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宋积玉常年与女子打交道, 自是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当即松了手,老老实实躺在床边。
月妩不觉松了口气, 缩在床边不动。
身旁的人没再做什么,让她舒心很多。
在她眼里, 宋积玉和守在脚榻上的丫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宋积玉好歹是主人家, 她不好赶他去脚榻罢了。
一夜过去,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醒来时,人还在身旁, 只是脖子上…
“你被虫子咬了吗?”月妩指着几块红痕,好奇道。
宋积玉一愣,转而眼含笑意:“或许是。”
“噢。”月妩总觉得他笑得怪怪的,皱了皱眉道,“你让让, 我要下床去洗漱。”
她没穿罗袜, 光着一双玉足,踩在白色的地毯上, 缓缓往前去。
明明那腰肢并未扭动, 可不知为何,看着就是勾人得很,宋积玉昨夜刚消的火气,蹭的一下又冒出头来。
月妩站在门口唤了一声,立即有丫鬟鱼贯而入。
丫鬟们见两人都着中衣, 又都从一张床上来,一时羞得不敢抬眼, 不慎便勾到了月妩的头发。
“嘶——”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姑娘责罚。”小丫鬟吓得嘭得一声跪在地上。
宋积玉有些恼火,要来处置人,月妩却先他一步:“你去做别的吧。”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小丫鬟连连磕了好几个头,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月妩的心情并没有被影响,仍旧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人生得好看便是不一样,即使这样的小动作看起来也并不矫情做作。
宋积玉看得心热,挥挥手遣散两旁的丫鬟,上前几步,从身后抱住她。
她并不觉得这样的搂搂抱抱有何深意,心思全放在了自己漂亮的头饰上,开怀道:“好看吗?”
“好看。”宋积玉想亲她,但忍住了。他知晓她与自己往常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若是惹恼了,恐怕不好哄回来。
他只是紧了紧手臂,在她耳旁轻声问:“小妩,要不要再去添置些首饰?”
月妩被耳旁温热的气息弄得有些痒,忍不住蹙了眉:“你不用去书院吗?”
“我身上还带着伤,已去告假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用你陪着了,我可以自己出去玩。”月妩推开他。
他立即又缠回去。
方才说那话不过是为了博她怜悯而已,他臀上的伤并不算严重,只是看着可怕,再加上已敷过上好的金疮药,早好得差不多了,昨夜甚至都能颠鸾倒凤。
“那小妩陪我。”
“我想出去玩。”月妩没心没肺惯了,反正她才不要待在家里陪他。
但宋积玉还挺乐意:“你想去何处游玩?”
“我也不知,我不识路。”
这就撞在宋积玉的枪口上了,他平日里最爱玩乐,江陵城哪儿好玩哪儿不好玩,他一清二楚的。
“那小妩跟我走便好。”
他起身又叫了丫鬟进来服侍梳妆。
收拾好后,两人一同往院外去。
月妩娇气得很,走不到两步便会喊累,宋积玉便叫了车来院子里,不需走多久便能上车。
一众侍女见马车走远,才起身往回走。
蒲霜走在最前头,几个小丫鬟凑过来恭维她:“待少爷成了亲,蒲霜姐姐便能坐主子了。”
“不管如何,我都只是一个伺候人的,和大家永远是姐妹,哪儿有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她笑着将人打发走,脸色立即沉下来。
若是年纪小时,她定会被这些恭维话给迷了心智,可她在这府中伺候了这样久,哪里还能不明白?
昨夜说得好听些叫恩宠,说得不好听些便是发泄,左不过是她们爷舍不得碰那美人,才来找自己发泄罢了!
她心中怨怼,去找贴身服侍月妩的丫鬟说了会儿话,才回到自己的房中。
这会儿月妩正在和宋积玉游湖,船上只有他俩,没意思得很。
“我想看歌舞。”月妩撑着脑袋,手指点着桌面。
宋积玉平日也爱看歌舞,可今日有美人相伴,他若还看歌舞,不就是暴殄天物?且此时又未到傍晚,哪儿有什么歌舞可看。
“你若想看,晚上我们去画舫里看。”
画舫分两种,一种是正经的,一种是不太正经的。宋积玉带着月妩定是要去正经的,只是正经的倒也没有多正经。
月妩坐在包厢里往下看,刚巧看见有男子拉过歌姬动手动脚。她瞥一眼眼前正在倒酒的歌姬,牵住了她的手。
歌姬愣住,宋积玉也愣住。
月妩没在意,摸了摸歌姬的小手,没品味什么特别来,又松了手。
“姑娘,要用些果酒吗?”歌姬红着脸给她斟酒。
甜腻的果香混合着浓烈的酒味飘荡上来,月妩嗅了嗅,想尝一口,却想起在寺中的事儿,又犹豫起来。
“这是果酒,不醉人的。”歌姬解释。
月妩没听见她说什么,只记起温慎叫她不要饮酒,心中一时有些烦闷,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少饮些。”宋积玉是想要她,可绝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况且自从那晚她可怜兮兮站在门口说害怕后,他早从单纯地想要她转变为了想护着她。
可她一听到这话,便不自觉想起温慎来,心中又酸又涩,端起酒樽又一饮而尽,当即被酒水呛到,猛烈咳嗽起来。
“你退下!”宋积玉将人斥退,上前轻拍她的背,为她顺气,“若喜欢,也要慢些。”
两杯酒下肚,月妩已经开始飘忽,哪里还听得见这些,往前一歪便要倒在地上。
宋积玉急忙将她捞进怀里,整理她脸上的碎发:“叫你莫要喝了,怎么就不听呢?”
她听不见,迷迷糊糊垂着脑袋,小脸上红粉一片,水润的唇张张合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宋积玉俯下身去,侧耳聆听。
“抱我…”
他心里那一个甜啊,像是吃了蜜一般。
“温慎,抱我…”
……那双桃花眼罕见露出一丝挫败。
为何就让温慎那个不解风情地抢了先,若是他先,今日听到的一定是自己的名字。
他重重叹息一声,打横抱起月妩往外走去。
画舫中人来人往,好些都是熟面孔,有人见到他便上来寒暄,却一眼望见月妩,不由起了心思:“宋兄何处弄来的舞姬,也给哥儿几个介绍介绍?”
言语调戏便罢了,那几人还打算上手,宋积玉当即大喝一声:“滚!这是爷未过门的妻子,再动一下将你手剁了!”
宋家家大业大,连这画舫也有他家的份儿,谁敢惹了他?都纷纷上前道歉。
只是宋家三少爷风流成性,谁人不知?众人议论纷纷,都道是宋家三少爷浪子回头,改了性子。
这事儿不知是如何传到书院去的,没过几日便传到了温慎耳中。
他手一顿,将快写完的课业上滴了一大滴墨,彻底废了。
坐在一旁的谢溪行看了他一眼,默默拍了拍他的肩。
“这事你早知晓了吧?为何不与我说?”他问。
“你不是说和她再无干系,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谢溪行反问。
温慎一时语塞,等想好辩驳理由时,却又觉得没有必要了。
“你若想要便去争取,若不想争取便放下,何苦折磨自己呢?”
温慎默了默,扯出一个笑来:“她只是将我当做父亲。”
那日从那丫头那儿听到这话还觉得有些好笑,可今日从温慎这儿听到,便如何听如何心酸。
“你啊,就是太过正经,若是能学得积玉一两分,缠在你身旁的姑娘那将不知凡几。”
“溪行,你知道的,我做不来那些。”
谢溪行似乎听见了他的哽咽声,一转头果然见他眼尾微红。
他沉默许久,又拍了拍他的肩:“天下女子多了去了,也不止她一个,温慎,往前看吧。”
温慎未语,铺好一张新纸,重新再写。
谢溪行明了,温慎是放不下的。情窦初开的时候,哪儿能那样轻易就放得下?
他心中烦闷得慌,与蕙真说了这事儿。
“慎弟好不容易有个心仪的姑娘,你得帮帮他。”
“我哪儿不帮他,是他自己不肯去说。”谢溪行气得声调都高了几分,“况且温慎与积玉都是我好友,一个好不容易遇到个心仪的,另一个好不容易收心,我如何去说?”
蕙真与温慎相识得久,自然是站在他那边:“积玉招姑娘喜欢,以后定能再遇到心仪的,可慎弟便不一样了,他那样一个性子,小妩没出现前,我都以为他以后会出家。”
“可我也说了,是温慎自个儿不愿意去。”
“那我去替他说,左右我也没事做。”
“哎哟。”谢溪行头疼,“我的姑奶奶,您就别掺和了。温慎和积玉能保持现下这样平衡便不错了,你可别去搅得他们反目成仇了!”
蕙真懒得理他,躲去了床里躺着,心里还在盘算这事儿。
总之,她得帮温慎-
月妩闹着出去玩了几日,终是因小日子来了不得不休息。
她身子娇贵,小日子那几天像是要了命一般,小脸煞白煞白的,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宋积玉看得心疼,请了大夫来看,却也不见有什么用,只说她身子不好,难以有孕。
他哪儿顾得了那样多,只将人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哄着,连吃饭喝药也要亲自喂。
药一到床边,便苦
得月妩皱起了眼眉:“宋积玉,这药闻着好苦,我不要喝。”
“吃了药肚子便不疼了,乖,将药吃了,吃完含几个蜜饯。”宋积玉微微侧身,舀了一勺药,吹了吹,送到月妩口边。
她只抿了一小口,整张小脸便皱起来,闹着不肯吃了:“好苦好苦。”
“吃颗蜜饯便好了。”宋积玉转身又要去拿蜜饯,却没瞧见,火气一下便冒了上来,“蜜饯呢?为何没备好?!”
“已吩咐人去买了。”
宋积玉眉峰微敛,转头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蒲霜,很快又收回眼神,也没叫人起来,只哄着月妩继续吃药。
磨磨蹭蹭半晌,蜜饯被送回来,那碗药终于被喝了大半,剩下的小半全都漏在了褥子上,宋积玉又差人来换褥子。
“宋积玉,揉揉肚子。”月妩躺着床上喊。
宋积玉哪儿有不应的道理,靴子一除便上了床,搂着给她揉肚子。
一旁的丫鬟不敢多看,都低着头,默不作声将褥子换好,给他们盖上去后,静静退出门,在门外候着。
“不要停。”月妩迷迷糊糊喊。
宋积玉喉头滚动一下,手上忍不住用了些力。
月妩睁开眼,瞅他一下:“弄疼了。”
他连连应声,不敢再用半点儿力,恨不得将心都挖出来给她。
月妩倒是没多大感觉,只觉得这人手上没轻没重的,不如温慎。
想到温慎,她又猛然睁开眼,翻了个身,紧紧抱着身前的人,想将温慎从脑子里赶出去。
宋积玉也知这不过就是无心之举,可一下便来了感觉。若不是怕和温慎闹翻,他还真想去请教请教温慎是如何能忍得住的。
将人哄睡后,他便起身出了门,等人醒来,又接着去伺候。
好不容易将小日子伺候走,却不能碰,他都不知自己到底是在图什么。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想找个时间给办了。
人就躺在他怀里,懒洋洋吃着果子,他看着那已有些微微起伏的身子,不由得意动,哑着嗓子问:“小妩,你在这里住得可还开心?”
月妩眯着眼,看着戏台上的歌舞,淡淡道:“还行。”
宋积玉垂首,在她耳旁轻声引诱:“那你嫁给我好不好?嫁给我以后便能一直过这样开心的日子。”
“为何要嫁给你,我们一直这样不是很好吗?”
宋积玉一哽,向来只有想嫁到他家他不愿,没有他想娶却娶不到的。他道:“嫁给我,你便能一直留在这儿。”
“我为何要一直留在这儿?”她还想着以后去别的地方转转呢,更何况,她娘若是还活着,以后一定会来接她,皇宫里不比这里好上千倍万倍?
宋积玉又是一哽:“可你我这样没名没分的在一块儿,会遭人闲话的。”
“我不在意这些。”她是郡主,不论旁人怎样骂,她都是郡主,在意这个作甚,不过,她回眸看一眼身后的人,“你怕人说闲话?”
宋积玉直接哽得说不出话了。
月妩打量他两眼,见他神色有些落寞,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脸边,神色认真:“小妩,嫁给我好不好?”
月妩抽回手,躺回去,道:“我还不太想成亲。”
“不成亲也罢,但我们可以先做一些快乐的事。”
“什么快乐的事?”
宋积玉掐住她的腰,轻松带着她翻了个身,将她困在身下,俯身在她耳旁低语:“一些男女之间可以做的快乐的事。”
她一脸茫然,推了推他:“你好重,不要压着我。”
宋积玉哪儿肯走,只上半身撑起一些,便垂首要去吻她。
她看着那张越来越大的脸,脑子里忽然蹦出温慎的面容,他抿着唇笑,眉眼弯起来,好温暖。
“我不想看歌舞了。”她从宋积玉身下溜走,乱步往房间里去。
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宋积玉哪里能善罢甘休,追了进去,关了房门,从身后一把抱住她,气息紊乱:“小妩,小妩,我真的心悦你,还从未有一个女子让我这样牵肠挂肚,你嫁给我好不好?”
她挣脱,走远了一些,无情拒绝:“我不要。”
“为何不要?”宋积玉又过来抱住她,“我对你不够好吗?”
她又要挣脱,但那双手臂困得太紧,她几乎动弹不了。她皱了皱眉:“你弄疼我了。”
宋积玉松开一些,但仍困着不让她从自己的手臂范围内走开,语气却温柔极了:“那你要如何才愿意嫁给我?小妩?”
“你要是实在喜欢我,以后我成亲了,可以让你进门。”
宋积玉如遭雷劈,这话他常与女子承诺,虽不说一模一样,但意思总是大致相同的,没成想今日却从女子口中说出,他有些不能接受。
“你想和谁成亲?”他捏住月妩的下颚,强迫她回眸与自己对视。
月妩白嫩的肌肤立即红了一块,有些气道:“宋积玉!你弄疼我了!”
宋积玉也在气头上:“你先说,你想和谁成亲。”
她生气地别开眼:“要你管?你再这样以后连进门的机会也没了。”
“好、好。”宋积玉气极反笑,单臂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床上带,“我今日便让你看看没了贞洁你还能嫁给谁?!”
她即便是再迟钝,这会儿也知晓害怕了,手脚挣扎着推他:“宋积玉,你松开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放过我?”宋积玉低低笑出声来,压住她的手脚,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心肝儿,你现在可在我府上,这外面都是我的人,你能如何不放过我?”
她紧紧咬着牙,红着眼瞪过去。她是公主,她娘是公主,等她舅舅登上皇位,她便要将这个贱民的头给砍了!
“别碰我!你不配!”
“配不配得试过才知道。”宋积玉说着便要去推她身前的衣裳。
她又想起温慎,要是温慎,定不会做这样的事,可温慎不要她了。她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从脸颊滚落。
宋积玉抬眸,乍然看见那晶莹剔透的泪,不觉松了手,捧着她的脸,抹掉她的泪,轻声哄:“哭什么?我又不是不给你名分?我会娶你的,你若愿意,今日便成亲都行。”
这话没用,怀里的人已然哭成了泪人儿。
宋积玉心中叹息一声,心中暗自感叹,怎会有人连哭也这样好看。他有些舍不得了,将她搂在怀里哄:“祖宗,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别哭了,嗯?”
她还在抽噎,过了许久,才慢慢停下来,小巧圆润的鼻尖还在一耸一耸,看起来可怜极了。
“你说你好好的气我做什么?”宋积玉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将她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我可以先不碰你,但以后不许再说那些话了。”
她没说话,宋积玉当她默认,垂首在她额上亲了亲。
但她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偶有听进去的那几句也没太明白,她还在想温慎的事儿,想他那冰凉的眼神。
“好了,出了一身汗,去洗洗。”宋积玉将她打横抱起,往沐浴的耳房去,高声喊来丫鬟伺候。
方才动静那样大,外头候着的丫鬟们全听见了。她们都以为少爷要生气了,谁知还能这样和颜悦色地出来。
一众丫鬟战战兢兢进了耳房,伺候月妩沐浴,而宋积玉不知去哪儿了。
月妩靠在浴桶里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红彤彤的狐狸眼又清澈起来,望着水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丫鬟边往浴桶里舀牛乳边试探道:“那日姑娘说了想要牛乳沐浴,少爷便寻了牛乳来。少爷他,还是很在意您的。”
月妩没多大感觉,她从前日日都能用牛乳,又不算什么稀奇玩意儿,这就在意了?
她偏过头去,阖着眸子,靠在浴桶边上,显然是不太想听。
丫鬟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
沐浴完,擦完香膏,再用罢饭,天也黑了,月妩吹了灯上榻。
她怕黑,往日里灯都是一点一整夜的。
守夜的丫鬟立即明了,这是要躲着少爷呢,可少爷必是会来的,莫说是吹灯了,上了门闩也不管
用。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便传来敲门声,随后传来宋积玉的声音:“小妩,你睡了吗?”
丫鬟答:“少爷,姑娘已经睡了。”
“那你把门打开,我进去坐一会儿。”
月妩知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她都快气死了,可也只能闭着眼装睡,听着丫鬟去开门。
没一会儿,脚步声传来,停在了她后方。
“真睡了?”
一股浓烈的酒气熏得她难受极了,可仍旧一点儿没动。
“唉,罢了,睡吧。”
月妩以为他要走,可下一刻,一只手臂搂住了她的腰。
第32章
那只手不大安分, 从她的衣角处往里钻,已然触碰到她腰间的皮肤。
她再装不下去,一把按住那手, 怒声质问:“做什么?!”
宋积玉立即将手抽了出去,抚摸上她的脸, 笑道:“不是睡了吗?”
她用手肘拐他:“本是睡了的, 被你吵醒了。”
宋积玉一点儿不生气, 眼中还带着笑,俯下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她慌忙起身躲开,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她狠狠擦了擦脸,气道:“谁许你亲我的?”
“小妩。”宋积玉也起身, 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柔声道,“跟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便是默认了他能碰你,你不明白吗?”
她用力抚开那只手:“从前守在我脚榻上的丫鬟多了去……”
“小东西, 将我当成守夜的丫头了是吧?”宋积玉眯起桃花眼, 捏住她的下巴,强制抬起, “我告诉你, 我可不是温慎,白白伺候人一场,什么也捞不着。”
她听不太明白,但知晓这是威胁,硬着脾气瞪回去。
宋积玉嘴角勾起一抹笑, 缓缓靠过去,停在她唇前, 悄声道:“你越这样瞪我,我越喜欢。”
“难闻死了!”她用力推他。
宋积玉愣了一下,呼出一口气自己闻了一下,果然一股酒气。
“晚上喝了些酒。”他解释一句,俯身而下,往她脖颈上吻去,“那便不亲嘴儿了。”
直到一个又一个湿热的吻落在颈边,月妩才知晓他在做什么,连忙推他:“不要,不舒服!”
他听到这娇呼,身子都软了半截,哪会儿松手,甚至越发凶狠起来。
“不要了…不要了…”月妩的声音哪儿还有先前的气势?全软了下来。
宋积玉满意了,立即收了手,将她凌乱的衣襟整理好,搂着她哄:“你看,我说了不会碰你便不会碰你,你躲我做什么?”
她浑身颤抖得厉害,一时回不过神。
宋积玉又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语气温柔极了:“以后不能躲着我了,听明白没有。”
她双目无神,在凌厉目光的逼迫下,讷讷点了头。
“真乖。”宋积玉心满意足地将她放回被子里,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夫君不扰你了。”
她听不懂这话的含义,也不明白方才那样做是何含义,可她明明白白感觉到了害怕,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不敢出去。
守夜丫鬟怕她闷坏了,扯了扯她的被子,一眼看见了她瓷白脖颈上的红痕。
丫鬟愣了一瞬,见她眼虽闭着,可眼睫微微颤粟,没忍住多了嘴:“姑娘您拗不过少爷的,不如趁此机会给自己谋个名分,以后也能有个保障。”
她一概听不明白,但察觉到了小丫鬟的好意,扑过去抱住了她。
“姑…姑娘…”丫鬟顿了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我想回家。”她小声祈求。
小丫鬟有些为难:“不是奴婢不肯帮您,您若是走了,奴婢定会受罚的。”
月妩吸了吸鼻子,没再说话。
她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夜半却忽然被外头声音吵醒,茫然坐起身来。
睡在脚榻上的丫鬟也随之醒来:“姑娘,要起夜吗?”
月妩食指抵唇,嘘了一声,示意往外听。
丫鬟愣了一瞬,听清了外头的声音。
“姑娘,没什么声儿,许是您听错了,快些睡吧,一会儿该天亮了。”
月妩拢起眉头,又仔细听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听错。
她没顾丫鬟的阻拦,踩着鞋子,循着声音往外去,停在了一间房外。
房间的窗子没关严实,透过那条缝,可以看见里头榻上交缠的两道身影。
一道是宋积玉,另一道是蒲霜。
他们俩什么都没穿,白花花地缠在一起,甚至能看到他们身下的动作,黑白交错,不停进出。
月妩怔怔看着,大脑一片空白,任由那些喘息声往耳里钻。
正愣着,蒲霜忽然朝她看过来,还冲她笑了一下,吓得她急忙提着裙子跑了,随行的小丫鬟见她跑,也跟着跑回去。
她躺在被子里,什么也不记得了,就记得蒲霜那个笑。
当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里她和温慎什么也没穿,白花花地……
她猛然惊醒,才觉天色已大亮。
昨夜的画面在脑中重放,那道蒙在男女之事上的轻纱恍然被揭开大半,那些她从前不能明白的事,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了答案。
她快速穿上鞋子,拿了衣裳边穿边往外跑。
门一开,刚巧撞上宋积玉。
她惊得往后退了两步,要往地上摔去。
“这么着急忙慌是要去哪儿?”宋积玉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身前。
她瞬间脸红如血,眼神闪烁,磕磕巴巴解释:“不、不去哪儿…”
宋积玉眯了眯眼,捏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一番。
从前这丫头怎么闹可都是不会面红的。
“脸为何红了?”
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她脸更红了,连脖子也缩了起来,连连摇头:“没、没什么,我要去洗漱,你松开我……”
宋积玉又盯着她看了会儿,松了手放她去洗漱。
她坐在梳妆台前,时不时偷偷从铜镜里看一眼身后的人。
宋积玉发觉了,上前几步,像往常一样抱住她,可她却像惊弓之鸟一般紧绷着身子。
他刚要发问,外头传来通报声:
“少爷,谢夫人来了。”
“嫂子来了?请人去前厅坐下,我稍后便去。”
月妩听到嫂子二字,腾得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
“急什么?我又不会拦着你。”宋积玉将她按下,叫来丫鬟给她梳完头,才肯放她出门。
宋积玉并没跟来,她自己跟着丫鬟去的,一瞧见蕙真,立即冲了过去抱住了她。
蕙真深深叹息一声,摸了摸她的发,轻声询问:“你在此处过得还好不好?宋积玉可有欺负你?”
她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回答。
“你和慎弟…”蕙真顿了顿,“你是想和积玉在一块儿,还是想和慎弟在一块儿?”
月妩直起身来,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想温慎,想回温慎那儿去,可是温慎先不要她的。
蕙真正要再问,却一眼看见她脖颈上红艳艳的一片,立即皱了眉:“你…”
她还没察觉,只低着头不说话。
蕙真闭了闭眼,决定来一剂狠的:“前两日有人跟慎弟提亲了,那女子看上去挺中意慎弟的。”
月妩猛然抬眸。
蕙真怕自己说得太过,又补充一句:“不过慎弟还未拿定主意。”意思便是若是有意便快些去说明。
可月妩不这样想,她方才还想着要不要求求嫂子,让嫂子去跟温慎求求情接她回去,可现在全没必要了。
她什么懂了,她没有资格在温慎那儿白吃白喝,从前温慎没有家室时不行,往后他有了家室便更不行了。
温慎会和别人成亲,会和别人那样赤身裸.体地缠在一块儿。
她心中一阵难过,面上却不显,只淡然道:“这里挺好的。”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蕙真也不知该再说什么了,拉着她又说了些体己话,临走前嘱咐她莫要稀里糊涂有了身
孕。
她隐隐约约知晓身孕是如何一回事了,心中惴惴不安起来,她不想和宋积玉做那种事。
四周没瞧见宋积玉的身影,她左右看了两眼,掉了个头,要往院门方向去。
“姑娘,您去哪儿?”有丫鬟追了过来。
她咽了口唾液,转过身来,语气随意:“宋积玉呢?”
“少爷去书院了。”
“我们去接他。”她指指门外。
丫鬟笑着上前搀扶她:“这会儿还没到下学的时候,姑娘若想去,不若等傍晚下学再去。”
她连连点头:“好、好,我们傍晚去。”
月妩从未觉得时间这样慢过,一整日坐立不安,连午间也未小憩,直等到傍晚时分。
小丫鬟只以为她是昨日撞见那一遭后想通了,知晓要去笼络少爷了,哪里知道她是想跑。
上了马车后,她就一直盯着车窗外看,绞尽脑汁要下车去走走,可随行的丫鬟小厮不同意。
最后马车里装了一大堆用不上的玩意儿,她也未能下车一次。
等再往外看时,已瞧见了书院两个大字。
“姑娘,要下车等吗?快下学了。”车外丫鬟问。
月妩才不想下车,她都不想搭理宋积玉,她说了个不,便靠在车窗边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似是下学了,外面传来吵闹声,其中可以听见一声声:“温师兄。”
挑开一点儿车窗,往外看去,果然见温慎被一群小学子簇拥着往门外走。
她立即整理整理头饰,又整理整理衣襟,探出一个头,询问:“我仪容得体吗?”
丫鬟以为她想明白了,掩唇轻笑:“得体的,姑娘生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她握了握衣袖,深吸一口气,提着裙子下车。
刚站稳,她瞧见温慎转头,视线掠过她时,停留了两息,接着,很快避了过去,继续与同窗谈笑。
她敢确定温慎定是瞧见她了的,只是不愿看她,才避开了!
她心中有些生气,又有些酸胀,恰好见宋积玉走过来,她毫不犹豫抓住了宋积玉的手。
然而温慎并未回头一次,继续与同窗说笑着走远了。
宋积玉还在想她今日为何这样主动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瞧见了人群中的温慎。
一身粗布麻衣,却难掩挺拔身姿。
温慎当真是鹤立鸡群。
宋积玉勾了勾唇,眼神却淡漠异常,长臂往前一伸,将月妩扣在了怀里。
“啊!”月妩猝不及防低呼一声。
正下学的学子们都朝这边看过来,她心头一阵慌乱,用力挣扎,低声斥道:“你松开我!”
“松开你?”宋积玉哂笑一声,“是怕被温慎瞧见了?”
月妩咬牙瞪他,未置一词。
他扣住她的腰,单臂将她抱起,往马车里去,动作之暧昧,任凭谁看了都难不多想。
“你松开我!”月妩要挣扎,又要骂他。
“你若想让更多人瞧见便闹得更大声些。”
月妩不想被温慎瞧见,只能握着拳,闭了嘴。
“不是说不在意名声吗?”宋积玉将她按在车座上,瞥一眼她紧握的拳。
她别开脸,不说话。
那是从前,她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宋积玉不是个喜欢强迫的人,但一见她这副倔强的模样,便想将她那一身硬骨头全都敲碎。
他俯身上前,捏住她的脸,紧紧盯着她的双眸,审问:“你喜欢温慎?”
月妩没说话,她也说不上来。
可宋积玉看得明白,知晓她即便还没有到喜欢那一步,恐怕也是有好感的。他心中酸涩难挡,讥讽道:“你喜欢他也没用,他不会喜欢你的。”
月妩斜眼瞪他。
他勾着唇接着道:“你自己瞧瞧你脖子上的这些红痕,明眼人都知晓我们做了什么。你应当知晓温慎是一个如何守礼的人,就算他对你曾有意,可现下……你猜他还会不会要你?”
月妩什么都懂了,心中难过得厉害,强瞪着他,眼泪一下便掉了出来。
“哭什么?”他收起嘴角挂着的笑,捧着她的脸,用指腹慢慢抹掉眼泪,轻声道,“我就这样比不过温慎?我虽不如他有才华,可他家中清贫,我能给你的,他能给吗?”
她只别开眼,依旧沉默流泪。
宋积玉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哄:“别哭了,他不要你,我要你。我对你不好吗?想要什么便给什么,还为了你与父亲闹翻了,你能不能瞧一瞧我?”
她抿着唇不说话,心中只道这人好生虚伪,明明前一晚还在和别人你侬我侬,今日又来与她说这样的话。
“你抱得太紧了,我想自己坐着。”
宋积玉不肯,松了松手,道:“那我松一些,这马车这样颠簸,还是我抱着你为好。”
月妩知晓躲不过,不再挣扎,心中盘算着该如何跑。
未干的泪还挂在她的长睫上,摇摇欲坠,看得宋积玉心疼。
他头搁在她肩上,轻轻亲了亲她的脸颊,温声道:“我知你与他相识较早,你心中依赖他,我能理解,但以后不许再念着他了,好不好?”
月妩不说话,但神情乖顺许多,他便当这是默认,又握住她的手,放在唇下亲了亲。
“抹得什么香,好生好闻。”他在她手上闻闻,又在她脖子上嗅嗅。
月妩怕了他了,急忙推他头,慌乱道:“你说过先不碰我的。”
他撤开一些,捏了捏她的手,笑道:“这倒是记得清楚,你放心,我说话算话,说了不碰便不碰。”
只不过他说的碰,和月妩所理解的碰有差别。
他道:“你亲我一下,我便不碰你。”
“你!”月妩气得脸都红了,“你说了不碰我的!”
“只亲一下算什么碰?”
月妩提起一口气,飞快在他脸上贴了一下,气问:“好了没,现下能松开我了吧?”
他露出点儿真情实意地笑来,缓缓松开双臂。
月妩得了自由,立即缩去车厢的另一头,像在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一直到了外宅,她又快速奔去房间,上了门闩。
宋积玉都看在眼里,但今日他得到的甜头够了,不想再逼迫,怕人逆反,反倒是不妙了。
月妩一进门便开始收拾东西,收拾来收拾去,才发觉也没几件物品是她的,全都是宋积玉给的,除了温慎给她的那十五两二钱银子。
她知晓温慎家贫,这些银子恐怕是温慎的全部家当了,但她没有别的法子,她想去京城,路上需要盘缠,只能等寻到她娘后,在将银子还回去了。
下定决心,她又趁宋积玉不在时,闹着要去街上逛。
可那些丫鬟哪儿肯听她的,半点儿不许她踏出院门,她实在恼火,发了脾气:“这也不让那也不让,你们到底想如何?!”
丫鬟们齐齐跪了一地,颤颤巍巍。
“我不管,我今日就是要出门,就算他宋积玉在这儿我也要出门!”她往木椅上一坐,大有不死不休的气势。
那些丫鬟原本是见她好说话,才敢处处限制她,这会儿见她发了脾气,都担心她跟宋积玉吹耳旁风,只能放她出门。
“姑娘若想去街上也好,只是千万要将帷帽戴好。”蒲霜道。
她是这院子里说话最有分量的丫鬟,她同意出门,那些小丫鬟自然不敢置喙,默默给月妩梳妆,准备出门。
出了门,月妩松下一口气,盯着窗外找机会跑。
蒲霜像是察觉到她的心思,指着外面的铺子道:“快到夏日了,姑娘也该做几身新衣裳了,不如是看看料子?”
她狐疑打量蒲霜一眼,终是没放过这样好的机会,下了马车。
这是江陵城中最大的布坊,除了买布,也卖成衣,月妩被蒲霜引着往里走,将那群小丫鬟留在了外面。
没过多久,有婆子拿布料来给她挑选,又问她喜欢什么款式。
她有些心不在焉,随意点了几个,眼神便往外面的街道上看。
婆子一一记下,退了出去。
此时,蒲霜却忽然道忘了跟婆子说她的身形,匆匆追了出去。
她觉得有些怪,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没见人回来,试探着开了门往外看。
外头也没人,她抿了抿唇,戴好帷帽,从布坊侧门溜了出去。
侧门连接
的小巷临水,她也想也没想,只奔桥上去,往对面的街上跑,想要去另一条大街上。
一边跑还要一边转头注意身后动静,她不慎便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人。
她低呼一声,被自己撞得连连后退几步,两道的风拂起她的帷帽,露出她勾人心魄的面容。
“小仙子?”
月妩顿了一下,认出了来人,是那日帮她修纸鸢的男子,好似姓陶。
陶敏微微弯着唇,上前一步,询问:“小仙子怎会一个人在此处。”
他眼神清明,不像歹徒,可经历过宋积玉那一遭,她实在是怕了,再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敢再随意到任何人家中作客。
“没什么,出来玩而已。”她说着便转头要跑,没跑几步险些撞见来寻她的蒲霜,立即又掉头。
陶敏看出她在躲人,忙邀她进宅子:“姑娘若不介意,可在此处暂且躲避。”
她害怕眼前的人,但她更怕宋积玉,牙一咬,进了宅子后门。
陶敏往外打量两眼,关上了门,邀她在前厅入座,给她斟了茶:“姑娘是在躲什么人吗?”
“没。”她十指紧紧握住茶杯,哪儿像没事的样子。
陶敏不愿强人所难,没再多问,在她对面坐下,缓缓道:“在下不知姑娘为何在此,不过姑娘与温师兄相识,便也算是在下的好友了,姑娘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直说。”
她缓了口气,抿了口茶水,慢慢放下茶杯,有些犹豫开口:“温……”
“姑娘可以直说。”
“没什么。”她不想再去纠缠温慎,一是因为嫂子说温慎要说亲了,二是因为……宋积玉的那番话。
她抿了抿唇,问:“你可知现下朝堂情形如何了?”
陶敏愣住。
月妩不知百姓不能妄议朝廷,更不知女子不能议政,只以为他是为难,便道:“你若不愿与我说便罢了。”
陶敏露出一点儿无奈的笑:“我只是好奇姑娘为何要问个,并不是不愿告知。”
“只是问问而已。”月妩垂着眼,手指扣弄着茶杯,“我有亲眷在京城,我想去投奔他们,又怕京中形势紧迫,会有危险。”
“原来如此。”陶敏恍然明了,坦白道,“朝堂上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我父亲为刺史别驾,应当能知晓一二。姑娘若是不急,可待我去问问我父亲后,再来与姑娘告知。”
月妩怎会不急,她立即起身:“那劳烦你了,等过两日我再来寻你,不知是否可行?”
“当然可行。”陶敏也起身,“只是不知姑娘现下离开要去何处,姑娘家只身在外,还是有些危险的。”
“我有去处的,你不必担心。”月妩说着已到了门口,要往外去。
陶敏给她开了门,送她走出小巷。
与陶敏分别一段,未察觉有人尾随后,她才松了口气,拢紧帷帽随意找了个客栈,住了进去。
天色逐渐昏暗,她饿得小腹开始抽搐,但半点儿不敢踏出房门。
直至天黑,外面一阵吵闹,说是谁家的小姐走丢了。
第33章
月妩更是心慌得厉害,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宋积玉如何将蒲霜按着欺负的。
她连客栈也不敢住了,趁那阵吵闹越过她的门前, 又悄悄往外跑,寻到了陶敏的那间小宅子。
她也想去寻嫂子, 可天黑了, 出不了城, 她又不认识路,根本没法去。
敲过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露出一条缝, 是守门的老管家。
管家见是她,立即将门大开:“姑娘快进。少爷吩咐了老奴,若是您再来便安置您住西厢。”
她左右查看两眼,问:“他不在吗?”
老管家笑着道:“少爷平日不来这边的,昨日也是恰好有事才来住一夜。”
月妩松了口气, 道了谢, 进了房门,锁好房门, 忐忑入睡。
果然任凭宋积玉的本事再大, 也不敢搜到当官儿的头上来,一夜安稳过去,并无异样,陶敏也未来。
又等了两日,陶敏才现身。
“今日休假, 才有空来此处,叫姑娘久等了。”陶敏看起来倒是温和有礼。
月妩抿了抿唇, 直奔主题:“公子可问到消息了?”
陶敏并未卖关子:“我是在父亲书房外偷听到的。听说圣上的龙体好了一些,但似乎也只是强弩之末,如今朝堂局势十分复杂。”
月妩闻言便知她母亲还好好的,只是也不敢再问详细。她道:“江陵去京城可走水路吗?”
“可走水路,水路比陆路还快一些。姑娘是决定要去京城了吗?若姑娘不介意,在下可以护送姑娘一程。”
江陵离京城并不近,走水路恐怕也得好几日,她现下也知晓自己这张脸是个祸患,若是路上遇到坏人,她真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了。
“若是公子有空相送,自然是好,只是……”
陶敏心中微喜,若是此去京城能见到陈姑娘亲人,也可表现一番,说不准能成一番好事。他问:“不知姑娘还有何顾虑?”
“公子不必去书院吗?”
“我可以请假几日,便当是去京城散心了。”
先不说陶敏为人如何,只说她在此处这几日,这人并未趁人之危做过什么越矩的事,她便觉得可以信任一两分。
她微微思忖,点头应下-
自约定去京城,陶敏来此频繁了些,但依旧未做出什么冒犯的事,反而以礼相待。
只是月妩没有籍书,船票不太好买,因而才耽搁了。
好在陶敏有门路,想造一份籍书并不难。
趁着休假,她跟着陶敏一同出了门。
她现下学乖了,即使再不乐意,也要戴着厚厚的帷帽,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只是即便那帷帽再严实,温慎也一眼认出了她。
那日宋积玉急急忙忙跑开,说小妩不见了,他心中大乱,当即随着宋积玉谢溪行一起去寻人,可一连寻了几日都没有任何消息,不想今日却在街上看见。
但……
温慎看了一眼护在她身旁的陶敏,心中一阵苦涩,默默放下了车窗。
“我看见陈姑娘了。”他垂着眼,淡淡道。
宋积玉激动地要站起来:“在哪儿在哪儿?”
“刚从外头的书铺过去,和陶师弟在一块儿。”
宋积玉的兴奋僵住,脸瞬间绿了,一把掀开车门,怒气冲冲往车下去。
温慎缓缓阖上眼,靠着车厢上,没有勇气去看。
他想起那日他们如何都找不到人时,谢溪行怒问宋积玉到底做了什么,宋积玉支支吾吾半晌,说或许是因为与通房欢好时被撞见了。
现下想来,他心中依旧酸涩难挡。
车外已经闹开了。
“跟我回去!”宋积玉伸手便要去拽月妩的手腕。
月妩往后一缩,躲在陶敏身后。
“宋兄,既然陈姑娘不愿与你走,你便莫要强求了。”陶敏顺势拦住。
宋积玉气得要死:“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与我睡过一张榻,已经是我的人了!哪儿由得了她愿不愿意!”
陶敏一怔,坐在马车里的温慎也一怔。
“你胡说,我不是你的妻子,也不是你的人!”月妩现在陶敏身后高声反驳。
路上行人并不少,已有人朝此处看过来。
“你我二人亲也亲过,睡也睡过,没有夫妻之名也有夫妻之实!”
往日里常见女子来求男子,还未见过这样反过来的,一时间,周围悄悄聚来不少目光。
月妩根本不怵,她怕的是温慎听见,又不是怕别人听见,她反驳:“你污蔑我!我们何曾在一起睡过?!”
宋积玉见她这副翻脸不认人的模样,心中
气得厉害,已有些口不择言:“你半夜来我房间让我陪你睡时,你来癸水让我给你揉小腹时,为何不这样说?!”
她有些心虚,她确实做过这些事,但她根本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将你当做仆人罢了,是你自己想多了。”
这话伤了宋积玉的心,也伤了坐在马车里温慎的心,他仰头靠在车厢上,扯了扯嘴角。
旁边一直未发话的谢溪行拍了拍他的肩膀。
车外还在闹。
“总之,揉过肚子又如何,那么多丫鬟婆子都给我揉过肚子,难道我要将她们都娶回家吗?!”月妩气道,“你少胡搅蛮缠!”
说罢,她看一眼陶敏,低声道:“不必理会他,我们走。”
宋积玉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随行的小厮怕旁人看他笑话,强拉着他回了马车。
他看一眼角落的温慎,心中总算是有一些安慰,苦笑道:“我们都被耍了。”
温慎没答话,他想起过往的细节,忽然发觉原来从前所有他以为的娇嗔与撒娇,实际上不过是命令与吩咐。
她所做的那些事并非是对他不自觉的有意,只是将他看做仆人罢了。
他是仆人,宋积玉也是仆人,他们没什么区别,他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一个狐狸精罢了,也值得你们这样伤心?”谢溪行瞥他俩一眼,“天底下好姑娘多了去了,何必挂死在此处?”
宋积玉心中委屈得不行,拉着他诉苦:“你不知晓,我为她做到了何种地步,吃饭喝水都要亲自喂,她却这样对我……”
“你活该!叫你从前辜负了那样多女子。”谢溪行狠狠往他手上拍了一下。
这一掌没收着,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朝温慎努努嘴:“是,我是活该,那温慎呢?他又没做错什么,我至少差些便能办了那丫头,他恐怕连她手指都没碰到过吧?”
他其实就是心中不平衡,想给自己找些安慰,让自己好受一些。
可这些话,句句都是刀子,刀刀往温慎心中扎。
他没说话,将所有的苦涩都梗在心头。
车厢沉默许久,他才道:“陶师弟为人方正,陈姑娘在他那儿应当安稳,我们不必再寻了。”
“不行!”宋积玉狠狠拍了下腿,“我偏要去要人!她陈妩这辈子只能是我的!”
温慎未置可否,闭着眼想将宋积玉讲述的那些他与月妩如何如何的话屏蔽掉,可惜却那些话一字不漏地钻进耳里。
马车到了书院,他再待不下去,借口帮忙离去,回到宿舍,坐在案几前发呆。
谢溪行追过来,站在窗外看了他会儿,叹息一声,默默走了-
“陈姑娘,你与宋兄…”陶敏问。
月妩还需要他帮忙,随口解释几句:“他邀我去他家里小住,后来说想娶我,我不愿意,他便强迫我,我就逃出来了。”
不必她多说,陶敏轻而易举想象出一个不为荣华富贵所折腰的女子形象,将先前宋积玉那些话忘了个干干净净。
“宋兄、宋兄平日里是有些风流……”
“他说我已经不干净了,没人会要我了。”月妩又是随口一句。
陶敏连连道:“不不不,这是不一样的,姑娘你是被他强迫,并不算不干净。”
月妩转头看着他:“你真是这样想的?”
他红着耳根垂下眼眸,轻声道:“在下真是这样想的。”他愿意娶她。
“那别人呢?会不会也这样想?”
“那在下便不知晓了。”陶敏以为她在意旁人看法,劝解道,“姑娘问心无愧便好,不必在意他人言语,在下也会永远相信姑娘。”
她心早飞远了,没听清说了什么,脑子全是宋积玉那句,你应当知晓温慎是怎样守规矩的一个人。
是,她知晓温慎是何等守规矩。
即便是那时她叫他帮忙揉胸,他也并未对她做出过分的事。
他大概真的不会要她了。
“姑娘此去京城是要去投什么亲?”
“啊?”月妩没太听清。
陶敏重复一遍。
“去寻我舅舅。”
陶敏应了一声,心中有了打算。
两人去办了户籍,还要再等两日买船票待船开。
月妩在宅子等着,期间并无异常,陶敏也未来过。
眼见着第二日便要启程了,当日夜里忽然有人来敲门。
月妩本就紧张,听到动静立即醒了。
“不知老爷有何吩咐?”
“最近少爷老是往外跑,老爷派人追来才发现此处养了人。老爷吩咐了,要我等将人带走,不许她再缠着少爷。”
“若让人走,明日天亮后打发便行了,此时带走是要去哪儿?”
“少废话,让开!”
第34章
老管家说得有理, 若真要赶她走,明日一早将她打发了就是,何苦这般费力这会儿带她走?
月妩心中惴惴不安, 快速起身穿戴,想从后窗翻出去。
住在这儿她心中一直不安, 早摸清了小宅子里的路, 随时准备着跑, 这会儿刚巧派上用场。
脚还没踏上桌子,她又收了回来,将绣鞋脱下来,往桌上按上两个脚印, 快步回到床前,钻进床底。
此时,人声由远及近,已到了门口。
老管家在门口唤了一声,没听见人应, 那几人直接推了门, 往房里走。
“人呢?”
“我也不知。”
“桌上有鞋印,应当是跑了!去追!”
听着人声走远, 月妩仍不敢出去, 现下天太黑了,她又不认识路,若是出去又撞见什么人,只会死得更快。
她没想出去,但老管家走了过来, 低声道:“陈姑娘快出来。”
月妩一怔,屏着气不敢呼吸。
“方才老奴故意往窗口看了一眼, 将那几人引走了,但不知他们会不会回来,陈姑娘就在这儿恐怕不安全。”
月妩与老管家相处有一段时日,知晓他与妻子一同守在这小宅子里,还有几个已成家的儿女,心中对他还算是有些信任。
她从床底爬出来,带出一身灰:“那我该去何处?”
“陈姑娘随老奴来。”老管家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引着她往侧门走。
从侧门出去是一条窄巷,窄巷也对面有一排小宅子,老管家找到最后那家宅子,敲响了门。
没多大会儿,一个妇人开了门。
老管家介绍:“这是老奴的大女儿,她夫家去了,如今一个人住在这儿,陈姑娘不如在此歇上一夜,明日天一亮,立刻便走。”
月妩连连点头:“多谢您。”等她找到她娘定会回来报答。
“不必道谢,少爷的事便是老奴的事,您快些进去吧,莫要被发现了。”
月妩未再多言,快速进了门。
妇人打量她两眼,引她去了卧室:“姑娘在此将就一夜吧。”
烛火点亮,她才瞧见妇人的面容,还算和蔼。
她心中稍定:“多谢收留。”
妇人又叮嘱几句,转身离去。
一夜半梦半醒,直至天色朦胧时分,她便起了身,也未敢与人打招呼,裹紧帷帽,急急忙忙往外去。
船票并未在她手中,如今她只能先去别的地方避一避,思来想去也只有嫂子那里可以躲避一二。
她边走边问路,一路跌跌撞撞到了江陵城门。
城门有侍卫守着,不知在盘查些什么,要排几步才能出门。
月妩有些心慌,怕这些人是冲她来的,在城门前犹犹豫豫半晌不敢动身。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她额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四处张望,既要注意有没有人追来,又要想法子出城门。
极度紧张之下,视觉越来越灵敏,她在吵闹的人群中认出了先前温慎借过钱的少年。
她想也不想,朝着少年奔了过去:“你、你”她不知该如何称呼。
少年停下驴车,疑惑望她:“姑娘有何事?”
她掀开一点儿帷帽:“我是、我是……”
“你是温秀才
的表妹吧?”少年一眼认出了她,“你为何会在此处?前两日我刚见过温秀才,见你未在,还问了一句,温秀才也没答。”
她哪有闲心说这些,立即放下帷帽,抓住牛车,急忙问:“你这是要去哪儿?可否捎我一程?”
少年恍然明了:“我要去县城送货,姑娘若需要,我可载姑娘一程。”
月妩并未客气,提着裙子快速上了马车,等着车稳稳前行后,才道了谢。
城门口的侍卫只瞥了他们一眼,并未拦下盘查,应当不是来抓她的,她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
“你能不能将我送到往莲乡的路口?”
“没问题!反正我在午时赶回江陵城便行。”
现下有了车,她想直接去寻温慎,毕竟在嫂子那儿恐怕也并不完全安稳,谢溪行向来不喜欢她,或许会将她赶出去,那她还不如直接寻温慎。
驱车的少年一路上闲话不停,问她去哪儿了,问她为何没和温慎在一块,又问她是不是要去寻温慎。
她只是应付几句,不知该如何回答。
到了岔路口,少年将她放下,驱车离开。
她不敢多逗留,立即在路口寻人,想乘车去莲乡。
此时的牛车驴车多是从莲乡来县城的,没几个回莲乡的,有好心的老伯让她在路边等等,下午回去时带上她。
她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拢这裙子蹲在路边等,看着太阳升到正空又缓缓降落。
直到日光微薄,老伯终于驱车赶回,捎上她往莲乡去。
车上还坐了一些莲乡的村民,叽叽喳喳闲话,不知怎的便扯到了她身上。
“丫头,瞧你不像是乡里人,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莲乡并不富裕,少见外地人,就连附近县城也没几个人往这儿跑。
月妩抿了抿唇道:“去寻人。”
“寻何人?说不定我们还认识呢?”
“寻…”月妩顿了顿,道,“寻温慎。”
“原来是去寻温秀才的呀,那倒是常见了,一月里总会有几个人来寻温秀才。”
几人消了疑心,又开始谈论起温慎来。
“我听闻温秀才的婚事取消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那日我问起,他亲口答的。”
“那敢情好,我还有一个侄女,还未说亲,将好说给温秀才。”
“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月妩垂着眼,未参与讨论,一路沉默着到了莲乡。
看到前方那一片竹林,老伯停了车:“温秀才就住在此处,姑娘从这竹林小道穿过去便能寻见。”
她早将这片竹林映入心底,怎会认不出来?她道了谢,跳下马车,一瘸一拐朝竹林小道上去。
牛车颠簸,若是从前她定要哼哼唧唧上半晌,可现在却觉得坐牛车也没什么不好。
越过竹林,她看见了那道紧闭的柴门。
明明很快便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可她却忽然失了勇气,站在原地不敢挪动一步。
肚子咕噜一声,她才抬了抬步子,往门前挪去,扣响院门。
并没有人来开门,应当是不在。
她靠着院门,坐在地上,抱住双膝,静静等着,就像第一回 来这里那样。
温慎平日里都在书院读书,也不知晚上会不会回来,若是不回来她该怎么办?去寻嫂子吗?
可在她心中,唯一能完全信任的还是只有温慎。
夜色蔓延,缺月昏昏,地上的竹影随叶枫摇晃,时不时发出扑簌簌的声响,分不清是单纯地竹叶响动还是有人走动。
月妩最怕黑了,这会儿只能埋头在双臂中,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越来越亮时,她听见了一道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离她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下。
她缓缓抬眸,正好对上青年的双目。
是温慎。
她只是愣了一瞬,快步跑过去,跌倒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
“陈姑娘……”
“你终于回来了。”
温慎想推开她,却听到了她的哽咽声。他闭了闭眼,淡淡道:“陈姑娘,你我这般于礼不合,还请姑娘自重。”
她一怔,手指屈了又伸,最终还是缓缓垂下,退开几步,站到一旁,垂着头,小声道:“我知晓了。”
温慎看她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浓浓夜色掩住他泛红的眼眸:“不知陈姑娘这样晚来寻在下是有何事?”
月妩咽下哽咽:“能……能收留我几日吗?待我买好船票便走。”
温慎默了默,抬步上前,开了门锁,往院中走。
他并未休假,今夜本是应在书院中住的,只是傍晚恰巧遇见人,告诉他陈姑娘去寻他了,他才匆匆赶回来。
院门外的人没跟进来,他走回去,轻声道:“进来吧。”
月妩得了准许,才敢踏进院门,随他进入房门,坐在条凳上。
他也没问话,只转身出了门,又进了厨房,没多久,弄来些吃的端上桌。
“多、多谢……”月妩不敢看他,只垂着眼,小口吃着碗里的菜,边吃眼泪边往下掉,到最后,整个屋子里都是她的抽泣声。
温慎不知她在哭什么,心却有些揪起,避开眼,微微握紧拳。
她见他半点儿动静也没,以为他烦了,死死咬住唇,快速吃完东西,再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我吃好了。”她摸出帕子,擦了擦唇。
她手中的帕子是绣了花的,身上也是绫罗绸缎,都是宋积玉备下的,与这简陋的屋子格格不入。
“我、你能借我一身衣裳吗?”
温慎默默起身,将木柜中的衣裳抱出来,这些都是她从前穿过、后来又落在这儿的。
她要上前去接下,可温慎绕过她,将衣裳放在了干净的桌上,似乎不愿与她有一丝接触。
“你今晚便睡此处。”说完,温慎毫不留情跨出房门,进了厨房里。
月妩追过去几步,眼睁睁看着厨房的小木门被关上,一丝光亮都无。
她瘪了瘪嘴,看了一会儿,慢慢回到屋里,爬上炕,缩在被子里。
这里的味道一点儿都没变,可她却变了。
她再不敢那样无所畏惧地敲响温慎的房门,向他哭诉夜有多黑她有多怕,也再不敢肆无忌惮地抱住他要他哄睡觉。
她还是怕黑,半宿睡不着,天蒙蒙亮时才敢阖眼。
醒来时,温慎并不在家,灶台里的饭也快冷了,应当是走了很久了。
她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上,捧着饭碗,双目失神地盯着远处,讷讷往口中喂着冷饭。
吃罢饭,她就在坐在屋门前等着,一直等到天黑。
院门一阵响动,她立即起身,往前快速几步,看见人后,又往后退了几步,抿了抿唇:“你回来了。”
温慎看她一眼,关上院门,提着食盒进屋,放在桌上,并未言语。
她默了默,道了声谢,缓缓打开食盒,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见温慎道:“在下先出去了。”
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人便出了门,又钻进厨房里。
她含着泪吃完晚饭,静悄悄的,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第二日温慎照旧早出晚归,一连好几日,许是休假了,他没再往外跑,月妩起来便瞧见他砍了柴回来,正在院中劈柴。
她想去帮忙,却只敢远远看着。
温慎余光早就看到了她,劈完柴,洗了手,便朝她走来:“陈姑娘要买去何处的船票,在下可以代劳。”
她呼吸一窒,鼻尖泛酸,又想掉眼泪:“我、我……”
温慎没等到答案,转身进了厨房,继续忙碌。
月妩不敢追进去,也不想在外面哭,躲进正屋里,一个人待着,默默擦眼泪。
她刚抹完泪,感觉心中好受一些,忽然听见了外头的女子声。
“温大哥,你在吗?”
月妩透过窗缝往外看。
温慎从厨房里出来,面上带着一点儿笑意:“何姑娘。”
穿着
粗布裙子的女子拎着竹篮跨进院门,将竹篮笑着道:“我知晓你今日休假,刚巧昨日又做了些包子,想着来给你送一些。”
“劳烦你了。”温慎转身从厨房里也拿出些菜,装在篮子里,“家中就我一个男子,不便留你吃饭,这些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若不嫌弃,便带些回去吧。”
女子坦然接下,又闲话几句,转身离去。
月妩还在看,不料温慎忽然转身,视线恰好对了个正着。
她心中一慌,快速转过身,愣愣靠在窗边的墙上。
过了许久,她再趴在窗缝边看时,人已经去忙了。
她握了握拳,很想去问问那女子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但她再没有那样的莽撞与坦然。
待到日午,外头敲了门,说是吃饭,她才又与他共处一室。
她端着碗,心中还惦记着上午的事,时不时掀起眼皮偷偷看他一眼,终是没忍住,问出了口:“那个……女子是谁?”
温慎手一顿,没有抬眼,淡淡道:“村头何家的。”
“她、她……”月妩不敢问。
温慎也不追问,吃了饭,默默去洗碗。
月妩在厨房门口踌躇许久,鼓起勇气问:“要我帮忙吗?”
温慎连头也没回一下:“不必。”
那点勇气消失殆尽,她又退回去,回到主屋里。
傍晚时分,外面又传来一阵吵闹声,是谢溪行来了。
“温慎,那狐狸精现下是不是在你这儿?”
月妩心中一颤。
“她不是在陶师弟那处吗?”温慎倒是镇定。
“宋积玉与我说,陶敏说她走了,也不知她去哪儿了。你这几日总不在书院宿,若非是为她,我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来。”谢溪行声音中都带着怒气,“你让开!”
脚步声传来,门嘭得一声被打开,月妩怔怔与来人对视。
谢溪行心中大怒,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要将她往外拖。
“溪行,住手!”温慎将她抢回来,护在身后。
“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是疯魔了,为了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狐狸精书书不读了,学学不上了!”谢溪行上前要推开温慎,“今日我便带她去见官,我倒要看看她是从哪个勾栏瓦舍里出来的,才能将你们一个个迷得神魂颠倒!”
温慎有些气了:“够了!”
他显少这样发脾气,谢溪行一怔,未反应过来。
“我这两日便会送她走,你不必为难她。”
“你最好说到做到。”谢溪行先一步出门,又回头道,“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温慎没答话,回眸垂眼看了下月妩的手腕,也走出去,顺手关上门。
月妩就站在那儿,将他们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心里。
“不要再犯傻了,你那日应当听清了宋积玉是如何说的,你若再陷下去,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那何家的姑娘难道不好吗?温柔贤惠且还识字,你若真喜欢读过书的,待你们成亲,你亲自教她不是更好?”
“没有定论的事便不要说了,当心坏了人家名声。”
“好,我不说,你现在看着我,你是不是当真放下了,这两日要将她送走?”
温慎微微抬眸,坦然与谢溪行对视:“我真放下了,她说要买船票,我明日便带她去买。”
“你想通了便好,尽快将她送走,不要让积玉知晓她在你这里,否则要找你来闹的。”谢溪行终于平静下来,“方才是我话说重了。你若是不喜欢何姑娘,江陵还有很多适婚女子,我请红娘拿画像来给你瞧。”
“不必了,等以后再说吧。”
“好。买船票的事儿我也去问问,明日你直接来寻我就是。”
两人说完,温慎送人出门。
月妩听着人声走远,默默开了门,站在门口处,看着院门外的翠竹。
不久,温慎从翠竹中走出来,看她一眼,略微行礼:“在下替溪行向陈姑娘道歉,方才他是一时冲动才误伤了姑娘。姑娘不必害怕,在下明日便送你离开。”
月妩只看着他,没说话。
她想起他与什么何姑娘谈笑的样子,心中一阵难过,连心都无法跳动了。
谢溪行说,要给他介绍别的适龄姑娘,月妩心中更是接受不了,她又想起那个梦,她无法接受温慎和别人做那种事。
她安安静静的,一直等到夜里,趁温慎起夜的间隙,钻进了厨房,缩在小木床里面。
很快,温慎从外面回来,闩了门,掀开一点被子,躺了下去,随即又震惊地弹坐起身,慌乱下了床,低声斥责:“你做什么?!”
月妩拢紧身上的披风,缓缓撑起身,垂眼沉默不语。
“你出去。”温慎避开眼,指着门外。
月妩抓紧披风,缓缓下了床,朝前走了几步,骤然转身,一把将他抱住:“温慎,你娶我吧。”
温慎闭着眼,强行要将缠在腰上的双臂掰开。
“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我没有和宋积玉做过那种事。”她不肯松手,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我还是干净的,你别不要我。”
温慎双唇微微颤抖,抓住她双臂的手没有再动,忍了忍眼泪,道:“不要这样说。”
“我真的还是干净的,我撞见过宋积玉和蒲霜在一块,他没对我做过这种事,温慎温慎,我真的没有。”她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神情哀恸,“温慎,你娶我好不好?”
温慎垂眼看着她,沉默良久,缓缓松了手,将她身上的披风拢好,低声道:“你现下将我当什么,是父亲,还是仆人。”
她瞳孔一缩,心中大乱,原来那日温慎也在吗?
“不是这样的”她伸手去抓他的手,“我以前不懂,我真的不懂,我娘没跟我说过这些,她只说婚事不算是什么大事,并不能困住女子,即便是成亲了也可以随意找……”找面首。
温慎扯了扯嘴角,将她双手挪开,转过身要走。
她又立即从身后抱住他。
“婚姻对你而言不算是大事,你又何必让我娶你?”温慎知晓自己做的不对,身后的人除了一件披风什么也未穿。他该走的,他能挣脱的。
月妩哽咽解释:“我以为她说得都是对的,可温慎,我不想让你和别人做那种事,温慎,不要和那个何姑娘成亲好不好?”
“我”温慎手指微微颤粟,“我不知你到底是如何想的,若只是与宋积玉闹了别扭,故意让他吃味,可以去与他说清楚,不要来找我……”
“我没有,我和宋积玉没有任何关系,我是认真的。”月妩光着脚踩在泥土地面上,绕一圈,站到他跟前,抬头看着他,“温慎,我只心悦你,我只想嫁给你,我只想和你做那种事。”
他又道:“若是因为无处可去才这样,我可以……”
“不是!”月妩踮起脚,抱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下,“不是因为无处可去,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我喜欢你,我心悦你,不是孺慕之情,是男女之情。那晚撞见宋积玉和蒲霜后,我梦见你了,我梦见你在我身上……”
他一把将她的头按在怀里,不许她再说。
“温慎,我什么都明白了,我没和他们发生什么,你若不信可以亲自来检查。”她说着要将他的手往下引。
第35章 (修)
“我娶你。”
月妩微怔, 缓缓松开他的手,问:“你不检查吗?”
他紧紧抱住她,闭了闭眼:“不用检查。”
月妩安静下来, 在
他怀里蹭蹭:“温慎,我好想你……”
“嗯。”温慎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将人抱起来, 放在吱呀乱叫的小木床上, 拿来长巾将她的足擦干净,给她穿上鞋,“回正屋去将衣裳穿好。”
她站起身,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你不要我吗?”
温慎脚步一顿, 沉声道:“待成亲后再说。”
月妩满意了,抱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她刚哭过,眼睛还是肿的,一笑起来像两个发肿的月牙。
“你先将衣裳穿好,我再进来。”温慎轻轻将她推进屋, 关上门。
没一会儿, 她便开了门,拉着他进:“我换好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睡炕上。”
温慎点了灯, 和她一起坐到炕上。
这会儿温慎应她了,她又敢缠着他,身子一倒就歪去他怀里,抬眸看着他:“温慎,我们何时成亲?”
温慎垂眸与她对视:“得看看日子才行。”
“如何看?”
温慎起身, 将书桌上的黄历拿来,放在炕上, 与她一起看。
她趴在炕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滑过册子:“这个宜嫁娶就是好日子吗?”
“嗯。”温慎看着她的长睫。
“那这个月末就有欸。”她抬头看着他,“我们这个月末成亲吧。”
“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她坐起来,环抱住他:“不仓促,不用大办,不安全。”
温慎回抱:“在莲乡办应当无碍。”
月妩摇头,她已经知道怕了,不想再出风头。
温慎摸了摸她的头,没说话。
“你喜欢何姑娘吗?”她忽然问。
“不喜欢。”
“那你还收她东西,还对她笑。”月妩坐直身,瘪着嘴看他,“还给她回礼,是不是还想有来有回呢?”
温慎弯起一点唇:“笑是礼数,回礼是想与她撇清干系。”
她又问:“那你喜欢我吗?”
“嗯。”
她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也喜欢你。我好想你,从你不理我的时候,我就好想你,你想我吗?”
“嗯。”很想她,想到有时在学堂上都会发呆。
“温慎,我这里好疼,没有人给我揉。”月妩跪坐起身,掀起衣裳给他看。
他眸色沉了沉,伸手要将衣裳放下去,却被按住了手。
“温慎。”月妩微微前倾,在他耳旁悄声道,“我梦见你俯在我身上,在吃我这里。”
他平稳的呼吸立即紊乱。
“能不能……”那日撞见后,尤其是做梦后,她便时不时会想起那个场景,她很好奇,这到底是何种感觉,“试试……”
温慎立即将她的衣裳放下来,避开眼,哑声拒绝:“不能。”
她没善罢甘休,但退而求其次:“那你给我揉揉。”
温慎没再拒绝,他从前也揉过的。
还是好软,但好像比以前大了一些,手心里能感觉到明显的凸起。
月妩顺势躺在他怀里,双手扒着他轻轻晃动的手臂,眯着眼,迷迷糊糊道:“我们成亲后就圆房好不好?”
他不知晓她现下脑子里为何想的都是这些,只垂了垂眼,没回答。
月妩困了,没有注意,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翌日醒来时,没在屋里瞧见人影,月妩外衫都未来得及穿,提着裙子便往外跑。
厨房有响动,人应当在厨房中。
她冲进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醒了?”温慎嗓音中带着一点儿笑意,垂眸瞧见她只着中衣的手腕,轻声催促,“去将衣裳穿好。”
她踮起脚在他下颌亲一下,才又提着裙子往正屋跑:“我换好衣裳就来帮忙!”
温慎愣了一下,继续切菜,嘴角越扬越上。
“我来啦。”月妩随意将发挽在脑后,坐在条凳上,帮忙剥菜叶子。
从前她总是剥一剥便会嫌麻烦嫌无趣,毕竟未来的郡主怎会干这样的粗活,可现在她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温慎站在灶台前忙:“你先说的要买船票,是要去何处?”
她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娘跟她说过,轻易不要让人知道她的身世,她也知晓去京城很危险,先前是没有办法,她才会想着让陶敏送她回去。
“我怕宋积玉寻来,所以才想离开。”
温慎顿了一下,他至今不知他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又没有勇气问。他跳过这个话题,问:“那你为何又来我这里了?”
“我原本想让陶敏送我离开,可那夜他外宅中忽然来了人,说是要将我带走。我夜里不敢睡深,听到他们的谈话声便躲在了床底,等人走后,守宅子的老管家让我去他女儿家躲了一夜。”
温慎放下手中的物价,面色凝重,坐到她对面,继续问:“守门的老管家为何会放他们进门?”
有温慎在,她一点儿都不怕了,语气都是轻松的:“我也不知,只听老管家和那些人说了什么老爷。”
老管家定是唤陶敏为少爷,那么老爷只能是……
温慎心中有了一个荒谬又可怕的结论,他眉头紧拢,语气沉重道:“成亲还是不要大办了,请嫂子来见证便好。”
月妩没什么意见,若是从前她定要风风光光漂漂亮亮的,但现下她学乖了,只想安安稳稳的。
“好,我都好。”
“以后在莲乡行走可以不必戴帷帽,但出了莲乡一定要时时刻刻戴着。”温慎自小在莲乡长大,后又常与邻里往来助人为乐,不是他自大,他确实有信心能保证月妩在莲乡是安全的,只是出了莲乡,他便不敢肯定了。
月妩没什么意见。
但温慎心中还是不太好受:“小妩,抱歉,是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势,实在不敢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你。”
“君子不立于危墙,这样也挺好的。”月妩剥好菜叶子,舀水来,轻轻搓洗。
温慎看着她,心中默默叹息,这到底是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了。
她毫无察觉,端着簸箕站在灶台前,抖了抖水,道:“温慎,你教我做饭吧。”
“为何忽然想学做饭了?”温慎走过去。
“昨日谢溪行说何姑娘温柔贤惠。”月妩垂着眼,手拨弄着水淋淋的菜叶子,小声嘟囔,“不就是做饭做包子吗?我学学也能弄,又不是多难的事。”
温慎轻轻笑出声:“你就是你,何须与旁人比?况且我也不会因为她会做包子就喜欢她,你不会做包子便不喜欢你。”
“可我还是想学。”月妩掀起眼皮看着他,“我并非什么都不会的花瓶,是谢溪行他污蔑我。”
他牵过她的手,将她的袖口微微卷起一些:“想学便学吧,技多不压身,若是什么时候我要出门,你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上。”
月妩点点头:“你说得对!”
温慎站在她身旁教她掌勺,何时放油,何时放菜,何时放调料,但她手忙脚乱做出来的还是不尽如人意。
她从小便是在夸赞声中长大的,什么学东西快、聪明之类的,她听得都有些厌烦了,那受过这样的挫折?
温慎看出她心情不好,劝慰道:“你第一次下厨,已做得很好了。”
她脸上这才露出一点儿笑容:“我多练几次一定能行的。”
温慎笑:“那是必然。”
吃罢饭,温慎要去温习书册,月妩坐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看书。
从下午到傍晚,从老槐树透过来的日光逐渐昏沉。
温慎捏了捏眉心,放下笔,看向身旁的人,轻声道:“抄了一下午了,让眼睛休息会儿吧。”
月妩放下笔,边晃动着身子边抬眸朝窗外的青翠看去。
老槐树外是院门,院门外是一片苍翠的竹林,竹林外是碧蓝的天空。
她眨了眨眼,转过身,看向温慎:“我手腕疼。”
温慎牵过她的手,轻轻转动她纤细皓白的手腕,仔细叮嘱:“以后不必抄那样快,我也不能日日都
去书铺。”
“好,抱。”她朝他靠过去,靠在他肩上。
他抽出手臂,将她轻轻揽住,低声商议:“我想从书院退学。”
月妩抬头:“为何?”
“一来是,我觉得书院也学不到什么新鲜的学识了,每日不过是在教些解题的思路罢了;二来是,将你一个人留在家中我不是很放心。”
“不用担心我,莲乡有好多人,若是坏人来,他们会帮我的,不要耽搁你科考。”准确来说不是帮她,是帮温慎的妻子。
温慎道:“也不全是为你,我不是说了吗,我觉得学不到什么了,故而想自己去田间乡下看看,我想多看看书本之外的人世间。”
月妩靠回去:“好,那我听你的。”
温慎微微弯起唇:“晚上想吃什么?村子前这会儿应当有晚集,我们可以去割些肉回来。”
“对了,上次你给我的银子,我都没花,以后还是你收着。”
“好,你想想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给你当聘礼。”
月妩抬眸,笑着看他:“好。”
他垂眼,也带着笑意。
“温慎……”月妩双手撑着他的腿,仰起头,双唇轻轻碰到他唇上。
他不敢动,也不想离开,就一动不动僵在那儿。
月妩照样也不会,也愣在那儿。
“温慎!”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怒喝。
两人齐齐转头,一眼看见了站在院门外的谢溪行。
不知他何时来的,双拳紧握着,怒气冲冲。
“温慎,你不是说你放下了吗?!”他冲进来。
温慎当即起身,将月妩护在身后,快速解释:“溪行,抱歉,是我食言了,我不能送小妩走。”
“小妩?”谢溪行嗤笑一声,“昨日还陈姑娘,现下便成小妩了,是她昨夜又勾引你了吧?”
温慎垂眸,淡淡道:“小妩并未做这样的事,只是与我说清了事情原委,我还是想与她在一块。”
“我看你就是鬼迷心窍了!”
“溪行,我以为我有判断能力,也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若不是你我从小相识同甘共苦的情分,你以为我愿意说你吗?你愿意一心沉在这女人身上便沉,我以后再不会过问半句,否则叫我不得好死!”谢溪行气得眼尾都有些泛红了,拂袖而去。
温慎立即追上去:“溪行,我并非不愿你过问,只是情之一字说不清道不明,我亦不能自控。”
谢溪行转头看他:“这天底下便没有其他女子了?你这辈子就非她不可了?”
他回眸注视注视,认真道:
“天底下有其它的女子,但温慎此生非陈妩不可。
她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她出身应当不凡,可却不谄媚于上,不轻蔑于下;
她懵懂天真,可却在自己所能理解的范围里,有自己的坚定,旁人不能撼动半分;
她有些娇气,可却不吝啬于救济旁人,不会觉得我这番所为是无用功。
溪行以为,天底下有几人能做到?
更何况,倘若她真是你口中嫌贫爱富见异思迁之辈,今日为何不从了家财万贯的宋积玉,不跟了前途无量的陶敏,反而要来寻两袖清风的我?”
谢溪行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指着门口站着的月妩道:“若是她今日换了副面容,与普通人无异,温慎,你可还会非她不可吗?!”
温慎回眸,与月妩遥遥对望,弯着唇道:“即便是她今日换了副面容,没了这副容颜,温慎也依旧非她不可。”
“好,你且记得你今日所言便是。”谢溪行无话可说,转身便走。
“溪行慢走,改日我必登门致歉。”温慎对着他的背影作长揖。
谢溪行并未回头,大步离去。
他一走,月妩便小跑过来,侧抱住温慎。
温慎笑了笑,揽住她往厨房去:“不必担心了,晚集这会儿应当已撤了,去做饭……”
“温慎!温慎!你给我出来。”院门外,宋积玉的声音突然传来。
温慎牵起月妩的手,从容转身,看向抱作一团的两人,不用多想,显然谢溪行是想拦宋积玉,但没拦住。
“积玉。”温慎坦然向人行礼。
宋积玉一看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火气更甚,一把推开谢溪行,上前质问:“她为何在你这儿?!”
温慎不慌不忙解释:“小妩先前遇到了些麻烦,来与我求助。”
“麻烦?说的不会是我吧?”宋积玉自嘲笑了几声,忽然转头,指着月妩道,“陈妩!你以为我是你想玩就玩,想甩就甩的吗?!”
月妩忍住没躲到温慎背后,深吸一口气,道:“是你想强迫我,我不愿从你才跑的,何来我玩你?”
“你让我陪你睡,让我搂,让我抱,让我亲……你别忘了,你我早就有了肌肤之亲,我在你脖子上留的红痕可是三天都未消!”
温慎的微笑僵在脸上。
月妩心一慌,急忙抓住他的手,急急解释:“是他强迫我的!他若强来,我根本反抗不了!”
宋积玉哂笑:“好,在你脖子上留下痕迹姑且算是我强迫你,可你大半夜来敲我房门,要我陪你睡,也是我强迫你吗?你躺在我怀中看歌舞也是我强迫你吗?你来月事叫我给你揉了一夜小腹,也是我强迫你吗?!”
“我那时根本不懂这些!”月妩根本不想与他辩驳什么,只看着温慎,慌忙解释,“我真的不明白,我以为这样不会有什么,从前家中的丫鬟婆子也都是这样伺候的。温慎,你信我好不好?”
她眼泪急得都出来了。
温慎唇色有些泛白,但还是与宋积玉道:“积玉,你应当听清了,小妩她什么也不懂,并非是在玩弄你,你们之间只是误会……”
“狗屁误会!我今日便是要带她走!”宋积玉怒吼一句,看向温慎,“你要什么?地?宅子?银钱?女人?我都可以给你,你将陈妩交给我!”
温慎垂下眼:“我与小妩已有夫妻之实,如今与成了亲的夫妻没有两样。更何况小妩不是物件,不论你开出怎样丰厚的条件,除非她自愿与你走,否则我不可能将她交给你。”
“你!”宋积玉指着月妩,目眦欲裂,上前便要拽人,“先前怎样都不肯,如今这般轻易便给了他。陈妩!你好得很!”
谢溪行拦住他:“天下美人多了去了,你们为何非为了同一个纠缠不休?!宋积玉!你清醒一些!”
他瞪目回眸:“你为何不劝他清醒一些?”
“你当我没劝过他?他说了,即便陈妩没这副容貌,他也非她不娶。”
宋积玉微微愣住,他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他知晓温慎绝不会是见色起意的人,可这又如何,他仍旧不能释怀。
“你若何时玩腻了,便将她送来我这儿,我依旧收。”
说罢,他大步离去。
谢溪行看温慎一眼,转身追了出去。
人都走了,院子里又安静下来,月妩抿了抿唇,悄悄看了温慎一眼。
“做饭去吧。”温慎没看她,默默松了手,往厨房里去。
她立即追过去,抓住他的手:“温慎,对不起……”
温慎停下脚步,垂着眸子,淡淡道:“你无需与我说对不起,我并非全不知情,与你在一起是我的选择,无论如何我都会自己受着。”
月妩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温慎见她不说话,轻轻挣脱她的手,卷起一截袖子,默默备菜做饭。
她追过来,要抢菜刀帮忙。
温慎怕伤了她,只能先松手。
“我刚好要学的。”她冲他笑,手上的菜刀还在动,不慎切到了手指,“嘶——”
温慎一凛,抓住她的手指往口中放。
温热、潮湿,即便温慎的眼神一丝□□也无,她还是红了脸,小声道:“应当不是多大的口子,现下已无碍了。”
温慎松开口,看了一眼还在冒血
的伤口,从竹架上拿来一些野生草药给她敷上,蹙眉叮嘱:“以后拿刀时要当心些。”
她没理会这些,抱住了他,头靠在他胸膛上,小心翼翼问:“你还生气吗?”
温慎默了默,轻轻应了一声:“嗯。”
“你觉得哪里生气,你说出来好不好?”
“晚上再说。”
温慎只是在拖延时间,他不知该如何和她讨论这些,尤其是他已经决定要和她成亲了,再说这些也没有用处。
但她却记住了。
初秋,夜里微凉,晚上吃罢饭,洗漱完,她裹着个被子往人身边凑。
“现下说吧。”她道。
温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抱住他,晃啊晃:“你说啊。”
“你……”温慎顿了顿,“他碰过你哪里?”
月妩也顿了顿,连抱他的手都松开了些:“他隔着衣裳抱过我。”
“是你教他的吗?”
月妩抬眸与他对视一眼,很快又垂下头:“是……”
“那不隔着衣裳的呢?”
“脖子……他亲过,但是是他强迫我的,不是我自愿的。”她急急抬头,看着他解释。
“嗯。”温慎缓缓垂下眼睫,未再说话。
月妩朝他挪近一点儿,试探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温慎……”
他没有躲,也没有回应,只是垂着眸,一动不动。
月妩抱住他的脖子,又在他唇角上亲了一下。
还是没反应。
她舔了一下。
温慎微微抬眸看着她,就隔着她唇不到一指的地方,缓缓启唇:“他这样碰过你吗?”
“没没!”月妩瞪大了眼,连连摆手。
温慎微微颔首:“我知晓了,睡吧。”
“温慎,温慎。”她抱住他,“我们睡一个被子,好不好?”
温慎没说话,自顾自进了被子。
“你还生气吗?”
“也不是生气。只是事先并不知晓你们发生了何事,骤然听他说出,心里一时无法承受。”
“我该说的方才都说了,没有再隐瞒任何事,以后有什么事也不会瞒你。”她一掀被子,也钻进去,环抱住他的腰,靠在他肩上,有些急切,“我们这个月底成亲吗?”
温慎摸了摸她的发,轻声道:“我们明日去县城里置办些东西,我也好去书院退学,届时你暂且在嫂子家中待一会儿,等我来接你,不会有事的。”
月妩满意了,再往他怀里趴一点儿,趴在他颈边,抱住他的肩:“温慎你真好。”
他脸上多了笑意,轻轻将她搂在怀里,拢了拢她的发:“我也没有经验,明日向嫂子取取经,看看要备些什么。”
“好。”月妩在他脸上亲了下,晃了晃腿,“我今晚可以和你睡一个被子吗?”
“可以。”
月妩得了肯定,立即在他身旁躺好,抱着他的胳膊,扬着唇道:“睡吧。”
翌日,温慎和月妩一起去了县城,还是坐牛车,但月妩没再哼哼唧唧。
一出莲乡,不必多说,她自个儿戴上帷帽,安安静静与温慎并行。
谢溪行家不远,没多久便到了,温慎要去书院,月妩就和蕙真说话。
蕙真不是不识趣的人,没有过问先前的事,只拿出纸笔和她说一些要置办的东西。
她一一记好。
蕙真也识得几个字,但认不全,写得也不太好,见她字迹飘逸洒脱,心中有些钦佩,不怪温慎如此喜欢她。
“写好了先干干墨,你与我进里间来说话。”蕙真牵着月妩往里间去,从箱底翻出小册子来,交到她手上,“成亲后都要经历的,你先自个儿瞧瞧。”
她眨了眨眼,翻开册子,脸色涨红。
第36章
“嫂子是过来人, 不必不好意思。”蕙真牵过她的手,将小罐药膏放到她手中,“到时若是疼了, 便抹些。”
她垂着眼,握了握药膏, 点点头。
“好了, 出去嫂子教你剪窗花。”
“好。”她起身, 走出去两步,又忽然停下,问,“嫂子, 小册子能送给我吗?”
蕙真愣了下,笑道:“当然可以。”
月妩接过小册子,塞进怀里,跟着蕙真一起出门剪窗花。
要剪的是喜字,蕙真不用提前画好, 直接拿剪子就能变出一个端端正正的喜。
月妩就不行, 剪坏了好几张废纸,都没能剪出一个像样的, 她有些气了, 不想剪了。
恰巧这时温慎回来,她瘪着嘴过去求安慰:“温慎,剪窗花好难。”
温慎笑着摸摸她的头,牵着她往蕙真那儿走,道:“我来试试。”
“来, 剪子。”蕙真朝旁边坐了坐,将剪子放好, 又示范一遍。
温慎认真看过一遍,剪了一个,还挺像样。
月妩皱了眉:“如何剪出来的。”
“这样。”他将纸稍稍拿近一些,一处一处教她剪过去。
她紧盯着,一步步跟,最后剪出来的是好看一些了。
在他们开始剪时蕙真已偷偷走开,这会儿见他们忙完,才喊吃饭。
吃完饭道过谢,又去街上置办完东西时,已经临近黄昏。
乘坐牛车拐入莲乡,月妩将帷帽脱了,抱在怀里,靠在温慎肩上,和他说话。
“夫子如何说的。”
“也未如何说,只说我自己想明白便好。”温慎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冷吗?”
“还好。”
“今日与嫂子说什么了?”
月妩神神秘秘看他一眼,小声道:“晚上再说。”
他有些好奇,但也没太往心里去,直到吃罢晚饭、坐去床上、看到那本小册子时——
“这……”他提起一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
“嫂子给我的。”月妩翻开给他看,“你要和我一起看吗?”
他只瞥了一眼,眼睛被烫着,慌忙避开,用手压下那本册子,故作镇定道:“先不看,早些休息。”
“可还早呢。”月妩抬眸看着他,没肯松手,“你不学学吗?”
他顿了顿:“改日再学。”
月妩有些不情愿地将册子交出去,默默躺进被子里。
温慎放好册子,一转身瞧见她这般,便凑过来搂住她,轻声哄:“生气了?”
她扭了两下,有些不满:“你不和我一起看。”
温慎摸了摸她的发,笑道:“不是说等成亲以后吗?”
她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抬着一双清澈微挑的眼眸,小声道:“温慎,我想要你。”
温慎一顿,又是那句:“等成亲后再说。”
“那你亲亲我。”月妩没动,等着他来亲。
他悄悄屈了屈手指,垂下首,在她唇上贴了一下。
垂落的发扫在月妩脸上,让她更是有些气恼:“不是这样的亲,让你看你还不看。”
温慎往后仰了仰:“那是何样的?”
月妩直起身,抱住他的脖子,往下压一点儿,贴上他的唇,命令道:“张开嘴。”
他心中紧张,脑中有些空白,想也没想便微微张开口。
月妩探出一点儿舌尖,嘬了两口,似是没尝出味儿来,眼珠子看向房梁不停地转动。
“没意思。”她撤开,躺回被子里。
温慎心中微哽,沉默许久,吹了灯,缓缓躺进被子里。
月妩没来抱他,他有些不太习惯,阖上眼打算入睡,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他睁开眼,微微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后脑勺,然后,他翻了身,伸出长臂,搂住了她。
“小妩…”他轻声唤。
月妩并未睡着,轻轻应了一声。
他挪近一些,撑起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她转头来,睁开明亮的眸子。
“小妩…”温慎又唤,接着俯下身,吻上她的唇,轻轻□□吮吸。
她哼唧两声,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勾住了他的脖子。
“是这样吗?”温慎离开一些,询问。
“还要。”月妩微微扬起身,贴上去。
温慎气息有些不稳了,在失去理智之
前抽离,搂着她窝在被子里,小声解释:“小妩,你太小了,我们还不能做那种事。”
她没什么气力折腾了,软趴趴躺着,但语气依旧不满:“我已经及笄了。”
可她身前那块明显还未长成,但温慎不知该如何说。
“小妩,再等一等。”
月妩哼了一声,没说话。
“为何这样想?”
“好奇。”
温慎笑了笑,在她发顶上吻了一下:“等你再长大一些便可以了。”
她有些困了,没太听清,也懒得再争辩,半边身子都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张罗几日,总算是到了成亲的日子。温慎一早便醒了,蕙真和谢溪行也都来了,就月妩还在睡着。
“这样简单能行?”蕙真边说,边帮着将桌上的菜分好。
“我与小妩商量过了,她同意简单办。”
“可毕竟是婚姻大事,哪家姑娘不想办得风风光光的。”
温慎眉峰微微收敛,抿了抿唇:“是我的错。”
“哪能全怪你头上,她自个儿出去招蜂引蝶一趟,否则也不必这样谨慎。”
“莫要这般说。”温慎眉头皱得更紧了。
谢溪行瞥他一眼,不再说话。
没多久,正屋传来娇滴滴的一声:“温慎……”
蕙真和谢溪行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笑意。
温慎羞赫,浑身都紧绷几分,指了指门外,又握了握拳,结结巴巴道:“我、我去瞧一眼……”
没等回答,他匆匆忙忙钻进正屋,想叮嘱些什么,可一看月妩睡眼惺忪的模样,便全忘了,只缓缓走过去,道一句:“嫂子他们来了。”
月妩点了点头,爬起来,坐在床边穿衣裳。
温慎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嫂子手巧,不若请她来给你梳头上妆?”
月妩摇头:“不要,我要你梳。”她已整理好衣裳,起身洗漱。
温慎跟在她旁边:“可我未上过妆,或许会弄不好。”
她净完脸,抬眸看过去:“可我就想让你来。”
“好吧。”温慎有些无奈,他盯着手中的胭脂好一会儿,才犹豫着伸出手往月妩脸上抹。
他手极轻,反复涂抹几下,看着倒还像那么回事。
月妩又将口脂递给他。
他抿了抿唇,用食指挖出一些往她唇上涂。
“好看吗。”月妩看向温慎,她的唇色原本是浅的,现下涂了红色的口脂多了几分妩媚。
温慎微微收起拳头,别开眼,嗯了一声。
月妩掰过他的头,有些不满:“为何不看我。”
“太好看了,不敢多看。”
月妩脸上露出些笑意,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她喜欢温慎,也喜欢和他做这样的事儿,一点儿也不害羞,甚至十分主动,伸着舌头去勾他。
温慎受不住这种引诱,轻轻抱着她,吻回去,吃了一嘴的口脂。
“重新抹吧。”他有些不敢看那比上过口脂后还要红润的唇,又挖了一坨,轻轻摸上去。
一抹完,月妩便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轻声呢喃:“好喜欢温慎,想和温慎睡觉。”
他有些羞,又觉得有些好笑,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来梳头了。”
月妩松了手,端端正正坐着让温慎梳头。
前几日去县城里买了些大红色的绢花,这时戴在头上,是有几分喜庆了。也多亏月妩生得好看,这样简单的装饰也能美不胜收。
梳好头,她要去换上红色的喜服,温慎先一步出门。
谢溪行正在摆弄鞭炮,见他出来,瞥他一眼,轻飘飘道:“哟,你也抹口脂了?”
他瞪大了眼,立即转过身去,疯狂擦拭嘴唇。
蕙真正巧从厨房出来,笑道:“他唬你的。”
温慎松了口气,转回身,轻斥一句:“溪行!”
谢溪行笑着摆手:“行行行,我说笑呢,快来点鞭炮吧!”
温慎接过火折子,点燃鞭炮,快速往后退几步,接着鞭炮声响起,传去了竹林外。
“你算是如愿了,以后好好便好好过日子,也要多管着她些,莫让她再出去胡闹了。”
温慎微微颔首:“小妩并非你想得那样不堪,她很好,对我也很好。我知晓自己这个性子不会有多少姑娘愿意嫁过来,即便嫁过来,恐怕也不许我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小妩不同。溪行,我有自己的考量。”
“你能觉得快活便好。”
谈话结束时,鞭炮声也刚好结束,两人齐齐转身要往厨房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温秀才,你在办婚事?”是村里的几个年轻小伙,平日里和温慎打过照面。
温慎转身,微微点头:“并未想大办,便没有邀请你们,实在抱歉,若是不嫌弃,可以进来吃些喜糖。”
“原来是这样……”小伙讷讷两声,领着一群小伙又风风火火跑开,“温秀才,你先别办,等一等再说!”
温慎有些不解。
半盏茶后,整个莲乡都知晓了他成亲的事儿,带着家伙事儿便来了。
村里人说话向来直来直往,有婶子上前一步道:“温秀才,我们都知晓你平日救济穷人,定是拿不出银子办婚事儿了,你好歹说一声,莲乡人多,就算是拿不出什么银子来,好歹能热闹热闹。”
温慎有些哭笑不得:“并非如此……”
村里人哪儿肯听他的,做菜的做菜,奏乐的奏乐,已经置办起来了。
温慎有些无奈,可这毕竟又是一番好意,他也不好拒绝,只叫谢溪行张罗着些,自己进正屋看一眼。
月妩这会儿正扒在窗口看呢,见他来,立即跑过去抱住他:“外头发生何事啦?”
“村里人听见鞭炮声,要来帮我们办亲事。”他轻轻搂着她,往床边走,“不过我已经说过了,他们不会来打扰你的,不用害怕。”
月妩点了点头,松开他,往屋子中央站了站,在原地转了圈,笑意盈盈:“温慎,好看吗?”
“好看。”这身喜服十分简约,可她穿着就是好看。
她又跑过来,小声在他耳旁道:“就一点我不太舒服。”
“什么?”
“里面的小衣有些小了,勒得慌。”
温慎一怔,也压低声音:“明日去县城寻寻看有没有得买。”
月妩点点头,勾住他的脖子晃来晃去:“那你现在要去外面吗?”
“嗯,他们都在忙,我一个主人家在这里歇着不合适。”他搂住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一下,轻声道,“小妩,你今日真的很好看。”
月妩这会儿才知晓害羞,小声催促他出门,却在他出去后又依依不舍地扒着窗缝瞧瞧看他。
外面来了好些人,他和他们似乎都很熟。那些人都很尊重他,又和他很亲近,笑着和他说话,不知说了什么。
月妩想起那些跑了的婆子丫鬟,那些人明明与她母亲签了契的,可说跑便跑了。而这些人明明与温慎并无干系,却愿意鼎力相助。
她正想着,一抬眼看见了院门外款款而来的何姑娘。
何姑娘似是喊了声温慎,温慎一抬头笑着迎过去了。
月妩有些不开心了,气得背过身去,不到两息,又忍不住再看,可人已经不见了,何姑娘不见了,温慎也不见了。
她更气了,抱着臂,一屁股坐在炕上,刚决定要发脾气时,温慎从门外进来。
“出何事了?”温慎瞧见她委屈的眼眸,心疼得不行,放下食盒,快步过去抱住她。
她脸一别,不说话。
“哪儿不舒服吗?”温慎皱着眉,轻声询问。
月妩沉默一会儿,没忍住,道:“我看见何姑娘来寻你了。”
温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笑道:“她是来随礼的,随完便走了。我哪儿有你想得那样好,都成亲了,人家还缠着不放。”
“你就是有那样好。”月妩勾住他的脖子,认真看
着他。
他扬着唇:“她对我无意,我对她亦无意,从前也只是中间人介绍,不好推脱相互认识了一下,并无那种心思。”
月妩还瘪着嘴,但点了点头:“我只喜欢你,你也要只喜欢我。”
“我原本便只喜欢你的。”温慎摸了摸她的脸,解释,“外面闹着要按规矩来,一来二去也不知要几时,我给你拿了些吃的来,你先垫垫。”
她心情好了许多,坐去桌边吃饭,只尝了一口,便皱了眉:“不是你做的。”
“婶子们热情,非要帮忙。”
月妩未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吃饭。
待她吃完,温慎又提着食盒出去。
这一去就直到晚间,蕙真带着几个面熟的婶子进门,将她装扮一番,带出门去。
喜乐鸣奏,人声鼎沸,一直没停过,月妩被红盖头挡着视线,心中正有些紧张,却听见温慎的声音:
“内子怕生,还请诸位莫要打趣她。”
说完,她手中被塞了牵红,左右两边有人扶着她往前走。
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能随着夹在欢闹声中的吆喝跪排行礼。
这场婚礼着实有些不伦不类,温慎一直护着她,没让她露面,陪在她身旁的嫂子都笑,没有哪家的婚礼是这样的。
她坐在屋里等着,许久才回过神来。
天不知何时黑了,外头终于安静一些,能听见温慎在与人说话。
她走过去一点儿,耳朵贴在窗子上听。
“多谢你们来帮忙,才让这场婚礼能稍微体面一些。”
“哪里的话,我们都知道,定是因为有什么不便才一切从简,还望你莫要怪罪才是。”
“哪里哪里…”
人声远了,好像是往外走了,月妩又坐回原处等着。
天冷了,外面除了风声就没有别的,只有条案上的一对喜烛明明灭灭,有些吵人。
没过多久,门开了,温慎穿着一身红色的粗布喜服走进来。
月妩跑过去,抱住他,语气有些埋怨:“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我送客人出去了,这会儿忙完了。”他揽着她往回走,一起坐在炕上,似是喝醉了,也不记得往日的礼节,与她脸贴着脸,小声说话,“饿不饿?”
月妩摇头:“不饿。”
“下午我不在,可有人欺负你?”
“没。”月妩抬头,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他微怔,捧着她的脸,在她嘴角狠狠亲回去:“喝了许多酒,定不好闻,先去洗漱。”
“温慎。”月妩跟着他去厨房,“你喝醉了。”
“还未。”他将炉子里的热水倒进盆里,“你就在这儿洗,这里暖和,我先出去。”
月妩拉住他:“为何要出去,我们不是已成亲了吗?你就在此处陪我。”
酒劲涌上头,他没经住诱惑,点了头。
微弱烛光里,月妩站在昏暗的灶台前,将喜服一件件脱下。
他坐在角落里,看着她,目光没有闪躲。
月妩感觉到了,她一向大胆,此时却有些羞赫了,但仍强撑着,问:“我好看吗?”
“好看。”可她还那么小一点儿,浑身上下一看便是还没长成,再好看他也不能碰。温慎咽了口唾液,转移了话题,“过两日去打个浴桶回来,冬天快到了,这样沐浴恐怕会着凉。”
月妩轻轻应了一声,拿着长巾在身上擦洗。她的皮肤白嫩又细腻,不太柔软的长巾掠过她的皮肤,带起一层红。
温慎看得有些眼热,却依旧不动如山坐在原处,等着她洗完,拿过披风将她裹住,送她回正屋。
“我洗完再来。”
温慎只留下这一句,月妩却红了脸。她以为一会儿会发生些什么,但等了许久,人来了,却躺在喜被里,阖了眼。
她撑起身看他:“不圆房吗?”
“再等两年,等你再长大一些。”
“可今天是洞房花烛夜。”她皱了眉。
温慎心中愧疚,这婚礼本就简陋…他也撑起来一些:“小妩,你年岁太小,太早接触这些不好。”
“你是不是还在意以前的事?”
“并未并未。”温慎急忙抱住她,“不要这样说,即便是你与他真有什么,我也不在意了,以后不要这样说自己。”
她有些颓然:“那你为何不肯?”
温慎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我也想的,可你还太小了,这样伤身子,若是不慎有了,更是麻烦。你看你这里这样小,如何孕育孩子?”
她低头看着覆在自己小腹上的大掌。
“你瞧见嫂子的肚子了吗?怀孕了便会像她那样,肚子鼓起来。”
月妩打了个寒颤,慌忙抱住身旁的人。她有些害怕,嫂子的肚子看起来好大,她总是怕它什么时候就会撑得裂开。
温热的大掌在她头上抚了抚,轻声安抚:“因而还是再等两年为好。”
她点了点头,安稳下来,静静趴在他怀里:“我可以不生孩子吗?我害怕。”
“不想生便不生罢,只是若是圆房便有可能怀上。”
“那嫂子和谢溪行也做过那种事吗?”
温慎愣了一瞬,在她头上轻轻敲一下:“不许想这些。”
她报复回去,在他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
“为何咬我?”温慎搂住她,翻滚一圈,俯身吻下去,“人家夫妻之事,你想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有些好奇。”她吻回去。
温慎气息有些不稳了,唇不满足在她舌尖流连,慢慢往她脖颈上挪去:“若想怀孕生子必须要这样的。”
她有些痒,还有些喘不过气,无法再回答,只紧紧抱着埋在脖颈处的脑袋,轻声唤:“温慎…温慎…”
温慎只是浅尝了两口,便躺了回去。
她还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微微喘息:“温慎,还要。”她很喜欢和温慎一起心跳紊乱的感觉。
“不能了。”温慎搂紧她,“早些休息,不要瞎想了。”
她哼了一声,没再闹腾。
翌日,温慎罕见没有早起,月妩睡时趴在他怀里,醒来还趴在他怀里。
他昨夜饮得有些多,现下还睡着,月妩先醒来,趴在枕边看他。
他睡相很好,平平整整躺着,看着十分美好。他生得温和,不仅是眼神温和,整个脸看着都是温和的,连唇角都是天生微微上扬,即便不笑,看着也是带着几分笑意的。
月妩握住他的手,轻轻靠在他结实的肩上,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时,身旁的人不见了。
月妩缓缓起身,在厨房里寻到了人。
温慎正在做饭,一抬头,便瞧见她脖颈上的红痕:“疼吗?”他记着他昨夜并未用力。
“不疼。”她垂眸扫了一眼,朝灶台边走过去,“它就是这样的,轻轻一碰就红了,不碍事的,”
温慎挪开一些,让出位置:“无碍便好,以后若是弄疼了,要及时说,我也未曾经历过,手下总是没个轻重的…”
月妩应一声,心中却觉得他已经很温柔了,像是羽毛轻扫,一点儿也不疼,就是有点痒。
“早上吃什么?”她随口问了句。
“昨日剩了些菜,添了些菜叶子热了热,你若不想吃这个,再给你炒一个别的。”
“不用炒,我就吃这个。”
她没以前那样挑嘴了,尤其是有时出门捡完菌子柴火,已经累得不行,哪儿有力气再挑来挑去,什么粗茶淡饭都吃得下去。
况且温慎并未苛待过她,哪回有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紧着她,她觉得已经很好了。
温慎未想那样多,只觉得他的小妩也不是那样扭捏的人,既然说不用,那便应当是真的不用。
饭在灶台上热着,趁这个空档,温慎将月妩一直垂在脑后的头发挽了起来。
月妩跑出去,对着水缸里的水面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正看着,敲门声传来,她抬头,对上了来人的目光。
第37章
“小妩, 是谁来了?”温慎在厨房里问。
是里长家里的周二周芳姑娘。
月妩没说话,径直向人走去:“你怎么来了?”
周芳神色自如,眼里还带着几分笑意:“昨日我们一家子都去我舅舅家了, 回来才听说你和温大哥成亲的事,今早来将礼补上。”
“你进来坐, 我去给你倒水。”月妩转身要朝屋里去。
周芳拦下她:“我来送完东西就走, 不用倒水。”
她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拉过椅子,让人坐。
“我还想跟你道个歉,上回的事儿,是我和我小妹做的不好, 请你莫要往心里去,都是乡里乡亲的,以后还要常往来。”
月妩哪儿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当惯了主子,对人都是命令吩咐的,也就这些时日, 对温慎有了感情, 才将身上骄矜放下一些,现下与人这样相处, 还真是不大习惯。
她连连摆手, 忙道没有没有。
周芳只是笑着转身出门:“田里还有活儿,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以后有空可以来找我玩儿。”
“好好…”一路将人送到竹林外,月妩又掉头回来。
温慎还在厨房里忙,似乎是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但她一走过去, 温慎便说话了:“人走了?”
她抱住他,头埋着, 嗯了一声。
“怎么了?”温慎笑着用脸在她发顶上蹭蹭。
“我…”她说不上来,感觉自己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想起昨日婚礼,有好多人来,还有好些嫂子婶娘给她绞面梳头,陪她说话,对她好亲切热情。
这种亲切热情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她从前从未体验过。
以前,那些婆子丫鬟很怕她,但似乎又很讨厌她。她们背着她说小话,从不和她一起玩,甚至她娘一走,她们立即就收拾东西跑了。
“说开了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温慎轻轻抱住她,“乡里还有很多和你年岁差不多的姑娘,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出去多走动走动。”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以前做的不好。”不该那样高高在上,尤其是对温慎和对嫂子。
温慎笑了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你还是个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我已经及笄了。”
温慎不欲与她争辩:“好了,我知晓了,去吃饭罢。吃完饭我们去县城,给你买些贴身衣物。”
她满意了,坐在桌边,自己吃一口,给温慎夹一筷子。
温慎也不拒绝,悉数吃完。
吃罢饭,一块儿往县城里去。
昨日刚成完亲,同行的乡里人还兴奋着,拉着温慎说话,月妩则是靠在他手臂上听他们说。
到快入县城的地界,按照老规矩,月妩戴上帷帽,跟在温慎身旁。
县城里只有一家布店,两人径直前往。
明明买贴身衣物是人之常情,但温慎还是有些不自在,与店铺掌柜说完来意,耳尖都微微泛红了。
掌柜将人拉去一旁问过尺寸后,温慎上前付了钱,又红着耳往外走。
月妩倒还好,没什么不自在的,还在拉着他说话。
去完布店又转去书铺,上回借的书看完了,得换些新的。
县城的书铺没有江陵城里的大,但胜在人员简单,不会有人来打扰,月妩稍稍掀开些帷帽便能坐在书铺里看书。
温慎需要查阅后才确定要借哪些,一直等他找完,已到了饭点。借完书,在外头随意吃了点,要步行去拜访谢溪行和蕙真。
他们边走边说。
温慎询问:“你借的什么书?我方才都未看清。”
月妩拍了拍腰间的小布袋子:“我也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什么志怪类的小说,还挺有意思的。”
温慎微微颔首:“回去再看吧。”
“回去我们可以一起看。”
“好。”
说话间已到了谢家小宅,温慎上前去敲门。
扣响门环后,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宋积玉的声音,他转身要走,已然来不及,门已经打开。
宋积玉和谢溪行站在门口,看见他要走,笑道:“我会吃人吗?见我就要跑?”
温慎面色微沉,将月妩挡在身后,仍行了礼:“谢兄、宋兄,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看到我便说是有事了?”宋积玉笑着,似乎并无芥蒂。
可温慎不想见他,若不是顾念着从前的情分,早就与他当面断交了。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当面抢了你夫人……”
“宋积玉!”温慎生气了,“溪行,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说罢,他牵上月妩,拂袖而去。
他走得快,月妩有些跟不上,几乎是被他拽着走的。
“温慎…”她有点慌,“温慎,你别生气了…”
温慎缓过些神,步子放慢了些,轻声道:“莫怕,不是在生你的气。”
月妩将他往无人的小巷子里拉了拉,双手抓住他的手,仰着头看他,小声解释:“温慎,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
他垂眸回望:“小妩,我也喜欢你。”
月妩左右看了两眼,没见到人,踮起脚尖,问他:“能亲一下吗?”
他也左右看了两眼,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亲。
正要撤开时,月妩含住了他的唇。
他惊得要退开,被月妩抱住。
“温慎…”月妩没打算放过他,舌尖拼命往他口中钻,“周围没人。”
方才被宋积玉气过一顿,这会儿又这样被勾着,周围还没人,温慎鬼使神差扣住月妩的腰,重重吻了回去。
月妩舌尖发麻,头脑发胀。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温慎,似乎是在惩罚她,又重又狠。
“不要了…”她推他。
“以后不许在外头胡来了。”温慎训斥,但他在笑,眼中盛满了笑意。
月妩垂下头,挂起的帷帽顺势合上,挡住绯红的面颊。
她不闹了,也不说话了,安安静静跟在温慎身旁。
原先打算去谢家拜访的,但宋积玉在,也不好去了,只好早早去城门口候着,等牛车来,乘牛车回莲乡。
此时秋高气爽,气候宜人,温慎牵着月妩往前走了一段,身上微微发热,倒也还算是舒服。
月妩走累了,小脸微红,鼻尖上凝了汗珠。
“腿疼吗?”温慎轻轻擦掉她鼻尖上的汗珠,温声询问,“在石头上坐一会儿,等车来吧。”
她点点头,坐在石头上,倚在他身上:“温慎,这儿没人,你能抱我一会儿吗?”
温慎的心上好像被轻轻点了一下,他揽过她护在怀里,轻声道:“多走走也好,身子康健了,便不容易生病了。”
“嗯,要喝水。”
他递了水袋。
月妩接过,嫣红的唇小口小口抿。
温慎用指腹抹掉她嘴角漏出来的一点儿水渍,又将水袋收好。
“温慎…”她看着他,那双狐狸眼起了层雾。
温慎不敢回看,拿了晌午借的书翻阅给她看。
“讲农学的吗?”她问。
“嗯,先前不是叫你画过一些图纸吗?后来我又结合村子里农户的想法做出来了一些农具,但还有些小问题,我想看看书上能不能寻到。”
“我可以和你一起找。”
温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回家了再看。”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抬眸看去,不知是谁家的马车行到了此处,有人探出车窗朝他招手。
“诶!兄台,此处可是通往莲乡?”
温慎不动声色地放下月妩的帷帽,将她挡在身后,上前一步道:“正是,不知阁下往莲乡有何事?”
马车已快行至跟前,带起一阵黄沙,车中人跳下马车,连声致歉:“抱歉抱歉,这路沙尘太大。”
“无碍无碍。”温慎连连摆手,只将身后的人紧紧护住。
“在下姓冯,是打蓉城那边来的,祖上曾在莲乡居住过,知晓此处风景宜人,此次前来便是带家眷迁居至此。”
“原来如此。”温慎举手行礼,“冯兄,在下正是莲乡人士,姓温名慎,往后若有需要,尽管来寻我便是。”
冯苑面露喜色:“你是温秀才罢?我听县太爷提起过你,说你是莲乡这些年有望高中的读书人!幸会幸会。”
“冯兄谬赞了。”温慎笑答,“你若要往莲乡,顺着这条路下便可。”
“如此甚好。两位可是也要回莲乡?不如我捎二位一程?”
温慎婉拒:“多谢冯兄美意,不必麻烦,我已付过车钱,再稍待一
会儿车便到了,冯兄先行便是。”
冯苑不再相劝,乘上马车往前行去。
车走出去好远,温慎松了口气,转身抱住月妩,轻轻拍打她的背:“没事了,人走了。”
月妩其实没害怕,有温慎在,她什么也不怕。但她什么也没说,紧紧抱着他,在他怀里蹭了蹭。
“温秀才,温秀才!”不远处牛车上的老伯在喊。
温声松了手,牵着月妩站在路边候着。
牛车上有些村民,他打完招呼,扶着月妩上了牛车,与人说笑着往回去去。
土路崎岖,牛车颠簸,他知晓月妩一定坐得难受。
果不其然,钻进竹林,进了家门,月妩便开始哼哼起来:“温慎,牛车颠得臀疼。”
温慎无奈一笑,微微撩袍坐在炕上,朝她招招手:“来,我给你揉揉。”
月妩满意了,站在他两腿之间,抱住他的腰,整个身子都趴在他怀里。
他搂住她,大掌轻轻在她臀上揉捏,笑道:“还是太瘦了些,骨头硌着才会疼。以后要多吃饭,多出去走走。”
“嗯……”月妩没什么精力想这些,她走累了,这会儿只想躺着。
她爬上床,将温慎往前一压,压得温慎躺下,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继续在她臀部腿部揉捏。
浑身松懈,她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困了?”
“嗯。”
“吃完晚饭再睡罢,睡早了晚上又睡不着。”温慎拉着她起来去做饭。
那点儿睡意被晚风一吹,尽数散尽,她又活蹦乱跳起来,闹着要帮忙打水:“我来我来,让我试试!”
温慎后退几步,让出位置:“那我先去烧灶了,你仔细些,莫伤了腰。”
月妩连连应是,拎着水桶在水井中打水玩。她下手没个轻重,只一味往上转,吃罢晚饭后,手臂酸疼得动弹不得了。
“不是说叫你仔细吗?”温慎叹了口气,轻轻在她手臂上揉捏。
“嗯…”她没话说,就一个劲儿地往他脖颈里钻。
“去洗漱吧,洗完早些休息,睡一觉明日定能好些。”
月妩靠着他不肯动:“我胳膊疼,洗不动了,你帮我洗。”
他转过头,看向明灭的烛火,喉头滚动一下,哑声道:“去厨房洗吧…”
说罢,他缓了缓,牵着月妩往厨房里去。
炉子里烧了水,这会儿倒进盆里直接能用,他倒了水,试了水温,没敢抬头:“衣裳褪了吧。”
“手抬不动了。”月妩抱怨一句,“你来。”
温慎放下长巾,朝她走去,挡住烛光,罩下一片阴影。
“要不要试试今日新买的小衣,看看合不合身?”他垂眸看着她身上那件小衣,实在是有些克制不住了。
月妩没意见。
他松了口气,快步进了主屋,狠狠灌了几口冷水,拿着衣裳又回到厨房里。
月妩还站在那儿,在昏暗的烛光之下,白皙的皮肤都染成了暖光色,只有脖颈上挂着的系带还是艳红色的。
温慎悄悄深吸一口气,佯装镇定抬步而去,解开她腰间的系带,双手将小衣褪下,又拿了新买的来,给她穿好。
“合身吗?”他问。
月妩扭了扭,点点头:“不勒了。”
温慎微微弯唇,将它又脱下来:“待洗过一遍再穿。”
“好。”
他退开几步,拿了长巾沾湿,给她擦洗。不算太硬的长巾碰过白嫩的皮肤,带起一阵红,看得他皱了眉,手轻了又轻。
“手抬起来。”他举起她的胳膊,继续清洗。
“这是什么?”月妩忽然问。
温慎垂眸,看到了她腋下的绒毛。
“这里怎会生出毛发?我都没发觉。”她眉头紧锁,瘪着嘴,“不好看,我以前都没有的。”
“都会有的,到了一定年岁便会长。”
她抬眸:“你也有吗?”
温慎笑:“当然有。”
“那你让我看看。”
温慎噎了一下,放下长巾,褪去上衫,微微抬起手臂:“我也有的。”
月妩看了两眼,有些嫌弃:“也不好看。”
“嗯,每个人都会有。”温慎并不生气,衣裳也没穿,拿起长巾继续给她擦洗。
“温慎…”她双臂缠上来,“你觉得我的难看吗?”
温慎在她额头上亲一下:“不难看。”
她扬起笑脸,主动褪下裙子:“是不是要洗下面了?”
温慎眼眸暗了暗,微微弯下身,接着清洗。
月妩很乖,让动一下便动一下,让挪一下便挪一下,很快便洗好了,但温慎也要受不住了。
“为何这里也有绒发?”月妩垂眸,手指拨弄着三角区的绒毛。
压在温慎心口的最后一块石头彻底碎了,他捧着月妩的脸,吻了上去。
不是那晚的浅尝辄止,也不是白日的略施惩戒,是带有浓烈的欲望的一个吻,让月妩有些云里雾里,不知今夕是何夕,只抱着他的腰,与他紧紧贴着,心口快被他灼热的皮肤烫得化开。
“温慎…”得以喘息的间隙她唤了一声,接着又被吞掉了声音。
那只原本捧在她脸的大手不知何时挪去了她腰间,在她皮肤轻轻摩挲,带起阵阵颤粟。
这一点儿颤抖足以让温慎回神,他缓缓拉开些距离,垂睫看着她,用指腹摸了摸她的脸,拿过衣裳给她穿上,嗓音嘶哑:“先去炕上躺着罢,我收拾完便来。”
月妩点点头,一步三回首地出了门。
关门声响,温慎长长呼出一口气,用冷水洗了把脸,慢慢冲洗完,才抬步往正屋里走。
月妩今日是累着了,已睡着了,只露出一点儿发顶。
他走过去,吹了灯,轻手轻脚和她躺在一个被窝里,从身后轻轻搂住她。
翌日,像往常一样,月妩起时,人已不见了。她在前院没看到人,便往后院走,温慎果真在那儿边看书边晾晒药材。
好像是野生枸杞,红色的,一粒粒晒在簸箕中。
她看了一眼,跑过去,从他拿书的手臂下钻进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已洗漱了?”温慎放下书册,理了理她鬓边的发。
“嗯!”她笑着,踮起脚,又在他唇上亲一下。
这一回,温慎才亲回来:“你去吃早饭,我将这几页看完,然后我们去村那边的木匠家打浴桶。”
月妩又亲他一下,才跑去吃饭。
出门时已经晌午了,温慎背个竹背篓走前面,月妩两手空空走后面。
她在摘路上的野花,摘好的全都扔进温慎的竹背篓里,然后又一个个捡出来编成花环。
远处有人在看她——
“此处竟有如此美人?”
“她身旁的好似是温秀才,应当是温秀才的家眷。”
但她没发觉,举着花环,朝温慎招招手:“你头低一点儿。”
温慎知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配合着低了头,让她戴上了那个花环。
“好看。”她笑着,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温慎左右看了一眼,没见有人,便没说她。
她又给自己也编了个,戴在头上,挽着温慎嘻嘻笑笑往前走。
一路走到村口木匠家,他们头上的花环也没摘。
木匠汉子笑呵呵地迎出来:“温秀才,您是来拿木犁的吧,已经做好了,我去给您拿。”
“多谢多谢,我还想打个浴桶,不知刘大哥有没有空?”温慎跟过去。
“有空有空,我一会儿便去后山上砍树,过几日便能造出来。”刘木匠拖出木犁给他看,“您瞧瞧,这样成不成?”
他蹲下研究了一会儿,点点头:“我拿回去试试。浴桶的事儿不用急,刘大哥慢慢做便是。”
刘木匠连连应声,送两人出门。
那木犁不小,温慎拎着在地上往回走,月妩在后面帮着抬。
他们没打算回去,脚步一转,去了田边。
田里的大娘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活就往这边儿跑:“我们来
我们来!”
月妩被挤着站到一旁。
“唉哟。咋这样就来了,累坏了吧?”大娘笑着道。
她摇摇头:“不累不累。”
温慎也笑着:“多出来活络活络筋骨也好。来试试新犁吧。”
围过来的几个村民合伙儿将犁推进地里,开始尝试拉犁。
温慎跟在后面帮忙,月妩也跟着踩进地里。
前几日下过雨,地还微微潮湿着。
她看得认真,没注意到鞋上已沾满了泥:“这犁后面堆了好多土块,然后它就走不动了。”
“正是。”温慎也察觉了,“得在上头装个什么东西,让这些底下稍干的土块碎开,往木犁的两边去,这样便不会堆积起来,阻碍木犁前行。”
月妩想了想:“可以弄个刀片?”
“或许可以装一个带棱的铁片,差不多便是你所说的刀片。”温慎帮着将木犁拖上岸,“先试试吧。”
“这样已经很好用了,难为温秀才替我们跑前跑后。”
“没没…”温慎连连摆手,“我只不过是将大家的想法凑在一起,功劳还是大家的。况且我家也有地,等犁改良后,我自个儿也能用,我也有私心的。”
大爷杵着锄头站在地里:“我还不知道你?也甭客套来客套去,等明年新粮食出来,我给你送些过去,你也尝尝。”
“那温慎先谢过了。”温慎笑着行礼,与众人告别,抗着木犁往回走。
月妩跺了跺脚上的泥,跟在他身旁:“温慎,你累不累?”
“不累。”温慎笑着看她,“我们去前面小山坡上捡些柴再回去。”
“好。”她点点头,跟着他走到路边,见他放下犁了,立即摸出帕子,踮起脚给他擦汗。
温慎微微弯着唇,握住她的手:“还好,不是很累,去捡柴吧。”
她立即乖乖站好,往前走了一段后,又东歪西倒起来,要往温慎身边挤。
“莫闹了,当心摔了。”温慎轻轻推她。
她顺势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他:“这里没人。”
温慎有些受不住诱惑,冷静许久,才侧身躲开:“去捡柴。”
月妩又在他脸上亲一下,慢慢悠悠去捡柴。
今日还有木犁要扛回去,只能捡些断掉的木枝装在背篓里背回去。除了柴火。小山坡上还生的有野菜,也顺手摘了往背篓里放。
月妩头上的花环早不知掉哪儿去了,她看柴火捡得差不多了,又开始折腾起花花草草来。
她正玩着,没发觉自己越走越远了,再抬头时,不远处站了个陌生男子。
第38章
她一惊, 转头便要跑,不料,那男子却追了上来, 挡住了去路。
“在下冯蓓,不知姑娘芳名?”男子穿一身精干红衣, 头发高高竖起, 看着不像坏人。
但月妩有前车之鉴。
她稍稍后退几步, 狐假虎威:“我姓陈,是温慎的夫人。”
“原来如此。”冯蓓面露失落,微微垂眸。
趁这间隙,月妩三步并作两步, 快步越过他,朝回跑去,边跑边喊:“温慎!温慎!”
话音刚落,温慎出现在她眼前,接住了她:“出何事了?这样慌张?”
她几乎是半趴在他手臂上, 摇了摇头, 又微微回眸朝后看。
温慎顺着看去,瞧见了远处野桂树下的少年。他脸色稍沉, 已忍不住要上前与人起冲突。
但少年先行一步:“在下是新搬来的住户, 姓冯名蓓,早听闻温秀才大名,久仰久仰。”
温慎面色依旧不佳:“幸会。这位是内子,素来胆小,还请兄台勿要再单独出现在她跟前, 以免给兄台带来不便。”
冯蓓面上有些挂不住:“温兄说得有理,小弟记住了, 还请温兄勿怪。今日便不叨扰了,改日定登门拜访。”
温慎未回应,只待人走开,弯身看着月妩,轻声询问:“吓着了?”
“嗯……”
“莫担心,我已将他赶走了。”温慎摸了摸她的脸,“柴捡完了?”
她点点头:“嗯,方才在摘花,都丢了。”
温慎回眸看一眼落在地上凋零的花瓣,牵起她的手,往前走:“走,我陪你再去摘一些。”
“好香,我想要那个。”她指着那棵野桂树。
温慎走过去,折了两支花朵最饱满的递给她。
她接过,深深嗅了嗅:“我们可以在院子里也种一棵吗?”
“明日带个锄头来,挖两颗小的回去。”
她满意了,脸上的笑意又回来,挽着他的胳膊一起回家。
要扛木犁,又要背背篓,回到家时,温慎已热出一身汗来。
月妩立即端来温水给他擦脸:“我去做饭吧,你先歇一会儿。”说罢,她转身跑进厨房。
温声哪儿放心她一个人去做饭,跟在后面盯着,时不时要叮嘱两句。
从前月妩闹过要学的,可学过和自己一个人做是两回事儿。她拿着锅铲哪儿哪儿都觉得不对劲儿,明明只是煮个青菜,却被她自个儿搞得手忙脚乱的。
好在最后那盘菜还算是能吃,没有浪费。
午间,她窝在温慎怀里,有些颓然:“我煮的饭是不是不好吃?”
“你第一次煮饭,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温慎手掌轻抚她的脸。
不知那手掌有什么,刮得她的脸有些难受。她蹙着眉,身子往后仰了仰:“你弄疼我了。”
温慎摊开手掌,手心里全是茧子,不像是读书人的手。他没生气,也并不难堪:“抱歉,手上生了茧子。”
“为何会有这些东西?”月妩白嫩的手指在他硬硬的茧子上摸了摸。
“少时耕地砍柴常负重物,便如此了。”
月妩垂了垂眼睫,双手捧着他的手,在他掌心里落下轻柔一吻,拉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
“小妩…”他垂首,在她脸上亲了亲。
月妩抬头,在他唇上亲回去。轻轻碰上去,然后舔了舔。
“唔!”她被咬住了舌尖,闷哼一声。
“弄疼了?”温慎看她。
她不敢对视,摇摇头:“不疼。”
温慎将她往上搂了搂,再次吻上去,轻轻地慢慢地□□吮吸。
她双手扒住他的肩,学着回应。
不知何时趴在他身上的,等月妩稍稍醒神一些,已靠在他心口微微喘息了。
“温慎…”
“嗯?”
她没什么事要说,只是想喊他。
“温慎…”她又唤,手绕去腰后,牵着他的手放在褥子上,与他十指相扣,“夫君,我心悦你。”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称呼。
温慎心中如石投水,圈圈层层荡开一片。
“夫人,我也心悦你。”他轻声在她耳旁道。
月妩藏在他脖颈里笑。
他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催促:“下来睡吧。”
“不要,我要压着你睡。”
温慎有些无奈,又不知如何拒绝,只能任由她去。
碧空万里,清风徐来,院外竹叶摇曳,静谧而安宁。
醒来时,温慎已不见了,炕上只剩她一人。
“哐哐……”外面传来轻微石头碰撞声。
她整理好衣衫,缓步出门,果然看见温慎坐在院中,手中正在敲打石片。
不待她说话,温慎先开了口:“吵醒你了?”
“没。”月妩快步走过去,坐在他身旁,看着他摆弄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块有些厚的石片,上面有些不太平整的楞,应当是温慎弄上去的,看起来有些像她们晌午说的要装在木犁上的。
“你在弄上午那个东西吗?”她问。
“嗯,我想先试试这样能不能行。”温慎抬头看她,眼中带着柔和笑意,“这儿灰大,你去玩儿吧,待会儿还要你帮忙扶一扶木犁。”
她应了一声,又看了一会儿,实在觉得灰尘有些呛人
才起身离开。
昨日去书铺里借的书她还没时间翻阅,这会儿日光正好,刚好能坐在窗边看一会儿。
这是一本志怪类的书,至少她那日借书时翻阅几页后,看到的都是志怪内容,而现下越看越不对劲,以至于连温慎走到身旁了都没发觉。
“小妩?”
她啪得一声将书册合上,红着脸,支支吾吾:“你弄好了?”
“弄好了,方才叫了你好几声,都没见你应,才进来瞧的。”温慎在她身旁坐下,“这样慌张做什么?”
“没什么。”她连连摇头,将书册收了起来,“要去试木犁了吗?”
温慎微微点头,起身与她并行:“正是,劳你在后扶住木犁,再瞧瞧那石片是否能用。”
她自是没有意见,晌午瞧人在田中耕地时,便觉着好玩,早想上手试试了。这会儿温慎一说起,她立即跳进了地里,用力扶起木犁。
温慎怕她摔了,赶忙上前协助。
那木犁并不轻,但温慎轻松便拉起木犁,在地里走了一趟。
“那石片可有用?”
月妩连连点头:“有用有用!”
“我方才拉时也觉轻松许多,若是能换上铁做的,应当会更省力。”温慎拍了拍手上的灰,往田边去。
月妩也去:“那我们何时去铁匠铺?”
“再过几日。”温慎牵着她往前院走,“前回去看过,那铁匠铺的铁匠说这段时日有事,暂不开门。”
——“请问温秀才在吗?”
两人刚从小道走至前院,便见冯苑与冯蓓二人站在门口,手中皆提礼品。
温慎稍稍上前一步,将月妩护在身后,微微见礼:“不知冯兄高架,有何贵干。”
冯苑微微一顿,立即拉着冯蓓上前,赔礼道歉:“我这小弟向来莽撞,今日不慎冒犯了温夫人,苑与弟特来谢罪。”
温慎微微垂眸,事已至此,况且冯蓓也未作出出格的事,他一时到不知如何是好了。
“温兄。”冯苑上前几步,将礼品放于桌上,推冯蓓上前,“愚弟已知错。”
冯蓓不过十之六七,长发束于脑后,一脸青稚,不似有坏心思。他上前直立,举手长揖,语气郑重:“晌午冯蓓无意冒犯,请温夫人见谅。”
温慎微微侧头看向月妩。
“无事,无事……”月妩躲在他身后,摆了摆手。
“这是给夫人的赔罪礼。”冯蓓后退几步,指了指桌上的锦盒。
院中静默三息,冯苑笑道:“原就想着来拜访温兄,今日拜访,定要与温兄畅谈一番。”
话已至此,温慎转身请人进门:“冯兄客气,还请进门小坐。”
几人一同进了门,冯苑环视屋中一圈,才随众人落座:“温兄这住处甚好,宁静安逸。”
“谬赞。”温慎倒水落座,“请用茶。”
冯苑接过茶杯,浅呷几口,恭维几句,又道:“我瞧温兄尚未戴冠,可是还未至弱冠?”
“正是。”
“如此看来,我还得称温兄一声贤弟了。”冯苑笑道。
温慎自然不会拒绝,又与人闲话几句,送人出了门。他出门时脸上带着笑意,回来后,笑意消减。
他是有些担心月妩:“小妩,可还害怕?”
月妩正在看他们送来的礼,里面有些布料还有些吃的,这会儿吃的已进了她口中了:“还好还好,他不是道歉了吗?以后不要乱出现在我跟前便行。”
温慎松了口气:“我怕你心中不舒服。”
“现下还好。”她叼着蜜饯,要往他怀里坐。
“莫闹。”
“在家里,没有旁人。”她强行勾住他的脖子,顺势坐在他的腿上,要将口中半叼着的蜜饯喂给他。
温慎别开脸,眸色沉了沉:“莫要如此。”
月妩毫不在意,将蜜饯卷入口中,靠在他肩上:“你何时弱冠?”
“快了,冬月里。”他不知为何,听着蜜饯细嚼声,心中竟有些遗憾。
“那快了,你想要什么生辰礼?”月妩微微起身,又拿起一颗蜜饯,叼进口中,“你要吃吗?”
温慎盯着她口中的蜜饯,喉头滚动一下,低头含了上去。
这和月妩想的不太一样,她只是单纯觉得好玩儿,哪儿能想到现下连动都动不了了。
“嗯…温慎…”她微微推拒,倒有些像欲拒还迎了。
温慎哪里能受得了这个,当即捧着她的脸,吻得更深了。
她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忽然想起下午那儿看的书……
“不要了,不要了。”她羞得急忙推。
温慎当即回过神:“弄疼了吗?”
“没、没。”她摆手,从他身上起来,稍稍站远一些,“没弄疼。”
温慎心中有些失落,又觉得白日里这样确实不好,便也未说什么。
“我去收草药了。”
“你去吧。”月妩挥挥手,没像往常一样跟出去。
温慎更失落了,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可月妩没在意,她脑子里唯一惦记的便是那本书册。
人前脚刚出门,她后脚便将书册翻了出来,凭记忆寻到了那一页。
书中的文字一出来,她便想到了那个梦,随之这些文字快速变幻成画面,画面里的男女主角变成了她和温慎。
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内容,也不知仅仅文字都能叫人面红耳赤。
“小妩。”
“啊?”她慌乱盖上书册,抬眸看去。
温慎莞尔:“天要黑了,小妩帮我一起收收草药。”
“好。”月妩立即放下书册,跑了出去。
温慎让出位置,让她站在身旁。他其实不用她帮忙,只是有些不大习惯她不黏在身旁才喊她过来。
只是若黏得太紧了,他也有些无法招架。
如同现下,他本以为经过前两次,他已能十分镇定地与月妩一同洗澡了,可月妩一句,又将他打回原形。
“你不洗下面吗?”
“你先洗,你洗完我再洗。”往常也是这样的。
但……
“今日你先洗。”月妩往凳上一坐。
温慎有些坐立难安了:“你先洗吧,你洗完我用剩下的水便好。”
“你先洗,你洗完我用剩下的水。”
“我…”温慎一时语塞。
“我都给你看过了,你为何不肯给我看?”
温慎顿了顿,没说话,默默抽掉腰间系带。他能感觉到月妩如炬目光,几乎无法动弹了,手还在不自觉地褪去衣裳。
“小妩…”他祈求一声,非但没能让那目光避开,反而让它更变本加厉起来。
月妩今日在书册上看到了,这会儿好奇得很,甚至恨不得要去跟前蹲着研究了,但又有些嫌弃。
她手藏在袖子里虚空比划两下,感觉好像没书上写得那样大。
“小妩…”温慎又唤一声。
她回过神来,别开脸去,扣手指去了。
这样忽冷忽热的态度让温慎很是接受不了,他抿了抿唇,缓缓拿起长巾洗漱。
直至洗完,月妩也没再看他一眼。
“来洗吧。”他唤一声,转身要出门。
“你不陪我吗?”
他垂下眼睫,心中还是有些难受,兀自走到角落里坐下了。
月妩在脱衣裳,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温慎,你过来。”她忽然说。
温慎转头,抬眸。
“你过来呀。”她晃了晃,身前的水滴也晃了晃。
温慎皱了皱眉,走了过去。
“温慎。”月妩牵住他的手往上引,“温慎,你摸一摸。”
温慎掀眼,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嗔斥道:“你快摸呀!”
温慎手未动,面色不改,眼中也未有欲色,只问:“你心悦我否?”
月妩双臂缠住他的脖颈,踮脚要亲他,却被他躲开。
“你心悦我否?”他复问。
月妩掰住他的脸,强行亲了一口:“我心悦你呀,你怎么了?温慎。”
他轻轻推开她,往后退了几步,侧过身去:“那方才为何……”他说不太明白,现下想来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可他总觉遭受了冷落,心中有些酸涩。
“方才怎么了?”月妩追
过来,抬头望着他。
他稍稍垂眼,与她对视:“无事。”
“那你为何不摸?”明明书册上是这样写的,“你不喜欢吗?”
“我……”说不喜欢太过违心,说喜欢又…有些下流了,温慎稍作沉默。
“你摸一摸呀,摸一摸呀。”月妩又牵起的手腕,“摸呀。”
温慎屏息,双手微微动了动。
从前不是没碰过,只是那会儿总有个由头在,而不是现下这般,全都是直截了当的渴求作祟。
“喜欢吗?温慎,你喜欢吗?”他垂着眼,月妩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歪着头望。
他眼垂得更厉害了,几乎快要合上,只轻轻应了一声。
很轻很轻的一声,让月妩差点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微微扬起唇,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旁轻声蛊惑:“可以再重一些。”
温慎呼吸一窒,闭了闭眼,始终还是未舍得用力,只握了一会儿便松了手:“去洗吧。”
月妩得偿所愿,没再折腾,安稳洗漱去了。
洗漱完入榻后,她又缠上去,整个人都趴在温慎身上:“温慎,你要取什么字?”
“还未想好。”温慎微微搂住她,“还得去请教过张夫子再说。早年家中贫寒,乃是宋夫子倾囊相助,我才有机会上学读书,如今要取字,定要问过夫子。”
她点点头:“我也想取个小字。”
“想取什么?”
“不知,你给我取。”她撑起身,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他眼中已有了笑意,只忍者嗓中笑声,一本正经道:“我想一想……便叫阿蛮如何?”
“哪个瞒?”
“娇蛮的蛮。”
月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伸手捏他的脸:“你说我蛮横!”
他轻笑几声:“并未,说你性子爽快。”
“才不是,你就是说我脾气坏。”月妩不满锤他几下,“不要你想了。”
他轻轻在她发顶上亲了亲:“取字哪儿有这样草率的,待我这几日翻翻书仔细想想。”
“嗯。”月妩这才满意了,在他脸上亲一下。
她也不催,等温慎想去,她还有旁的事做:将那册书看完。甚至温慎叫她一同去山中摘草药,她都未去,只在家里看书。
温慎见她是因读书而不出门,只当是好事,并未阻拦。
到了晚上,她又缠过来。
与从前不同,这回她不知是怎的了,趴着蹭来蹭去。
温慎被蹭得喉咙发干,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莫扭了,天不早了,早些歇息,快下去吧。”
她不肯,还在不停地蹭来蹭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温慎实在受不了,强行将她抱下去,不许她再压过来。
“温慎…温慎……”她喊,嗓音像是蜜水泡过一般,又甜又腻。
“出何事了?这般唤我。”温慎微微侧过身,稳了稳呼吸,摸了摸她的头。
她却牵下他的手,小声道:“温慎,你揉一揉……”
他手上动了动。
“这边也要。”
“你这是怎么了?”温慎哑着声问。
她不答,只仰着头索吻:“温慎,你亲亲我…”
温慎垂下头,含住她的唇。
“手也动一动呀。”
温慎僵硬地动了动,他总觉得这会儿的自己有些下流。
但月妩却觉得远远不够,她被那册书勾起来的感觉并未得到任何满足。
“温慎,我们圆房吧。”她微微后仰一些。
“何故忽然说起这个?”温慎看着她,手默默收回来,摸了摸她的脸,“不是与你说过吗?你年岁还小,这样早同房不好。”
她凑过去,紧紧抱住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正是因为喜欢才不愿这样早碰你。”
“可书册上不是这样说的。”
“什么书?”
月妩一惊,松开他,滚去了另一边,嘟囔几句:“没什么书,你就是不喜欢我。”
他追过去:“书上说的未必全对,更何况人与人原本便不同,喜爱一个人所呈现出来的当然也不尽相似。”
“可是我想…”月妩扭头看他,“你要不要给我。”
他默了默,道:“再过些时日。”
月妩用手肘拐他,不许他再靠过来。
“小妩。”他靠近好几次,被赶好几次,才将将抱住她,“小妩,莫生气了。”
月妩不想说话,任由他在背后搂着,不知自己一睡着,立即便贴了过去,怎么甩也甩不掉。
翌日,她再不自己偷看那书册了,看了也无用,自己平白难受,只得跟随温慎去山上玩。
她早忘了桂树那一茬,出门时却见院门口移植了两颗浓郁芬芳的野桂,那点儿脾气立即没了,又与温慎亲亲热热起来。
天气逐渐转冷,山上愈渐没了草色,檐下柴火也越堆越高。
前两日听出城的人来信,说是铁匠铺里的汉子回来了,月妩立即被领着去了县城,也好做两身过冬的衣裳。
既去县城,免不了要去谢家一趟。
“算算日子,嫂子诞下麟儿应有一段时日了,刚好这晒过的草药卖去一些,剩下的给嫂子送去。”
月妩皱了眉:“从哪儿生出来的?”
温慎不知她为何总能提出些难倒自己的问题,尤其还在大街上。他悄自呼出一口气:“一时解释不清,待回家再说。”
月妩没再问,摸了摸怀里的老母鸡。
鸡也是给嫂子拿去的,她觉得有趣,非要抱着,已抱了一路了,惹了不少目光。
温慎瞧她一眼,这会儿只想加快些步伐,早到谢家,免得她又闹起来。
第39章
步行约有一盏茶, 到了谢家门口,温慎上前敲了门。
门一开,里头的婴儿啼哭声传了出来。
月妩好奇, 已伸着脖子去看了。
温慎还在与谢溪行交谈:“我算了日子,猜测我那小侄应出生有月余了, 才敢上门探望, 不知是否叨扰。”
“你我之间说这话作甚, 快快进门。”谢溪行上前揽过他,请他进门。
他回头看月妩,却不知人何时已先一步进了院子,此时正抱着个母鸡往正房里张望。
“小妩, 将鸡放下。”
“噢噢。”月妩转头看了他一眼,放下母鸡,问,“我能去看看吗?”
“你刚抱了鸡,身上不干净, 莫要随意进屋。”
谢溪行忙道:“去偏房梳洗后再来也行。”
月妩一听这话, 立即往偏房里梳洗,洗完又眼巴巴问:“我现下可以去瞧了吗?”
“你慢些, 莫要毛毛躁躁, 等我净完手一同进去。”温慎不慌不忙,沥了沥水,慢条斯理地用长巾擦着,“一会儿进屋,千万莫要乱碰乱摸。嫂子刚生产完, 身子虚弱,不宜被惊扰。”
月妩连连点头, 再三保证。
温慎这才放心,与她一同出门,跟着谢溪行进了正房。
孩子在外间,正由婆子照看着,月妩跟过去看了一眼,觉得没多大意思,转身想走,被温慎推了推,往正房里去了。
温慎不好去里间问候,由她代为探望。
刚一进里间,她便对上了蕙真的目光。熟悉的感觉回来,她立即走了过去:“嫂子。”
蕙真微微起身,笑着迎她:“早听见你们来了,天冷,还请谅我不敢起身出门迎接。”
“不用不用,温慎说你刚生产完,身子虚弱。”尤其是瞧见蕙真形容憔悴,月妩连坐都不敢坐了,“生孩子是不是很辛苦?”
蕙真伸手将她牵至床边坐下:“还好,现下已好多了。”
她抿了抿唇,那些好奇的问题都不敢再问出口了,恐言行有何不当之处,惹得蕙真更不舒服了。
聊了一会儿,她不敢再叨扰,出了门。
外间没人,温慎和谢溪行已出门说话了。
“那日生产时,孩子太大,蕙真差点去了半条命,因而即便是孩子满月,也并未请你来庆祝。”
“原是如此……好在现下无事了。”
月妩眉头皱得更紧了。
出了谢府,她立即抓住了温慎的袖子:“温慎,我不想生孩子。”
温慎想起那夜,有些想揶揄她,但又想起是在街上,只能暂且按下:“不想生便不生罢,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微微放心:“我看嫂子她好憔悴。”
“我听溪行说了。”温慎叹了口气,“听起来是很凶险,不生也好。”嫂子康健,尚且如此,小妩娇弱,如何能受得了。
温慎说话算话,月妩信他。
直到进了书铺还书,发觉少了那本她藏在抽屉里的书册时,她才恍然想起,是自己一直缠着来着。
“我忘带了。”她不敢和温慎对视。
温慎只道:“忘了便忘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再多付一期的铜板,下回来还便是了。”
当然不是这个原因,月妩只是有些担心那些内容被温慎看到罢了。
那书上写得实在是……她看嫂子给的那本小册子时都未曾如此面红耳赤过。
“你瞧瞧还有没有想借阅的,若是没有,咱们便往铁匠铺去。”
“没、没。”月妩连连摇头,再不敢乱看书了。
温慎看她一眼,并未多说,去完铁匠铺,他们还要去拜访宋夫子,更何况路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恰逢夫子休假,见他前来,喜笑颜开迎了出来,还顺手叫人去备饭,非要留人小酌几杯。
温慎拒绝不能,只能应下:“今日来拜访,是因学生快要弱冠,想请夫子赐一字。”
“原是如此。”宋夫子捋了捋胡子,略微思忖,“我观慎字倒是与谨、微等字相衬,却又觉得你已做到慎行二字。”
温慎并未回话,只垂首倾听。
“唯言语一则上还未做到,故而……”宋夫子朝身后小童招招手,立即便有纸墨奉上,他提笔缓缓在纸上写下一个言字,“我看你只需做到慎言便好,不若便以言作字,或少言,或无言,或不言。”
“夫子所说甚是,学生以后定会谨言,以免祸从口出。”温慎郑重听训。
“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我倒一时也分辨不出来了。”
温慎微微抬眸,看了看纸上的字,又抬眸看一眼坐在一旁的月妩:“不知夫人觉得哪个好?”
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月妩很是喜欢:“不言好。少作少数之意时,声调与温字相接倒是有些怪了;无言,听着像是无颜……因而还是不言二字好。”
宋夫子微微点头:“如此看来,确是不言为好。”
“不言谢先生赐字,往后定铭记先生教诲,再不口无遮拦。”宋声起身行大礼。
宋夫子起身相扶:“我知你,你也并非口无遮拦之人,有时只不过心直口快罢了。只是世道如此,容不得心直口快之人。”
“多谢夫子教诲。”
“起先听你言不愿在书院读书,我还恐你从此失了做官的机会,天底下失了一位好官。可后来一想,好官岂是那般容易做的,像如今这样留在江陵留在莲乡,尽己所能帮扶众人,倒是能两全其美了。”
温慎莫不应是。
在此吃罢饭,两人趁天色未暗告辞里去。
温慎饮了些酒,傍晚风又起,一股子酒味飘散而来:“我瞧你那会儿神情恍惚,可是出了何事?”
月妩离他稍远一些:“无事。”
“何故躲我?”他逼近一步,脱了披风扔在屏风上,又逼近一步。
他早有些受不了这忽冷忽热的态度,今日又饮了酒,还恰好是晚上,上前一步便将月妩的腰缚住了,复问一句:“何故躲我?”
“有酒气。”月妩皱着鼻子,别开脸。
温声弯了弯唇,松了手,以茶漱口,又问:“现下可好些了?”
“好些了。”月妩没再皱眉,脱了棉衣坐在炕上,弯身要除鞋。
温慎看着她,没忍住上前将她按倒,垂首吻上她的唇。
她没躲,但也未主动。
温慎心中有些委屈:“为何这几日不要我摸了?”
“你说不圆房的。”
“我……”温慎不知如何回答了。
圆房之事得在等等,可可…亲一亲摸一摸总不碍事,只是他不知如何开口。
“小妩…”他再次吻上去,手也缓缓在她腰间抚摸,“小妩,能摸吗?”
月妩轻轻应一声,微微起身,解开腰间系带。
温慎挡住了烛光,在阴影下盯着她的身体,一寸寸看过去。他从未看得这样清晰过,几乎能看到那白皙皮肤上因冷气而生起的小疙瘩。
只是刹那之间,他忽然想在上头亲一口。
“你不是要摸吗?”月妩见他愣着,有些不满了。
他忍住笑意,大手覆盖而上,轻轻握住。
是长大了许多,快能填满他的掌心了。
“小妩。”他抬眸,眼中带着点儿笑意,不知为何突然便不扭捏了,“似乎又长大了些,小衣可还合身?”
他边说手上还在轻轻揉动着,月妩没忍住哼了一声:“合身的。”
“小妩……”他眼神暗了暗,朝她靠近了一些,唇距她仅一指而已,眼含笑意。
月妩忽然有些慌了:“你看我做什么?”
他不语,只亲上她的唇,轻柔又缓慢地吮吸。
“温慎,不言……”月妩勾住他的脖子,悄声唤他,脑中忽而又想起那本书册,“不言,你要不要吃。”
温慎一愣,在她唇上又亲两下,缓缓抬头,目光往下移。他挪开手,看着那团柔软,没像往常那般推拒。
他并未看过那种书籍,于此事上是半点儿经验也无,可一碰上却无书自通,惹得月妩哼哼唧唧不停。
“温慎,温慎,这边也要。”月妩微微仰着脖子,从脖颈处到脸上,都泛起一层薄晕。
温慎松口,微微喘息一声,在她脖颈处亲了亲,缓了缓神,换了另一边。
直到她喊不要了,他才又起身,垂头盯着他吃过的那两处看。
“温慎……”月妩伸着胳膊要他抱。
他醒过神,整理好她的衣衫,将她搂进怀里。
此时,他酒已醒了不少,面上也是滚烫一片:“小妩…我…”
月妩微微侧身,靠在他心口,掰开他的手指,强行和他十指相扣:“不言,有没有什么法子,既能同房又不用生孩子?”
他无奈低笑:“少有。”
月妩叹了口气,越过这一茬:“你还未与我说孩子从哪儿出来呢。”
“从…”温慎咽了口唾液,手往下移,“从此处出来。”
月妩猛得坐起身,垂头看了一眼,惊道:“我看小侄子那样大,如何能从这里出来?”
“我也不知。”温慎也起,“若不想要,以后莫再闹我了。”
“我…”月妩转头看他,说不出什么来,只哼了一声躺下了,躺下又道,“我瞧你今日吃得挺开心的。”
他一噎,脖子红了半截。
第40章
“你给我弄难受了。”月妩又埋怨一句。
“弄疼了?”温慎双手撑在她两侧, 伸着头去看她。
她瞅他一眼,一只手手肘撑在炕上,另一只手牵着他往下放:“这里难受。”
温慎顿时说不出话, 眼盯着陷下的衣裙,喉头滚动几下, 额上出了冷汗:“如、如何难受?”
“想要你摸一…唔…”月妩的话被堵在了口中, 猝不及防被抱着转了半圈趴在温慎身上, 刚系好的衣衫又被推开。
她断断续续反驳:“你、你若不要,便…嗯…便不要闹我了。”
温慎笑出声来,与她额头相抵:“我要你,小妩, 我也想要你的,可你自己都说了,你那处如此小,我如何进去?”
“你骗人!你也没多大,如何进不去?”
温慎一怔, 满脸迷茫:“你如何知晓?”
月妩爬起身, 瞥他一眼,一脸了然:“那日我瞧过的。”
他实在哭笑不得:“不是你想的那般。”
“那是如何?难道
是我看错了不成?我看得清清楚楚, 耷拉在那儿, 一点儿也不好看…”
温慎被噎住:“那日便是因为此事,你才不理睬我的?”
月妩微微睁眼,转过身又去抱他,挂在他身上:“我不会嫌弃你的。”
“我…”他抿了抿唇,悄声解释, “并不如你所看见那般。”
“那是哪般?”月妩抬眸。
看着那双明亮的眸子,他又不知如何说了:“总之, 不是那般。”
“你说谎!”
“并未。”
“那为何说不出原委?就是说谎!”
温慎深吸一口气,在她耳旁悄声解释一遍。
“还能变大?”月妩一脸惊诧,“我不信,除非,你给变给我看看。”
“天不早了,早些歇息。”温慎立即起身吹了灯。
月妩摸出火折子又点上:“我都让你看过了,你为何不让我看?”
“我…”
他还未答话,月妩已上手去解他的腰带了:“这是如何系的?怎这样难解?”
说罢,她起身便要去拿剪子。
温慎算是怕了她了,急忙亲手解下腰带:“你回来,让你看便是。”
她立即放下剪子,提着裙子跑回来,目不转睛盯着,一脸期待。
盯得温慎有些头皮发麻,连手指都不知该如何动了。
“你快些呀。”月妩搡了搡他的胳膊,又要上手了,“还是我来吧。”
他不肯,手快了些,一股脑褪了个干净。
“嗯?好像是比上回见过的大了一些。”月妩正襟危坐,眼神认真。
“看过了,可信了?”温慎快速要遮上。
月妩一把拦住他,用手指戳了戳,接着一下弹了起来。
“嗯…”他闷哼一声,迅速要退。
“你再让我看看!”月妩一把握住,好奇道,“为何那会儿看着是黑的,现下看着是粉的?”
温慎定在原地,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了:“看好了吗?”
“我们试试。”月妩抓着,一下跨坐在他身上。
“小妩…小妩下来…”他一下乱了神,慌忙要推她,气息早已紊乱不堪,“小妩,小妩,莫闹了…”
月妩玩得正开心呢,她找到了让自己愉悦的方式,抱着温慎的肩膀,在他耳旁哼哼唧唧,半似呜咽。
一段急促的呜咽后,她倏得停了下来,趴在温慎身上小口喘息。
温慎早被她弄得不行了,这会儿正紧紧抱着她,也在调整呼吸。
听着她呼吸平稳一些,他才道:“去洗洗吧。”
“我不想走,你抱我。”
“不去厨房了,我去拎水来。”
他穿戴齐整,匆匆出门又匆匆归来,倒好了水,调好了水温:“好了,来洗吧。”
“我不想动,你给我洗。”
温慎眼神暗了暗,端着水到炕边,蹲了下来:“你过来。”
月妩躺在炕上,往前挪了挪,一只腿屈膝踩在炕沿上,另一只脚放在他肩上。
方才隔着一条里裤,所有的脏污都弄在了裤子上,这会儿正看得清清楚楚。
“裤子脏了,换下来,明日在洗吧。”
月妩微微抬臀,脱了里裤,照旧躺着。
温慎咽了口唾液,拿着帕子清理。
他手上极轻,偶尔碰到敏感之处,惹得月妩轻哼几声。
待清理完,他额上又出了一层热汗,而月妩已经钻进被窝里昏昏欲睡了。
他收拾完,吹了灯,也钻进被子。
刚一进去,月妩便凑了过来,双臂紧紧缠住他。
他笑:“满意了?”
“这样会有孩子吗?”
“应当不会。”
月妩往上挪了挪,唇贴近他耳旁,悄声道:“好舒服,我们明日还来好不好?”
他沉默良久,只憋出一句:“早些睡。”
月妩当他答应了,第二日又缠过去,他却不肯了。
“你年岁尚小,总这般有损康健。”温慎放下手中书册,将炕上小桌搬到一旁,“莫要在闹腾了,早些歇息。”
月妩眉心紧拧:“你为何总要拒绝我?”
“并非…”温慎刚要解释,就见她别开脸,已有泪淌了出来,“小妩…”
他靠过去,抱住她,抹掉她的泪:“我并非不想,只是如此频繁,有损精气。你年纪小,一时贪欢,等伤了身子,追悔莫及。”
月妩承认他说得有些道理,可心中仍旧委屈,抬着泪意盈盈的眼:“可是我好想,我好难受。”
“往后莫总是赖在炕上,多出去走走,自然便不会如此了。”
翌日,月妩被牵着去了山上捡柴。
已入隆冬,不知何时便会下雪,是得多存些柴火,以备不时之需。
一趟下来,月妩果真也不闹了,累得倒头就睡,温慎也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早被折磨得有些把持不住,再多来几回,恐怕真要不管不顾强行……可那日他看过,那处那样小,如何能进去?
夜深,他在窗口吹了好一会儿冷风,觉得清醒一些,才也去躺下。
时至十一月底,往年这个时候都冷得不行了,今年却晴着,若在日光下待久了,还觉得热。
正逢温慎生辰,月妩非要给他做长寿面,此时正在厨房捣鼓,满屋叮叮咚咚的响声。
她不会和面,又不许温慎来盯着,只管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最后弄出来一大盆。
正愁苦着呢,外头有吵闹声传来。
“温师兄可在?”
月妩擦了擦手,踏出厨房门槛,一眼望见站在院门口的少年。
若是没认错,应当是温慎的同窗。
她弯了弯唇,露出粘上面粉的酒窝:“不言在后面锄地,我去喊他。”
说罢,她转身往院后去,刚过夹道,正面迎上温慎。
“有人来了。”
温慎目光越过她,往前看了看,笑着将她脸上的面粉擦净:“我听见了,现下便出去待客。”
她迅速抹了抹脸,转身跟着出去。
“温师兄。”众人齐齐见礼。
温慎回礼:“寒舍简陋,还请诸位自便。拙荆煮了面,若是未用早饭,一会儿可同用一些。”
“多谢师兄。”有领头的出来,“听宋夫子说起才知晓师兄成亲,师兄为何成亲不邀请我等?”
“婚礼简陋并未大办,因而未邀请诸位,实在见谅。”
众人皆了然,越过这一事,说起别的来:“师兄今日生辰,不如吃过饭,一同出去冬游?”
“乐意之至。”
“师兄一走,书院里都无人为我等愚人解题了,恰好今日得见,刚巧听师兄教诲。”
“怎的连休假也要探讨学问,显得我等不思进取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共同往正屋里去。
这声音月妩是一点儿也听不见,她正在想法子将面条擀细一些。
方才她可听见了,温慎要旁人也来吃这个。她在温慎跟前不觉丢人,但这么多外人在,她可不想没面子。
“陈姑娘。”门外忽传来声音。
她回眸一看,正对上陶敏的双眸。
自那日别后,她未曾再见过陶敏,甚至早将这人忘了个彻底,这时一见,方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
“陶公子。”她未行礼,只站在那儿,平平淡淡唤了一声。
“陈姑娘那日不辞而别,敏寻多日不见,不曾想今日却在温师兄这里见到。”陶敏暗含讥讽之喜。
月妩哪儿听得出来,只简单解释:“那夜在公子府上遇险,幸得老管家相才得以逃脱。当时事态急迫,我只好来寻温慎,恰好与他将从前误会说开,便顺理成亲了。”
“可…”陶敏面色难堪,甚至想直问她,那他们那段朝夕相对的时日
又算什么?可他终不是宋积玉,做不出如此失礼的事来。
他后退几步,忍痛祝贺:“祝陈姑娘与师兄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多谢陶公子。”月妩听不出什么好歹,转身继续与面条斗智斗勇。
陶敏在门口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不得不离开。
正屋里,温慎与人说了会儿话,有些坐不住了:“我去厨房里瞧瞧。”他若再不去看着,怕是人要把厨房给烧了。
众人皆无置喙,温慎立即匆匆起身往厨房去。
还好,厨房并未起火。
“弄好了吗?”他松了口气。
“面下了,很快就好了。”
“要我帮忙吗?”
月妩推他:“不用不用。”她觉得她这个面还算能拿的出手。
“师嫂做的面可真别致。”有学子笑嘻嘻道。
温慎也笑:“还是熟了的,少吃些。”
月妩只当是夸她。
吃罢饭,众人一同往外去。
来时有骑马的,也有乘车的,月妩要同去,便与温慎一同乘车,有三五学子陪坐,还有人打马于车外,边走边闲谈,热闹至极。
他们要往莲乡上方去,那有一处湖泊,两旁略微修了修,但有些野趣,一行人便在此饮酒作歌。
“想当年竹林七贤莫不如此,我等也算江陵人才,评个江陵七贤也不算辱没。”有人忽提。
“这一行十几人,你说要评七贤,莫不是得罪人!”
众人皆笑。
“我推温师兄为江陵七贤之首,自不会有人不满。”
众人纷纷应和:“温师兄当得。”
温慎抿一口竹叶酒,放下杯盏,笑道:“竹林七贤皆出自名门望族,慎不过一介乡野村夫,心无大志,如何能与七贤相比?”
“诶,英雄不问出处,更何况温师兄之才德我等都看在眼里,若愿出仕,以后必定成就一番事业。”
温慎但笑不语,其余人已聊开了。
“说到出仕,也不知明年的乡试还办不办。”
“去岁便听闻……怎的今年还无定论,有谁可知京中之事?”
“恐怕还有不了定论。二皇子身为长子为人温和孝顺,三皇子乃是嫡出,可圣上中意的偏偏是七皇子,病重拖到现下,只怕全是为了爱子……”
温慎瞥一眼说话的学子,淡淡道:“慎言。”
“是我多嘴是我多嘴,我自罚三杯。”
没人介怀此事,都当做没有听见,只有月妩忽然开口:“为何不能选七皇子?”
所有目光都朝她投去,温慎也朝她看去,将手中的酒递给了她,默默略过了这问题。
其余人见他不说话,也不做回答,转头聊起无关紧要的小事。
聊到晌午,一干人等去附近庄子上吃罢饭,乘兴而归。
月妩喝了那杯竹叶酒,饭没吃几口便去厢房睡了,连到家下车了也未察觉,再醒时,已日渐黄昏。
外头有人在说话。
“我看你这院子还是得再添个待客的地方才好,否则人来了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溪行教训的是,我正想在厨房对面再填一个厢房。”
是谢溪行来了。
月妩穿戴好,起身往窗边去看,没瞧见嫂子的身影,又坐回去。
她这会儿酒醒了,又想起晌午的事儿来。
此处甚好,她都有些乐不思蜀了,也从未想过若是她舅舅夺嫡成功,她母亲要来寻她该如何。
母亲会同意她与温慎的事吗?她又该如何与温慎解释?还是现下不如便与他说明事实,温慎总归不是坏人。
可…他们今日明显是看不起舅舅。
月妩有些纠结,她对每年只来看望一次的母亲感情都没有多深,更何况是从未见过的舅舅。
此时,她恨不得自己只是寻常出身,没有什么舅舅,也没有什么外祖。
屋外说话声停了,她起身再去看,只见温慎独自一人从院门口归来,便知谢溪行已走。
她出门:“他不留下吃饭吗?”
“不了,他要回家照顾嫂子。”温慎朝她走来,“酒醒了?”
“嗯。”她抱住他。
“头可疼?”
她摇摇头:“不疼。”
“在外不好说那些话,我才将酒杯给你的,以后莫要饮酒了。中午都未吃几口饭,这会儿定饿了,我去做饭。”
月妩刚要问,不想温慎先提出来了。她跟着人进厨房,问:“那现在可以说了吗?为何不能选七皇子?”
“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嫡子长子都在,再如何也轮不到七皇子,更何况此届皆资质平平,他也未高到哪儿去。”
“可皇帝最喜欢他。”
温慎放下火钳,抬头笑看她。
她有些不明所以:“皇帝是最有权势的人,难道也不能随心所欲吗?”
“皇帝当然可以随心所欲,可随心所欲的后果恐怕他自己也不能承担。传位给七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可会同意?其背后的世家贵族又会同意?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这两位若是夺了帝位,七皇子一派恐怕要被赶尽杀绝。”
月妩眉头紧锁:“那为何一开始非要争不可?”
温慎伸臂,将她揽过坐下,细细解释:“当今圣上二十多岁登基,然登基之时膝下还未有一儿半女。登基当年宫中选秀,寒门许氏送贵妃入宫,贵妃貌美,不出半年便身怀龙嗣,诞下一女……”
皇帝大喜,连升贵妃三级,赐公主封号夷安。
从那往后,若非朝政实在繁忙,皇帝必亲自哄抱公主,操劳之心甚比寻常百姓。
即便自公主出生后,后宫接连有喜讯传来,可无有一人能夺走公主宠爱半分,就连龙椅也任她潘攀,许氏一族从此平步青云,甚至连远在荒凉之地的偏支也沾其荣光。
公主及笄后,皇帝仍不舍送人出嫁,亲事也未曾定下,直到公主十七岁那年亲自选中当年榜眼为婿,皇帝才下旨定亲。据说,因此事,皇帝还独自垂泪好一阵子。
有趣的是,榜眼卢依也出自寒门,自此,朝堂之中又一寒门崛起。
许氏步步为营,等朝中士族醒神之时,七皇子羽翼已丰。
“多年经营,岂是这般容易说放就能放的?”
月妩看着灶洞中的火光,将温慎抱紧了一些:“若夺嫡失败,大公主会死吗?”
温慎拿起火钳,动了动灶洞里的柴火,压低声音:“何止是大公主,许氏卢氏,皆不会有好下场。”
“那……”那她呢?她该如何自处?
“莫担心,江陵距京城甚远,即便是打起来,也到不了这里。”温慎摸了摸她的头,“饿了吧?我先做饭。”
她缓缓松开手,听着响动,心中有些不安。
“大公主若有了孩子会不养在身边吗?”
“为何不养在身边?以大公主的荣宠,其子再或封也不无可能。”
“若是……”若是不养在身边……到底是何缘故才能让母亲将她扔在这里?依温慎所言,即便父亲出身地位仅是个面首,可卢家应当也不敢有任何怨言,何苦将她扔在这里?
她心中疑惑,还有些不满。
或许母亲根本就不在意她,否则都快一年了,为何不来寻她?还是说,怕牵连到她?
她想不通,又不敢问温慎,只能憋在心里。
“温慎。”她起身,从身后抱住他,靠在他背上。
不来便不来吧,她也不想去京城,也不想当什么郡主了。她在这里过得很开心很自在,她很喜欢温慎。
“饿了?”温慎笑着往后瞥了一眼,“稀饭煮好了,我再弄两个菜,很快就好,你先坐着烤烤火。”
她坐下,顺势抱住他的腿,靠在他腿上,黏得他动都动不了,只能伸着手去够厨具。
灶台上逐渐传来熟悉的饭菜香气,让她心中终于稍定一些。
没关系的,没人知晓她的身份,而且她还有温慎,不论如何,温慎都不会不管
她的。
“好了,饭好了,莫再抱着了,去净手吃饭吧。”温慎垂头笑着看了看她。
她猛得站起身,在他嘴角上亲了一下,跳着去洗手了。
“前些日子卖草药赚了不少钱。”温慎将饭菜端上桌,“我想在厨房对面建一个厢房,以后睡觉休息便在厢房,省得有人来你也无处可避,你觉得如何?”
“好啊好啊。”月妩不操心这些,家里大小事宜全是温慎在张罗,她只负责吃饭睡觉。
温慎微微点头:“到时浴桶也放在厢房,洗漱沐浴也方便。”
月妩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她只想快些吃完饭、洗完澡,然后……今日是温慎的生辰,他总不会拒绝了吧。
烛灯昏黄,温慎披着外衫坐在炕边翻阅手册。
前段时日秋收,他出去转了几天,记录了最新的数据,整理后还未与先前的做对比,这会儿闲下来刚好看几眼。
月妩朝他挪了挪,跪坐在他身后,双手攀上他的肩,头枕着他肩上,在他耳旁吹了口气:“不言,看完了吗?”
温慎一颤,放下手册,除了鞋,转身上炕:“明日再看吧。”
月妩跟着他钻进被子,爬去他身上,手缓缓往下去,悄声问:“距上回已好久了,今日可不可以?”
“莫这样。”温慎挪开她的手。
她瘪着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小声道:“它明明都变大了。”
“嗯,过一会儿便好了。”温慎握住她的腰,要将她抱下去。
她不肯,抱着他的脖子扭来扭去:“温慎我要,夫君我要……”
温慎咽了口唾液,哑声与她商量:“你先下来。”
“不要,我下来你便不肯同意了。”
“我同意,我同意,你先下来。”温慎实在是拿她没办法了,只能暂且同意。
她非但没下去,还趴在他身上来回蹭了蹭,小声哼哼:“都同意了,为何还要下去,直接开始不好吗?”
“你、你……”温慎呼吸凌乱,“你下来,我用手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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