就是那么一瞬,她又懒洋洋地靠在可以容纳好几人的浴桶中,享受丫鬟的服侍。
先前和温慎在一块,她哪儿沐浴过,都是端个小盆,拿条长巾擦擦洗洗,又麻烦又冷得慌。
跟着温慎有什么好的,她才不要嫁给他。
“姑娘,您瞧想要哪种花瓣?”小丫鬟垂着头呈上小盘。
“我不喜欢花瓣浴,若是有牛乳可呈上来,若是没有便算了。”
小丫鬟下意识抬眸看一眼,被她白得有些反光的皮肤晃到眼,又立即垂下头,恭敬道:“奴婢记下了。”
她没有理会,继续眯着眼靠着。
直到连长发也被缴得微干,她才缓缓睁开眼,穿上方才送来的成衣,缓步往梳妆台前去。
宋家的丫鬟是经过调教的,梳头化妆都不在话下。不一会儿,她那头长发被梳起来,戴上几件首饰。只不过并未给她化妆,只是抹了一点儿口脂。
仅仅是这般,已不敢让丫鬟多看了,几人簇拥着她往前厅去。
“少爷在前厅等您用晚膳。”
月妩应了一声,自个儿提着裙子进门。
她刚跨进门槛,宋积玉便转头看过来,那双平日里最会勾人的桃花眼此时也有一些呆愣。
“陈姑娘请坐。”宋积玉起身为她整理好座椅。
她也不客气,懒懒散散坐下来,往椅背上一靠。
这要是被温慎瞧见定要说她,但宋积玉爱极了她这副慵懒高贵的模样,总觉得比那西域引进来的波斯猫还要好看。
“陈姑娘”宋积玉故意顿了顿,道,“总是姑娘来姑娘去,叫得好生别扭,不如我也唤你小妩可好?”
“随你。”月妩直了直身子,“我饿了。”
宋积玉立即拍手叫人上菜。
满满一桌子,菜色丰富,色香齐全,比温慎那儿的粗茶淡饭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一想起温慎,她就生气,加了一筷子菜,狠狠咬下去。
“嘶!”
咬到了舌头。
宋积玉心疼得要命,急忙起身,要捧她的脸查看:“咬到舌头了?”
月妩下意识避开,蹙着眉,摇头否认:“无碍。”
“快给陈姑娘弄些冰水来!”宋积玉转头高声吩咐,眉头也皱了起来,似乎方才被咬伤的是他。
月妩含了口冰水,感觉好多了,继续吃饭。
“好些了吗?”宋积玉还在一旁问。
“嗯。”她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
她在想温慎。
若是温慎在,她一定会伸出舌头让他看看,再让他吹吹。
而温慎,一定会边吹边凶她,让她以后仔细些。
温慎……温谌……
月妩不想再想他了,可闭上眼脑子里是他,睁开眼脑子里也是他。
尤其是夜里面对那样一个空荡荡的大房间时,她很想抱着他。
他到底是如何想的呢?为何突然就甩脸走了?说他像爹爹也没有在羞辱他吧?
月妩睡不着。
温慎也睡不着。
他还在整理上回画的图纸,打算去寻木匠做一个出来看看。整着整着,突然看见那张月妩誊抄的图纸,什么心情都没了。
今日他走后,谢溪行追上来了,告诉他,月妩跟宋积玉走了。
他本想追的,可看见他们站在一起的模样,忽然便泄了气。
小妩娇气,大概也只有宋家那种家世才能让她过得舒坦。再者,是小妩自己心甘情愿跟人走的,他一个外人能说什么?
小妩对他一直是孺慕之情,而他对小妩却是男女之情,他已经够难堪够不耻了,不知再如何面对。
他没再去寻过她,也未曾提起,甚连宋积玉都避着。
但他不提,总有人会在他跟前说起。
“你我都知晓宋积玉是个什么德性,你真能放她去跟着他?”谢溪行本也不想掺和这事儿,但一来蕙真催着,二来他确实瞧见温慎不太对劲,才来惹这个麻烦。
可温慎根本不领情:“她不是我的所有物,她喜欢过什么样的日子自己能选择,我无权干涉。”
“你是忘了那些跑去宋府哭哭啼啼的女子了?有一回都闹来书院了!”
宋积玉是喜欢四处留情,往常招惹的都是些烟花柳巷的女子,不知跟人家都许诺了什么,竟闹到了他府上。也因为这事儿,他常被他爹打。
可就是这样,还是有女子愿意相信他的鬼话,一而再再而三被他哄骗。
而他本人也实在是浪得坦坦荡荡,一句那只是床笫之间的动情之言,算不得什么承诺,便将人打发了。
温慎握紧了拳,心中惴惴不安。
小妩还那样小,又那般单纯,如何是宋积玉的对手?
他正要起身,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宋积玉的小厮仓
惶跑了进来。
“两位爷快去府上为我家少爷求求情吧,他非闹着要娶陈姑娘,这会儿已经挨了打了。”
这样的事不出十天半个月便会闹上一次,只是平常都是因又有女子找上门挨打,而这回却是因为要娶妻挨打。
温慎又坐了回去,抬头看向站起身的谢溪行,挤出一个笑:“劳烦溪行去瞧瞧,我还有事,不便前往。”
说罢,他起身便往门外去,步子又轻又快,像是在跑一般。
“温慎!”谢溪行有些恼了。
温慎驻足,没有回头:“溪行还有何事?”
“我只再问你最后一次,往后再不会多嘴。你到底还想不想要她?”
温慎没说话,过了很久,抬步离去。
谢溪行重重叹息一声,朝瑟瑟发抖的小厮招了手,往宋府中去。
他进门时宋积玉正跪在地上挨打,而月妩像是看不见一般,坐在木椅上无所事事。
“伯父!”他深吸一口气,进了正厅,“伯父莫打了,积玉也到了该成亲了的年纪了,想成亲不是好事吗?”
宋父扔了手中的荆条,气道:“那也该看是与谁成亲!”
谢溪行瞬间明白症结所在,原来是对儿媳不满意。
他正要说话,便听宋积玉顶嘴:“我不管!我此生非小妩不娶!”
“好好的名门闺秀你不要,偏要娶一个来历不明的狐狸精,我看你以后是怎么死的你自己都不知道!”
宋父说着又要去捡荆条,被谢溪行拦住:“伯父,您先消消气!先消消气!积玉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兴许过两日就腻……”
“不会腻,这辈子都不会腻,我就是喜欢小妩!”
谢溪行气得要死,左右撒不了脾气,便狠狠瞪了一眼月妩。
月妩本一脸无所谓,那些骂人的话她才不在意。
她娘是公主,她舅舅是皇子,外祖母是贵妃,外祖父是皇帝,天底下还有比她更尊贵的人吗?还怕这些口头上的侮辱?
但她被谢溪行那个眼神吓到,有些心慌起来。
她又没逼着宋积玉娶她,只不过是那晚她害怕得睡不着,脑子又总念着温慎,想着试试抱抱别人会不会是一样的感觉,便去寻了宋积玉,后来他就这样发疯了。
不过,不是一样的感觉,她还是想温慎。
“那我走了。”她起身,毫不犹豫离开。
“一点儿礼数都不懂!”宋老爷子要被气疯了。
月妩只是哼笑一声,头也没回地离开。她娘连在皇帝跟前都不用跪拜,她又为何要给这人行礼?
她刚走出去没几步,宋积玉疯了一样上前抱住她:“小妩别走!”
“你跟她一起给我滚出去!”宋老爷子在后头骂。
宋积玉臀部都被打出了血,粘在皮肉上,却一点儿没喊疼,咬着牙,一瘸一拐护着月妩往外走。
月妩没什么感觉,只蹙着眉道:“好重的血腥味儿。”
宋积玉忙撤开一步,柔声道:“莫怕,不严重的,你跟我走,我在外头还有宅子。”
月妩不觉得怕,但有地方住还是挺好的。她跟着宋积玉往外走,也没管后头的人是如何说的。
外宅也在江陵城中,装饰十分奢华,只不如宋府那般大。
宋积玉要看大夫,月妩便先去睡了。她这些日子夜里总睡不好,也就指望着白日里歇一会儿了。
睡到天色微暗,她才醒来。
一醒来,便见宋积玉趴在床边小憩。
她推了推他:“你在这儿做什么?”
宋积玉眯着眼抬头,露出一点儿笑来:“我怕你醒来找不到人,就在这儿歇着了。”
这话若换作别的姑娘早就感动得要死要活的了,可月妩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只道:“我饿了。”
宋积玉立即起身吩咐人去弄吃的。
这宅子里本就有人守着,他来时小厮和蒲霜也都跟来了,不怕没人伺候。
没多大会儿,可口的饭菜便被呈上来,有丫鬟在一旁服侍。
吃过饭,天完全黑了,月妩沐浴完便躺在了床上。
她白日睡过,这会儿睡不着,蜡烛点着,盯着帐子发呆。
脚榻上的小丫鬟见她不睡,也不敢多问,只屏着气候着。
月上中天,敲门声响起。
月妩看小丫鬟一眼,示意她问。
小丫鬟哆哆嗦嗦起身,朝外喊:“是谁啊?”
“是我,小妩。”外头传来宋积玉的声音。
月妩有些腻味,自那一夜后,宋积玉总是要来寻她。
她又看小丫鬟一眼。
“少爷,陈姑娘已经睡下了。”
“唬人,我明明瞧见窗上的影子了。”
这话不是对小丫鬟说的,是对月妩说的。
小丫鬟不敢回话了,月妩只能自己回:“你来做什么?”
“伤口不大舒服,睡不着,来看看你睡了没。”宋积玉道,“你这几日可能睡得踏实了?”
月妩知晓若她不开门,这人能站在外头半晌。她有些烦得慌,起身去开了门。
宋积玉跨进门槛,那守夜的小丫鬟立即跑了出去。
“好了,见过了,我要睡了。”月妩转身要走,却听门哐得一声被关上,紧接着被宋积玉从身后抱住。
她挣扎几下,未挣脱,皱着眉问:“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有些想你。”
宋积玉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兰草味,不算难闻,但没有温慎身上的那股味道自然。
她有些气恼自己怎么又想到温慎,便任由身后的人抱着,懒洋洋问:“大半夜不睡,想我做什么?”
“担心你睡不好,你不是说一个人睡害怕吗?”
这人说话是比温慎好听多了,让她心情好了许多。她轻声道:“那你要陪我睡吗?”
宋积玉眼神一亮,忍不住咽了口唾液:“可以吗?”
“有何不可以?”
宋积玉反应过来,温慎并未碰过她,她不知晓会发生什么。这让他更是兴奋了,他会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当然可以。”他松了手,跟着月妩到了床边。
月妩上了床,冲他道:“睡吧。”
他知道这话没有歧义,只是单纯的睡觉,可那双狐狸眼实在太过勾人,他早已想入非非。
“好。”他眯着眼除靴上床。
月妩已滚去了墙边,侧卧对墙,他追过去,环住她的腰。
能与宋积玉走,一是因为此人看着并不凶恶,二是因为他是温慎的好友,因而月妩并不怕他。
可现在,不知为何,她有些紧张,尤其是当那只手臂扣住她的腰时。
“你…”她挣了挣,“你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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