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左右不过是想让齐禾去何家绣庄做绣娘, 前来的掌柜的并没有把何家大当家的话放在心上。
不就是一个小铺子里的绣娘嘛,能让她去何家绣庄那都是抬举她了。
两人刚坐下交谈,那掌柜的就露出了刻薄的嘴脸, “要我说, 在咱们府城哪位绣娘不想去何家绣庄,你可知道,咱们何家绣庄给绣娘们开的工钱是多少?”
齐禾哪里会知晓这些,茫然的看向掌柜。
那掌柜的伸出手掌在齐禾面前晃了晃,咋舌道:“最好的绣娘一个月至少五十两, 她那手底下的绣活都要提前约。”
说着又打量了齐禾的小院子一番,“你这外城的宅院, 她几个月便能买下来。”
齐禾笑笑不说话, 一个月五十两放在百姓身上那确实多,可若是自己开铺子, 那便远远不止这些,这可是繁华的府城。
掌柜的费了半天口舌,发现这齐禾竟一点都没心动。
顽固不灵,掌柜的心中对齐禾这般评价。
天快要黑了, 那掌柜的坐不住了这才带着人离开, 只不过带来的那些东西都放在了院子里并未带走。
“这哪里是赔礼道歉。”云棠见人走了,这才坐在了齐禾身边。
“这些东西怎么办,就这样放着还是给他们送回去?”一直默不作声的顾默书问道。
齐禾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淡淡道:“先搬到铺子的隔间去,我想他们还会再来, 到时候一并还给他们便是。”
云棠收拾着他们拿来的东西, 东西看着挺多,其实都是一些布料和绣线。
那绣线摸上去还没有齐禾铺子里的绣线好, 那布料更不用说了,也不知道是何家的意思还是这掌柜的暗地里换了,拿来的都是一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布料,最好的也不过是一匹真丝的,颜色却是难看的
很,仿佛是布庄卖不出去的一般。
“也没有什么诚意嘛。”云棠小声的嘟囔着。
若是齐禾没有见过世面,只是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绣娘,见到府城最大的绣庄来请自己上工,还带了许多东西作为赔礼,肯定当天便会应下来,隔日就去上工。
可齐禾不是,齐禾知道何家是什么样子的,也早就见惯了他们这种人的手段,今日拒绝,明日再来,若是再拒绝,他们便施压,若是你还拒绝,那便来闹。
顾默书没有齐禾心大,似乎是不大放心,一直到临睡前还在齐禾身边晃悠。
齐禾刚想问问他可是不舒服,就见顾默书转身回了屋,一会那屋内的烛光便没了。
齐禾也没有把这事太放在心上,毕竟这个年岁的孩子心里装着点事也很正常。
齐禾不知她这边虽然无事,可何家却热闹了。
那掌柜的回去路上便想好了措辞,见了何家当家的更是将齐禾顽固不灵的样子说了一通。
“就这般不愿来?”何家人皱眉问。
“我打听了一番,她那铺子在那一片受欢迎的很,基本上外城学区片的都在她那买绣品,想来生意不错,自然看不上咱们铺子的绣娘。”
何家当家的挑眉,一个小绣娘而已竟推拒了何家两次,想来这人还是有过人之处,或者她那绣法就是不为人知的家传之学。
正当何家人还在犹豫怎么办时,余家小姐又派人来找何家二小姐了。
何苗见来人是珍夏,估摸着这是来催了。
果不其然,余家小姐说过两日便要回京城了,问何家能否尽快安排她的团扇,想着临行前带一把回去。
何苗不知如何回话,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向其他人。
只见何家大夫人微微点了点头,何苗马上换了一副神情,笑对着珍夏说道:“我们绣庄已经派绣娘去做了,只是还需要一些时日,你也知道的,那绣样什么的都需要下功夫,急不得。”
她话刚说完,何家大夫人便让人拿来了一件绣品,是这几日绣娘们按着葫芦画瓢做出来的荷包,因着用料讲究,样子别出心裁,所以让人不会注意去看上面的绣样。
珍夏收了那荷包,这才离开何家。
“这可怎么办,话已经递出去了,再过几日若是拿不出绣品…那咱们”何家二房惊嘘道。
“吵什么吵,有这闲工夫不如好好想想办法。” 何家大当家拿起桌上的茶盏,还未送到嘴边就狠狠摔在了地上。
何家二房一下子不敢吱声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当务之急可不是一家子坐在这里吵架,而是怎么让齐禾成为自己铺子的绣娘,顺便将那绣法秘密交给他们何家。
何家大当家手指轻轻的点着桌面,一下两下三下,停下来,突然笑了,伸手招过来旁边的小厮,低声说了些什么,那小厮一直点头应着。
屋内一片死寂,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先这样办,若是她还不愿意,你再用那法子,明白吗?”
小厮脸上带着笑,这种法子也就只有他们大当家能想出来-
几天的功夫,季叶梨那边的桑蚕丝还真弄了出来了。
不过因为是第一批,取丝过程有些生疏,损失了一些蚕丝,留下来的不多,但是这些丝质绵密,摸起来顺滑,和齐禾那绣线差不多,因没有染色,有些发黄白头。
齐禾没有想到进展如此之快,更是没有想到如此顺利,这还是她带回来的第一篮子,那院里还有一整屋子的桑蚕,等这些都弄成了桑蚕丝不仅她们铺子够用,甚至可以卖出去一些。
齐禾心中打着算盘,手里有了赌注,她的底气也更足了一些。
那桑蚕丝线齐禾取了一些出来装进了锦盒中,托人将其送去了苏记绣庄。
这绣线难得,其他铺子只觉得齐禾绣品精美,但也舍不得拆开看看,若是拆开了定能发现这用的绣线也不相同。
当然这事何家已经知道了,至于他们的打算,齐禾现在还一概不知。
晌午的时候,铺子里便没有什么客人了,齐禾刚想关了铺子好好歇歇,就见门外停下了一台轿子。
这府城能坐着轿子来这里的定不会是普通人家,齐禾还以为是何家的人。
那轿子落在,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掀开帘子,接着里面的人才走了下来。
齐禾多看了两眼,总觉得这小娘子有些眼熟。
那余家小姐从轿撵上下来,看了一眼眼前的小铺子,只一层,外面也看不出来什么,只觉得这铺子的窗子比别家的大些。
珍夏:“小姐,就是这了。”
余家小姐轻轻点头,这才踏进了齐禾的铺子。
等人走近了,齐禾才认出来,这不就是那日何家小姐送团扇的那位嘛,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位大小姐竟然会来她的铺子。
难道余家小姐已经知道了,不应该啊,齐禾不认为何家会这么快露馅,毕竟若是早早露馅了,哪里还来找她约绣样。
余家小姐看了一眼摆放出来的绣品,没有什么反应,这些绣品的用料不够好,她是连买都不会买的。
“不知道这位小姐想买些什么,我们铺子的绣品种类虽然不多,但是绣样多,您若是有什么想要的绣样都可以和我们说。”齐禾站在柜边,笑着说道。
余家小姐从齐禾身边走过,视线落在了她身侧的一把真丝团扇上面。
那团扇上面的绣样她见过,是青绿江山,只不过和那日在梁家见到的不太一样,绣样小了些。
“我可以看看这个吗?”余家小姐指了指那把团扇。
齐禾扭头一看,原来是云棠今日刚绣完的那把团扇。
齐禾拿起来递给了她,解释道:“这把团扇不卖的。”
余家小姐拿在手上摆弄了一番,像又不像,只能说形似,但若仔细一瞧便会发现,这把团扇和那一把并不出自同一绣娘之手。
“为何不卖。”她问。
“这绣样不够好,若是小姐喜欢的话,可以预定一把其他的。”
余家小姐这才把那团扇放下,并不是因为铺子不卖,而是她不喜和别人用同样的绣样。
“有没有更好一些的绣品,缂丝的团扇?”
齐禾摇了摇头,“缂丝价贵,我们这小铺子一般不售卖,不过若是约了绣样专门要缂丝的,我们也是会做的,就是需要一些时日。”
余家小姐想了想,若是将那两把团扇拿出来问她,是不是出自她的铺子,她怕齐禾会多想,索性又定了一把。
扇面要的浅银色缂丝,绣样约的芍药花并蝴蝶,齐禾不知她为什么非要在绣样上要蝴蝶,明明单芍药花更好看。
“这芍药一朵便已经夺目,若是加上这蝴蝶,便有些喧宾夺主。”
余家小姐听后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齐禾还以为她喜欢这样的绣样,其实余家小姐只是想看看这都是并蝴蝶的绣样,是否绣出来蝴蝶绣样相同。
余家小姐放下五十两银子,定下了这把团扇,七日后来取。
齐禾将人送出铺子,便关了门,带着云棠一同去了苏记
绣庄。
那桑蚕丝线刚送过去,苏记绣庄的掌柜便如获至宝,在铺子中走来走去想着如何去找齐禾商议这笔买卖,结果人还没出铺子,这齐禾便来了。
另外一边,何家又派人去了小苏绣铺,只是不敢巧,齐禾刚走,那几人看着紧闭的铺门,敲了又敲,甚至把隔壁的人都闹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周围商户有探出身子看情况的。
那领头的人叹息道:“唉,这小苏绣铺收了我们小姐的银两,这不取绣品的日子到了,我们来了好几次,都推脱说快了,这不今日这铺子连人都没了。”
“不会吧。”
“就是啊,齐掌柜的不应该啊。”
“也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这铺子大了便飘起来了,也是常有的事。”
第六十二章
何家派来的几人见此情形, 竟得意了起来。
临来前,何家大当家叮嘱的话他们早已忘在耳后,毕竟那些叮嘱的话后面还说了, 若是这铺子里的人还是不应允, 那便像曾经一样,生些事端,让着铺子开不下去。
来的那人一直在何家大当家身边伺候,平日里出了门也一直狐假虎威,没人愿意得罪, 今日跑这一趟,结果来了这铺子却关了门, 他心生不悦, 哪里还想再来一趟,便直接在铺子前开始造谣。
反正他知道, 齐禾就是收了他们何家的钱,何家的礼,这东西还在她铺子里放着呢,至于所谓的绣品, 反正又没有立字据, 她又如何狡辩呢。
他见周围人不仅应和了起来还离着铺子更远了一些,便觉得这事差不多已经成了,只等着齐禾这铺子开不下去时去求他们。
以往别的铺子不“合作”他们都是这般操作,从未出错,所以这次这人也没有将齐禾放在心上。
消息放出去以后他们便回了何家。
“她这次答应了嘛?”何家大夫人见人回来焦急的问道。
“没有, 不过我已经将那消息放了出去, 夫人就等着那绣娘来求您吧。”那办事的小厮弯着身子回道。
“继续盯着那边。”何夫人揉了揉她拧着的眉心,这一整日了她这心就是不踏实。
小厮:“是的, 夫人。”
小厮前脚出了正堂,后脚他的小跟班就凑了上来。
“大哥,咱们不是都没见到那绣娘的面吗,这样说行吗?会不会不好,万一那绣娘这次愿意了呢。”
那小厮眉眼冷了几分,“你也不动动你那猪脑子,连掌柜的去了都被气了回来,你以为就凭咱们,那绣娘能应允?”
小跟班使劲的摇了摇头。
“这不就对了,既然她肯定不会答应,那咱们还费那么大功夫做什么,直接放出谣言等着她来求咱们就是了。”小厮不屑一顾道-
齐禾还未踏进苏记绣庄,就瞧见铺内那掌柜的一直走在走去。
“掌柜的可是在忙。”齐禾浅笑道。
“哎呦,你竟然来了,我还想着”那掌柜的见齐禾来了喜出望外,意识到铺子里还有客人便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这边来。”掌柜的亲在带着齐禾等人去了二楼包厢,又让伙计端来了点心和茶水。
齐禾见苏记绣庄的掌柜这般高兴,便知道那桑蚕丝线定是入了他的眼。
掌柜的给齐禾等人亲自倒了茶水,这才坐下,搓了搓手问道:“不知齐掌柜的这次过来,可是要商议我那日提的法子。”
掌柜的没有直接问桑蚕丝线,若是这齐禾今日来是应了那日的建议,那么这桑蚕丝线不用提便能成为他们一同的买卖。
齐禾笑笑说道:“掌柜的这般叫我便是生疏了,您叫我齐禾就行。”
她轻抿了一口茶水,也不想佛了人家掌柜的心意,缓缓道:“我这次前来还是想在掌柜的这买缂丝,不过掌柜您上次的提议我也确实想了想,只是还没有完全定下来,您也知道我们铺子小,若是真能攀上您这苏记绣庄,我们也要多拿出一些诚意来,您说是不是。”
苏记绣庄的掌柜没想到齐禾如此上道,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好好好,我等着那日,不过今日我还有一要事想问。”掌柜的小声的凑了过来,“不知齐掌柜今日送来的绣线可还给别家送过?”
掌柜的也是担忧,万一齐禾也给何家送了,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自然没有,您是第一个。”齐禾伸手碰了一下茶盏,“当然我也希望能成为最后一个。”
掌柜的大喜道:“好好好,有你这句话我这心算是踏实了。”
两人相谈甚欢,最后离开时掌柜的为表诚意还多送了齐禾真丝布料一匹。
见人上了马车,那铺子中的伙计忍不住问:“掌柜的,您这是为何。”
伙计可真猜不透,他们苏记绣庄的掌柜什么时候这么殷勤,还是对着一个绣娘,甚至临走时还相送。
掌柜的思考一番这才说:“你且等着,过不了几日便明白了。”
伙计摸不着头脑,还想再问一句,就见掌柜怀里抱着锦盒满面春风的离开了。
怪,真是怪!
齐禾拿着缂丝和真丝坐着马车往回走,今日这一趟没有白来,她已有与苏记绣庄合伙的想法,只是怎么做,她还没有下定主意。
“禾禾,你在笑什么?”一旁的云棠疑惑问,从上了车她就见齐禾一直莫名其妙的笑。
难道是因为多得了一匹真丝布料?她是知道的,这真丝价贵,这一匹下来就小几十两。
齐禾回过神,摸了摸怀中的布料突然问:“这布料喜欢吗?”
哪里会有小娘子不喜欢真丝呢,铺子中的真丝帕子,真丝团扇,哪一个不是卖的最红火。
眼前这匹真丝布料是藕粉色的,颜色比铺子中的那些都要好看,是小娘子们喜欢的颜色。
云棠点了点头,“喜欢啊。”
“那这匹咱们就不卖了,回去给你做成贴身衣衫穿。”齐禾说得自然,云棠可吓坏了。
她一脸狐疑的看向齐禾,今日这是怎么了。
“齐禾,禾禾,小齐禾。”云棠小声的唤着。
齐禾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只是一匹布罢了,真丝的其实贴身穿也还挺舒服。”
齐禾一边说着一边往云棠那边靠近,最后附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只见云棠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震惊的看向齐禾。
“好了,不逗你了,不过这匹布确实不打算卖了,这颜色粉嫩,最适合你们,留下吧。”
云棠虽然震惊于齐禾刚才说的话,可想想这好像也没有什么,她们都是小娘子啊。
马车晃晃悠悠没一会儿便到了外城的铺子。
齐禾抱着布料从车上下来,就见旁边铺子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瓜。
原来是隔壁铺子家掌柜的小丫头,今年才三岁,小名叫团姐,梳着两个小啾啾,上面各戴着一朵嫩黄色的小绢花。
平日里这小团姐就喜欢往齐禾铺子里跑,这边绣品多,小姑娘喜欢,每次来了都要在这边待上好一会儿。
所以见到团姐扒着门边看自己,齐禾便冲着她唤道,“团姐,过来玩啊。”
云棠正好将铺子门打开,团姐便跑了过来,齐禾怀里抱着东西不好抱团姐,便腾出右手牵着她。
小团姐跟着进了铺子,滴溜溜的大眼睛却一直往外面瞧。
齐禾将怀中的布料交给了云棠,这才抱起了团姐。
“怎么了小团姐。”齐禾蹭了蹭团姐的小脸颊。
“有银,来打门。”小团姐吭吭哧哧道,她现在吐字还不是太清晰,有人总是说成有银。
齐禾听是听懂了,但是没明白。
正逗团姐让她再说两句,隔壁铺子的小娘子便来寻人了,见团姐在这才松了口气,“叫你乱跑,真是吓坏我了,一眨眼的功夫,这孩子就跑出来了。”
齐禾想到刚才是自己招呼团姐的,不好意思地道:“是我刚才见团姐在门边,招呼她过来的,都怪我也没和你们说一声。”
“在你这我算放心呢。”那小娘子从齐禾怀里接过团姐,又往外瞅了瞅,见
周围没人,便拉着齐禾往铺子里面走,“你铺子到底怎么回事,真拖欠了绣品?”
因着两个铺子离得近,平日里也走动,那小娘子便直言不讳地说。
“什么?拖欠绣品?”齐禾蹙眉不由追问道。
隔壁小娘子本就相信齐禾的人品,不觉得她会是那种人,眼下见齐禾这般反应,更是印证了她的想法。
小娘子抱着团姐坐了下来,便将白日里齐禾走后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番。
这学片区家中多是有读书人,若真是听信了谣言,可能会心生芥蒂,不仅仅是不来齐禾绣铺买绣品,甚至于在书院上学的亲眷也会受到影响。
齐禾算是听明白了,她也知道来的那些人是谁了。
她以为何家绣庄在府城是个大户,至少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来对付她的铺子,可她真是低估了那群人,没想到手段如此卑劣。
“你且放心就好,我定不是那种人,他们若是明日再来,我定要好好与他们对峙问清楚,这般诋毁我们铺子安的什么心。”齐禾严肃道。
那小娘子柔声安慰:“你这几日莫要生气,我想和你说的还有呢,咱们这片有些人家听信了那些话可能见到你们会绕道而行又或者会说上那么一两句不太中听的话,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谣言来得快,传的真,大家一时信了也正常,我不会与他们计较。”
那小娘子得到这个回复,拍了拍齐禾的肩膀,叹了口气。
流言蜚语哪有那么好处理呢。
果然,自齐禾回来后铺子里愣是没有来一个客人,云棠在铺子中无聊的坐着刺绣,见外面有人往铺子里瞧但就是不进来,好几个人这般,云棠欲言又止的看着齐禾。
“关上铺子吧。”齐禾平淡的说。
云棠憋不住心事,麻利的将铺门关好便问齐禾到底发生了什么,听完后更是脊背一寒。
“别怕,我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咱们都经历那么多了还会怕这些?”齐禾从容自若的说。
从在县城开绣品铺子到如今在府城开绣品铺子,这中间经历的事情还少吗,但若是不经历这些挫折又怎么能在府城站稳脚跟呢。
齐禾眼下一点不着急,她就在这里等着,等着那群人来闹事。
只有那样,真相才会浮出水面。
第六十三章
顾默书从书院回来时便发现铺子早已经关了门, 按照往日这个时辰,铺子肯定开着里面还有客人。
顾默书怀中揣着书轻轻推开了家门,见院中齐禾和云棠有说有笑的在准备吃食, 这才放心, 刚才看见紧闭的铺门,他还以为家中出了事。
因着只是流言蜚语齐禾并未将此事告知顾默书,想来书院是读书的地方,他在书院用心苦读,也不会有人为难他。
齐禾想的很美好, 事实却很残忍。
翌日,顾默书去书院的路上便察觉出了不对。
往日遇见同班书生, 大家还会就个伴说上一两句话, 可今日见了他却躲得远远的。
顾默书并未多想,以为是昨日小考成绩下来了。
在这青山书院, 每次分班都会根据小考成绩筛选,顾默书虽在童生乙班却一连几次小考成绩名列前茅,若是不出意外,下次换班他便可以直接去童生甲班了。
顾默书想着脚下的步子便快了些, 进了书院直奔告示那里看张贴出来的小考成绩, 谁知他刚过去,围在那边的人就马上散开了。
“你说顾童生知道那事吗?”一书生小声的对身旁的人嘀咕道。
“可惜了,明明家中有读书之人却还做那种有失风骨的事情。”
“你也听说了?我家亲眷以前还总是去他家铺子买绣品呢,昨日那传闻一出来,真是看错了人。”
“不忘初心难, 这铺子买卖做大了人就变了, 收了人家钱财却躲着人家不按时交付绣品,还耽误了别人小娘子的夏日宴, 多可气。”
“咳,这就是商户,眼中只有银钱,怪不得不入流。”一秀才摇了摇头呢喃道。
周围人说话声音不大,但也传进了顾默书的耳朵,他这才知道人们避着他不是因为小考成绩的原由而是他们家铺子出了变故。
可明明昨日回去,齐禾面色如常,待他同往日一样,顾默书长袍下的手臂不住地颤抖,为什么出了事也不和他说,就因为他年岁小的缘故嘛。
顾默书草草看了一眼小考成绩便回了讲堂中,有人避着他也有人不避着他。
见顾默书一进来,方阳便凑了过来。
“顾兄,你可还好?”方阳小心试探的问道。
昨日他下学回到家中就见自家小娘子在屋内生闷气,他以为她在外面受了委屈忙去哄人,一问才得知竟是因着齐禾铺子的事情。
其实外面传的那些话并没有很难听,左右不过是收了银子拖欠绣品的问题,可这一片都是读书人,对这种话很是介意,即使不知是否是真的,他们也觉得无风不起浪。
顾默书心中有猜测,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不知道,见方阳来问自己,便道:“你也知道了?”
方阳有些激动,直接坐在了顾默书身旁,像一个大人一般安慰他:“顾兄,那些传言你不必放在心上,定是污蔑。”
顾默书趁此机会想问问方阳,具体发生了什么,外面传闻的流言是什么,可他还未开口,夫子便进来了,方阳只得马上回自己的位置。
一直到晌午下学,顾默书都没再问方阳,他脑海中回忆了很多事情,就比如昨日下学回去,齐禾突然问他在书院可好,又或者今日吃早饭时,齐禾说晌午有事让他不要回家了,还有云棠躲闪的眼神。
一切明明都有迹可循的,他想。
“顾兄,今日可一同去小食堂看看,听说上了一道煎豆腐,嫩滑的很。”方阳又凑了过来。
顾默书笑笑拒绝了,虽面色如常,可他内心忧心忡忡。
出了屋子便直奔夫子那里。
“夫子,我想请几日假。”顾默书说。
夫子看着眼前这个小童生,他还记得这孩子刚来时在乙班,后来第一次分班明可以去甲班但仍选择留了下来,是个肯用功能吃苦的孩子,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应允了。
偌大的书院,那流言蜚语传的极快,夫子今日一来便听闻了,本来他还想在课堂上说一说小考成绩的事情,可因着那些传闻,他都没有说。
看着顾默书离开的背影,夫子摇了摇头,若那些传闻是真的,那可才是真真耽误这孩子了。
顾默书出了书院便往家走,他仿佛想印证自己内心的想法一样,看看齐禾今日晌午是否真的不在家。
离家越近,顾默书心跳的越快,每走一步,他脑海中就浮现出更多的画面。
“默书,你怎么回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钻进了他的耳朵。
顾默书身子一顿,那声音是齐禾的。
齐禾手里提着糕点,从旁边的糕点铺子一出来她就瞧见前面的身影有些眼熟。
“可是书院的饭菜不好吃,今日不想吃了?”齐禾走了过来,笑着问道。
顾默书傻呆呆的转过身子,看到齐禾走了过来,眼眶一下就红了,他鼓起勇气问道:“你为什么不说?”
齐禾向前的脚步停住,她没有想到这么快顾默书便都知道了。
“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和你说。”
“那什么是大事。”顾默书现在长高了许多,已经可以平视齐禾了,他哑着嗓子眼中含着泪水沉声问道。
齐禾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难过,上一次顾默书这么哭还是因为顾一砚的离开。
齐禾小跑过去,
抱住他,一脸歉意。
“不是说我们是家人的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出了事一直瞒着我?”顾默书一直压抑着情绪,在齐禾抱住他的那一瞬间彻底绷不住了。
他早就习惯被人冷眼相待,他不在乎书院中的人如何看他,也不在乎那些人背后如何议论他,可他希望齐禾不要一直把他当做孩子护在身后,他可以的,他经受的起风雨,可以陪着齐禾面对那些事情。
就算他不能在书院上学,就算他被人非议,他都可以接受。
齐禾看着怀中身子止不住颤抖的顾默书,心微微发疼。
她记得原书中,顾默书这辈子最难过的时候便是父亲离世,后来无论别人如何百般为难他欺辱他,他再怎么委屈难过都不曾落泪。
齐禾不愿他经历书中的一切,所以许多事情能自己解决的便瞒着他,只想让他安心读书,却不想那些事他一直都知道,一直将这些压抑在心底。
“好了,我的错,以后发生任何事情我都和你说。”齐禾伸手拍了拍顾默书的后背。
顾默书手指捏得泛白,泪水滚落浸湿了齐禾的衣衫,他缓了好一会,才平复自己的情绪。
“我们先回家好不好,回去我便都告诉你。”齐禾小声的商量。
顾默书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这才从齐禾的怀里出来。
齐禾想牵着他的手,可顾默书却避开了。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一路无言的回了家。
顾默书发泄完以后反而有些羞愧,洗了把脸便去小厨房收拾,也不敢面对齐禾。
坐在院中刺绣的云棠倒是发现了端倪,可她也不好意思问顾默书,只能用眼神求助齐禾。
“没事。”齐禾看着顾默书的背影说。
三个人安静的吃了一顿午饭,谁也没有提刚才的事情。
云棠真的很好奇,但吃完饭还是老老实实的回了屋中,给齐禾他们单独留出了交谈的空间。
顾默书埋头收拾,以为齐禾会回屋子,结果等收拾完了一抬头才发现齐禾还倚在门边没有离开。
“好些了吗?”齐禾问。
顾默书垂着头嗯了一声,吃饭前他便没什么事了,可一想到那会自己情绪崩溃躲在齐禾怀里哭泣,他就很难为情,不敢面对齐禾。
“那现在我们谈谈吧。”齐禾笑着看向顾默书-
何家大夫人在家等了一天,问身旁的小厮就问了好几次,她是没想到都一天了齐禾还没过来。
那小厮说,齐禾的绣品铺子关了门,想来影响还是挺大的,可竟然关了门也坐得住,这倒是让她没有想到。
“夫人,这才第一日,咱们不妨等等看,若是一连好几日她都不开铺子,那生意做不下去,她迟早要来的。”
何家大夫人哪里会不知道,铺子开不下去可不就来求人了,可她着急的是时间,余家小姐的绣品一天拿不出来,她这心就悬着。
“余家小姐那边可又来催了?”何家大夫人抬眸看向一旁的何苗,问道。
何苗知道这事是因为自己自作主张引起来的,低着头不敢直视大夫人的眼睛,轻声回道:“没,上次收了绣品便没再来了。”
何家大夫人还想问两句,就被一旁的大当家插话打断了。
“你再去咱们绣庄催催,看看那些绣娘到底看出来那绣样的绣法没有,花那么多钱雇她们,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若是看不出来那就让她们仿照着那小铺子的绣样接着绣。”大当家的发话道。
那掌柜的忙点头应着,这个时候他可不想惹主家不痛快,他哪里知道那看着不起眼的小苏绣绣铺,竟然这么难搞。
“这几日你都过去盯着,再多给那小铺子找点事情,她们一日不来,我这心一日便不得安生。”何家大夫人又吩咐了那小厮两句。
那小厮哼着哈着应下了,他可不想再过去,那外城学区片离何家那么远,跑一趟便小一个时辰。
不过他虽自己不去,但还是派人去那边又散了新的谣言,这次比上次更过分,说齐禾的绣庄铺子泄露买家绣样,同一个绣样随便添上点花便卖给好几户小姐。
齐禾坐在家中刚和顾默书将事情全都说开了,却不想外面的传闻已经变成了那样。
第六十四章
外面传齐禾铺子约的绣样二卖, 这件事府城其他绣庄都略有耳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但大家也都是持看一看的态度, 别人可能不清楚, 但这些卖绣品的铺子最清楚不过,若是何家透出来的消息,那基本上就是谣言了。
齐禾倒是没有畏惧流言,隔日便又开了铺子,只不过还是没人来罢了。
“禾禾, 咱们就这么坐着嘛。”云棠忍不住问道,从在府城开铺子后这还是头一次在铺子中干坐着, 也没个人来。
齐禾手中做着绣活, 点点头道:“眼下正好清闲咱们多做些绣品,以后怕是没有这清闲的日子了。”
因着那余家小姐要的是芍药并蝴蝶的绣样, 齐禾已经绣过几种芍药花也绣过并蝴蝶的样式,倒是不用在别的扇面上多打样几次。
云棠瞥了一眼齐禾,见她已经将芍药的花瓣绣出来了,这才一天多的功夫, 进度倒是快。
“禾禾, 你说若是那余家小姐因为流言不要咱们铺子的绣品怎么办。”云棠忧心的问。
“倒是不会。”齐禾没有抬眸,目光还是放在绣品上。
这次事端便是因余家小姐的绣品而起,看何家着急的样子便能知道这事暴露了,那余家小姐既然来她铺子定绣样,便说明她知道那团扇出自齐禾之手了, 所以不会不要她的绣品。
两个人坐在铺子里又绣了一会, 直到觉得累了才将手中的绣样放下。
云棠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透过窗子看见顾默书正坐在院中, 因人背对着自己,云棠倒是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昨日顾默书奇怪的反应,云棠也不好意思问,这都过去一天了,云棠发现顾默书还是话少。
云棠又看了两眼,突然想起来,疑惑道:“禾禾,不对啊,这个时辰了他怎么还在家中。”
都快晌午了,这个时辰顾默书应该在书院才对。
齐禾没有起身仍旧坐在凳子上,伸手给自己和云棠各倒了一杯茶水,柔声说:“这几日他告假了,外面传闻那般,怕他在书院多少会受点影响。”
云棠这才收回视线搬着凳子坐在了齐禾的身边,凑在她脸边认真的看着齐禾,小声的问:“是不是在书院受欺负了,昨日我看他回来时眼睛都红了,可是哭了?”
“没有。”齐禾端起茶盏掩饰道。
“我还以为他哭了呢,不过想想也是,他好像确实不会因被人欺负就哭。”
齐禾有些诧异,她倒是没有想到云棠会这么看顾默书,“你为何这般觉得?”
云棠趴在桌上,双手托着小脸,认真思考了一番后才说:“怎么说呢,当时在县城我就觉得他和他那个年岁的小孩不一样,你看那宋沅天天玩乐,倒是有孩子的天性,他倒是不这样。”
齐禾认真的听着。
“他吧,感觉心智很成熟,我看平日里他和季槐生走在一起倒是挺像同龄人的。”云棠说。
齐禾倒是没有发现云棠语气上的变化,她站起来往院中忘了两眼,发现顾默书已经不在了。
“今年正好是三年一次的秋闱,也不知道季槐生下场嘛。”云棠自顾自的嘀咕着。
“今年?”
“是啊,禾禾你忘了?”
齐禾是真的忘记了,今年顾默书没能下场,只能等明年再说了,若是明年中了成为秀才,那么还要再等两年才可以参加秋闱。
齐禾:“希望一切顺利吧。”-
顾默书告了假没有去书院,这几日季槐生便又成了自己一人。
自从他长姐在齐禾铺子做工,他们搬到了学区片以后,日子倒是比以前过的要好一些,每日又同顾默书一起,曾经那些欺负他的人倒是都不怎么来了。
季槐生挂念着这份情,每日下学后便会去顾默书的夫子那里取今日留下的课业,那夫子为人很好,他每次来夫子都在屋内等着他。
季槐生今日同往常一般,取了课业便打算往回走,结果刚走到小池边就遇见了上次刁难他的那几人。
季槐生不愿生事,低着头侧开身子,想让他们先过去,可那几人偏偏走到他面前就停了下来。
“让我瞧瞧,这不是咱们季秀才嘛,几日不见怎么觉得这面色红润了些。”那人说着还伸手想要捏他的脸。
季槐生往后一退,避开了那人伸过来的手。
“啧,我瞧你这些日子过的倒是滋润,不过这好日子怕是也要到头了吧。”那人又说。
“哦,李兄,你不妨说说,这好日子怎么就要到头了,我竟还不知。”旁边的书生假装不知追问道。
那人笑了起来,和周围同伴大声的说道:“不是我说,季秀才你可真是有些晦气在身上的,那顾童生家的绣品铺子生意那般红火,你们姐弟二人一去,他家这铺子就开不下去了,你说你们姐弟二人是不是晦气的很。”
季槐生可以容忍他们说自己,却不能容忍那些人这般说他长姐,他挺直了身子抬起头,冷冷的望向那几人。
“如此晦气,还天天往人家铺子跑,也不知道你是真好心还是想把这晦气多传给人家。”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抢过了季槐生抱着的东西。
打开翻了翻,见里面都是童生班的课业,便直接扔在了旁边的池中。
“你。”季槐生气的出了声。
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季槐生,耻笑了他一番得了趣,便带着人离开了。
季槐生长袍下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刚才他真的想把那人推进旁边的池中。
可他不能,他惹不起那些人的。
季槐生见他们走远了,这才小心的扶着栏杆下了池子,将水面上的纸张一一捡起来,可惜上面的字因为浸了水已经模糊了。
他上来时鞋底沾了泥土踩在石头上一不小心又滑到了,整个身子浸在了水里。
顾默书再见到季槐生时这人正恍恍惚惚的站在铺子前。
“你怎么这是。”顾默书皱着眉跑了出来,将人带进了院中。
季槐生身上倒是没有伤,但思绪有些不清醒,那些人说的话却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
“定是因为你晦气!晦气!”
“顾默书定是因为你才倒了霉!!”
顾默书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又拍了拍他的脸,这才让他回过神。
“他这是怎么了。”云棠从屋内出来便看见这一幕,惊呼道,走进了一瞧见那季槐生身上的衣衫都是湿的,鞋子上还沾着泥巴。
齐禾也听见了动静,怕季槐生受凉,忙让顾默书将人带回了屋中,又取来了汤婆子。
“云棠,你去把叶梨叫过来,让她别慌张。”齐禾嘱咐道。
云棠这才撒开扶着季槐生的手,跑了出去。
顾默书将人带回了他的屋子,又将季槐生身上的外衣脱掉,可他里面的中衣也湿透了,没办法,顾默书便将自己的衣物拿了过来。
好在这些中衣是新做的,他长高了些衣物也大了些,那季槐生也只是比他高一点点,中衣穿在他身上倒是还好。
季叶梨赶过来的时候,季槐生已经回过了神,正半躺着倚在枕头上,盖着被子手里抱着汤婆子,脸色苍白的和顾默书说话。
“你这是怎么了?”季叶梨刚才听闻消息便吓了一跳,进来一瞧季槐生的样子更是心疼的不行,她伸手抱住季槐生。
她只有这一个弟弟了。
季槐生被勒的喘不过气,放下汤婆子,这才腾出手拍了拍她的长姐。
“我无事,只是东西掉进了池中下去捡了一下罢了。”
“都掉下去了还捡它作甚,你万一出了事我可怎么办。”季叶梨伸手狠狠的掐了一下季槐生的胳膊,疼得他直皱眉头。
齐禾走了进来,想要带着季叶梨和云棠出去,“让他歇歇吧,醒了再说。”
季叶梨虽然舍不得,但见他一脸疲倦还是离开了。
临关门前齐禾递了个眼神给顾默书。
人都走了,屋内也清净了,顾默书坐下来这才好好问他发生了什么。
“啊?什么发生了什么,我没事啊。”季槐生支支吾吾遮掩道。
可他的样子哪里瞒得过顾默书,“你还是不说?那我便去告诉你长姐。”
季槐生可不想她长姐知道自己在书院总是被欺负的事,忙拉住顾默书的衣袖,一五一十全说了。
顾默书冷着一张脸,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你这么看我干嘛。”季槐生只觉得现在的顾默书有点可怕,仿佛下一刻便会揍他一样。
“那些话,你竟然也信,还丢了魂一样。”
“我”季槐生还想争辩两句但没有底气。
顾默书知道季槐生人很好,自己告假的这些日子都是他两边跑,也不想瞒着他,便将关于铺子谣言的真相这事说了。
“竟然是这样?”季槐生诧异道,“那我长姐也知道?”
顾默书点了点头,道:“都知道。”
“那些人的事你可别告诉我长姐。”季槐生嘱咐道。
“嗯,你且好好休息吧,别瞎想了。”顾默书给他将枕头放平,这才离开。
一出来便被云棠拉进了齐禾的屋子,又被盘问了一番。
顾默书没有将那些人欺负季槐生的事情说出来,只是将书院中有人说季槐生晦气的那些话说了说。
“这傻子,气死我算了。”季叶梨一听竟是因为别人说他晦气,这孩子才失足落了水,便咒骂了一句。
齐禾忙安抚了她一番,道人没事便好了,不过其他事情她们也要抓紧提上日程,只有她们这边安排好了一切,才有能力一击必中,将流言击碎-
一眨眼几日过去了,齐禾的团扇已经绣好。
齐禾将团扇拿至窗边,在阳光下那银色缂丝衬的上面的芍药更是艳丽。
齐禾小心的将团扇包裹好放进了锦盒中,又叫了马车这才动身去了余家小姐留的住址那里。
路上云棠坐在马车里犹豫的问:“禾禾,真的能成?”
“能。”齐禾说。
第六十五章
已经盛夏, 天热的厉害。
余家小姐身上盖着薄被躺在矮榻上小憩,过几日她便要回京了,最近来往应客极多,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这才好好歇一歇。
齐禾她们坐着马车来到了外城城郊的一处宅院, 云棠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象,诧异道:“禾禾,你快看。”
齐禾这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这宅院附近是一大片的树林,将宅院包裹在内, 怪不得他们坐着马车行了这么久才到。
两人拿着东西下了车,云棠紧紧的跟在齐禾身旁, 挽着齐禾的手臂生怕和齐禾走散了。
“禾禾, 你说这余家小姐既然是京城来的人,怎么会住在这里。”云棠小声的问生怕旁人听见。
齐禾看着周围高大的树木, 只觉得此地风景倒是不错,若是在树荫躺在躺椅上周围有徐徐凉风吹过,那定是舒适的很。
“这不好吗?”齐禾反问。
云棠倒不是觉得这里不好,只是乍一看觉得这地方不像京城小姐会住的, 又偏僻又寂静。
“她们是京城里来的人, 肯定要避讳着一些,所谓财不外漏嘛。”齐禾说着便去敲了大门。
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小厮出来问了她们来由便带着她们二人进去了。
这外面看着就是一座普通的宅院,可进去了却别有洞天,几人穿过庭院又走过花园最后才到了余家小姐歇息的地方。
小厮让二人等候在此, 自己进去通传一声。
云棠紧紧的贴在齐禾身边, 这会也不敢张望
了。
齐禾:“害怕?”
云棠点了点头,在如此陌生的环境中, 她确实有些胆怯。
“别怕,你跟着我就行,不会怎么样的。”齐禾将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改为牵着云棠的手。
“别紧张,手心都是汗。”齐禾摸着她的小手,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
珍夏出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幕,看着还挺温馨,这在他们府中可是少有的,大多数的奴才都是巴结主人,很少会对身边人这般关切,若你在主子面前得了脸,旁人还要嫉妒呢。
“咳咳。”珍夏那出帕子掩在嘴边轻咳了两声,“我们小姐,让你们进去呢。”
齐禾这才收好帕子,重新拉起云棠的手,跟在珍夏身后往里面走。
“就是这了,麻烦齐掌柜的先等一会儿,我们小姐马上就来。”珍夏将人带进了池边的凉亭之中,又让人端来了茶水点心,这才带着人离开。
因着周围没有其他人,云棠胆子大了些这才撒开了齐禾的手,自己坐了下来。
这凉亭就在池边,探过身子便可以看见池水中的锦鲤,池中种着大片的荷花,现下正是好风光。
“真好看。”云棠不敢乱动也不好意思张望,只盯着池中游来游去的胖锦鲤。
余家小姐梳妆打扮了一番,又让人将那两个锦盒拿着这才提着裙摆缓缓走过来。
齐禾见到人还未起身,那余家小姐便伸手示意给她,让她无需多礼。
“我要的那团扇可是做好了?”余家小姐坐下后才问。
齐禾应道:“这便是那团扇,还请您亲自过目。”说着将锦盒拿起放在了余家小姐面前。
那锦盒看着一般,若是放在京城,余家小姐是拿不出手送人的,但一想这可能是齐禾那小铺子里最好的盒子了,余家小姐倒是没有说什么。
余家小姐将锦盒打开,纤细白皙的手指拿起那红木扇柄,扇面上的蝴蝶随着摇晃仿佛在振着翅膀抖动,想要离那芍药更近一些。
一旁的珍夏看的微楞,若不是她早已经见过小姐房中的那两把团扇,定会为眼前这一把惊叹。
“倒是不错。”余家小姐侧过脸,轻笑出声。
云棠听不出来这话中的意思,总觉的这余家小姐好像没有很开心,说满意吧也满意,可看着又不像那般满意。
“不过,我这也有两把团扇,与你绣出来的这把很是相像。”说着,余家小姐让人将带过来的锦盒放在桌上打开,将团扇取了出来。
这两把团扇齐禾都记得,一把是何家小姐定的,另外一把是梁瑶定的,齐禾倒是没有想到梁瑶买的团扇竟然也到了余家小姐手中。
“齐掌柜的,你瞧瞧,这两把团扇是出自你之手吗?”
“正是。”
“哦,如何证明呢,这团扇我可不是在齐小姐铺子买的。”余家小姐轻轻挑眉一笑,虽然她早就知道了但还是想多逗逗齐禾,看看她的胆识。
齐禾指了指月季并蝴蝶的那一把团扇,道:“这把是我上月所绣,卖给了方家那位小娘子,当日她定了三把,若是小姐不信,可以将她唤来亲自问问,看看那另外两把是否还在。”
说完,齐禾将另外一把兰花并蝴蝶的团扇拿了起来,轻笑说道:“这一把团扇,是城中一位小姐在我铺子中所定,那时我铺子刚刚开张,只卖一些普通绣品,那小姐觉得扇面不好,便提供了这缂丝,扇柄等,但这上面的绣样确为我所绣。”
余家小姐意味深长的看了齐禾一眼,道:“可这团扇,是何家绣庄里最好的绣娘所绣,不信你瞧,这扇柄下方还刻着何字呢。”
齐禾听后这才倒过来一看,果然那扇柄的最下方刻了一个何字。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若是在我今日送来的团扇扇柄下方也刻上这么一个字,倒是容易的很,难道这说明我带来的团扇是何家绣庄的嘛。”齐禾说。
“虽然齐掌柜的说的不错,但这团扇真的是何家小姐亲自送过来的,齐掌柜的说是自己所绣,单凭这几句话可算不得数。”
云棠攥着衣摆,她虽有些胆怯但也不忍看齐禾被这般说,忙解释道:“这几把团扇若是不出自齐禾之手,为什么针脚功夫一样,连构像都差不多。”
“这有何难,但凡绣娘,多琢磨几日不就会了,齐掌柜的绣工了得仿照何家绣庄所绣也不是不行,你说是吧。”余家小姐看着一旁的云棠已经被气的身子微颤,眼眶都红了,仿佛她再这么说下去,那小姑娘便要哭给她看。
齐禾将手中的团扇放下,在桌下牵住了云棠的手,安抚着她。
“想来您也听说了府城最近的传闻,对我们铺子所出绣品有些担忧,眼下我确实有一法子可以自证清白,可若是现在用了,日后在何家面前怕是不行了。”
余家小姐来了兴致,她倒是想看看齐禾能怎么破此局。
“你不妨说说看,若你真是冤枉的,我倒不是不能帮你,不过嘛,天下自然没有白帮忙这种好事,你说是吗?”
齐禾猜测余家小姐左右不过是想要这项技艺,她倒是可以拿得出来,不过这也要看余家小姐和苏记绣庄哪一个能给她带来更大的好处。
“何家小姐用这一把团扇来牵线,想要打通京城的生意,我当时同意了,毕竟这绣法京城确实不曾见过,可眼下若这绣扇不是出自何家,那这买卖自然是不成了,实不相瞒,我当时已经传了书信送往京城,所以这买卖必须要做,左右不过换人罢了。”余家小姐给了她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
比齐禾想的倒是简单一些,不过这其中牵扯着一项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供应量。
“不知余小姐是想在京城中开铺子只卖这一种绣法的绣品,还是想只捧这一样,毕竟物以稀为贵。”
余家小姐听完齐禾的话,笑意更深,她真是没有看错,眼前这小姑娘的确有经商的头脑。
“那你不便说一说你的法子,毕竟我们余家做生意必和清白商户往来。”
齐禾看了一眼四周,见没人往这边瞧,这才将自己的法子说了出来。
“你倒真是聪颖,这次我便帮你罢了。”余家小姐听完用帕子掩住脸上的笑意。
她曾经只当这齐禾是一个绣工不错的绣娘,今日一见反而觉得她不似寻常绣娘,倒是聪明伶俐的很。
两人说好了,只等着齐禾那边知会一声,余家小姐便带着团扇过去,狠狠的戳穿那些人虚伪的面庞。
出了宅院,云棠还有些恍恍惚惚,手中拿着珍夏塞给她的银两。
“这是成了?”她目光灼灼的看向齐禾。
“还差一点,现在咱们就去苏记绣庄,若是那边也谈拢了,那便才是真的成了。”-
苏记绣庄的掌柜那日得了齐禾的回复,便书信一封全都道给了主家。
主家只回道,府城之事都已经交予他,让他自己定夺便可。
这一连几日过去了,府城传闻闹得沸沸扬扬,苏记绣庄的掌柜又怕齐禾真的妥协给何家,又觉得自己应当信任她。
可齐禾一日不来,他这心里就不踏实。
正想着,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了铺子前,齐禾从里面走了下来。
掌柜的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又揉搓了一下双目,这次看的真真的,来人正是齐禾。
“你可算来了。”掌柜的迎了上来,直接将人带上了二楼包厢。
齐禾坐下后,喝了口茶水,便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什么?”掌柜的听后睁大了双眼诧异道。
见自己声音过大,忙捂住嘴,环顾四周,小心翼翼的问道:“当真?”
齐禾笑着点了点头,“当真。”
第六十六章
苏记绣庄的掌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以为齐禾愿意合作仅仅是绣品供应以及卖给他们桑蚕丝线,毕竟这些就已经不少,而他们苏记绣庄作为交换则是放出消息保齐禾铺子不受何家施压。
“掌柜的, 我既然愿意拿出这些诚意, 自然后面还有其他条件,您不妨继续听一下,看能否接受。”齐禾一笑,随即道。
苏记绣庄的
掌柜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们铺子小, 也知道若是想在这府城站稳脚跟就要有所依傍,您那日亲自去我们铺子, 给足了我们面子, 所以这次我们铺子希望能和您好好合作,将绣庄这个买卖做大。”齐禾说。
掌柜的没想到齐禾竟然是因为自己去了她们铺子便选择了自己, 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缘头。
“掌柜的为人,我们自然是放心的过,所以我们才拿这绣法和您做这笔买卖,不过我们也有所顾虑, 这铺子中的绣娘还望能挑选一番。”
毕竟现在齐禾需要靠着这门技艺吃饭, 她可不想刚教会了这些绣娘,其他的绣铺便都学会了这绣法。
苏记绣庄的掌柜自然懂这个道理,上次他们铺子便被何家带走了一位绣娘,他气的几日都没歇息好,“自然, 自然。”
“还有一件事不瞒着掌柜, 我和京城来的一位商户说定了买卖,以后会单独往他们铺子送绣品, 当然了,绣品也不会很多,毕竟京城寸金寸土的地方,东西自然是物以稀为贵。”齐禾笑道。
苏记绣庄的掌柜一下子便想到了一个人,他小声的询问,想确认一番,“可是余家小姐?”
齐禾见掌柜的猜到了也没有瞒着,便承认了。
掌柜:“那便好,若是京城别家我也拿不定主意。”
齐禾:“那府城之事掌柜的说的可作数?”
掌柜:“自然没有问题。”
两人就这次合作事项谈了许久,其中条条款款列的明明白白,苏记绣庄没有因为自己铺子大有地位便多要东西,反而要和齐禾五五分账。
齐禾哪里会同意,她只要了苏记绣庄的一分利。
两人拿来纸笔,一式两份,这买卖算是成了。
以后齐禾便来苏记绣庄传授绣工技艺,直到那些绣娘们都掌握了,苏记绣庄则卖出的绣品分齐禾一分利,当然苏记绣庄必须保证五年内,这些绣娘不会将绣技传出去;另外齐禾会专门为苏记绣庄供应桑蚕丝线,有且只供应给苏记绣庄一家。
“齐掌柜的,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了,您也别每次见了我都喊掌柜,叫我苏来就好。”苏记绣庄的掌柜说道。
说到这个,齐禾想起来她还没有说这绣法的名字叫什么,总不能以后人们只知道怎么绣不知道着绣法叫什么吧。
“掌柜的,那这么说,我这绣法和您还很有缘分呢?”
“哦?”苏来来了兴趣。
“这项刺绣绣法,叫做苏绣,是我从一本古书中所得。”
苏来没想到自己还能和那绣法这样扯上关系,一想便是这齐禾打趣他。
“好好好,有这缘分就好,对了,你那铺子怎么办,可用我今日派人过去?”苏来想到了齐禾铺子最近的困境,问道。
齐禾摆了摆手,“无需,不过到时候可能需要您过去一趟。”
“若是需要派人知会我一声就行。”苏来说道。
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齐禾没有在苏记绣庄多留,带着云棠出了铺子便在内城转了一圈。
云棠一整天都觉得自己云里雾里,怎么一眨眼的功夫,禾禾就把事情都解决了,竟然还和余家小姐、苏记绣庄一同做起了买卖。
她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仿佛做梦一般。
“怎么了,这么没有兴致?”齐禾见云棠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问道。
云棠依偎在齐禾身上,手指绕着帕子,她心里装着好多疑问,可那些话到了嘴边却一个也问不出来。
“咱们去内城首饰铺子看看,给你买点首饰好不好?”齐禾哄道。
“不去了。”云棠摇了摇她的胳膊。
“那你当陪我去好不好。”齐禾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脸蛋。
齐禾知道云棠这是不愿意让她破费,上次那小绒花簪子就很贵,云棠虽然喜欢但是也舍不得一直戴着。
这次齐禾带着人来了内城最大的首饰铺子,这里装横的明显比外城要好,但是首饰的价位却和外城差不多,齐禾这次专门挑了几个小绢花。
绢花便宜一些,就算每天戴着戴丢了也不会很心疼,齐禾给云棠一个色的买了一个,又趁云棠不注意多买了一对小簪花。
出了铺子,云棠终于忍不住了,好奇的问道:“禾禾,你买这么多小绢花戴的过来嘛?”
云棠可没有忘记她们结账时那伙计诧异的眼神。
“你放心好了,每天戴一个,好几日都不重复呢。”
买完首饰,齐禾又去了内城最大的书铺给顾默书买笔墨纸张。
“这可是松烟墨,听说是松枝烧制,墨迹乌黑顺滑。”铺内一位书生对旁边的同窗说道。
只见那同窗微微皱眉,“虽是好墨,但价高,我等还是买这寻常墨吧。”
“哎,希望我们考取功名以后,能用的上这般的好墨。”
齐禾见那几人走了,这才上前看刚才那书中说的几方墨,她不懂这些,见那些人夸赞想着这些应当不错。
“姑娘,可是要买?”掌柜的从齐禾一进来便注意到了她,见她一直盯着便猜到这是想买。
齐禾取了两方,交给掌柜的,也没有问价钱,又让掌柜的帮着选了纸张,这才去结账。
东西之多,连旁边的书生都看楞了。
“家中可是有秀才?”那书生问道。
齐禾笑着摇了摇头,“家中有正在书院上学的童生。”
一直到齐禾带着东西离开,那书生都没有晃过神。
他想,只是一童生,便给他买这些上好的东西,真是爱子心切啊。
齐禾并不知道那书生在想什么,她想买这些也是为了让顾默书开心。
读书之人见到好墨好笔大概会心情愉悦,齐禾就是这般猜想的。
她还记的书中,顾默书直到成为举人,买的都是最次的笔墨,那些同窗嘲讽他时,他也不曾有怨言,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竟然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后,成为朝臣。
尽管中间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可他确实是从底层一点一点爬上去的-
齐禾她们回到铺子的时候,已然过了晌午,两人一直忙着买东西,竟然忘记了吃饭。
想到家中只有顾默书一人,也不知他自己吃了没有,可别一直等着她们二人自己也不吃。
齐禾和云棠让车夫将马车停在铺子前面,将铺门从外打开就见顾默书站在门口,看样子他应该是听见动静刚从院子里面走过来。
“这个时辰了怎么没歇息。”齐禾问。
顾默书走到车前将车上的东西抱了下来,这才回:“在院中看书,等你们回来。”
齐禾心中一暖,脸上满是笑意,嘴上却说着:“等我们做什么,又不一定回来的那么早,你在家中累了歇息便好。”
顾默书没有反驳,齐禾说什么他便应着。
几人搬了两趟,这才将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了下来。
那会逛街时齐禾看见什么便想买,也没有觉得多,眼下都放在了铺子中,这才觉得好像买的确实不少。
齐禾将包裹好的笔墨纸砚拿出来,塞进了顾默书的怀里。
“这些是给你的,我见书院中的书生多是买的这些,便想着给你也买一些,过些日子你便要回书院上学了,东西可要准备齐全。”
顾默书喉结滚动了几下,说道:“谢谢。”
齐禾伸手揉了他脑袋一下,“小孩子家家怎么这么爱说谢谢,下次不许说了,好了这也没什么事,你先回屋打开看看喜欢吗?”
顾默书听她的话,抱着东西便往屋走。
怀中的东西很有分量,顾默书小心翼翼的抱着,进了屋才放在了书桌上。
打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包袱,就见最上面是两方好墨,他认得,季槐生他们秀才甲班就有人用的这墨。
包袱下面还有纸张,都是最好的白纸,顾默书伸手
抚摸着那洁白的纸张,眼睛涩涩的。
他小娘总是这般想着他,他现在只是一个小童生,就给他买这些上好的东西,家中铺子出了事,虽然小娘总是说没事,可铺子几日都不进账,小娘却仍旧花费那么多给自己买这些东西。
顾默书在屋内自己感动着自己,觉得自己在齐禾心中定是最重要的人,却不知铺子中,齐禾拿出一对小缠花簪子给云棠戴在了头上。
“啊,禾禾,你怎么又给我买了发簪。”云棠伸手想要拦住,她那会在铺子中怎么没注意到齐禾竟然买了这么贵的东西。
齐禾笑笑,“戴上吧,你和默书都有,哪里贵不贵的。”
云棠不可置信的看着齐禾,试探性的问:“这簪花,默书也有?”
齐禾气笑了,伸手戳了一下云棠的小脑门,“想什么呢,他一个男孩子怎么会戴小簪花,我是说东西你们二人都有,他的那些自然是笔墨纸砚了。”
云棠不好意思的笑笑,拉过齐禾的手摇了摇,“还是禾禾对我最好了,以后.”
云棠话还没说完,齐禾便打断她,“以后还买,不许说花钱多。”
现在铺子挣钱,她们不必像曾经那般,齐禾便想着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们二人买来,在她眼里,云棠和顾默书一样,都是她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人。
第六十七章
入了夏, 买绣品的小娘子们便多了起来,但因着流言,那些书生的家眷大都不愿去齐禾的铺子。
齐禾倒是不着急, 这几日仍旧每天都开着铺子, 因着没人来,她就摆了一个摇椅,天天在铺子门口躺着晒晒太阳。
齐禾日子过的自在,何家却热闹的不得了,那日齐禾从余家小姐那里离开后, 余家小姐就派人去何家催了,何家只能应承着说快好了, 私底下却一直让绣庄里的绣娘们抓紧时间研究齐禾的刺绣, 最后却绣出来了一个四不像。
“我让你盯着那铺子,她们最近可关门了?”何家大夫人将那一直看着齐禾的小厮叫了回来询问道。
小厮垂下眼帘, 可不敢看大夫人一眼,他该怎么说,那小绣铺虽然受了影响没人去但是人家却每日都开着。
他每次去盯着,都能看见那掌柜的躺在摇椅上吃着水果, 看着话本, 日子好不快哉。
“没用的东西,养你们这群废物。”大夫人气上心头,将手边的茶盏直接扔在了小厮身旁的地上。“继续去盯着。”
这个时候小厮可不想热火上身,领了命令便赶紧出去了。
何家大当家也没有想到就那么一个小小的铺子,竟然拖了这么多天还能开的下去, 那小掌柜的耗的下去, 他们何家可耗不下去。
“让何苗和李金带着人去那小铺子。”何大当家严肃道。
“这是作甚,不等了?”大夫人追问道。
“等?再这么耗下去, 别说那绣娘招不进铺子了,咱们连余家生意都要没了。”
何苗不安的坐在椅子上,任由他们安排,前些日子还好,家里还有人夸她办事妥当,竟然和余家牵上了线,可最近余家小姐催的紧了,齐禾那边也一直没有搞定,整个何家像热锅上的蚂蚁,何苗做事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做错点什么便被指着鼻子骂。
眼下,她只能服从安排,带着她们何家绣庄的掌柜去齐禾那里要绣品,毕竟齐禾收了他们家的银子,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齐禾正在铺子前头晒太阳,突然一道黑影遮了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齐禾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人。
“怎么有些眼熟,这不是何家掌柜的吗?”齐禾坐直了身子,看着眼前的几人。
和她预想的差不多,这几人来的倒是挺快,不知道这次又想找什么借口。
何家掌柜的面上带着笑,内心却恨不得齐禾马上跪下来求他。
“齐掌柜的,这日子一天一天都过去了,咱们约好的绣品您还没做好吗?”
齐禾仍坐在摇椅上,用扇子扇着风,不紧不慢道:“我们何时约过绣样,我怎么不知道?”
“你都收了我们家小姐的银子,还不承认这件事?”那掌柜的剜了她一眼。
周围过路的人一见齐禾铺子前围着人,都不免停下来看一眼,这一会儿的功夫,齐禾铺子周围便围了好些人。
云棠和顾默书见此情形从院子那边的那道门偷偷溜了出去,去余家找余小姐。
齐禾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他们的话,实则在拖延时间,等着云棠她们回来。
可能周围看热闹的人太多,且都向着何家,这给了何苗胆量,她竟直接污蔑起来,“那日我来你铺子中给了你一张百两银票,你还收下了,后来我们掌柜的还带了礼品前来想让你提前给我安排好绣样,你当时也收下了,现在你怎么可以装糊涂。”
周围的人一听,什么,为了一个绣样竟然掏出了百两银票。
“何止百两,后面还送了好些东西呢。”一阿婆咂舌道。
“这齐掌柜的看着是个明白人怎么这么贪心,哎,可惜了。”
齐禾估摸着时辰,觉得余家小姐快到了,这才从摇椅上下来,顺便整理了一下衣摆。
“没错,你那日确实拿过来一张百两银票,那银票现在还在我屋子里首饰盒中放着呢。”齐禾脸上带着笑说道。
可偏偏就这样,何苗却觉得一股寒气逼近,她手中攥着帕子,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竟是真的,都承认了这不,哎。”周围人小声嘀咕着。
齐禾一点一点靠近何苗,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何苗以为齐禾想要伸手打自己,忙拽住旁边丫鬟的衣袖,可齐禾却不再看向她,而是望向周围的路人。
齐禾余光瞥了何苗一眼,对着大家问道:“不知大家可认识眼前这位姑娘,她便是何家的二小姐,而这旁边的男子便是何家绣庄的掌柜。”
“是又如何?”一男子道。
齐禾叹了口气,“她们本家便是开绣庄的,绣品在内城卖的那般好,为何非要来我这小小的绣品铺子买东西,还拿百金约绣样,大家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嘛?”
“那是我们小姐看得起你。”
“是吗?确实,你们小姐看得起我这小小的铺子,也确实在我这铺子约了绣样,定了一把团扇,不过那团扇的银子一开始便结清了,那团扇我们也早已经送到了何家小姐的手上,不知眼下何小姐所说欠下的绣品,是什么绣品。”齐禾视线飘向何苗。
何苗支支吾吾未应答,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群人看着她,她虽然是二房家的孩子不怎么受宠,可也是何家的小姐。
齐禾:“让我说吧,那百两银票,是你为了堵住我们绣庄的嘴,不让人知道那把团扇是我所绣,至于你后来说的绣样,都是无稽之谈。你们何家掌柜的上次过来拿来的东西都在我们铺子里放着呢,我们可从未动过,那些东西也是你们强硬的放下根本未经过我们同意。”
周围看热闹的人被齐禾所说的话打动了,可不是嘛,你自己本就是绣庄家的小姐,为何非要一个小铺子的绣娘给你绣东西。
这东西绣好了,你又看不起人家,不愿意承认是从小铺子绣的,这才拿银钱来堵住人家的嘴巴,一切都那么的合乎道理。
“你瞎说,你可有证据。”何苗一想到那把团扇已经到了余家小姐手中,且团扇不管是扇面还是扇柄都出自她们何家,她更加无所畏惧。
“证据嘛,那自然在余家小姐手中的那把团扇上啊。”齐禾看向人群外,只见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车帘被掀开,一位戴着斗笠的小娘子从上面缓缓走下来。
何苗慌张的往后一看,整个人霎时
间呆住,她怎么来了。
余家小姐被人搀着下了马车,周围看热闹的人自觉的给她让出了道路。
余家小姐自然不会在光天化日下和她们争执,她缓缓的走进了齐禾的铺子,坐在了里面的椅子上。
何苗大脑一片空白,她实在想不出来,余家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早就暴露了。
“今日怎么这么热闹,一大早的就有人去宅院里请我出来看戏,原是你们。”余家小姐虽带着斗笠,但何苗还是感受到了她看过来的目光。
齐禾走近,指了指珍夏手中拿着的团扇,问道,“不知能否借小姐这把团扇一用。”
余家小姐微微点头,那珍夏便将手中的团扇交给了齐禾。
齐禾拿着团扇走了出去,将团扇举起给周围的人看,“便是这把团扇,这就是那日何家小姐在我们铺子所定的团扇,后来何家小姐将这团扇送人说是何家绣庄所制,所以才拿那百两银票堵住我们的嘴。”
“你,你胡说,那团扇是我们小姐亲自绣的。”何苗身边的丫鬟遮掩道。
齐禾:“这一切都是因着余家小姐想再定一把团扇,可何家却拿不出来,这才上门让我们再绣几把团扇,可那日也是他们拿银子想堵住我们的嘴,哪里有都是他们何家做主的道理。”
齐禾说完,周围的人果然恼了,他们平日最见不得店大欺客的人,而何家竟然行此种事情。
“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说这把团扇是你所绣?”掌柜的毕竟见过大场面,现在可一点都没有慌神,镇定的问道。
“咱们府城最大的两个绣庄便是何家绣庄和苏记绣庄,他们两家势均力敌,各自看不上对方,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齐禾说。
“确实,这个我早就知道,听说前些日子何家还撬了苏记绣庄的绣娘呢。”
“这我也知道,没错。”
何家绣庄的掌柜紧紧攥着手心,冷冷的看向齐禾,“就算如此,那和这团扇又有什么关系?”
齐禾将团扇一一展示给周围人,那扇柄下方确实刻着何字,扇面看上去确实像何家的,但是绣样却真真和齐禾铺子里卖的绣品差不多。
“既然你们说是何家小姐绣的,那我想知道何家小姐绣这把团扇时,可曾在上面还绣过什么。”齐禾问道。
现在的何苗只能应着头皮处理这件事,回道:“自然没有。”
“那可就奇了怪了,这团扇绣样下面明明还绣了一个字呢。”齐禾说。
周围人听后窃窃私语,现在竟然还有人在绣样下面绣字,真是为所未闻。
何苗整个身子都软了,她没想到这齐禾竟然还留了一手,可她也不知道齐禾话里是真是假,万一是诓骗她呢。
“既然齐掌柜的想自证清白,那便将这团扇拆开看看吧,不过不管有没有字,齐掌柜的你可都要赔我一把新的。”余家小姐轻笑出声。
这时,云棠从铺子中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剪刀。
齐禾接过,对着团扇上面的绣样就是一剪刀,将上面的绣线剪断。
果然,那些绣线被拆下来后,扇面上面露出来一个小小的苏字。
是用红色绣线绣的,不大,但是仔细瞧也能看出来,那是一个苏字。
齐禾将团扇拿着给周围的人一一看过,紧接着又问:“既然何家和苏记绣庄本就不和睦,那何家小姐您又怎么会在这团扇上绣一个苏字呢。”
何苗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还好被旁边的丫鬟扶住。
现在事实不言而喻。
第六十八章
余家小姐坐在屋内, 看着齐禾将团扇展示给大家,又看着那何家小姐晕过去被抬上轿撵。
“小姐。”珍夏出声想说话,却被余家小姐伸手拦了下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可眼下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出热闹, 看看也无妨。”
齐禾做完这一切,看了一眼那掌柜的,却见那掌柜仍旧不死心,还板这一张脸杵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对付齐禾的招数。
“二当家来了。”人群外传来一道声音。
周围的人挤着往外瞧, 想看看这又是谁来了,今个这铺子可真是热闹。
何家二当家皱着眉从轿撵上下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那会在家中坐着等消息以为再怎么样,他们何家也不会丢面, 没想到这小绣娘真是有一手。
家中出了此等丑事,又是他女儿惹出来的,大当家便直接指派他过来了,还让他挑选了一些上好的布料和绣线, 说是赔礼的东西。
那何家绣庄的掌柜一见二当家过来了, 以为给自己撑腰的人来了,忙迎了上去。
“二当家,你可来了。”他说。
谁知那二当家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往齐禾面前走去。
屋内站在余小姐身旁的顾默书见此情形,从铺子中走了出来, 在二当家走过来之前挡在了齐禾的身前。
“齐掌柜。”那二当家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一个人, 他尴尬的笑笑。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妨碍他什么, 他这次过来只是来表个态罢了。
齐禾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顾默书,拽了拽他的衣袖,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这孩子听后便让开了。
“不知道您过来所谓何事?”齐禾心里明白面上却装糊涂。
那二当家的心中愤愤不平可面上还要带着笑,对齐禾客气的说道:“在下今日才知家中小女竟然在外面惹了祸事,这便马上过来给齐掌柜的赔个不是,都怪在下教女无方,还望掌柜的见谅。”
二当家这话虽然是对着齐禾说的,但目光看向的却是齐禾身后铺子中的余家小姐。
“严二,把东西都抬上来。”二当家喊道。
就见那轿撵后面的人们抬着一箱子东西走了过来。
齐禾本不愿意收下,这收下了以后可能是个麻烦。
谁知屋内坐着的余家小姐却出声说道:“齐掌柜的,既然人家何家绣庄如此有诚意道歉,你收下便是了,眼下这绣品拖欠一事算是明了了,可那绣样二卖又是怎么回事。”
二当家听出了这话中有话,伸手拉过身后的小厮把他推到了齐禾面前。
那小厮直接跪在地上,磕起了头,“都是我鬼迷心窍忌妒心作祟才散出谣言,还望掌柜的看在小人初犯上原谅小人这次。”
“竟然都是谣言。”周围人小声的嘀咕着。
“没想到啊,何家竟然做出此等龌龊之事。”
“以后还是少去何家绣庄买东西吧。”一位小娘子揣着竹篮对身旁的人说。
“你看你这话说的,仿佛能买得起一样。”
“你。”那小娘子涨红了脸没再说话。
事情到了现在,算是彻底换了齐禾铺子的清白,齐禾便也没有拿捏着不放,那让小厮起来了。
二当家当着众人,又让人打了那小厮一巴掌,又把那一箱子东西给齐禾抬进了铺子,这才带着众人离开。
周围人也看尽了热闹,知道这些时日冤枉了齐禾,想上前却又不好意思。
齐禾笑笑,对着周围人说道:“明日我们铺子开张,还望大家能过来捧个热闹。”
“好好好。”
齐禾说完这才拉着顾默书回了铺子。
今日不便再开张,齐禾便将铺门关上了。
余家小姐见状,这才摘下斗笠。
“没想到啊,事情竟然如此顺利。”她莞尔一笑。
“今日之事还是多亏了您,要不也不会这么顺利解决。”
“那说定的事情可要作数,等我回了京城,咱们便书信往来。”
“到时候,您要什么,告知我一声便是。”
余家小姐也没多留,在齐禾铺子选了几个绣品便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云棠便围着眼前的大木箱子打转。
“禾禾,你说这里面都是什么,会不会像上次一样,都是些卖不出去的布料啊。”
齐禾说了半天话,喉咙早已经发干,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才说道:“你打开看看便是了。”
云棠自己不方便,便招呼着顾默书一起。
两个人一人一边这才将盖子打开。
只见最上面是一匹月白真丝,下面几匹也都是真丝布料,旁边还有各式各样的绣线。
云棠摸了摸,摊手道:“禾禾,你快看,这次送来的竟然要比上次好上不少。”
毕竟这次和上次赔礼是不一样的态度,东西自然会好上几分,不过齐禾倒是没有想到何家这次这么大方,送来的布匹都是上好的,颜色也是当
下最时兴的。
“你们看看可有喜欢的,拿出来可以做一身夏日的衣衫。”
云棠摆了摆手,她才不要呢,上次那藕粉的布匹还在她屋子里放着呢-
何家
大当家坐在正堂闭着眼,周围人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动静,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那会下人来传,说余家小姐亲自去了那小绣品铺子,还带着那把团扇去了。
大当家就猜出事情暴露了,他们和余家怕是牵不上线了,眼下困境只能自己解决,若不赔礼道歉,怕是那余家小姐会给小绣娘撑腰。
他们何家在府城地位再高,也只是商户罢了,和京城余家万万比不得。
大当家让人收拾了一些好料子,便让他二弟去了,这祸事本就是二房弄出来的,他自然不会亲自过去。
眼下就只等着看他们能带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没一会儿的功夫,二当家等人便回来了。
大夫人看着进来的几人,偏偏没瞧着那小丫头。
她没好气的问道:“何苗那丫头呢,都是她惹出来的事,现在人哪去了。”
二当家脸上发烫,只能找了个借口,“她身子不适,我让她先回去了。”
“呵,现在倒是身子不适了,这家里的糟心事还不是她惹出来的。”大夫人咬牙切齿道。
二当家毕竟是何苗的亲爹,忍不住道:“怎就都是小女的过错了,当日你们听闻和余家牵上线不都一个个高兴的不行嘛,还说自会解决那小绣娘,眼下没解决了却都将责任推到一个孩子身上。”
大夫人被人驳了面子,刚想争辩两句,就见大当家睁开了眼,瞥了他们二人一眼。
事到如今,自己人窝里横还有什么用。
大当家的虽然心生不快,但他毕竟是一家之主,家中事都需要他,他还要为以后思量。
“这事就先到这吧,若是那小绣娘真攀上了余家,咱们也没法子,与其在这里争辩谁的过错,不如好好想想以后怎么拉拢她。”
“什么?还要拉拢?”大夫人一听急了,他们何家这些日子前前后后给那小绣娘送了多少东西过去,现在还要拉拢,这不是还得往里面填。
大当家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大夫人便不吱声了。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人都是贪心的,谁不想把买卖做大,若是能在京城有一席地位成为皇商,他们何家自然什么也不愁了。
只是没想到让那小绣娘捡了便宜,要不凭她的地位怎么可能见的到余家小姐,怎么会攀上余家的高枝。
何家想的不错,只是没想到第二日府城就传遍了,人家苏记绣庄开始招绣娘了,且小苏绣铺的齐掌柜亲自教授绣法。
这可是一个大消息,这不是明摆着说小苏绣铺以后和苏记绣庄是同一家了。
有苏记绣庄在,谁还敢去招惹齐禾的小苏绣铺。
人们一边感叹,一边又希望自家绣娘能被选上,若是她们掌握了那绣法,以后还愁生计嘛-
齐禾铺子红火了起来,不过这几日她都忙碌的很,一边要去苏记绣庄看看挑选的绣娘们,一边又要盯着自己的铺子。
这日她好不容易得了闲正在家中休息,就听见外面云棠的惊呼声。
“你怎么来了,我有好些时日没见你了呢。”云棠开心的凑了上去。
郭暖刚从县城回来就听说了齐禾铺子的消息,这不人一到便赶紧过来了。
见到齐禾铺子开着张,铺内客人不少,这才放下心来。
郭暖捏了捏云棠的小脸颊,笑着问:“我也想你们了,齐禾呢。”
云棠指了指屋子,道:“在屋里歇着呢。”
郭暖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就见齐禾从屋内走了出来。
“你再不出现,我还以为你消失了不成。”她戏谑道。
郭暖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一个来月真的太忙了,你是不知道我回了县城遇见了什么事。”
“县城出了大事?”
齐禾一边问一边将人带进屋子,云棠也跟着走了进来。
“铺子没人看着没事吧?”郭暖问。
“季姐姐在呢,不碍事。”云棠说。
几人进了屋子,郭暖便直接坐了下来,这一路真是累坏了她。
“你先歇歇,一会再说。”齐禾给她倒了杯水,又端来了一些水果。
郭暖喝了水润了嗓子,这才说道,“顾家变卖家产了。”
第六十九章
一旁嗑着瓜果的云棠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哪个顾家啊。”
虽然在府城才待了几个月,但云棠觉得她们仿佛已经离开县城很久很久了。
云棠说完那话才猛地想起来,顾家, 能是哪个顾家, 还不是作恶的那个顾家。
云棠忙放下手中的瓜果,一脸震惊的看向郭暖。
郭暖要的就是这个反应,她也没有急着说到底怎么了,反而拿起桌上的白糯糕吃了起来。
“暖姐姐,你快说嘛, 到底怎么了。”云棠很是好奇,甜糯的声音唤着郭暖暖姐姐。
郭暖刚咬了一口白糯糕, 听见云棠这样叫她, 直接呛了嗓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旁看热闹的齐禾见状忙给她拍拍后背, 云棠也给她端了水过去。
“你怎么这么叫我。”郭暖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侧过脸看向云棠。
云棠啊了一声,不明就里。
“她习惯了,可能觉得叫你暖姐姐比叫郭姐姐好听吧。”齐禾笑笑。
云棠使劲的点了点头, 她就是这么想的。
郭暖轻咳了一声, 挥了挥手道:“在家这么叫我可以,出门在外可不能当着人叫我暖姐姐。”
最后暖姐姐那三个字,郭暖还加重了说的。
云棠不明白,为什么家中可以叫,外面就不可以叫了, 这有什么区别。
齐禾看云棠的小表情就猜到这孩子想问什么, 忙解释道:“你暖姐姐在外做生意,若是人人都叫她暖姐姐, 你说你暖姐姐害羞不害羞。”
郭暖白了齐禾一眼,倒也不用说的这么直白。
云棠微微吃了一惊,竟是如此。
郭暖可不想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忙又将话题转回到顾家。
“顾家老太太没了。”她说。
一句话,两人当场愣住。
不过齐禾想了想,她们离开县城时那老太太就病重了,几个月时间没了好像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这里的医治水平又很一般,别说大病什么了,就单一个头疼脑热人可能就没了。
“那为什么变卖家业?”齐禾问。
郭暖缓缓道:“顾老太太没了以后,她那两个不争气的傻儿子不想着怎么赶紧把家业挣回来,反而要分家,结果族里有人趁机来抢买卖,没办法,他们二人只能将顾家的产业变卖了。”
“听说那顾老三媳妇娘家得了不少好东西,没把顾老三气坏了,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怪他自己惹事进了牢里。”
齐禾没想到那兄弟二人竟如此不争气,偌大的家业说没就没,那些铺子放在手里便是挣钱的营生,再怎么样每个月都有点进项,可现在他们都换成了银两,若是几年挥霍完了,那他们还有什么呢。
郭暖对她上扬起嘴角,道:“我还低价买了一个铺子呢,地段不错,到时候可以开家小食肆。”
齐禾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聪明。”
“哎,我这不是等着齐掌柜的再动动你那小
脑袋瓜,看看还能有什么好的菜谱嘛。”郭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盛夏食肆买卖可不好做,天本就热吃什么人都不爽快。
齐禾倒是有想法,只是那些东西眼下不知道好弄不好弄,齐禾不愿说了半天最后让郭暖空欢喜一场,便忍着没说。
“对了,李嫣她们还好?”齐禾问。
距离上次收到李嫣夫妻二人的消息已经过去很久了,也不知在县城他们的小铺子开的怎么样,现在生意如何,若是不太好,可以让他们夫妻来府城,反正绣庄也需要绣娘,而且这边挣得银两可比家中多不少。
“好着呢,人家小夫妻踏踏实实过日子怎么会不好,她那恶婆母现在把她当宝贝一样疼着呢。”
“为何啊?”云棠可记得李嫣以前是提都不愿意提起她那婆母,她也知道李嫣的婆母做的那些事。
郭暖偏头:“一棵摇钱树,放在谁家谁会不喜欢呢。”
大概意思便是人家小夫妻二人感情不错,李嫣现在有手艺在身靠着小绣品铺子每月能挣十多两银子,放眼县城,这可是不少钱呢,李义上工一月撑死了才几两,李婶怎么可能不捧着李嫣呢。
听闻这些,齐禾便也放宽了心,日子本就是过给自己的,李嫣自己觉得幸福便是最好的。
郭暖酒楼事情多便没有久留,见齐禾这边没事,留下了一些带来的东西就走了。
云棠站在门边挥着小手和她告别,郭暖听见背后一声一声的暖姐姐慢走,脊背发凉,小跑着上了马车-
齐禾铺子买卖回复正常以后,顾默书便又回到了书院,只是这次回来他心中一直惦记着季槐生落水那事。
虽上次季槐生支支吾吾将事情遮掩了过去,他家中长姐不知,但顾默书心里可清楚明白的很。
这次就算那些人不来找事,他也会想办法给那些人一个教训。
顾默书一去书院,那些书生便像曾经一样和他打招呼,似乎将前些日子对他的冷待抛在了脑后。
顾默书冷着一张脸,他们叫他,他便应着,也不主动与那些人交谈,在他眼里,这些人虽为书生,但也不过如此。
要说顾默书回到书院谁最高兴,那便当属方童生了。
方阳好些日子没有见着顾默书,路过他们家铺子也没瞧见人,他这心里惦记的很,这小童生在他眼里可是一个不凡之才。
今日见顾默书回来了,他连忙走了过来,一点都不客气的坐在了顾默书位置旁边。
“你这些日子哪里去了,我去你们铺子都没瞧见你。”方阳说道。
顾默书虽在家中,但因着铺子里也没有客人,齐禾便让他好好在屋里待着,若是学的有些烦闷了还让他看小话本解闷。
顾默书还记的那日齐禾抱着一摞小话书放在他屋内桌子上的情景。
那日齐禾在外面敲门喊他,他还以为有什么急事,谁知一开门就见齐禾两手抱着一摞书,那高度都到了齐禾的下巴。
顾默书从没有见过那么多书,刚要告诉齐禾无需买这么多,书院中夫子推荐的那些便够他用了,可一低头却见那些书全是小话本。
齐禾当时放下书还拍着他的后背,笑着对他说,让他学累了便看看小话本。
那日的情形顾默书牢牢记在了心里,他觉得这世间怕是再也寻不到像他小娘这般的人了,谁家会给书生送小话本看呢。
“顾兄,你笑什么。”方阳看的真切,明明顾兄进来时还冷着一张脸,可刚刚他那嘴角却向上有了一丝弧度。
顾默书回过神,开口道:“想到了家中趣事而已,那些日子我一直在后面院中,下次方兄若是找我可以直接去后面院中找我,前面铺子不忙的话我一般不过去。”
方阳都听愣了,这还是他第一见顾默书一次说这么多话。
“好好好。”
见夫子走了进来,方阳不得不回到自己的位置,可他总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事呢,他却想不起来了。
一直到晌午下学,顾默书身边一直有人围着,虽然前些日子他们顾忌的多,没有和顾默书说话,可眼下却不同了,谁不知道顾默书家中那位绣娘是一个香饽饽,所谓能屈能伸便是如此。
“顾童生啊,这些日子你没来,夫子留了好些课业,我这里有写好的,你可要看看。”
“顾童生啊,你若是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方阳看着围在顾默书身边的人,走过去嗤笑了一声。
“去去去,我们要吃饭去了。”他说。
同为童生的杜然不满道:“顾童生还没说什么呢,你干嘛多管闲事。”
“就是。”
“可不是嘛。”
方阳轻蔑的朝那几位童生一笑:“人家顾童生连续好几次小考都是榜首,还需要问你们?”
那几人一噎,事情虽是如此,怎么这话听着这么不舒服呢。
方阳见状带着顾默书赶紧离开了,再晚一步他都怕那些人回他一嘴。
毕竟放眼整个童生乙班,他方阳才是垫底的那个。
两人走到空旷的地方见周围没人了,顾默书说道:“多谢。”
“谢什么谢,一句话的事,走,咱们去吃嫩豆腐去。”方阳上次便想同顾默书一起去了,可惜错过了。
这次有了机会,他怎么也不会放过。
嫩豆腐那般滑嫩,他带着好几个人去吃过,可那些人都说不好吃,他就不信了,真的没有人能品尝出那豆腐的美味嘛。
顾默书晌午本就不回去,便跟着方阳一同去了,路上正好走过秀才班,便等着季槐生一起了。
方阳以前还好奇过这二人关系为何这般要好,后来知道季槐生的长姐也在那绣品铺子上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就是就个伴,哪里是他那日想的因为学问。
“快,你们尝尝,怎么样。”几人落了座,方阳便将那煎豆腐推向了他们二人面前。
顾默书看着那油腻腻的煎豆腐,又看了看边上的鸡蛋碎,怎么看怎么觉得怪,豆腐清拌最是爽口,这么用油一炒,真的会好吃吗。
但一瞧方阳那期待的眼神,顾默书还是拿起筷子加了一块。
虽初入口中有些油腻,但一抿那豆腐便化开,很是嫩滑。
方阳追问道:“如何?”
顾默书:“不错。”
季槐生见顾默书这般说了,也夹了一块放入嘴中。
“好吃。”季槐生第一次这么吃豆腐,感觉这菜做的很是惊艳。
方阳眉眼弯弯,脸上全是笑意,“我就说好吃,那些人非说不好吃,还是你们二人有眼光,不对,是咱们三人有眼光。”
三人吃的高兴,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直有人盯着他们。
第七十章
不远处的那几人收回视线, 本来他们是想瞧瞧季槐生现在如何,可看着看着肚子就饿了,果然不能在别人吃饭的时候盯着别人看。
“他倒是好, 傍上了个小靠山。”桌上一书生愤愤道, 这人便是那日欺辱季槐生的书生,名为罗文志。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却不生气,眼中含着笑打趣道:“你何必如此生气,他不过一介书生罢了。”
罗文志心中仍有怒火,可他不敢在面前之人这显露出来, 他们罗家还需要他攀关系呢。
对面的男子手指轻轻的点了点桌面,缓缓说道:“一会儿你过去道个歉, 这个事就这么过去算了, 你再心中有气忍忍便是。”
罗文志气的发抖。
对面的男子可不管他,说完便拿起桌上的折扇带着小厮离开了。
男子一离开, 桌上的另外几名书生这才敢凑过来和罗文志说话。
“罗兄,你该不会这就去赔礼道歉吧。”
“罗兄,我觉得你不妨听沈少爷的话,眼下那顾默书回来了, 若是他真想给咱们找事, 那就麻烦了。”
罗文志双目微眯,看了那人一眼,“怕什么?”
那人说道:“那顾默书他们家铺子可是搭上了苏记绣
庄,罗兄你又不是不知道苏记绣庄背后的人沈公子都得罪不起,咱们干什么非要上赶着触人霉头。”
那人说的话在理, 刚才那沈少爷劝他便是这个意思。
罗文志虽心有不甘, 但他也明白眼下只能如此,等了好一会儿他收敛了情绪这才起身去了顾默书他们那边。
“季兄, 曾经都是我罗某的不是,对季兄言语上有些冲撞,今日过来给季兄赔个不是,望季兄海涵。”罗文志直接走到了季槐生他们桌前,当着众人拱手道。
别说季槐生了,桌上另外两人都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季槐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罗文志,竟然不知所措了起来。
他设想过很多种结果,大多是自己考取功名以后远离这些人,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人会来自己面前当着这么多的人给他道歉。
“我无事。”他硬着头皮说道。
可面前的人仍旧垂着头拱着手。
“真的,你回吧,我我真的无事。”季槐生怵头的看着眼前人。
一旁的方阳可记得这人曾经也羞辱过自己呢,他重重的咳嗽了两声,“都是同窗你这般作何。”
那罗文志抬眸看了方阳两眼,这才想起来他是谁,眼下这么多人瞧着,他样子必须做足了,既然都丢面了,又不多这一次。
罗文志侧过身子,同样对着方阳致了一歉。
方阳脸上得了面,举起手挥了挥,“你回吧,我们兄弟几人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这事便算过去了,若有下次。”
“绝对不会再有下次。”罗志文面上诚恳的说。
“还不走?”一直没有说话的顾默书突然出声道。
罗文志身子颤了一下,想反驳可一见是顾默书便忍了下来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顾默书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带着一丝探究。
人走了,季槐生忙拿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了几口。
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当着这么多人做这种事情,方阳心中想。
“他这是为何,前些日子不还那般趾高气扬,眼下却认怂来道歉了。”方阳问。
“谁知道他,不过我以后还是要防备着他一些。”季槐生镇定下来后说道。
顾默书点了点头,认可他这个说法,像罗文志那样的人就算来致歉了也不能对他彻底放松,谁知道他后面是不是还憋着坏招-
罗文志虽然面上道了歉,但心中一直记恨着这件事。
说起来他为何这般恨季槐生,那还要从他们小时候说起。
那是十一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季家还没有出事,而罗文志也不叫现在的名字,那时他叫罗善元,这罗善元和季槐生不仅是邻里,开蒙更是在同一个夫子那里。
可后来,季家生意越做越大,罗家望尘莫及。
而那夫子更是偏爱季槐生,每每说起总是将季槐生挂在嘴边,这可对另外一个学生很是不公平。
罗家生意比不上季家,孩子也不够聪颖不得夫子喜爱,罗善元他爹便将心中的怨气都发泄在了小小的罗善元身上。
后来季家搬离那里,季槐生也不在那个夫子那里了,罗善元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得到夫子喜爱了,可那夫子还是将季槐生挂在嘴边,总是惋惜这季槐生不在自己这上学了。
罗善元那时便讨厌季槐生,讨厌他的出现,讨厌因为他的存在,别人总是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后来因为夫子总是说他不如季槐生,那罗善元他爹更是给他改了名。
罗善元便这样成为了罗文志。
再后来季家出事,季槐生和她长姐沦落街头要饭,那时罗善元以为自己终于站在了季槐生的头顶,心中畅快了一段日子。
可季槐生很是争气,没过几年竟然来到了青山书院读书,更是考上了秀才和他在同一个班,这么多年他好不容不易压下的嫉妒心又重新被点燃。
可当他站在季槐生面前时,季槐生却早已经忘记了他,是啊,他早就不是罗善元了,他是罗文志。
接下来便是欺负霸凌,季槐生像个软柿子,不管他怎么欺辱,这人总是低着头不反驳,这让罗文志得了趣。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顾默书出现才被打破。
罗文志一开始没有将顾默书放在眼里,可他不曾想,季槐生竟然和顾默书成了好友,而且顾默书家的铺子也成为了府城数一数二的绣品铺子。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季槐生总是如此幸运,什么好事总会轮到他。
罗家是个不入流的商贾,一直依附沈家,眼下沈公子都让他去道歉了,他还能怎么样。
罗文志恨得牙痒痒,心中那股邪气又隐隐作祟。
可接下来的日子,顾默书不放心季槐生,每日上下学都同季槐生一起。
这让罗文志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只能作罢-
齐禾这些日子没有一天是闲着的,不仅每日要去苏记绣庄一趟,还要得空赶紧绣一些绣品。
那余家小姐回了京城便书信一封,说带回去的那些绣品很受京城中大户小姐们的喜欢,尤其是那把团扇,更是卖出了一个好价钱。
让齐禾得空了赶紧再制作两把,这东西在京城紧俏的很。
齐禾只得得空抓紧时间绣制,这样一来自己铺子中的事情反而只能交给云棠了。
云棠每天忙的都没功夫想其他的杂事,好在季叶梨得空便过来帮衬一二。
季叶梨院中养的那些桑蚕都吐过丝了,她们将抽出来的桑蚕丝线又染上色,这才拿去卖给苏记绣庄。
春蚕已经结束了,夏蚕也快结束了,等这几批弄完,季叶梨才能得空歇一歇,不过到了十月还要养秋蚕呢,这绣线一直需要,她们这营生就要一直做下去。
这日齐禾刚从苏记绣庄回来,就见云棠累的半个身子趴在桌上。
齐禾心疼的摸了摸云棠红红的小脸颊,眼下正是暑天,云棠每日在开着门的铺子中可千万别中了暑。
云棠感觉有人碰了碰她,她猛地起身,见是齐禾便又趴了回去。
“禾禾,你回来了啊。”云棠又累又热,声音都有些沙哑。
“嗯,今日咱们不开铺子了,你回屋洗洗好好歇歇。”齐禾一边说着一边去扶云棠。
云棠是真的累坏了,一回屋子便直接躺在了床榻上,齐禾叫她她也不愿意动一下。
没办法,齐禾只能自己端来井水给她擦了擦身子。
云棠早已经忘了害羞,因为她累的直接睡了过去。
齐禾知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大人还能受得住,这家中的两个孩子可怎么办,一个在铺子中一个在书院,若都中了暑气,那不仅仅是难受的问题了。
齐禾想着便回屋中拿了些银两直奔苏记绣庄,她记得那绣庄里有冰块来着,不过她在府城可没见到卖冰的,也不知道苏掌柜的从哪里买到的。
齐禾去而又返,正好凑巧看见了送冰过来的车。
“苏掌柜的。”齐禾喊道。
苏掌柜的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明明记得那会齐禾刚从铺子中离开啊。
“苏掌柜的,我过来有一事情想问问您。”齐禾走了过来说道。
外面天热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苏掌柜便将人带进了铺子,二人又去了二楼的包厢。
这些日子,铺子中挑选了十来位绣娘,签了契,便由着齐禾教苏绣,这不有些聪颖的绣娘学的极快,眼下已经出了成品,苏掌柜的高兴坏了,可今日见齐禾去而又返还以为这其中出了差错,吓他一跳。
“何事让你这么着急。”苏掌柜着急的问。
齐禾也没有和他绕弯子,便直接问了那冰块的来头。
“咳。我还当什么事呢,原来你说这冰块啊,这内城有一商贾在卖这冰,一木箱二两银子,一天多便化。”
齐禾知道冰贵只是没有想到这么贵。
“不过嘛,我可不是这个价位拿到的,你懂吧。”苏掌柜的凑了过来小声的说道。
他们苏记绣庄背后可是有京城之人呢,那商贾聪明的很,给苏记绣庄的冰那价位自然是低了不少。
齐禾好奇的问;“那一天什么个数?”
苏掌柜的伸一根手指在齐禾面前摇了摇,“一两。”
确实比二两少了一两,可那么小一木箱就一两齐禾还是觉得贵了。
“一马车一两。”苏掌柜勾了勾嘴角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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