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马车中陈鹤鸣和他兄长陈宗平以及他堂姐一同坐在左边, 而顾默书和季槐生则坐在他们的对面。
车厢中死寂一片,没有人出声。
陈鹤鸣胆怯的瞥了一眼他兄长,最后还是出声打破了这沉闷的氛围, “兄长, 你们来的可真及时啊,怎么也路过了那边。”
原来他们研学去了湘南府城,谁知回来的路上陈鹤鸣的马车竟然坏了,这周围连个人都没有,更别说其他的马车了, 而且他们这群书院中的书生大多是几人相伴一辆马车,所以并没有富余的位置。
好在这时遇见了陈鹤鸣的兄长, 只是这车上还有一姑娘, 顾默书等人本不想上来,但人家姑娘却不介意, 这才上了马车。
“呵,那你不防交代一下为何出去研学这事不提前告知家里。”陈宗平冷声质问道。
陈鹤鸣求助般的看向对面的顾默书,想让他帮着解围。
“问你的事情你看旁人作何。”若不是这马车上还有外人在,陈宗平真的会在这车中动手打他。
“我这不是不想让家中之人惦记嘛。”陈鹤鸣往旁边挪了一下, 扯了扯他堂姐的衣袖, 如今也只有他堂姐能救他。
陈宗平心中冷笑,怕人惦记?这种话竟然也能说出口。
若不是他们今日恰好出现在这里,这三人就在这荒郊野岭好好等着吧,看谁会让他们上马车。
“何必动这么大气。”带着斗笠的妙龄女子轻声说道,“表哥同他这么大的时不也是这般。”
陈宗平一噎, 当场说不出话来。
他这个妹妹真是一张嘴就将人堵的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说了几门亲事都没成,他心中暗暗的想。
陈鹤鸣见他兄长吃瘪, 心中乐的不行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他忍着笑又往旁边挪了挪。
一行人就这么一路回到了书院,下马车时陈鹤鸣想早些溜下去谁知却被他兄长伸手拽住了手腕,他兄长冷笑出声,“你先别下去,我还有事要问你。”
顾默书坐在靠门边的位置,闻言他先起身下了马车,紧接着那陈家小女也跟着下了马车。
齐禾刚刚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幕,她一见到就撇开了目光,所以没瞧见紧跟其后的还有季槐生。
顾默书下了马车便往旁边站了站,在那等着季槐生下马车,见陈家小姐先下来后便道了谢。
“今日多谢你们二位。”顾默书微微侧目视线却没有落在陈家小姐身上。
“不必记在心上。”陈妙言戴着斗笠,隔着一层纱所以可以光明正大的打量眼前的少年一番,见他举手投足之间彬彬有礼,倒觉得此人不错。
季槐生下了马车也同陈家小姐道了谢,正说着视线却落在了人群后站在柳树下的姑娘身上。
他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赶忙伸手拽了拽顾默书。
“你长姐!”说着还指了指齐禾所在的位置。
顾默书转过身子这才瞧见了齐禾,这一刻他的心情难以言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齐禾。
他背着包袱急忙往齐禾那边走去,每走一步心就跳的更快一些。
齐禾早就恢复了神情,她脸上带着笑见到顾默书走过来后刚要出声问他这些日子在外面过的怎么样,就被眼前之人抱进了怀中。
齐禾身子一僵,伸手轻轻推开了他。
“你怎么来了,可等久了。”顾默书关切问道,他们这是刚刚回来,恰好遇见了齐禾,可谁又知道齐禾在这里等了多久呢。
齐禾提起手中的食盒,“你出去研学时我已经到了京城,算着你今日回来就过来了。”
“住在哪,可方便?”顾默书接过食盒,带着她往旁
边石凳前走去。
齐禾见他没有看自己的发髻没有问那簪子,这才松了口气,要不她还不知如何回他。
马车中陈鹤鸣被训诫了一番这才下了马车,见外面只有季槐生同他堂姐站在那里,不解问道:“顾默书人呢?”
季槐生眼中全是羡慕,示意他往那边看去,“他家中长姐来了。”
陈鹤鸣听闻这话来了兴趣,他可是记得这顾默书每隔几日便要给家中长姐书信一封的,他倒是想瞧一瞧那姑娘的相貌。
“你往那边去做什么?”陈妙言见他迈着步子就要往那边走去,伸手拽住了他。
“啊?过去打声招呼啊。”陈鹤鸣这么一说季槐生也觉得有道理,便同他一起走了过去。
二人刚离开,车帘便被人掀开了,陈宗平探出脑袋言道:“这么久了你还不上了?你若不回去我们就走了。”
这话是说着陈鹤鸣听得,可眼前早就没了陈鹤鸣的踪影。
“他人呢?”陈宗平皱了皱眉看向陈妙言。
“去那边了见他同窗的长姐去了。”陈妙言上了马车,倚在车厢中笑着回道。
“胡闹,咱们走。”陈宗平放下帘子,同车夫说道。
“真的不等了?”
“让他饿死在外面算了。”
顾默书同齐禾刚坐下,季槐生他们就到了。
齐禾瞧着眼前不大的石桌,想了想既然自己来了,怎么也要带着他们吃顿饭,便招呼着一同去旁边的酒楼。
好不容易见到齐禾,顾默书是不愿这么多人一同过去的。
可陈鹤鸣一听要去酒楼,哪里还能注意到顾默书的神色,他像是自来熟一般招呼着,“顾姐姐您说去哪里就去哪。”
顾默书:
最后四人去了离这边最近的一堂酒楼,别看这酒楼离街市远了些,但人却不少,这个时辰过来竟然已经坐的七七八八了。
齐禾拿着食盒,里面还装着别家酒楼的菜式,所以只能等着腾出包厢,好在没等一会儿就有了。
进去后齐禾便将食盒中的菜式拿了出来,顾默书他们虽在京城中住了许久,但也并未下过酒楼。
所以这屋中只有陈鹤鸣一人发出惊叹,“这可都是仙居阁中最好的菜式。”
“喜欢便好。”齐禾将那几道菜放的离陈鹤鸣更近些,这一举动让顾默书心中酸涩,可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
看着那些齐禾准备给自己的菜式进了陈鹤鸣的嘴中,顾默书脸色越发的不好。
饭后季槐生便拉着陈鹤鸣先行离开了,这一顿饭怕只有他看出顾默书的异样。
见周围没了人,顾默书这才凑过来,他站在齐禾身旁看着她的发髻,见上面没有那个簪子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但一想到齐禾亲自来瞧她,这些失落又一扫而空。
“什么时候回去?”饭桌上他也知晓了齐禾这次来京城中的原由,所以他才这么问。
若是齐禾能住的久一些,他休沐时便可以去见她。
齐禾已经在京城中住了一个多月,眼瞧着快要入冬了,她得早些回去才是。
“过几日就要回去了,你在这边不用担心,安心年念书就是。”齐禾默了默道。
似乎这些日子做好的准备都被今日瞧见的那一面给吓了回去,她不得不承认她胆怯了。
就像当时她总想着有那药顾一砚可以多活些日子,却不想一切还是会按照书中的剧情发展。
如今见到书中那女子,她那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堡垒一下子崩塌,她不敢再往前一步,只敢站在模糊的边界线前小心翼翼的打量着。
同样的顾默书也没有再越过那条线,不是因为所谓的命定之人,而是这次出门研学让他更加明白,如今的自己什么也给不了齐禾,他不能再往前一步,将她置于流言蜚语之中。
再等等,等明年秋闱后,他想。
天逐渐黑了下来,齐禾催促着让他早些回去,若是放在以前顾默书定会再缠她一会儿,或是偷偷牵着她的手,可这次他却听话的点了点头,亲自目送着齐禾离开-
齐禾在京城中又留了些时日,在腊月前终于回到了府城。
这一走两个多月,家中这一摊子的买卖全都落在季叶梨她们几人身上,好在铺子中没有出什么事,这几个月倒是安生。
季叶梨见齐禾回来,这才终于卸下了担子,她实在没想到齐禾会在京城住这么久,那时她收到信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这日子真是看不到头。
齐禾回来后便一心放在双面三异绣上,这次她在京中这么久也是因为教绣法,可惜那五位绣娘中没有一人真的掌握,若不是她留的日子够长了,余家小姐还真不愿意放她回来。
同时齐禾此次去京中也将京中不同位置的铺子价位和宅院价位打听了出来,就那么一个二层铺子地段好一些的就要千两,更别提宅院了,齐禾看着自己都中的钱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不够多,她总不能为了留在京中彻底掏空家底。
回来的第二日,郭暖便来了,齐禾将打听的消息告诉了她,与她所想不一样的地方在于郭暖听完很是平静,似乎这些事她早就预料了一般。
“怎么不说话?”齐禾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郭暖深深望了她一眼,“与我心中所想差不多。”
“去吗?”齐禾又问。
“去。”郭暖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顾默书知道齐禾回府城后仍旧会间隔几日书信一封,但齐禾却再也不像前些日子一样每一封都回信。
顾默书一开始还没察觉出不对,直到他年前写信回去说因京中同窗陈家相邀今年怕是只能晚些日子回去,他本以为齐禾收到信后会回他,叮嘱他路上小心,却没想到什么也没收到。
一直到赴宴的前五日,距离他书信回去已经半月过去,齐禾仍旧没有回信。
他这才心中不安,只能歉意的回了陈鹤鸣那边,翌日便叫了马车赶回府城。
他不知齐禾打开信看见陈家的那一瞬间,心就沉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许是早就设想了结果, 所以齐禾收到信后的第二日便看开了。
与其每日想着自己到底有没有改变剧情,不如珍惜当下的每一日,她还有铺子还有苏绣传承, 这些也同样重要。
临近年关, 铺子中的绣品大多都被定了出去,如今只需每日卖卖绣线了,铺子中的几人得了闲,齐禾便开始教她们双面三异绣。
瞧着简单,学起来难, 四五日过去苏莺还是什么也不会,甚至有时候看着看着就迷糊了, 没了头绪。
除了她, 云棠和季叶梨也是如此,几人中也只有刘兰兰能明白一些, 但也不多。
“禾禾,怎么这么难啊。”苏莺看着自己手中的绣绷又看看齐禾手中的绣绷,小脸皱巴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齐禾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双面三异绣针法本就难, 没来这里之前她周围会的人也不多。
“慢慢来, 这种事情急不得,你得静下心。”齐禾拿过她的绣绷在上面改了几针,小雏形就显现了出来。
苏莺眼中全是羡慕,她觉得自己看明白了便又接过绣绷,可惜绣了半天还是不成。
临近晌午, 几人这才放下手中的活。
再过几日便是新年, 往年这个时候齐禾已经关了门,今年却还开着。
云棠喝着热茶, 想到家中的两个孩子,她问道:“禾禾,今年铺子一直开着吗?”
众人都看向她,毕竟若是开着她们就得过来,可这马上就要新年了,家中
怎么也要筹备着。
齐禾摇摇头,她才不会这么闲,过年就是要多歇歇,多开这几日全是为了教她们针法,如今见她们这么问便回道:“明日就关门了,下午再学一会儿,今日咱们都早些回去。”
这月只上了一半,但因是过年所以齐禾还是给了她们一个月的工钱,过年嘛也不差这点,大家过个高兴年才是。
季叶梨站在她身旁,扯了一下她的衣袖,“槐生写信说今年他们二人晚些回来,要不明日你同我去集市上买些东西,咱们二人搭伙算了。”
季叶梨将银子装进荷包中,又颠了颠,“咱们二人多置办些,叫他们不回来。”
翌日天还未亮,季叶梨就来敲齐禾家的门了。
这年前的集市大家出摊都比平日里早,别的也没什么区别,就是这肉和菜,越早越新鲜,尤其是这肉,过年嘛每家每户也都舍得买一些,所以她们要想买到好部位就得提前去。
齐禾被敲门声惊醒,见来人是季叶梨便将她拉至家中。
“怎么这么早,我还想着天亮了坐着马车过去。”齐禾换上厚厚的夹袄,随意盘了个头发用木簪一插。
季叶梨搓搓手,“去集市就要早些,别坐马车了,咱们背着竹筐去。”
天还未亮,车夫都没起,这个时候她就算想坐也没有。
等齐禾收拾好后,二人便各自背着一个大竹筐踏出了家门。
每一片都有属于自己的集市,齐禾他们去的便是学区片的集市。
二人出门的早,到集市时那天才刚亮,可这人却不少了。
“看来咱们还不算早,走过去瞧瞧。”季叶梨拉着齐禾直奔卖肉的摊位。
这么早来自然是要买最好的肉。
许是因为过年,摊位旁边还有两只羊,只是这羊肉价贵买的人少之又少,所以还没有宰割。
齐禾过去时,正有一白发苍苍的老者同屠夫商量。
“宰了吧,我都来好几趟了。”老者摸了摸胡须,说道。
那屠夫刀起刀落,案板被震的哐哐作响,“大爷不是我不想买,这肉肯定是新鲜的好卖,您看这个时辰还早您只买几斤我这宰了等人多了就不卖了。”
“那我要半只,这总可以了吧。”老者似乎是真的想买,已经从几斤变成了半只,连屠夫都有些动摇。
齐禾看了看那两只羊,其中一只还是一个小羊羔不太大,若是半只的话好像也不算太多。
她伸手指了指那小羊羔,说道:“若是这只的话,那我买另外一半。”
老者听见声音往看向她,他想要的就是这只,如今有人同他一起买,这倒是个好事,不过一人一半怎么分的好。
那屠夫可能没想到这么早会有人来买羊肉,而且还是两个人买下一只羊,他放下手中的刀,颠了颠那只小羊。
“皮要吗?”这羊皮也值个钱,若是他们要得另外算。
齐禾摆摆手,羊皮虽好但是清理起来麻烦。
那老者见齐禾不要,忙招呼道:“我要我要,不过这皮你得给我完整的一张。”
这可是考验屠夫刀法的事情,不过对于张屠夫来说,这都是小事。
齐禾虽吃他们,但是见不得杀,她赶忙付了银子说一会儿再来拿。
银子都给了,屠夫自然没话说,给她留出来就是。
周围逐渐围上来了许多人,他们都想看看怎么宰羊,齐禾赶忙挤了出来。
人群外季叶梨不解的看向她,羊肉腥味重她受不得,齐禾买就算了怎么还买了半只。
“你是不是为了那老头?我和你说他有钱的很,你就算不同他一起分那只羊他也能自己整个买下来。”季叶梨后悔刚才没有提醒齐禾,这才让她花了冤枉钱。
齐禾扑哧一声笑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季叶梨会这么想,她才不是那种人。
“我买羊肉是因为真的想吃,不是因为别的。”血腥味逐渐飘过来,齐禾赶忙拽着人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你爱吃羊肉?”季叶梨顿了顿道。
齐禾同她走到别的摊位上买了一斤炒瓜子一斤芝麻糖,齐禾边掏钱边解释,“我不是炖羊肉也不是炒羊肉,我是烤它。”
烤肉不就是在火上烤嘛,季叶梨自然明白什么意思,但这又有什么区别不还是腥味重,但想到齐禾想吃,她便没再说什么。
集市人逐渐多了起来,她们二人出来的早也没有吃早饭,便选了一个小摊位一人点了一碗面片汤,热热乎乎一碗下去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等东西买的差不多了,这才去了卖肉的摊位,周围人少了,连地上的血迹都清理干净了,那屠夫见齐禾过来便将包好的羊递给了她,羊是对半砍的,这么分倒是公平。
齐禾又要了二斤排骨,两个猪蹄以及三斤里脊肉。
季叶梨拦都拦不住,她凑在齐禾耳边道:“够了够了,就咱们两个人十个胃都吃不完。”
齐禾闻言这才收了手,她也不知怎么想的看见了就想多买些,就像季叶梨说的,他们不回来咱们也能好好过这个年-
季槐生没拦住顾默书,见他执意要回去只能作罢。
所以到了日子他便带着备好的东西一人孤身去了陈家,好在他已经和陈鹤鸣相熟,进去后被安排的妥当。
没想到今日来的人众多,只是他认识的不多,许多人瞧着面孔有些生。
他在凉亭中寻了个位置便坐下了,没想到刚坐下旁边就来了人。
那男子衣着打扮不似寻常书生,头戴发冠,腰佩白玉,连身上的长袍都是锦缎的,季槐生晓得这种人定是京城中官家子弟,便往旁边挪了挪。
谁知那人像是奔着他来的一般,竟直接坐在了他身旁。
季槐生挺直了腰板刚想再往旁边挪动一下,就听见身旁人言道:“你可是禄山书院的书生?”
季槐生只能看向他,拘谨的点点头。
季槐生同顾默书他们不在同一个课室,所以并不认识沈明翰,他还在好奇这人为何放着周围那么多书生不问偏偏选择了他。
沈明翰伸手道:“我姓沈,叫我沈明翰就好。”
季槐生没想到这人这么主动,上来便说了自己名字,但一想这不就是专门为书生们办的宴吗,他笑着回道:“季槐生。”
“原来是季兄,不知你可认识顾默书?”沈明翰见过他同顾默书走在一起,所以才来问他。
季槐生没想到他会问及顾默书,但还是点了点头。
“早就听闻他的名字,可惜我不在禄山书院还未见过他,听说今日禄山书院来了众多学子,想问您可以指一下哪位是顾书生吗?”
季槐生听闻这话才放下防备,原来又是一个来问顾默书的,真是没想到顾默书这般年纪,竟会有这么多人关注他,季槐生摇摇头道:“他今日不在这里。”
“哦?竟然不在。”沈明翰前面问这么多,全都是为了问出眼前这个问题,他早就听陈鹤鸣说顾默书今日不来了,只是不知为何不来。
季槐生并不想同他多说什么,毕竟那是顾默书的私事,他淡淡道:“许是有事情吧,我也不知。”
沈明翰闻言眸眼一眯,似乎是在探究眼前之人他是真的不知情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正当他想再问一句时,身后有人拽了拽他,他回过头就见陈鹤鸣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表哥,你怎么在这呢,前面大哥他们寻你呢,说有事要问你。”陈鹤鸣说完就推着他赶紧离开,而自己却坐在了他的位子上。
见人走了,季槐生这才有胆子问道:“这是你表哥?”
“算是吧。”陈鹤鸣拿起桌上的糕点塞给了季槐生一块,“和我在一个课室,每日都见到他,烦死了。”!!!一个课室,那刚才这人还说自己不是禄山书院的。
不对,若是一个课室,那这人定是认识顾默书的,怎么会用的着来问他顾默书是哪位,这么说来,这人从一开始过来就是想套他的话。
季槐生拍了拍胸脯为自己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自己没有说顾默书为何没来-
而另外一边,路上基本没有休息的顾默书终于赶回了府城。
他下了马车,站在巷子前看到每家每户门
前挂着的红灯笼,发现唯独他们家什么也没有。
他想家中只有齐禾一人,她定是难过的,要不为何连过年喜庆的红灯笼都没有挂起来,又想到去年除夕他回来时齐禾连东西都没准备,全然做好自己一人凑凑活活过年。
他心中悔恨,伸手去敲门,没想到门没关,一碰就开了。
他想这门定是齐禾留给他的,毕竟去年除夕也是如此,齐禾定是盼着他回来的,还好他回来了。
谁知还没走到院中,就听见小厨房传来一阵嬉笑声。
“他们不在家可真省事,光做咱们爱吃的就好,禾禾,你竟然能想出这种吃法。”季叶梨正在拿着削好的竹子串羊肉。
齐禾正在搭架子,她笑着回道;“那可不是,他们不在家感觉轻松多了。”
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顾默书:
第一百四十三章
齐禾将架子固定好, 又在上面放了两串羊肉瞧着位置正好这才净了手同季叶梨一同穿起来。
这羊肉是一早买回来的,腌制了好几个时辰,不过这边调料少, 齐禾也只是研磨了一些辣椒面和麻椒面, 至于孜然粉这类的东西齐禾是没有寻到的。
“禾禾,你还别说,我好像不觉得有很大膻气味了。”季叶梨在这屋中坐了好一会儿,一开始受不住还有点犯恶心,现在却一点事也没有了。
齐禾加快了手底下的动作, 笑着回她,“等一会儿烤起来了更好吃。”
怎么串用什么竹子这都是齐禾自己琢磨的, 毕竟在以前她也不曾串过肉串, 绣娘的手很重要,她祖母从不会让她做这些事。
“这么好吃的东西, 叫他们不回来,没口福了吧。”季叶梨虽嘴上这么说但若是季槐生回来了她也会学着再做一次给他尝尝。
“听说是他们同窗好友办的学子宴,想来去的都是有才之人,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只盼他能早日高中也算了了他自己这么多年的心愿。”季叶梨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苦读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谁又能放弃呢。
齐禾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也不知在那学子宴上会发生什么,会不会与陈家之人更早的接触呢,可她又觉得如今的顾默书只是一个秀才按理说不应该引起那边人的注意才是。
一想这事齐禾就心中不安, 便索性不想了, 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如今的她有吃有喝有银钱,活的也算快哉。
“还剩一点你先弄, 我去外面将菜洗一下。”季叶梨站起来伸了个腰,将一旁的小竹篮拿起便去了院中。
“默书?”她一出来就瞧见了院中站着的顾默书,悄默声的人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季叶梨有些不确信伸手想揉一下眼睛,结果一抬起来手上面全是油腥气,她诧异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顾默书早就进了院中,只是一直站在这听着屋中她们说话罢了,现如今被撞见了,他便不再犹豫,嗯了一声,同季叶梨问了好。
“我自己回来的,槐生可能要晚几日。”顾默书见她一直往自己身后看便解释道。
季叶梨嗯了一声,眼中虽有些失落但仍笑着指了指小厨房,“快进去吧,齐禾看见你回来定高兴。”
说完她便蹲在了井边,用打上来的水洗了洗盆中的菜,井水冰凉,可她也不觉得冷。
看看人家的弟弟,怎么就回来了,她的弟弟却不回来,想到这季叶梨心中泛酸,嘴中嘀咕着,“回来了也不给你做,叫你不回来。”
院中声音不大,又赶上齐禾正在专心串着肉串,所以并未听见他们的对话声。
她正低着头将瘦肉肥肉一个一个挑出来串在一起,眼前就被一个黑影罩住。
齐禾还以为是季叶梨进来了,她头也没抬就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再等我会儿没几串了。”
顾默书弯下腰坐在她对面,视线从她的脸上落到她的手上,他轻声道:“我来吧。”
“我马上就好了,你就别沾手了。”齐禾刚说完才觉出不对,刚刚那声音分明是顾默书的。
她慌张中抬起头,正好磕在了顾默书的下巴上。
“斯。”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顾默书伸手给她揉了揉磕红的额头,眼中尽是无奈。
齐禾没想到顾默书会提前这么多日回来,难道那边学子宴早早办完了,她心中疑惑便问了出来。
“我没去。”顾默书道。
“不是说去怎么又没去。”齐禾随着他的话又问道。
顾默书抽回手,刚想逗她两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季叶梨抱着洗好的菜走了进来,她手冻得通红,一进来便去了灶火旁。
“这天真的冷死个人,默书啊,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季叶梨一边烤火一边问道,毕竟她也想知道为何顾默书回来了而季槐生没回来。
顾默书这个时候总不能当着旁人面说自己是想齐禾了才回来,所以便扯谎道:“那学子宴去的不是举人就是贡士,我一小小秀才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等明年秋闱后也不迟。”
这话一出季叶梨心中好受了几分,倒不是因为觉得季槐生是举人身份比顾默书强一些,而是觉得季槐生没同他一起回来是有原由的,是人家书院中的大部分举人都去,他不去不太好,而不是因为他在京城中不想念家中长姐不愿回来。
“我去放下东西,一会过来和你们一同弄。”顾默书还背着包袱,不等齐禾开口便先回了屋。
小厨房中一下子就剩下齐禾她们二人。
季叶梨烤了一会儿身子暖和了过来,心也暖和了过来。
“今日我就在你这凑了热闹,明日就不过来了。”现在顾默书回来了,季叶梨便不好意思再留下来,有她在她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反正过年也是为了热闹,过来吃就是,等槐生回来了你再同他过。”齐禾哪里不知道一人在家的孤寂,本就说好今年她们二人一起,还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怎么能因为顾默书回来了就让人回去,这种事齐禾可做不出来。
季叶梨又推拒了两次都没成功,最后拗不过齐禾,便答应这几日都过来一同吃饭-
陈家宅院中,季槐生捧着热茶实在没忍住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陈鹤鸣。
“季兄,怎么了,我瞧你有话想问我似的。”陈鹤鸣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今日一大早他便忙活着,到现在这个时辰了还没吃什么东西,肚子空空的。
季槐生犹豫了一下,道:“刚刚那人不是同你和默书一个课室,怎么还同我问起默书的事情了。”
陈鹤鸣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问这个,他将嘴中的糕点咽下,这才说道:“他啊,以前不在禄山书院,是今年才来的,以前他跟着族中夫子念书次次小考都是榜首,谁能想到一来禄山书院竟被别人夺了头名。”
“就因为这个?”季槐生不确信,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种事情好像也不是大事不至于吸引一个人的注意吧。
陈鹤鸣拍拍季槐生的肩膀,忍着笑,“对于别人来说不至于,但对于他来说很至于。”
沈明翰去的
路上就心觉不好,果然等他一推开屋门,就见里面坐满了人。
除了陈鹤鸣的兄长以外,还有他大哥,以及余家的兄妹二人,可真是差一点就凑齐了。
“你们怎么都在。”沈明翰走了进去随手将门关上。
今日本就心烦,看见屋中这些人后他这心中更加烦闷。
“听鹤鸣说,年前小考你又是第二,真成万年老二了。”他兄长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沈明翰寻了他兄长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冷哼一声,“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我是你兄长,自然能说你。”沈潭泽伸手弹了他脑门一下,“你看看你这什么语气,还以为你像曾经一样?”
沈明翰自觉理亏,便没再同他理论,毕竟曾经的他确实不会像现在一样。
他虽年岁小但天资聪颖,跟着余夫子念书一直是文采最好的那一位,哪成想去了禄山书院一切都变了。
他本想明年秋闱拿个解元回来,可照如今这情形怕是也难了。
“刚鹤鸣说,那书生没来,你可知为何?”沈潭泽今日过来就是想见见那个把他小弟比下去的书生,谁知那人说来却又没来。
沈明翰哪里会知道,他泄气般的拿起旁边的茶盏直接喝了一口,没想到那是刚上的热茶,烫了他一嘴,他连忙吐了出来。
“斯,怎么这么烫,谁晾的茶。”他不满道。
“刚上的怎能不烫,你啊就是心太浮躁,做事如喝茶一般,要静的下心来。”沈潭泽给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将茶盏撤了下去,重新换了新茶。
陈鹤鸣的兄长见状解释道:“听说那书生是家中有事便早些回去了,毕竟他家在府城若是来了咱们这再回去这新岁几日便错过了。”
“学子宴比不上回家过年?”沈明翰可不觉得顾默书是因为家中有事,毕竟在他眼中学子宴可是比回家过年重要百倍的,回趟家罢了什么时候不能回呢,非要在这个时候回去。
“明翰,慎言。”他兄长微微皱眉厉声呵斥。
一直品茶从未说话的余娉思索了一番,言道:“府城来的顾默书?那我便知道是谁了。”
“你认识?”沈潭泽看向她,他可不觉得像余娉这种京城中的大小姐会识得外乡之人。
余娉轻轻笑了笑,“自然,你们也知道我在京城中开了一家绣品铺子,那铺子中的苏绣你们可记得?”
在坐的几位都是官家子弟哪里会不知道苏绣,他们还在余娉的铺子中买过呢。
“那苏绣便是他家的。”她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眼眸都眯了起来-
顾默书回屋换了身衣裳便来了小厨房,见齐禾她们已经动手弄了起来便站在一旁帮着递肉串。
这肉串肥瘦相间,每一串上面也就几块肉并不多,一串也就吃几口,可为何还要这么费工夫的切好又串起来呢,为何不一整块肉直接烤呢。
他还没来得及问,就见齐禾手中烤的那几串已经滋滋冒油了,油滴在下面的炭火上,火更旺了。
“那边桌上有两个碗,里面是我调好的料子,你们撒上去尝尝可好吃,红色是辣的,灰的是麻的。”齐禾忙着来回翻面,便让她们先自己弄着尝尝看。
季叶梨闻到味时就想吃了,如今烤好了她便拿过去撒了些辣椒面,一口下满嘴都是肉香,还有一丝辣辣的,她三两口便将一串吃完了,竟一点也没有尝出来羊肉的膻味。
“好吃!”她喜道。
“好吃你再多吃点,一会儿给你弄别的味的。”齐禾手上忙着连头都没抬,突然嘴边多了一个肉串。
顾默书蹲在她旁边,将肉串递到她嘴边,小声说道,“我给你拿着你尝尝。”
齐禾脸一下子就热了,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季叶梨背对着他们,她刚吃了一串觉得不错,便想也弄一个给齐禾吃,“禾禾,你想吃什么味的,我给你弄一个。”
齐禾:“你先吃我一会儿自己弄。”
“快吃。”顾默书忍笑。
齐禾张嘴吃了最上面的一肥一瘦,忙回头看了一眼,见季叶梨没看她这才放心。
“不吃了。”她对着顾默书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站起来,“一会儿我再吃。”
顾默书在季叶梨转身前站了起来,当着季叶梨的面将手中剩下的肉串吃了个干净。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半只小羊羔看着不大但穿成肉串确实也不少, 三个人完全够吃。
齐禾又将洗好的菜一起烤了烤,但这里总归调料少,到最后齐禾都没有弄出真正的烧烤味。
顾默书和季叶梨没有吃过这种东西, 所以不觉得这些与齐禾想要的有什么差别, 在他们眼中今日的就是最好的。
“你别说这么吃我瞧着比直接炖的好。”季叶梨已经一连吃了好几串,嘴边还沾着辣椒面。
齐禾将剩下的几串都放在了架子上,今夜就能把肉串都打发干净了,至于剩下的肉明日还可以炖个汤。
“用剩下的没剃干净的炖个汤,明日给你尝尝。”齐禾说着将手中的肉串翻了个面。
季叶梨点头哼着, 眼睛却一定看着齐禾手底下的动作,她不禁好奇起来, 为何齐禾会这么多的东西, 除去苏绣外竟然连做饭都这么拿手。
以前就发现她菜炒的香,如今连羊肉都能做的这么美味, 季叶梨接过齐禾递过来的肉串,并没有着急吃,而是问道:“你说以后你若是不卖绣品了,开个食肆铺子是不是也不错, 我瞧着这肉串就好吃, 尤其是冬日里吃这个真舒服。”
齐禾将剩下的给了一旁的顾默书,她灭了炭火,笑着回道:“这肉串其实更适合夏日里吃。”
“那得多热,这旁边还有碳火。”季叶梨摇了摇头,不太认同道。
齐禾倒是没有争辩, 毕竟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想等到了夏日的夜里,她再给他们好好弄一次, 让他们也尝一尝冰镇青梅酒配着烤肉串。
夜色深了,吃完饭季叶梨说什么也不留在这边。
若是没有顾默书说留下就留下了,如今人家已经回来,她再睡在这就显得不太合适,即便齐禾开口留了她好几次,她仍旧回了家。
“明日记得过来。”齐禾站在门边冲着她喊道。
季叶梨已经溜到了巷口,听闻身后的声音,她挥挥手应了下来。
齐禾一直站在门边,等瞧不见季叶梨的身影后这才准备回去。
谁知一转身,顾默书竟堵住了她的去路。
“走,回家啊。”她并察觉出有什么不对,伸手推了推顾默书道。
顾默书仍站在那里,并没因为她的话还离开。
“怎么了?”见人没动,齐禾这才抬眸看向他。
夜深了天上也没有星星,齐禾其实瞧的并不真切,她总觉得顾默书在看她。
“嗯?”她伸手在空中挥了挥,似乎在告诉顾默书,别愣神该回去了。
顾默书伸手攥住齐禾挥着的手腕,他见巷子中无人,将齐禾拉进了门内。
若说在书院时他想清楚想明白了,可真的再见到齐禾,那些话又都被他抛掷到了脑后。
他想还好他回来了,若是没有回来,齐禾是不是也同季叶梨一般失落。
齐禾被这么一拽,直接跌进顾默书的怀中,她忙乱中又推了他一下,这才逃了出来。
“没挂灯笼果然瞧不清楚脚下的路。”齐禾低着头根本不敢瞧顾默书的脸色,刚刚那么一下她的心就乱了。
但她知道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再往前走一步。
若是真的没有改变剧情,那最后顾默书就会娶陈妙言,那她呢,她若现在答应了顾默书,以后会落得怎么一个下场。
说到底她还是怕,怕自己承受不
住那个结局。
顾默书不知道她脑袋里的弯弯绕绕,见她又装糊涂,只能无奈的笑笑。
齐禾托身后便去了小厨房,将烧好的水一分为二,自己一盆顾默书一盆,倒好了便端着自己的回了屋。
如今她是不敢同顾默书独处了,她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又乱了心神,如今忍忍似乎也没什么。
她梳洗好后便上了床,一个人翻来覆去的想今日发生的事情。
明明他说不回来的,怎么就突然回来了,真的是因为书院中去的都是举人吗,又或者有其他的隐情。
齐禾掰着手指头列举了数种情况,但都觉得不妥,正当她想会不会是因为她时,外面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齐禾一下子便坐了起来,她穿上夹袄推门走了出来。
院中漆黑一片,声音似乎是从门口传过来的,难道是进了贼。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就这么出来了,手中竟然没有拿个棍子或者绣花针,若真是贼人有东西在手也不怕。
她小心翼翼的往门边靠近,直到前面传来顾默书的声音。
“怎么出来了。”他哑着嗓子问道。
齐禾悬着的心落地,刚才真是吓到她了,她拍了拍自己心口处,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顾默书手中拿着灯笼,见齐禾出来了这才点燃手中的油灯。
“挂灯笼。”他平静道。
往年都会挂红灯笼的,今年齐禾没弄,没想到顾默书竟然惦记上了这事。
齐禾接过他手中的油灯,给他照着,只见大门敞开,外面巷子中还放着一个木板凳。
齐禾上下打量了顾默书一番,见他衣袖上还有尘土,这才明白过来刚才那咚的一声是怎么回事。
“你说你要挂灯笼叫我就是,怎么还一个人黑灯瞎火的弄,刚才摔了吧。”齐禾伸手拍了拍衣袖上沾的尘土,无奈道。
顾默书忍笑道:“那会儿我还没说出口你不就躲回屋了。”
齐禾:
顾默书也就这么一说逗逗齐禾,其实那会将齐禾拽进院中并不是为了挂灯笼,他就是想好好瞧瞧她。
至于挂灯笼这事他本就打算自己悄悄做的,谁承想竟然会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有齐禾打着光顾默书便好弄多了,他提着灯笼站在木凳上,一下便找到了位置。
“快回屋吧。”外面天冷,顾默书自己手都凉的不行,他借着接过油灯的机会又攥住了齐禾的手腕。
齐禾穿的薄只想赶紧回去,所以并未挣扎,任由他拉着回到屋中。
等顾默书给她关好门后,她才又躺回到了床榻上,只是这次她真的累了,什么也没想便睡了过去。
四更天,齐禾睡的正香,就听见外面传来乱糟糟的声音,还有小孩的哭闹声。
期初她还以为是在做梦,直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出去看看。”外面的人出声说道。
齐禾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穿好衣裳赶紧点燃了屋中的蜡烛。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巷子中住着的人家都出来了。
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推门出去外面天虽是黑的,但巷子中却有亮光。
“真是造孽了,这年上怎么遇见了这种事。”
“可不是,陈婶一直自己一人住着,谁能想到”
齐禾越听越不对,她赶忙往外走去却被门边的顾默书伸手拦住了。
顾默书微微摇头,让她不要着急,再看看。
“你们说,这贼人怎么这么大胆,这可是年上啊。”齐禾对面住着的书生叹了口气道。
“你们瞧,衙役出来了。”旁边的人紧接着道。
巷子中的人都站在了自己门内,只见衙役们抬着一具尸身从最里面那户人家走了出来。
看来是出了命案,齐禾攥着顾默书衣摆的手轻颤了一下。
瞧着这样子想来是被害的,齐禾往回退了一步,不太敢看。
那些人嘴中的陈婶她是认识的,年前还在她这买了绣品,谁承想竟会出了这种事。
顾默书见状牵住了她的手,齐禾手心冰凉,和她的心情一样。
衙役们没有离开,而是留下了一波人,每家每户的搜查。
“怎么还搜我们的院子。”
“贼人还没抓到,别是藏进了谁家中去,衙役们搜就搜吧,还安心。”对面那书生出声道。
齐禾同顾默书对视一眼,二人匆匆离开了家。
季叶梨住的地方离齐禾她们这边不远,可千万别出了事。
谁知还没走到门口,就见有几个衙役站在那里,齐禾的手用力一握,顾默书都感受到了她紧张的情绪。
“不一定是出事了,咱们过去看一眼。”顾默书出声安抚道。
直到二人走到了旁边,隔着衙役看见了门内站着的季叶梨,这才松了口气。
衙役们问完话便离开了,齐禾赶紧凑了上去。
“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怎么衙役们还过来了。”齐禾捧着季叶梨的脸好好瞧了一番。
季叶梨其实心中也慌的不行,若不是今夜她睡不着怕不是遭难的也有她了。
齐禾他们回到屋中,季叶梨便将今夜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她回来后便一直没睡,一开始在屋中刺绣后来累了便躺了下来,谁知四更天时突然听见院中有异样的声音。
她把门窗从屋内插好,又点上了屋中的蜡烛,这才出声喊道,槐生,怎么了。
院中的贼人许是没想到这家中还有人,慌乱之中就跑了出去,她这才敢开门出去,那贼人并不是一个,还有同伴,二人逃离的时候声音大了,便吵醒了周围的邻居。
齐禾想另外一个贼人应该就是去陈婶家的人了,慌乱中离开没有关门,这才被人发现了陈婶。
“这几日你搬到我那边去住,人没抓到你还是别在这里住着了。”齐禾心中放不下,若是那贼人去而又返可就酿成大错了。
季叶梨这次没有推脱,收拾了一些东西便同齐禾他们回了那边宅院。
天逐渐亮了起来,小巷中也安静了下来。
听说衙役们带走了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贼人。
晌午时,衙门中又来了人,说是再挨家挨户打探一下消息,顾默书正在小厨房中看着火,听见声音便过去开了门。
“周兄!。”顾默书诧异的看着眼前之人。
“默书,竟然是你。”那人欣喜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顾默书将周世兴带进了院中,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周世兴,距离上次相见已过去许久。
“周兄,这是在府城衙门落了职?”考虑到他是外男, 顾默书将人带进了自己屋中。
周世兴点点头, 那年从京城回来他便回了乡,这不也是刚刚来府城任职,没想到会在年上碰到这种事。
“听说那边宅院的人家搬到了这边,我才过来询问一下情况,不知那人在不在?”周世兴毕竟有要事在身, 并未同顾默书多说些什么。
“你等等,我去叫一下。”顾默书给他倒了一盏茶水这才去敲齐禾的屋门。
直到走到门前, 顾默书才想起来季叶梨是认识周世兴的, 当年他们还见过面。
他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出声喊道:“衙门来人问一下昨夜发生的事。”
齐禾轻咳两声刚要起身开门, 就被季叶梨拦了下来,“想来是问问我昨夜的事,你在屋中坐着我去去就会。”
昨夜发生的事已经在府城传开了,死了人这可是大事, 虽说抓到了两个人但也没说是不是凶手。
季叶梨出来后便去了顾默书的屋中, 因为是询问,所以顾默书并未跟着进去。
他站在齐禾门边透过门缝往里面望去,只见齐禾正双手支在桌案上撑着脑袋,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他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齐禾趴在了桌上, 许是昨夜发生的事情太多, 齐禾有些乏了。
顾默书看了那边一眼,见屋中之人没有出来, 这才进了齐禾的屋。
他轻手轻脚走了过去,见齐禾紧皱着眉头,似乎睡梦中也不安稳,他弯腰将人揽在怀中,起身抱到了床榻上,又给她盖上棉被。
动作轻,没有吵醒她。
顾默书守在旁边,伸手给她将皱着的眉头抚平,可没一会
儿就又皱巴了起来,他来来回回弄了四五次,也没有觉得烦。
一直到院中传来声音,他这才起身推门出去。
周世兴已经了解了情况,正同季叶梨道别。
“有了进展我再来告诉你,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周世兴言道。
“回吧,若是下次再发生了这种事,我就去衙门找你。”季叶梨笑道。
周世兴摇着头,摆了摆手,“可不能说这种话,不能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顾默书瞧着他们二人,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对,衙门中的人会这么问话吗。
将人送走后,季叶梨似乎来了精神,竟然亲自去了小厨房。
顾默书紧跟在她身后,问道:“没事吧。”
“我和你说”季叶梨笑笑,“人还真抓住了,不过那二人不承认自己动手杀了人,他过来是问问我当时有没有受到伤害,看看那人有没有杀我的念头。”
一句话顾默书明白了过来,可这些也不能作证陈婶不是他们杀的,再说当时去季叶梨家和陈婶家的是两个人,若二人心思不一样呢。
“现在人抓住了,咱们也不用担惊受怕可以先安安心,那会我出来瞧着禾禾精神不太好,我给她熬点汤。”季叶梨道。
顾默书帮她打了桶水进来倒进了锅中,平静道:“她睡了。”
季叶梨手底下的动作没停,她出来时便察觉出了齐禾精神不太好,现在睡了看来是真的不太舒服。
季叶梨在齐禾这边也做过几次饭,东西们放在哪里她都熟悉,她将红糖和鸡蛋拿了出来,又切了些姜丝。
等铁锅中的水煮开后便放了红糖和切好的姜丝进去,顾默书在一旁看着不知道她这是想做什么,红糖和姜丝,会好喝?
“暖身驱寒,一会儿她醒了让她喝下去。”季叶梨盯着锅中的水,直到冒泡后才磕了个鸡蛋进去。
她见顾默书一直盯着,便又拿了一个鸡蛋出来,问道:“你要吃吗?”
顾默书并不想吃这个,煮好后他端着东西就赶忙离开了小厨房,生怕再晚一步季叶梨就将锅中另外一个鸡蛋给了他。
屋中齐禾已经醒了,在睡梦中她出了一身又一身的虚汗,现在整个人浑身无力的躺在床榻上,连手没有力气抬起来。
她看着身上厚厚的棉被,又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夹袄,终于明白为何这一觉睡得这么累,谁睡觉穿这么厚的衣裳啊,她缓了缓神用胳膊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可试了两次都未成功。
顾默书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幕,他赶忙将手中的瓷碗放下去扶齐禾。
“我怎么睡了过去。”齐禾倚靠着软枕看着顾默书问道。
她猜着应该是顾默书将她放回了床上,若是季叶梨,定会给她脱去外衣的。
“你趴在桌子上就睡了过去,她给你熬了点汤说是驱寒的,你等着我给你端过来。”
齐禾看着他手中的白瓷碗,又瞧着里面漂浮着的姜丝和鸡蛋,她为难得看向顾默书,囔囔道:“我可以不吃吗?”
顾默书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夹着那个荷包蛋,“先吃两口再喝了汤,对你身子好。”
齐禾是不吃鸡蛋的,她垂下眸子用商量的口气说:“你吃了鸡蛋吧,我喝汤。”
说完又强调了一遍,“你知道的,我不吃鸡蛋。”
这话顾默书以前听过许多次,那时候家中穷,齐禾煮了鸡蛋煎了鸡蛋都不吃,每次都说自己不喜欢,可如今家中条件好了些她仍旧如此,这让他终于怀疑齐禾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吃鸡蛋。
“那你先喝汤,剩下了我吃。”他伸手扶着齐禾身子将碗放在她的嘴边。
齐禾怔了怔,乖乖的喝了两口,嘴中辛辣的味道逐渐散开,她实在喝不下去了。
“不喝了。”她歪了一下头躲开了碗。
顾默书没再强求端着碗便出去了,在门口时往厨房望了一眼,见季叶梨不在外面便将剩下的鸡蛋吃了。
汤又甜又辛辣,鸡蛋没有熟,一咬还流了出来,他想齐禾可能真的不喜欢。
翌日齐禾身子便好了起来,人也有精神了。
季叶梨扬言这都是她红糖姜丝溏心蛋的功劳,齐禾同顾默书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敢说话-
过了两日季槐生才从京中回来,没想到家中竟没有人,问了周围邻居后才得知前几日这边发生了命案,那贼人竟去了他们家中。
他脚下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直到邻居又道他家中之人无事,只是搬到了齐禾铺子去了。
季槐生缓了好一会儿,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东西放在家门口便直奔去了齐禾绣铺。
咚咚咚。
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齐禾几人正围在桌旁吃着热锅子,这个时辰了能是谁。
“长姐。”门外之人鬼哭狼嚎般的喊着。
“我去瞧瞧。”顾默书道。
季槐生是直接栽进来的,他倚在门上,门从内一开,他就摔了进来。
顾默书还往旁边挪了一下,这让他直接栽到了地上。
“你长姐在屋中,你进去吧。”瞧他这慌张的样子,顾默书便猜到应该是知道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了。
别说季槐生了,若是他没有回来,听闻了这件事他也会慌张成这幅模样。
季槐生一进屋就往他长姐怀中扑,眼中的泪都止不住。
“长姐,我错了,我应该早些回来的。”他觉得若是自己在家,那贼人定是不敢进去的,他怪自己,怨恨自己,好在没有出大事。
季叶梨无奈只能放下手中的筷子,将人扶到另外的椅子上,她倒是也没有哄季槐生,而是严肃道:“哭什么哭,多大的人了,再说我又没事。”
“我以后一定不离你远了。”季槐生心中后怕,垂着头蹭着季叶梨的手诚恳道。
“一边去,早晚你要成亲,我还能和你住不成。”季叶梨可不信他说的话,她的亲弟弟她哪里能不知道,今日这般说也只是因为家中出了事罢了,“好了好了,先歇歇。”
季槐生抹了把泪,平复下心情,别说冷静这么一下真的有用,他肚子一叫竟饿了。
“先吃饭,吃完了再说。”齐禾见状让顾默书添了一副碗筷。
几人吃好后,季叶梨便同季槐生一起回了家,自己亲弟弟都回来了,她便没有再留在这道理。
再说她们姐弟二人确实有许多话要说,在这里总归不方便。
齐禾一直站在门边,直到瞧不见他们的身影。
她搓了搓自己冰冷的手指,脑海中都是刚刚季槐生同他长姐说的话。
“想什么呢。”顾默书站在她身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这么凉。”他微微皱眉。
齐禾垂眸看着那双包裹住自己的手,她想挣开又不愿挣开。
人若是沉溺一时,是不是也不错。
“先回屋,你身子刚好。”顾默书将门关好便拉着她回了屋。
短短几步路,齐禾却想了许多,她看着顾默书的背影,心中的念头逐渐坚定起来。
顾默书松开手,给她揉了揉,便去灌了个汤婆子。
除了他,在这里再也不会有人这般惦记她了,齐禾想-
八月便要秋闱,如今已经二月底,顾默书他们这次在家中连十五都没有过便要赶回京城。
“我才刚回来没几日。”季槐生坐在马车上不舍的同他长姐说。
明明他前几日才回来,怎么感觉一下子又要回去了。
“赶紧回去吧,虽然今年秋闱与你无关可来年便是春闱,你这心别乱想其他的事。”季叶梨将包袱扔到了马车上,白了他一眼。
“长姐。”季槐生一脸羡慕的看向旁边之人。
齐禾早就知道顾默书会回去的这么早,前些日子便开始缝制衣衫,不过都是些春日的衣衫,得过段时间才能穿。
“路上小心,到了来信。”齐禾将包袱塞到他的怀中嘱咐道。
顾默书点点头,“等我回来。”
他每次离开都会说这句话,齐禾早就习惯了。
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在这等他回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季槐生将车帘放下, 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若是明年他春闱仍未上榜…他忙摇了摇头将这一念头从脑海中挥去。
“顾默书。”季淮生见他闭着眼倚靠在车厢上,不由出声喊道。
季槐生总觉得这两年顾默书
成长的太快, 不仅仅是外貌上更是心态上, 那年秋闱没能参加最后一场顾默书也不曾怎么样,如今今年要参加秋闱他也淡定的很,这样的态度他是万万没有的。
顾默书缓缓睁开眼看向他,平淡道:“怎么了?”
“你你当时为何不去学子宴。”季槐生换了一种问法,虽然他也后悔没有早几日回来但却不太后悔参加学子宴。
毕竟那日他是真真见识到了有才学之人, 也更清楚的知道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差距。
季槐生只是觉得若学子宴再早几日,不耽误回来就更好了。
顾默书换了一个位置, 翻出齐禾给他的包袱, 言道:“听说去的都是学识渊博之人,我还不够。”
“你不够?”季槐生被他这回答噎的说不出话, 若是顾默书都不行,那他算什么。
顾默书从包袱中拿出一个木盒子,里面是用油纸包裹着的肉干,是临行前几日齐禾做的, 他拿出几片直接塞到了季槐生嘴里。
“吃吧。”
季槐生咽了一口口水, 偷偷瞥了顾默书一眼,明明他语气如常可为何自己却听出了另外一个意思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年后积雪早就化了,所以他们这一路还算顺畅,在正月十五前抵达了京城。
书院南门街上全是马车,许多学子背着包袱往书院走, 瞧着像是要住进来的。
“怎么突然这么多人住书舍了, 都是为了秋闱?”季槐生下了马车将包袱背上跟在顾默书身旁嘀咕道,毕竟离现在最近的也就只有秋闱了, 若是春闱的话好像有些早。
“槐生兄,默书!”陈鹤鸣一眼就瞧见了他们,挥着胳膊便往他们这边走来。
正如季槐生他们所想,这些书生除了少数是新来的大部分都是一直在书院念书的书生,只是以前并不住在这里,因快秋闱了来回跑麻烦这才搬了过来。
顾默书停下步子,笑道:“怎么你也搬过来了?”
陈鹤鸣家中最小的少爷,平日里好吃好喝的被人照顾着,如今要住在冬冷夏热的书舍中,他真的能撑得住,顾默书无奈的摇了摇头。
“哎”陈鹤鸣叹了口气,偷偷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不止我,还有沈明翰呢,而且我们还要在一个屋中,默书啊,你们屋真的不能再放下一个我吗?”
陈鹤鸣去过顾默书住的书舍,那屋中只有两张床榻,还是一边一个,他若搬进去得加一张,可这是书院又不是在他家中,怎么可能他想怎样就怎样。
“沈明翰?谁”季槐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日坐在他身旁的男子正站在南门边看着他们,二人正好对视上。!!!竟然是他,季槐生赶忙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往顾默书身后挪了挪。
“你大概见过。”沈明翰与陈家沾亲,陈家办学子宴怎么可能不邀请他,季槐生既然参加了学子宴就应该见过他。
季槐生轻咳两声,低着头淡淡道:“那日人多,也许见过吧,不太记得了。”
周围人逐渐多了起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几人便赶忙进了书院。
陈鹤鸣住的也是二人舍,离顾默书他们倒是不远,几步路的事情罢了,所以一把东西放下他就撇下沈明翰来到了顾默书这边。
“今日元宵节,等入了夜咱们上街怎么样,京城中可热闹了。”陈鹤鸣越说越来劲,伸着手在空中挥舞着,似要描绘出来那景象一般。
“真的?”季槐生来了兴致,去年元宵节他在家中就没出来,连府城的热闹都错过了,如今一听京城中元宵节这么有意思,他更想出去瞧瞧。
“默书,一起?”陈鹤鸣邀请道,“这可是京中的元宵节。”
顾默书正在床榻上收拾东西,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去吧,我和你说真的可热闹了,反正后日才去课室,不差这一夜。”陈鹤鸣搓搓手,满心期待着,往年他虽可以出来,但身后永远跟着一群人,如今来了书院,也就剩下自由这一点好处了。
顾默书转过身子瞧他们两这般开心,便应了下来,他想若真是有趣明日便写在信中告知齐禾,等以后她来了一起去看-
另外一边,齐禾正在铺子前挂灯笼,今夜是元宵节街上都挂满了各色的灯笼。
她还记得去年这时候她还同顾默书一起上了街,得了一盏走马灯,而今年却只能她自己一人在家中过了。
“你瞧,我这盏灯笼如何?”季叶梨提着一个柿子样式的花灯从外面走了过来。
好像也不是一个人了,齐禾心想。
“好看,怎么今日你有空过来。”齐禾敞着铺门,将她迎进了铺子中。
虽是元宵节,但开着的铺子并不太多,许多人都上街去了,还有一些在外面街上支了一个小摊卖点花灯,像齐禾这敞开铺门的还真没几个。
齐禾以为季叶梨是专门过来找她的,毕竟如今她们二人都是孤身一人在家,若离了家也没有别的去处。
“还说我怎么过来了,你这不也开了铺子。”季叶梨将花灯放在地上,生怕里面的烛焰落在了这铺子中的绣品上,那就出事了。
“闲来无事罢了,今日街上人多没准有人进来买绣品呢。”齐禾道。
“要不一同出去瞧瞧,听说内城那边的花灯更好看。”季叶梨一边说着一边往街上看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齐禾见状便没有留她,“我就不去了,你若是过去路上定要小心一些。”
“那我便走了,明日再见。”季叶梨笑笑,弯腰将花灯提起,这才迈着轻快的步子往街上走去。
瞧她这样子定是与人约好了,只是出门路过齐禾这里没想到她会开着铺子,这才过来瞧一眼。
齐禾心中落寞,果然今日还是自己一个人。
与齐禾所想的并不同,今日街上人虽多,但并没有人来她这绣铺的,大家都急匆匆往那边瞧花灯去了,谁会进来买帕子。
再说这绣品什么时候都能买,可这花灯一年只有这一次最壮观。
一直到子时,街上人逐渐少了起来,齐禾这才关了铺门。
她提着那盏走马灯站在院中的梅花旁,在月光下她伸手摸了摸它的枝干,似是在上面寻找着什么,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梅花栽下去快两年了,却连一个花骨朵都没有结出来,若不是问了旁人,齐禾都以为这树被她种死了。
“也不开花,还会开花吗?”齐禾抬头看向天上圆圆的月亮,似乎是在问梅花又像是在问自己-
京城中的元宵节果然热闹非凡,但最热闹的地方还要数内城街上。
陈鹤鸣叫了马车,同
顾默书他们一起去了京城中最繁华的街市,他们一路掀着帘子将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
“是不是很热闹,等到了子时还有烟花呢。”陈鹤鸣指着前面最高的那处酒楼,欢喜道:“咱们一会儿就去那,那能看见全京城的烟花。”
那酒楼似有五层楼那般高,远远的矗立在最繁华的街市,这周围虽建筑也多,却没有比它更高的了。
“这么高,我还是第一次见。”季槐生虽在京城中逛过,但却从未来过这里,这大抵是这些官家子弟才会来的地方。
“我早就定了位子,就在最高的那一层,一会儿咱们在那边吃边看,等赏完了烟花咱们再来这逛逛。”陈鹤鸣将自己的安排同他们二人说了一番。
季槐生接话道:“等赏完了烟花,这下面还有人?”
“嘿,这就是你不知道的了,每年元宵节都是一整夜一整夜的,这街上永远都有人,热闹的很。”陈鹤鸣已经有些安耐不住,他竟从马车的窗子中伸出了手。
好在顾默书眼疾手快将他拽了回来,要不便会与对面行驶过来的马车相撞,那他这胳膊就别要了。
一直到下了马车,陈鹤鸣还站在顾默书身旁一个劲感慨着,“今日多亏了默书兄,要不我怕是有去无回了,我哥一定会打死我。”
“打死你?”顾默书轻笑出声,“你知不知道你把胳膊伸出去若是对面马车真撞了上来,你可能都没命见到他们了。”
季槐生也心有余悸,他可是见过马车相撞的,也知道那相撞的力量,今日陈鹤鸣伸出去的胳膊若是与那马车相碰,他
季槐生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刚想出声安慰,就见正前方有几人正盯着他们看。
那眼神凌厉如刀,让他不敢与他们对视。
“陈鹤鸣。”对面的男子冷声道,言语中透着一股怒气。
陈鹤鸣还摇着顾默书的胳膊,听闻这声音吓得直接撒开了手。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之人,最后怯懦道:“兄长。”
陈宗平比他们早那么一点点到达这里,远远的就瞧见了他小弟的身影,本想在这里等一等,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一个大消息。
“你给我过来。”他忍着心中怒火,不愿当着众人发怒。
陈鹤鸣最怕他兄长,如今见到他这模样便猜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忙躲在顾默书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央求道:“默书啊默书,这次只有你能救我了。”
“好。”顾默书拍了拍他的手,就在陈鹤鸣松懈的一瞬间,顾默书拽着他走到了他兄长面前。
陈宗平看了他们三人一眼视线最后落在顾默书身上,“都进来。”
陈鹤鸣是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兄长,这真是出师不利,好在他兄长也只是狠狠瞪了他两眼便放他们离开了。
陈鹤鸣麻溜的钻进了自己定好的屋中,一进来便瘫在了椅子上。
“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会挨一顿打。”他偏头看向顾默书,似是想求得他的安慰。
“先吃饭吧。”顾默书出声道,“我想今日应该是你最高兴的一日。”
陈鹤鸣没反应过来,张嘴嚷道:“你胡说,今日这么倒霉怎么会最高兴。”
他坐直后看向季槐生,就见他捂着嘴忍着笑,一下子他便明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想明白后他叹了口气-
另外一个屋中坐着几个身穿锦缎衣裳的男子。
“可瞧见了?”
陈宗平透过窗子看向对面紧闭的屋门,随后点了点头。
“如何?”
“还是一个孩子能看出来什么,再等等也不迟。”陈宗平蹙起眉看向问话的那人,“你好像很在意他。”
“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朝中情况,这种没家世没背景的人对于咱们来说多么重要。”
陈宗平回想了一下刚才见到顾默书的情形,他摇了摇头,这种人是掌控不住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几人都坐在了挨着窗的位置, 一眼望去京城中每条街都灯火通明。
陈鹤鸣要了一桌子的菜,甚至还要了一坛酒。
“你这是咱们就三人可吃不了这么多。”季槐生数着桌上的菜,已经十二个但肯定不止, 因为酒楼的伙计还在不断的上菜。
陈鹤鸣充耳不闻, 双眼只瞧着桌上的菜式,毕竟今日是他最快活的一天了,错过今日怕是再也没有这种好时候。
“别瞧着了,赶紧吃,一会儿咱们得早些走最好走在我兄长他们前面。”陈鹤鸣忙招呼着他们二人, 一点没有受惊后的样子。
季槐生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为何要走在他兄长前面,就被陈鹤鸣塞了一个花馍到嘴里, 那些话一下都被噎了回去。
三人吃的痛快, 菜虽然没有下去太多但那一坛子酒却全喝完了,也不知是顾默书酒量好还是那二人酒量不好, 一坛酒下去也就只有顾默书一人清醒着。
楼下传来敲锣的声响,趴在桌上的陈鹤鸣一下坐直了身子,他指着窗外嘟囔道:“看,要来了。”
话音刚落, 外面空中就出现了烟火, 照着整个京城如白日一般。
五层楼高的位置,他们几人更是将京城的美景尽收眼底。
“真,真好看啊。”季槐生揉了揉眼,扒着窗子往外看去,整个护城河边全是燃放的烟花, 景色壮美。
顾默书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他双手攥着那二人的衣领,生怕他们趴在窗边摔了下去。
咚咚两声,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那人并未进来,只是站在门外道:“公子都按您说的的办好了,您直接走便是。”
“走!下去瞧瞧!”陈鹤鸣转过身子挽住季槐生的胳膊便往门外走。
顾默书无奈的摇了摇头,紧跟在他们身后,路过那伙计跟前时顾默书还拿出了荷包,谁知那人却道不用。
顾默书想想也是,既然是陈鹤鸣定的位子想来早就付了银钱,想到这这才收起荷包。
外面街上全是赏烟花的人,顾默书一人可照顾不过来两个,他用蛮力将醉了的二人直接塞进车厢中。
“看,看风景啊。”陈鹤鸣掀开帘子,半个脑袋探了出来。
车夫见状笑了笑,“这是喝多了?”
“嗯,麻烦您了回禄山书院。”
另外一边陈宗平透过窗子一直瞧着他们,见陈鹤鸣醉得连路都走不稳气得他愣是没拿稳手中的酒盏。
“瞧见什么了这么生气。”他身旁的男子让身后的小厮赶忙将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净。
“让我猜猜是不是陈鹤鸣他们走了。”沈明翰比他们来的晚一些,刚坐下吃了没两口。
他兄长伸手抢过他手中的筷子,催促道:“瞧着他们是喝多了,你赶紧回书院看看。”
“多大人了,不用”沈明翰话还未说完就瞧见他兄长那想刀了他的眼神,这才麻溜起身离开。
“今日就到这吧,你也不用太担心有明翰在出不了事。”沈潭泽拍了拍陈宗平的肩膀实诚道。
屋中几人陆续下了楼,陈宗平做东自然是要他去结账,谁知那账目竟然多出了一倍银子。
“你们家酒楼这是趁机涨价了?”他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小厮便过去掏出了银子。
沈潭泽忙反驳道:“你可别瞎说这怎么可能,我们家酒楼公平公正的很,你瞧就算是你也要付银钱,怎么可能会趁机涨价。”
那会敲屋门的伙计凑了过来,他满脸笑容,诚实的说道:“刚刚陈家小少爷那单记在了您名下。”
陈家小少爷,不用说便知道是谁了。
周围几人没忍住轻笑出声,一旁的陈宗平脸更黑了。
车上有两个醉酒之人,马车稍微快一点点他们就受不住,最后只能晃晃悠悠的回去。
到书院时正好与比他们晚一会儿出发的沈明翰碰上。
顾默书一人弄不过来,正站在门边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人互诉衷肠。
“我来吧。”沈明翰走了过来,直接一个反手将陈鹤鸣摔了过去,不过麻利的接住人背在了背上。
顾默书嗯了一声,这才过去扶住季槐生,四人就这般回了书院。
禄山书院在京郊,这个时辰了这边早就没了什么人,外面天上更是没有烟花。
顾默书将人放在床上便自己出了书舍,今夜瞧着热闹可他却更怀念去年今日。
他站在月光下瞧着天上的月亮,更加思念远在府城的齐禾-
眨眼两月过去,已经初春,外面树上都长出了嫩芽。
齐禾当时答应苏记绣庄年后便不再一人将苏绣握在手中,这不这两个月她开了好几个苏绣班子,将苏绣绣法传授出去。
至于学的怎么样掌握的怎么样那边只能看个人了。
因会苏绣的绣娘越来越多,齐禾铺子的生意明显比去年要差上不少,但齐禾给他们的月银一直未变。
这不两个月的教学班刚刚结束,她还没来得及在家中好好歇歇,便收到了京中来信。
苏莺围在她身旁,指着信上的字念道:“望你早日来京城。”
她抬起头巴巴的望着齐禾,“师傅,你又要去京城了啊?”
最近几日铺子中客人少,大家都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听闻苏莺的话,那几人都看了过来。
“禾禾,怎么又要
去京城?”云棠放下手中的绣活,疑惑的看向齐禾。
她记得年前不是去过一次吗,当时一走便好几个月到了年根底下才回来,怎么现在又要去了。
屋中也就季叶梨琢磨出来了点什么,只是这么多人她也不好意思张嘴问。
齐禾将信递给了云棠,淡淡道:“余家小姐让我过去一趟,说是双面三异绣有些困惑之处。”
齐禾哪里不明白余家小姐的意思,这是在告诉她当日在京中没有教会那些绣娘,让她回去再教教。
“你什么时候去?”季叶梨知道她肯定是要去的。
“再过几日吧,等天再好些,正好最近生意不忙我不在这你们也能应付的过来。”齐禾揉了一下苏莺的头笑着说道。
傍晚时铺子中的几人便各自回了家,一时间屋中只剩下齐禾与季叶梨二人。
去京中开铺子留在京中这事齐禾一直未同其他人说,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她便没有瞒下去的理由。
她想去京城想留在那,想离着顾默书近一些。
“你想好了?真的要在那边开铺子?”季叶梨心中仍是担忧,这件事若是放在以前还好,可如今会苏绣的绣娘越来越多,京城中便有余家在,真的会有齐禾的立足之地?
齐禾看她面色便猜出她在担心什么,她解释道:“不管是府城还是京城我都想开绣铺,咱们同为绣娘我便有话直说了,你最近眼睛可好,夜里如何?”
“有光无碍。”
齐禾点点头,有光自然都看的见,可没有光的时候呢,行夜路的时候呢。
齐禾以前眼睛很好,可来了这边以后也只能在烛光下刺绣,她早就发觉自己眼睛不如以前,而且越来越眼中。
若是一直这么下去,不出十年,她便再也不能碰绣花针了。
“我想将苏绣传授出去,以后教教绣娘,至于这种绣活便让招进来的绣娘做,你若是愿意留在这跟着我,那铺子掌柜”
“我自然跟着你。”季叶梨连忙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季叶梨明白,她们姐弟二人能走到如今全是因为齐禾,若当时她没有来齐禾绣铺,这一切便都是虚无。
“其实具体怎么安排我还没定好,不过近日我肯定是要去京城中的,若是这次能定下铺子宅院便是最好,若是不能那边下次。”齐禾下定了决心便不会再改。
“好,你放心去就是,府城一切有我。”
苏莺父母都在京中,这次便央着同齐禾一起去。
好在齐禾去过一次摸清了路线,这才又是春夏交际之日带着苏莺倒也方便,等了苏莺祖父的同意她便带着人在五月底赶往了京城。
顾默书再过几月便要秋闱,所以早早便写信告知了齐禾自己不能几日一封信了,齐禾让他安心念书一月一封便好。
所以这才来京城齐禾便没有同他说,生怕他分心。
“师傅,你以后会在京中开铺子吗?”苏莺靠在齐禾怀中,掰着手指头问道。
齐禾正在给她梳发髻,听见她这么问不免好奇,“那你想让师傅在京中开铺子吗?”
苏莺点点头,“想,若是师傅在京城中开绣铺,我就跟着师傅留在京城,这样我就可以天天见到我爹娘了。”
齐禾知道她自小跟着祖父,一年才回一次京城,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挂念家中之人。
“好,那你等着师傅开铺子啊。”
“嗯!”
余家小姐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齐禾过来,这几月她铺子中的绣娘虽说会了苏绣但绣出来的绣品远远不及齐禾绣的,至于那双面三异绣就更别提了,没有一人学会。
齐禾以为这次仍旧住在余家小姐绣铺中,没成想竟然被安排进了余家宅院。
看着眼前的府邸,齐禾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齐姑娘,我们家小姐早就安排好了,您放心便是。”来接齐禾的是余家小姐身边的嬷嬷,为人处世那自然是不用说。”您在这住着就是,我们小姐说这次不去绣铺,就在府中。“
齐禾吁了口气,这才牵着苏莺的手跟在嬷嬷身后进了余家府邸。
至于余家小姐到底想做什么,齐禾已经猜不出来,她只是一个绣娘撑死了教教苏绣,这住进余家怕是不合规矩,不过余家小姐已经这么安排了,齐禾只能照做便是。
第一百四十八章
齐禾她们被安排在偏院, 与余家小姐住的地方就隔着一个花园,确实近了些。
瞧着屋内陈设,齐禾一时拿不定主意。
“师傅, 你瞧这屋中竟然放了两张床榻, 余家小姐思虑真周全啊。”苏莺将包袱放在桌案上,好好看了看这屋中的布局。
虽是个小偏院但也比齐禾府城的院子大,屋中陈设那就更不用说了。
齐禾总觉得不踏实,平白得了别人的好这可不见的是件好事情。
“师傅,你看这被褥还是真丝的。”苏莺坐在床榻上, 高兴的摸着上面细软的薄被。
虽然她在苏宅长大,吃的用的都比旁的家生子要好, 但这真丝被褥她还是第一次用, 她摸着顺滑喜欢的不得了。
带她们过来的嬷嬷又让人搬了不少东西进来,最后才道:“齐姑娘这些日子您就住在这边院中, 这一路舟车劳顿你们二位先歇歇。”
“那我们若是上街?”齐禾这次还想买宅院呢,若是一直困在这出不去那可不行。
那嬷嬷笑着将身后的丫头叫了过来,“这是我们院的霜叶,这些日子在这伺候着你们, 若是姑娘想出去让她带着便是。”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齐禾便应了下来,人虽然被余家小姐送了过来,但用不用便是齐禾说了算了。
那嬷嬷见这边没她的事便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偏远,一时间屋中只剩下她们三人。
那叫霜叶的婢女瞧着和苏莺差不多大,性子却沉稳的多。
“你先下去吧, 若是我们有事再叫你。”齐禾并不习惯屋子中多一个陌生人, 更不习惯有人伺候她。
霜叶见状便退了下去。
“师傅,我能去院中瞧了一眼吗?”苏莺在屋中坐不住她想出去转转。
“就在这院中别去别的地方, 这里不比自己家。”齐禾叮嘱道。
苏莺点点头欢喜的跑了出去,她记得院中有个小池子,
里面有小鱼来着。
另外一边余家小姐同她兄长正坐在正堂中等着派去的人带消息回来。
“你说你竟还将人带回了府中,若是爹回来了少不了得说你。”余瑾微微皱眉看向他小妹。
自从她们娘亲去世后他这小妹便整日郁郁寡欢,家中人为了让她高兴便什么都由着她去做,谁成想她竟在京中开了几家铺子,其中生意最好的绣铺便是她开的。
如今还将绣娘接回府中,他这做兄长的还能怎么办,只能护着罢了。
余娉不急也不恼,她捏着帕子擦了下嘴角,笑着言道:“反正爹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再说有梁姨娘在爹也不和我置气。”
“你啊你啊。”余瑾拿她真是没有一点办法。
正当他要说些什么时,余娉派去的嬷嬷回来了。
见嬷嬷身后没有跟着人,余娉还以为事成了。
“小姐,霜叶留在那院了,就是”嬷嬷有些为难的看着她们家小姐,毕竟这事她没办成,若是让小姐不高兴,那就难办了。
“既然人留下了,还能出什么事?”余娉探究的看向嬷嬷。
“人是留在了那院,就是没住在那屋,那齐姑娘这次带了个人过来,瞧着像是她的妹妹,年岁同霜叶差不多。”嬷嬷这话一出口,余瑾就笑了。
他就知道怎么可能事事都顺他小妹的心意。
齐禾带了人来这事余娉确实不知,不过她记得齐禾家中没有小妹,那这姑娘到底是她什么人,来京城竟然还带着。
“先这样吧,倒也不急。”余娉摆摆手让嬷嬷退了下去。
她这次将齐禾留在府中便是为了安排霜叶。
这霜叶是家生子,年岁小绣工却不错,她本想着让霜叶同齐禾亲近些,万一能收下当做徒弟带在身边那这双面三异绣她这绣铺就有人会了。
若是齐禾不愿收,那让她跟在齐禾身边至少也能学点什么,总的来说不亏。
翌日齐禾终于见到了余小姐,与她所猜想的差不多,余家小姐确实是为双面三异绣而来。
二人早就打过多次交代,所以这次也没有绕弯子。
“不知齐掌柜的能否收霜叶为徒。”余家小姐坐在凉亭下饮着凉茶问道。
齐禾设想过很多种却真的没有想到此处,只是还没等她回答,一旁的苏莺却坐不住了。
她捏着小手,局促不安的往齐禾身上靠了靠,“师傅,你不要徒弟了吗?”
余娉闻言抬眸看了过去,原来这面生的小姑娘是齐禾的徒弟。
她面上不显心中却雀跃了几分,既然她收了一个徒弟那就不怕收下第二个。
“怎么会。”齐禾先安抚了苏莺,见人没哭这才回余娉的话,“余小姐您也瞧见了,我已经收了徒弟,所以并未有再收一个的打算。”
站在余娉身后的霜叶一下子便泄了气,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可人家不收她。
“不过你若想让她跟着我学刺绣,学双面三异绣也可以,只是我不能将她收做徒弟罢了。”齐禾是真的不想收她为徒倒不是因为苏莺的原因,而是她不想和余家扯上不必要的关系。
这霜叶毕竟是余家的人,她若收她为徒弟,那她与余家便成了一条线,这是京城她并不想冒险。
余娉眯着眼看向齐禾,一下子没有明白齐禾这是什么意思,叫她可以却不收她。
“可若是你会了府城,她仍旧没有学。”余娉心中仍旧惦记着这事,去年齐禾在她绣铺教了几个月,可一个学会的绣娘都没有。
齐禾听她这般直言倒是安心了许多。
“上次来京中我已经同您说了想在这边开绣铺,此次前来也是想提早置办铺子,若以后我留在京中,你绣铺的绣娘什么时候去学都可以,至于学成的结果,那就只能看她们自己了。”
余娉当年为了瞒住身份,铺子便开在了城北,如今齐禾要来那她开在城南最好。
“城南?”齐禾微微皱眉,那边宅院铺子她倒是了解过,价位不是一般的贵。
不过城南的绣铺确实不多,若是她开的话生意应该稳得住,而且也不会同余家抢生意,这么一想好像确实不错。
“容我在想想。”齐禾心中有了决策但并未立即做决定,她还要再去看看,“三日后给您答复。”
余娉倒是不急了,若是齐禾真留在京中,那让霜叶学绣技的事情便可以慢慢来,为今之计就是让齐禾赶紧找到一个合适的铺子早日定下来。
想到这她便想到了她的兄长,找铺子这种事还得需要他的帮助-
那日酒楼归来,顾默书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念头,这不一连几个月他就差住在课室中了。
六月已经升温,因再过俩月便要秋闱,禄山书院中的学子更加忙碌起来,谁也不想错过此次机会,若是不中便又要三年,人生数十载又能有几个三年。
顾默书这些日子也只给齐禾写了两封信,一封报平安,一封说原由,好在他能静得下心,不会因为儿女情长之事让他乱了心神。
“默书,你昨日答的策问可否能让我看看。”陈鹤鸣这些日子累得够呛,他每日紧跟着顾默书,顾默书去哪他去哪,顾默书做什么他做什么,你还别说真有效果,这次他小考成绩明显进步了。
顾默书找出来便递了给他。
“真是会趋炎附势。”
“小点声,别让他们听见。”
被说的男子却不以为然,仍抬着下巴嗤笑道:“怎么还不能说了,都是同窗你瞧瞧他整日跟在陈公子身后,这也就算了,昨日你我同他借策问的答卷,他却不借,今日陈公子一说他便巴巴的递了上去,你说这不是巴结是什么。”
说话的男子也是他们课室的书生,当年也是排在最后进的甲班,以前还有陈鹤鸣垫底,谁知这次小考陈鹤鸣竟然上去了,而他却成了最后一名。
他心中本就怨恨,都是下面各府城来的秀才,怎么顾默书就深得夫子喜欢,偏偏这样的人与京城中的贵公子还是好友。
这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屋中的人全都听的一清二楚,只是没人敢站出来说话,这个时候谁也不想惹上事端,更不想得罪同窗。
“你这话什么意思,昨日顾兄自己还在看为何要给你。”陈鹤鸣心生不满,看向那人的目光更是不善。
“你”那书脸涨得通红,可却不敢说陈鹤鸣什么。
顾默书抬眸瞧了他们一眼,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对陈鹤鸣道:“赶紧看你的。”
这般静得下心被人说成趋炎附势也懒得反驳,沈明翰越发对顾默书感兴趣。
怪不得那日兄长他们谈论顾默书,这样的人若为他们沈家所用,那真是一把有利的匕首。
一晃便入了八月,离秋闱还有一日。
这段日子禄山书院中的气氛更加紧张,书生们彻夜苦读一个比着一个。
顾默书更是如此,天未亮他便离开书舍,一直到课室关了门他才回来,一连数十日季槐生都没有同他说上两句话。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季槐生赶忙拽住顾默书。
“明日就要下场你干粮还未准备呢!”季槐生提醒道。
这里是京城可没有人给他准备东西。
顾默书倒是不急,三日的粮罢了,一会儿买几个窝头明日带进去就好。
“要我不陪你去转转,买些东西。”季槐生心中一直感激顾默书,当年他秋闱顾默书可是送考来着。
顾默书摇摇头,刚想说不比如此,门外就传来一道声响。
“顾秀才,你在屋中吗?”
“找你的?去课室?”季槐生狐疑的看向他。
屋外之人没听见声响,又敲了两下门,喊道:“书院外有人找你,说是你”
那人话还没说完,顾默书便推开了门。
“南门柳树下。”那书生往南门的方向指了指。
顾默书道了谢便赶忙跑了过去。
这个时候也只有她才会来,他这般想着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一走出南门他就往柳树下走,可瞧见的却不是齐禾。
苏莺抱着竹篮正四处打量,见到顾默书后更是摆着手冲他打招呼。
“顾秀才,这!”苏莺一直叫他小叔,可这是书院周围都是人,她便没有这么叫。
顾默书没想到会是苏莺,他眸中的光黯淡了几分,但还是扯着笑走了过来。
“这么远,这么热的天,怎么你跑过来了。”他摸了摸拿出一块酥糖像哄孩子一般递给了她。
苏莺接过酥糖,甜甜的道了声谢,“师傅说明日你就下场了,怕你没有准备吃
食。”
说完便将自己怀中的篮子递给了他。
顾默书胸口有些闷,这么远齐禾还惦记着他,还让人给他送来吃食。
“谢谢你啦,东西我收下了,不过你怎么回去,要不我送你回去。”顾默书听齐禾说过,苏莺本家在京城所以见到她并不意外,只是她年岁还小,他确实不放心她一人回去。
苏莺嘴边还沾着酥糖沫子,她抬起胳膊刚想用衣袖蹭一蹭,却突然慌了神,忙将手放下。
“师傅!”她出声喊道。
顾默书身子一怔,慌乱中转过身子,就见齐禾提着食盒站在不远处正瞧着他们。
八月的风缓缓吹过,连带着顾默书的心也悸动起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齐禾上次来这时并没有在周围转转, 但今日来的早,见书院对面的铺子好些人她便过去瞧了一番。
本以为托人叫一下顾默书需要等上好一会儿,没想到会这么快。
苏莺最先反应过来, 她小跑着来到齐禾身边, 轻声说道:“师傅,小叔还以为我自己来的呢。”
顾默书疾步上前接过齐禾手中的东西,因周围全是人他便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抱她一下的念头。
再等等,他想。
“听说明日你们直接跟着书院马车去贡院。”齐禾在余家时听下人们说了一嘴,本来她还想明日来送考呢, 谁知这禄山书院与别家不同,书生们可以跟着书院车队去贡院, 这倒是省事了。
顾默书嗯了一声, 带着她们二人往旁边柳树下的树荫走去,这八月的天仍还热着, 他们在太阳下站那么一会儿汗就浸湿了衣衫。
“书院中许多同我一样是外乡的学子,所以跟着书院车队去贡院较为方便。”顾默书心中一股暖意,他从未想过齐禾会专门来京城瞧他,还给他准备了吃食。
齐禾指了指食盒, 又指了指苏莺的竹篮, 这两样都是给顾默书准备的,一个是今日的饭菜,一个是带去贡院的干粮。
这种天东西容易坏,齐禾怕顾默书在外面买的吃食放不住,到时候在贡院中你是饿着还是吃馊了的东西。
所以她早些日子便开始准备干粮, 好在虽住在余家, 但这偏院中的小厨房她是可以用的,要不还做不出这些吃食呢。
“这食盒中的饭菜一会儿你带回去吃, 做的都是清淡的。”齐禾深知考前不能乱吃东西,所以做的吃食都是平日里顾默书喜欢的,但也不油腻。
顾默书点点头,没看食盒,视线却落在齐禾身上,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她,上次见还是年上,这都半年过去了。
顾默书抿了抿唇刚要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敲锣的声音。
“快进去吧,晚了不好。”齐禾催促道,她虽然也想问问这些日子他过的如何明日考试准备的怎么样,可这敲锣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书院派出来的人敲着锣对着门外的人群喊着,让他们快些回书院,一会就要落门了。
这是禄山书院考前的规矩,听说有一年春闱前一书生在院外被人砍伤,所以书院为保证考生的安全,在考前一日晌午时便会将书院落门。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顾默书提着食盒的手攥了攥,他心有不舍,他们刚相见还没来及说上几句话怎么会这么快。
“这些日子我都在京中,等你考完我们会再来,你放心就是。”齐禾见周围的书生已经开始往书院走去心中有些着急,她又催了催,“这几日你注意身子,别中了暑。”
齐禾说完见顾默书仍旧没动,没法子她只能牵着苏莺的手往马车旁走去。
她知道只有她走了,他才会进去。
顾默书站在那里一直见齐禾她们上了马车离开书院这才收回神。
他胸口有些闷,刚才光傻站着了,怎么就没问问她这一路如何在京中住的习惯不习惯,越想顾默书心中越是懊悔。
突然一个身影擦着他的身子窜到了他的面前。
陈鹤鸣刚同家中兄长说完话,这次他也选择跟着书院走。
“人都走了,怎么还瞧呢。”陈鹤鸣视线落在他手上的食盒中,“可是长姐送来的吃食?”
陈鹤鸣见过齐禾,刚才便认了出来,只是那会被他兄长拘着这才没得空过来打声招呼。
“你怎么也在这?”顾默书并不想现在同他提起齐禾,便扯开了话题。
陈鹤鸣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还能为何,今日这不是上战场前得听听兄长的叮嘱嘛。”
陈鹤鸣一想到他兄长刚才同他说话的语气他就打了个寒颤,真是越来越可怕了这人。
顾默书笑了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形容他兄长,不过转念一想那日在酒楼时的情形,好像说的也没有什么错。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那敲锣的人也往他们这边走来,二人见状只能先回了书院。
季槐生早就在屋中等着顾默书回来了,他一猜便知道来的人是齐禾。
除了齐禾还能是谁,顾默书也就只有她一个亲人。
府城离京城这么远,她一女子竟在夏日中赶过来,却仅仅是为了送考,季槐生摇摇头,这种事他肯定是做不到的,也不知顾默书以后会如何报答齐禾这份养育之恩,哎。
而书院旁街角处却停着一辆本应该已经离开的马车。
一小厮急匆匆跑了过来,隔着帘子对车厢中的人回道:“大少爷,人已经进去了。”
陈宗平这才睁开眼,刚刚他同小弟说话时便注意到了顾默书。
那人旁边站着两个女子,听陈鹤鸣嘀咕那穿着绿色薄衫的女子是顾默书家中长姐,至于旁边那个小的便不知了。
他刚才离得远且背对着顾默书,所以并没有瞧见顾默书看齐禾的眼神,否则定能侦破一二。
马车上另外一男子眼中含着笑,说道:“可瞧见了,是不是与我所说的一样。”
“嗯。”
余瑾手执折扇在陈宗平的腿上点了点,“若事情成了,你可要记住我的功劳。”
这两个月虽然齐禾住在余家,但余瑾是男子并未去过偏远,也只是在他小妹余娉那里见过几次。
那女子面容虽不是倾城佳人但清秀隽丽,那日她穿着一袭白色衣衫坐在余娉屋中刺绣的场景余瑾到现在都没有忘却。
可惜她只是一个绣娘。
“等这次乡试后再说吧,我想还到不了那个地步。”陈宗平虽想在寒门中选出几个人,但顾默书并不是唯一的人选,不过却是最好的人选-
齐禾她们并未直接回余家,而是去了城南。
那日余家小姐说希望她开铺子能在城南,她便记下了,这两个月间托人问了看了,这才选出一个铺子和一个宅院。
可惜这里是京城,像街边那种宅院和铺子连着的还真没有卖的,所以齐禾只能单独买,这样一来花的银钱便更多了。
齐禾买的铺子和宅院离得倒是不远,走路一刻钟便到。
那铺子有两层,里面地方倒是不小,以前是卖布匹成衣的地方,所以二层有隔出来的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包厢,里面装恒就更不用说了,那定是一等一的好。
有着这样的位置和装恒,这价位确实比旁边的要贵上些,比城北那更是贵上几百两。
齐禾瞧着不错,苏莺也是这么觉得,所以二人当时一来便定下了,铺子定了宅院自然也要定,所以齐禾也将那
看好的宅院买了下来。
那宅院不小是个三进的宅子,其实齐禾一开始并没有想买这么大,只是这周边住的基本都是官宦,这宅院就没有小的,二进的宅院是有那么一两个,齐禾都去瞧了位置实在不佳。
这一宅一铺基本上将齐禾这几年的积蓄都花了,但齐禾心中高兴,有了宅院她便能留在这里。
“师傅,若是以后你留在京中我还可以跟着你吗?”苏莺深吸一口气问道。
这件事压在她小小的心里已经好几日了,虽然师傅说不收霜叶为徒但她实在太刻苦太用功了。
有几日苏莺起夜还能瞧见霜叶屋中有光亮,而且霜叶绣工好苏莺学半月才会的样式霜叶几日便会了。
苏莺心中忧愁,为自己难过,怎么自己就这么不争气。
齐禾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将人揽在怀中,笑着哄道:“怎么,你还想跑了不成,你师傅我在哪你当然要在哪里,你不是瞧见了那大宅院那么大,到时候你不想回苏家就同我住在一起。”
“真的?”苏莺抬起头眸中带着光。
“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齐禾说完脸色就变了,她想起来她是骗过苏莺的,在府城时告诉她自己有喜欢的人,那人离世了
想到这齐禾现在恨不得掐自己一下,那日怎么就说出了这种话,若顾默书一直记在心中可怎么办。
马车停在铺子前,二人便下去了。
这铺子装恒虽不错,但有些货架什么的齐禾还是想用适合自己绣铺的,所以前几日便找了几个木匠师傅来这边帮忙。
现如今里面柜子什么已经做好了,几个木匠师傅正等着她验收呢。
齐禾一进去便觉得敞亮,比她第一次来时规整了许多,而且这窗子门子全都让木匠师傅们换了,窗子更大,进来的光更多,更适合人们在屋中看绣品。
“掌柜的,您瞧着还满意不。”为首的木匠和气问道。
齐禾自然是满意的,给他们结了工钱便让人离开了。
苏莺在二楼转了一圈这瞧瞧那看看,这铺子可比她们在府城时的大多了,她想。
“师傅,二楼屋中也好敞亮。”苏莺欢喜道。
“好了看完了就先下来,咱们去宅院那边瞧一眼。”
齐禾转过身子正准备出去,就见一个十三、四岁样子的小姑娘正扒着门边往里面瞧。
齐禾一转脸就看见她,二人对视了一眼那小姑娘脸就红了,她支支吾吾问道:“您这是什么铺子啊。”
齐禾倒是没有瞒着,反正她来之前就看好了,这一片是没有绣品铺子的。
“绣品铺子,卖苏绣绣品的,到时候开张记得过来啊。”
小姑娘张了张嘴呆愣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然后就跑开了。
第二日整条街的人都知道这准备开张的是一家绣品铺子,还是卖苏绣绣品的铺子,一时间这铺子掌柜成了人们热议的对象。
当然这些事齐禾并不晓得,此刻她正忙着准备三日后顾默书再进贡院的吃食。
第一百五十章
等了三年, 再见秋闱。
禄山书院的学子天还未亮便集合在了一起,相熟之人坐在了同一辆马车之中。
顾默书刚落座,沈明翰便拽着陈鹤鸣的衣领上了马车。
“好困。”陈鹤鸣打着哈气坐在了顾默书身旁。
“呵。”沈明翰冷哼一声, 坐在了他们对面, 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一旁,“昨夜让你睡你不睡,今日若是没有我你就睡死过去吧。”
沈明翰实在不知道陈宗平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废柴弟弟,自从他进了禄山书院各家都托他照顾陈鹤鸣,他就不明白了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需要人照顾。
直到昨夜他梳洗完便熄了灯准备睡觉, 谁知陈鹤鸣爬了起来非要再温习一会儿,最后还是他举起拳头威胁着, 这人才不情愿的回了床榻上。
今日他早早起来, 毕竟三更天前就要出发,谁知陈鹤鸣怎么也不起, 他又举起拳头这人迫于无奈才爬了起来。
“若是困,你再小憩一会儿,咱们坐着马车到贡院也好要一会。”顾默书看陈鹤鸣困得睁不开眼,便说道。
“好, 到了叫我。”陈鹤鸣说完便倚在了车厢上, 整个人昏睡了过去。
城中街道全是赶路的书生,沈明翰瞧了一会便放下了车帘,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于是便没开口说话,一直到了贡院叫醒了陈鹤鸣, 三人便下了马车。
乡试搜身点验较为严格, 顾默书排了很久才进入贡院,得了编号便去找号房。
还以为京中贡院会与别处不同, 没想到号房还是那么小里面的东西也有些发旧,好在桌子不晃不会影响什么。
天逐渐亮了起来,号房中有了光亮,顾默书将笔墨备好只等锣鼓一响,秋闱正式开始-
齐禾在余家每日都会教霜叶苏绣,这孩子确实有些天赋在身上,这才两个多月她对双面三异绣已经开窍,只是绣的有些粗糙,但若拿出去那也是轰动京城的。
齐禾虽然教和余家绣铺的绣娘,也教了自己绣铺的几人,可却从未将双面三异绣拿出来售卖,也就余家小姐手中有一个,那些绣娘没有学会也没有往外面宣扬,所以这东西在街市上相当于无人知晓。
等京中绣铺一开,齐禾便想将这绣品放在铺中,所以这些日子她也在忙着刺绣,为的就是那一日能让绣铺在京中站稳脚跟。
“师傅,余家小姐身边的嬷嬷过来了。”苏莺在院中玩着,见有人过来忙去小厨房中寻齐禾。
这毕竟是别人家中,看见那些下人和嬷嬷,苏莺还是抵触。
齐禾往灶中又添了一把柴火这才走出来。
那管事嬷嬷没想到齐禾会从小厨房出来,虽然她早就听这边院子人说她下了厨房但这还是第一次瞧见。
“哎呀,齐姑娘怎么还亲自下了厨房,可是府中饭菜不合您的胃口。”姚嬷嬷走了过来,出声问道。
“怎么会,只是闲来无事做些家常菜罢了。”齐禾净了手回道。
姚嬷嬷见状便说明来意:“我们家小姐在前院等着您呢,说有事想同您商量。”
姚嬷嬷做管家婆子有些年数了,这些日子齐禾住在余家她更是瞧清楚了余家小姐对她的重视,所以说话也带着几分敬意。
齐禾正好也有事想同余家小姐商量,便跟着管家婆子去了余娉那院。
此时的余娉正倚靠在小榻上吃着葡萄,旁边婢女给她扇着风。
府中是有冰块的,但他兄长说女子身子易寒,除了天最热的时候给她屋中放些,平时是不允许给的。
余娉将葡萄籽吐了出来,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汁水,这才从小榻上下来。
“人来了,小姐。”站在门边的婢女回道。
齐禾进屋时余家小姐已经坐在了桌案边,还冲着她招了下手。
这些日子霜叶刺绣的进步余家人有目共睹,只是齐禾要走了,她确实有些不舍,这样的人若是留在自己府中该有多好。
“听说你那边的宅院和铺子已经收拾好了?”余娉很自然的问道。
齐禾点点头,“这次多亏了您,要不也不会这么快。”
余娉哪能想到自己只是让府中的人过去帮忙了几日,她就收拾好了。
“无妨无妨,这都是小事。”她无奈道,“就是不知你那边铺子什么时候开张,那绣品”
这事余娉也是想了许久,说到底这她当年只是帮了一个小忙,可这几年却因为这个小忙让齐禾一直欠着她这份恩情。
若是再让人家不卖双面三异绣,这实在是为难人,可若是让齐禾卖,那她这绣铺的生意
齐禾来的路上便想到了这一出,好在她早就想好了。
她的绣铺一时半会也不会开张,她得先安排一下府城的生意,若是她来了京城那府城的铺子宅院就需要人看着。
云棠家中有两个孩子,定是不能日日看着铺子,刘兰兰怕是也不行,她总是觉得自己兄长当年对不住齐禾一家定是不会接手铺子的。
那剩下的便是季叶梨和李嫣二人,这事还要再商量商量。
“我想到时候开业便将双面三异绣摆在铺子中,当然我这铺子中现如今也只有我一人会双面三异绣,所以并不会接什么绣活,至于我若教会了其他人,我想那时候霜叶肯定已经掌握了双面三异绣的绣
法,您也用担心。”齐禾说道。
余娉挑眉看着齐禾,这话说的有些道理,现如今也就齐禾一人会,连她带在身边的小徒弟都不会,就算教其他人那也需要功夫,到时候霜叶都会了,自然不会影响她什么。
想到这余娉便释怀了,说到底她开铺子是觉得有趣,齐禾开铺子是为了生存。
二人最后商定了一番,到时候余娉铺子晚几日上双面三异绣,到时候就说霜叶是齐禾的徒弟,这样一来两家绣铺便没了所谓的竞争关系,更没有谁偷师了谁这种事。
齐禾出了余娉这便去寻苏莺,这件事怎么也要同她说一说,毕竟苏莺是她唯一的徒弟,她也说了不收徒,可如今到了这一步,也属意料之外。
从齐禾被叫走后,苏莺便一人窝在小板凳上看着灶火,这里面是齐禾做的馍馍,还有肉干,两样放在一起,馍馍上也会有肉香味。
她看火看的认真,直到齐禾出现在她身后都没发现。
“饿了吗?”齐禾站在她身后捏了捏她的小辫。
“师傅!”苏莺激动的扭过头。
齐禾将盖子掀开,见里面干粮已经熟了,便灭了火。
“师傅,余家小姐找你有什么事啊。”苏莺睁着圆溜溜的双眼看着齐禾。
“咱们在京城的铺子不是要开张吗,所以她想让我对外宣称霜叶是我的徒弟。”齐禾一边说一边观察苏莺的表情,见她没有异样这才放心。
“反正她是对外宣称的徒弟,我是师傅真正收下的徒弟。”苏莺往齐禾怀中靠了靠,捏着齐禾的衣摆说道。
齐禾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还是自己处理的不好,哎。
三日后,秋闱第一场结束,学子们陆陆续续从贡院出来。
齐禾带着苏莺又一同去了书院,将做好的干粮给了顾默书。
至于考得如何,答得如何,这些齐禾都没有问他。
接下来的几日齐禾仍旧按部就班的过,一直到顾默书三场考试彻底结束。
秋闱一共考三场,每场三日,中间歇一日。
等顾默书彻底考完已经八月下旬,他身上衣衫早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次又一次。
这几日天实在热的厉害,贡院中晕过去的考生不计其数,大家满脸倦意一步一步往贡院外走去。
齐禾本想今日来贡院外等他,谁知宅院那边出了点事,这才不得不改了主意。
她将新做的衣衫给了季槐生,让他交给顾默书,又告知了他宅院在哪,让他们歇歇便过去。
季槐生看着手中的字据,脑海中一片空白。
城南尚云街,这是买了宅院?
那地可不是一般的贵,他摇摇头把自己脑海中的念头挥去。
禄山书院的学子仍旧在贡院前集合,然后上来时的马车,所以回去时顾默书还是同陈鹤鸣、沈明翰一辆马车。
“默书啊,你觉得如何。”陈鹤鸣瘫在座上,这几日对他来说真是煎熬,他都怕自己撑不下去到时候被抬出去,这真的太丢人了,还好他坚持住了。
不管是文章还是策问,他都答得不错,但当着他们二人他又不能这么直白的说。
所以他谦逊道,还好。
“那我就放心了,连你都说还好。”陈鹤鸣心中松了口气,往旁边又挪了挪,他们三个大男人挤在一个马车中真的要闷死人了。
沈明翰打量着顾默书,他可没有陈鹤鸣那般傻,这次考题其实不难他答的也得心应手,他可不信顾默书的托词,什么叫还好
回到书院,季槐生没有着急将东西给顾默书,而是等他梳洗完以后才说。
“你说她来过了?”顾默书手中拿着汗巾正在擦拭自己的头发,他微微皱眉有些不敢相信。
“喏,东西都在这里。”季槐生指着他桌案上的包袱说道。
那包袱顾默书进来时便瞧见了,只是放在季槐生的桌上,他还以为是季槐生的东西,没想到竟是齐禾给他的。
他放下手中的汗巾,几步走了过来,将那包袱放在自己桌上这才打开。
只见里面是一身象牙白云纹长袍,内侧还用绣着一个顾字,他一眼便认出这是齐禾的手艺而不是买的成衣。
季槐生早就想看了,这不顾默书没回来他也不好意思打开,如今见到了里面衣物直夸齐禾手艺好。
“你快穿上试试,这颜色真好看,你平日穿的虽然素但都是深色的,今日这件就不同。”他催促道。
顾默书头发还湿着便没有着急穿,只是将衣服拿出来看了看又叠好放了进去。
“她可还说别的了?”
“留了一个地址,让咱们歇好了过去。”季槐生将那张字据给了顾默书,上面是齐禾的字。
“城南?”顾默书小声喃喃道。
原来她已经在京中住了下来,那是不是就会留在京中,顾默书捏着字据的手逐渐用力。
另一边齐禾将宅院的事刚处理好便收到了府城来信。
平时她只管写信回去,那边无事不会回信,今日收到信这就说明那边出了事。
齐禾坐在院中将信拆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季叶梨的字。
“师傅,信中说了什么?”苏莺站在一旁盯着问道。
齐禾的眉头由皱着到舒展开来,最后满脸都是笑意。
“师傅,是不是信中有好事。”苏莺坐在了齐禾身旁,又问道。
齐禾乐道:“可不是,是你季姐姐的好事。”
齐禾怎么也没想到季叶梨信中的内容竟然是要定亲了,这事真的突然,她从未见过她与旁人走在一起,怎么就突然要定亲了。
信上内容不多,大抵是她若忙完了这边的事情就回府城,许多事不方便说见面再谈。
也不知若是季叶梨定了亲是留在府城还是会来京城,不对!齐禾忙将信拿出来又念了两遍,这信上说定亲怎么没有说男方之人是谁
翌日,顾默书便和季槐生坐着马车来了城南。
书院在城郊北侧,与城南相距甚远,他们行了两个时辰才到齐禾所说的地界。
“这是?”季槐生提着糕点下了马车,站在宅院前盯着大门发呆,这宅子上面还没有牌匾,也不知是谁家的,季槐生总觉得这不是齐禾暂时落脚的地方,这可能是新买的宅院。
“小叔你们可算来了,我都在外面溜了好几圈了。”苏莺手拿糖葫芦从旁边院子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小姑娘,瞧着年岁要小上许多,怯怯的一直跟在她身后。
季槐生一愣,看看顾默书又看看苏莺,最后强忍着笑道:“她叫你小叔?哈”
顾默书:“”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被人这么一说顾默书终于觉察出不妥,她叫齐禾师傅叫自己小叔这以后
“囡囡,你要跟着我进去吗?”苏莺弯下腰同眼前梳着丱发的小姑娘说道。
那小姑娘怯怯的看了他们一眼,摇摇头跑回了自己家。
“咱们进去吧,师傅在里面等着呢。”苏莺欢快的在前面带路,三人这才进了宅院。
这宅子的主人以前在翰林院,后来去了地方便将京中的宅院卖了,齐禾这才买了下来。
过了街门便是影壁,再往西走过游廊这才进了垂花门。
齐禾正在厢房中收拾着呢,这宅院的几个厢房都比较大,一间给顾默书一间给苏莺,到时候一起住着方便,至于耳房和后罩房,若是买了仆人倒是可以安排上。
这几日在这边收拾宅院,齐禾瞧着周围各家各户都有仆人,不仅是看门的还有做饭的嬷嬷。
“师傅,小叔他们来了。”苏莺刚进院便喊道。
齐禾放下手中的东西缓缓站起身子看向走进来的几人。
顾默书一身白衣衬着俊美的面庞很是清冷,可那狭长的眼眸却尽显温柔。
顾默书与齐禾相视一笑,不用言语便将这些日子的思念道
了出来。
他们二人之间似乎只差掀开那一层薄帘。
“这宅子是买下来了?”季槐生环顾四周,一脸惊讶的看向齐禾,只见她微微点了点头。
齐禾早就准备好了吃食,就等着他们到来开饭。
几人围着桌子坐在一起,瞧着这屋子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尤其是季槐生。
“过几日我便回府城了,这边宅院的钥匙会给你们,你们若是想过来歇歇便过来,这边怎么也比书院住着舒服一些、”
“回府城?”季槐生停下手边的动作,朝着齐禾看过去。
“你长姐的信你没收到?”齐禾疑惑的回道。
定亲是大事,难道季叶梨没有同季槐生说只跟自己说了?
“这几日一直在书院中没有去茶楼,难道我长姐写信给我了?”季槐生有些懊悔,早知道他出门后便去瞧一眼了。
齐禾起身进了旁屋将那封信拿出递给了季槐生,“你自己看。”
季槐生一目十行,沉默不语的将信看完,脸色非常的难看。
他一直想给她长姐寻一门好亲事,倒不是想高嫁攀附权贵,只是想她后半生幸福没有后院那些糟心事。
可他长姐却一声不吭半点消息都没有透露给他,直接一封信说自己要定亲了,这让他怎么接受。
“等你回了书院去看看,你长姐应该也写信给你了,你现在不用太着急。”齐禾瞧着他阴郁的脸色,出声安慰道。
这顿饭因为这封信,众人都没有了兴致。
季槐生临走前又同齐禾道了歉,今日若不是他,大家至少会高高兴兴的。
“你回去后安心念书,等我回了府城知道了什么情况定会写信给你。”齐禾委婉提醒道,“你可别回去。”
顾默书来之前本想同齐禾说说这几日在贡院的情形,告诉她发生的事情,可如今这些话便说不出口了。
他定定看了她少许,正准备转身上马车,就被齐禾叫住了。
“宅院的钥匙拿着,你们什么时候想过来便过来,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齐禾将钥匙塞进顾默书的手中。
她的手擦着顾默书的手心,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抽了回去。
顾默书握紧手中的钥匙,这才起身上了马车。
齐禾原本想着揭榜那日过后再回府城,可因那封信她不得不提前几日,便同余家说了原由,第二日就带着苏莺一同回了府城。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更轻松,毕竟办成了一件大事,等再来京城时应该就可以定居下来了-
放榜的前一日,齐禾已经抵达了府城,她专门去庙里求了求,虽然心中觉得应该榜上有名,可她也怕那个万一。
而京城中的陈家也是如此。
陈宗平带着他小弟同沈家兄弟二人一起去了京郊山上的庙里。
这文曲星庙中全是前来求拜的书生,明日便要放榜,大家心中都求着榜上有名。
陈鹤鸣拜的最是认真,甚至将庙中所有的挂树上都挂了竹牌。
沈明翰抱着胳膊站在他身旁,嗤笑道:“平日不用功,现在求老天爷也没有。”
“你!”陈鹤鸣一噎,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早就将他骂了八百遍。
“明翰,过来。”沈明翰他兄长将他叫了过去,将手中的香递给他,让他进去拜一拜。
沈明翰不信这些,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能说什么,便不情愿的拿着香进去拜了拜。
等走完这一遭已经晌午了,陈鹤鸣不愿跟着兄长回家便自己一人回了书院,至于明日放榜他想同顾默书一起去。
禄山书院中,季槐生双手合十在屋中各个方向都拜了拜。
见顾默书不为所动,他还拽了拽他,“你怎么没事人一样,你不紧张吗,明日就放榜了。”
顾默书将手中的书合上,无奈道:“早已成定局的事情,拜了也”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有用的他想,有些事情上真的有用。
翌日一早,顾默书几人便出了出院,没想到贡院前已经围满了人。
他们几人是挤不进去了,便去了旁边的茶楼坐着,给了小厮银钱让他们去榜前看着,若是中了就回来报喜。
季槐生这个没参加秋闱的比顾默书还激动,他搓着手走来走去,总是往贡院前看去。
“季兄,你歇歇,你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我头都要晕了。”陈鹤鸣心中紧张的不行,双手全是汗。
“好好好。”季槐生闻言落了座。
贡院大门终于打开,桂榜被张贴出来,周围人都凑了上去。
里里外外好几层人,有的人哭泣有的人欢喜,更有甚至直接跪在了地上。
茶楼中的氛围逐渐紧张起来,众人屏气敛息就等着小厮回来。
直到一声中了,众人都看向那小厮。
“你且说说,谁中了。”一书生拉住那前来报喜的小厮,心中忐忑问道。
顾默书虽觉得自己答得尚可,但能得个什么名次那便不知了,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紧接着又一个小厮跑了回来,嘴中喊道:“今年榜上前三都是禄山书院的!”
这茶楼中一半是禄山书院的一半是别的书院的,有些人一听这个神色便暗淡了。
“顾兄,我心跳的好快。”陈鹤鸣捂着心口,有些等不及了。
季槐生站了起来,往贡院前看去,可距离实在太远人又太多,他什么也瞧不见。
直到又一个小厮跑了进来,对隔壁桌的书生恭喜道:“公子,中了,第十二。”
那位书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喜色,立刻掏出赏钱给了小厮。
旁边一人拽住那小厮,问道:“你可瞧见了今年解元是谁?”
虽然他不是禄山书院的学子,但也好奇这解元是谁。
“解元,青山县顾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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