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顾默书忍住了没有再去敲门, 他捏着手中的方帕转身回到自己屋中。
他们两人之间维持许久的常态一下子被打破了,还是在这么一个日子。
顾默书不知道明日要怎么同齐禾去说,以往说喜欢就罢了, 可这偷偷藏她的方帕又算怎么一回事。
另外一边, 齐禾听见门外没了声响这才悄悄开了一条门缝,见屋外没了人这才放心。
二人一夜未眠。
翌日天刚亮,齐禾便下了床榻,她将那方帕子折好放在了桌上,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过分,可这是她现下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她如往常一般做饭, 见顾默书出来后还招呼他赶紧梳洗, 似乎昨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顾默书昨夜也想了许久,他觉得还是要同齐禾说明白, 就算她再拒绝一次也无所谓,总比像曾经一样躲着自己好。
可一出来就被齐禾招呼着,这让他有些恍惚。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这才问道:“昨夜怎么了。”
齐禾面上佯装镇定, 心里却紧张的很, 她将碗筷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头也没抬回道:“昨日云姐姐嫁出去,我舍不得才哭了,就这还被你瞧了去。”
“然后就跑回屋?”顾默书接道。
齐禾点点头,难为情道:“我比你年长许多, 这种事情被瞧见了总归觉得不太好。”
这看上去是一个完美的借口, 至少顾默书挑不出错。
“下次哭,不用躲着。”顾默书轻笑出声。
“没下次了。”齐禾将煮好的鸡蛋磕了一下放在他面前, 插话道。
云棠出嫁,齐禾便将铺子关门五日,所以今日吃完饭二人都闲了下来。
齐禾回屋将那方帕子揉成一个团,还将绣着字的那一面团在里面,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拿出来放进了院子中的木盆中。
见顾默书收拾完从小厨房出来时,她对他说道:“这帕子你还要吗,我给你洗洗,昨天不小心蹭上东西了。”说完还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顾默书垂眸看着那小团子样的东西在水面上飘着,他出声道:“我来洗吧。”
他接过木盆端着去了旁边,两个人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
顾默书没有想到齐禾竟然没有认出这方帕是她的,不过看着这皱成一团的样子又想到是在昨日没什么光亮的夜晚中,似乎一切都说的开。
他轻轻一笑,也是,若是齐禾真的认了出来,怎么会像现在一样同他说话还将东西拿出来,肯定一个人又躲在了屋子中,离他远远的。
齐禾背对着他,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又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蹲在地上认真的清洗,心中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不过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顾默书在家中多留了几日,马上就要开春了,上次去时带的都还是冬衣,如今要换一些薄衣衫和被子了。
齐禾记得他回来那日穿的去年做的旧衣衫可都短了一截,秋装如此,那春装应该也差不多。
她本想趁顾默书在家中休息时自己一人偷偷上街去,谁知刚一推开屋门就和顾默书碰了个照面。
“要出去?”顾默书明知故问。
“嗯。”
齐禾拧巴着一张小脸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顾默书,明明是自己要偷偷出来的怎么最后还是将他带上了
等马车在成衣铺子前停下来时,齐禾先下了马车,她走了两步见后面没人跟上来,又折返回去掀开帘子问道
:“你不下来?”
顾默书见齐禾叫他,忙从上面下来。
齐禾觉得他今日有点呆,干什么都愣愣的。
“进去看看。”她眼神示意给他,二人这才进了铺子。
那掌柜的一眼就认出了她,热情道:“齐掌柜的您怎么来了,是看看成衣还是要些布匹。”
齐禾前些日子刚来这边定了一些上好的布匹,她笑笑,指了指身旁的人。
“看看有没有适合他穿的春日衣裳,颜色素一些。”齐禾清了清嗓子道,毕竟在书院中念书衣裳还是素净一些的好。
那掌柜的一时间没有认出顾默书,还多看了两眼,脸上露出喜色,“这位公子生的如此俊俏,我们这铺子刚好有几件适合他的。”
齐禾他们被带到二楼隔间,这屋中摆放除了一个圆桌外还有一面大大的铜镜,似乎是专门用来照人的,毕竟是成衣铺子,看上身效果还是要有铜镜的。
掌柜的一会儿功夫就让人带了四五身衣裳,与齐禾想要的素色不太一样,但乍一看也不耀眼。
“这位公子,您往这边来试一试。”
顾默书并不想在外面换衣裳,他转头求助般的看向齐禾,可齐禾却对他点了点头
顾默书只能拿着衣裳进了屋中专门隔出来的一个试衣裳的地方。
第一件虽然是棉的,但样式别致,腰间还专门缩了两下,留出位置专门挂玉佩和荷包。
他穿上后就直接出来了,因为腰间没有系好他正垂着头整理,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扣着腰间的带子,齐禾看着他的手微微愣神。
直到成衣铺子的掌柜出声赞叹,“您瞧瞧,这衣裳就像是为这位公子专门准备的一样。”
顾默书并不知道上身后如何,他还未来得及问齐禾,就又被掌柜的扯到了铜镜前,“这位公子你瞧瞧,可喜欢这样式的?”
掌柜的不仅欣赏自己的成衣也欣赏这成衣上身的效果,她巴不得顾默书能将剩下的都试穿一遍。
齐禾瞧着顾默书眉宇间的无措,笑道:“剩下的我们就不试了,麻烦掌柜的都给包起来。”
掌柜的心中有些失落但面上不显,抱着那几件衣裳就出去了,至于顾默书身上穿的这身就留在了他身上。
“这几件颜色喜欢吗?”买都买了,齐禾这才想起来问顾默书的意思。
“嗯。”你觉得好那就行,顾默书心想。
直到二人带着买好的衣裳出了铺子,顾默书才反应过来,齐禾今日是专门过来给他买东西的。
他还以为她今日来成衣铺子是专门买女子穿的成衣呢,所以刚刚到了他没有跟着下来,他怕有他在齐禾挑选衣裳不自在。
“家中还有成衣,为何又给我买这些。”顾默书问道。
还能为何,还不是你长高了不少家中衣裳都小了,可齐禾偏偏没有这么说,她道:“你给我买了那挑簪,我也要给你□□日的衣裳。”
这话一出,顾默书刚刚心中那些喜悦一下子被浇灭。
她分的竟然这么清楚。
“那为何那日不戴,不喜欢的话我下次”顾默书回过神道。
“喜欢,下次我就戴。”齐禾生怕他又探究起来,忙插话打断了他。
二人又逛了几个铺子,买了些吃食这才回家-
第三日是云棠回门的日子,齐禾一大早便开始张罗,将云棠曾经住的屋子收拾了一番,又在桌上摆上了瓜果和糕点,为的就是迎他们。
虽然只有几日不见,可齐禾再见到云棠时却觉得她长大了不少,脸上褪去了青涩反而更加的娇羞。
他们夫妻二人此次前来带了不少东西,光布匹就有一整箱子,听说是楼景一个月前专门让人从京城中运回来的,都是京城当下最时兴的料子,就算不拿出来做绣品自己穿也是好的。
齐禾瞧云棠脸上的喜色,打心底为她高兴,她当时还担心云棠嫁给楼景会过的不好,那么一个大家族,她一个小绣娘可不一定好过。
可楼景却真的护住了她,成亲的第二日便直接搬到了自己的宅院,自此云棠就同婆母请了一日安便再也不用过去了。
他们小夫妻两个人在自己的宅院中过的倒是自在,那边是一个三进的宅院可比齐禾这里大上不少。
“禾禾,过几日我就回铺子帮忙,你可还得要我啊。”若是以前云棠肯定要挽着齐禾的胳膊同她撒娇,可现在却板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手被楼景紧紧握着。
齐禾怎么会不让她回来,她巴不得今日云棠就回来,这家中虽然少了一个人,但却冷清的可怕。
“好好好,你什么时候回来都好。”齐禾笑着说道。
云棠小夫妻二人在这边吃了晌午饭便早些离开了,齐禾看着收拾好的床铺心中一阵失落,她还以为她们会在这边住上一日呢,可一想她既然嫁出去了定不会回来住的,是她糊涂了-
顾默书本想在家中再留几日,可季槐生却有事得早些回去,所以二人商议后将日子提前了一天。
齐禾在屋中帮他收拾东西,这一去又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昨日送熨烫离开后她还想还好顾默书能在家多住几日,可一眨眼他明日就要走了。
她将春日的夏日的衣裳还有两双她早些日子做好的却一直没拿出来的鞋子,一同塞进了那收拾好的包袱中,倒是没有让顾默书瞧见。
“东西都收拾好了,你早些歇息吧。”夜深了齐禾不好在他屋中久留,给他收拾好便起身离开。
顾默书还有一些话想要同她说,可瞧着外面天色确实不早了,只能作罢。
回到屋中,齐禾抹了下眼角就钻进了被子中,明日这家中就只剩下她一人了,若是一开始她就自己一个人过或许也不会这么难过,可习惯了周围有人陪着这一下子冷清了她实在受不住。
她将被子拉至头顶,一个人蜷缩在被子下面小声的啜泣,她不敢入睡,她怕明日醒来家中就只剩下她一人。
齐禾强撑着,一直到三更天,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她实在有些受不住了,她将被子掀开,从床榻上下来点燃了屋中的烛火。
屋中有了光,她又拿出了绣绷,在烛光中一点一点穿线开始在扇面上刺绣。
顾默书也一直没睡,他捏着手中那方绣了禾字的帕子,一个劲的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直到外面有了亮光,他觉察出不对忙起身穿好衣衫查看,只见那亮光是齐禾屋中的。
这个时辰了她为何还没睡,顾默书想着她可能只是起个夜一会儿就睡了,于是将窗子打开,自己坐在桌案前看着那边的屋子。
可半个时辰都过去了,那屋中的烛火还没有熄灭,顾默书坐不住了,他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站在齐禾门外却听不见屋中一丝的动静,也不知是不是齐禾睡着了忘记了熄灭烛火。
他想了想还是伸手敲了下门,出声道:“睡了?”
屋中的齐禾已经困得不行,她虽坐在桌案边但眼睛已经眯上了,直到门外突然传来声响直接吓了她一跳,她身子一抖,那绣花针竟扎在了她的手指上。
她疼的哼了一声,门外的顾默书听见动静不知屋中发生了什么事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顾默书进来后就瞧见她右手食指上一直在往外冒血珠,忙掏出身上带着的帕子捆在了她的指头上。
齐禾脑瓜子还有些迷糊,她看着手上多出来的帕子伸手扯了扯那帕子的四个角,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见找不到又不动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顾默书皱着眉压着声音问道。
“疼不疼。”他捧着她的手轻轻吹着。
可等了片刻都没有听见回应,他弯下身子一瞧,齐禾竟这么坐着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将她抱回到床榻上,又将被子给她盖好。
这么晚了不睡觉爬起来挑灯刺绣,也就只有她一人了,顾默书这般想着无奈的摇摇头,他起身去桌案上看了一眼那绣绷。
只见上面是一朵浅粉色的桃花,花蕊间还绣着一个没来得及绣好的字,一瞬间,他似乎抓住了什么。
这绣样同那日帕子上的一模一样,所以她当时是认出了,所以那夜突然跑回屋中也是真的被吓到了。
可这几日她却一直装作不知道无事发生的样子,这是为何,顾默书半张着嘴,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一个让他心跳加快的念头。
“别走。”床榻上传来齐禾的动静,声音很小,但顾默书听得真切,她在说别走。
他来不及深想,又赶忙回到齐禾身旁,只见床榻上的齐禾似乎做了噩梦,双手紧紧攥着被子,整个人脸色苍眉头紧皱。
“没事了。”顾默书将她的手握住,轻声哄
道。
床上之人听闻动静侧过了身子,同顾默书面对着面。
顾默书贪恋般的盯着她看入了神,不管明日醒来齐禾会怎么样,今夜他会一直守在这里,他抿了抿唇小声道,“睡吧,我在。”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知是不是身边有了人让齐禾莫名的安心, 她这后半夜睡得倒是很踏实。
翌日天刚亮,齐禾就醒了,她迷迷糊糊中想要侧一下身子, 却发现手被压住了。
她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看着倚靠在床榻边的顾默书她脑海一片空白,这是梦吧。
若不是梦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见眼前之人缓缓睁开了眼。
二人四目相视,一时无言。
昨夜点灯做的事情一下子涌现在齐禾的脑海中, 她不仅拿出绣绷刺绣,还在上面绣的是那方帕子的绣样。
她不知道顾默书瞧见了没有, 毕竟那绣绷就放在桌上, 若是让他瞧见了
“醒了?”顾默书将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挪开,关切道。
“嗯。”齐禾趁机抽回了手, 顺带将被子往上面又拽了拽。
瞧齐禾这般模样,顾默书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没有拿昨日的事情说事,若是说了她这般好面子怕不是又要不承认。
顾默书起身, 将围帐给她放下, “天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去做饭。”
见人离开后,齐禾才从围帐中透出一个小脑袋,她重重吐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顾默书有些不一样, 似乎看她的眼神不太对, 语气也不太对,仿佛周身透着一股难掩的喜悦。
眼下齐禾也睡不着了, 她掀开被子准备穿外衣,谁知一抬手就看见那个被绑住的手指,绑的并不牢,她轻轻往上一拽那帕子便下来了。
她盯着手指仔细的瞧了瞧,昨夜那被绣花针刺破的伤口早已愈合,只是在表面留下了一个不显眼的小红点。
她又伸手按了按,倒是也不疼,就这么一个寻常的小伤口顾默书还拿帕子给她包裹起来,她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屋外顾默书在井边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一番便赶紧进了小厨房。
他厨艺虽说不上好,但煮个白粥炒个青菜也不成问题,想到昨夜瞧见的场景他耳边就有些发烫,思绪也有些飘忽,直到他将煮沸的热水倒入碗中时,那迸溅的热水落在他的手上,他才回过神。
好在伤口不大,只是被烫起来一个水泡,用衣袖遮掩着倒是瞧不见,就在他自作聪明时身后却传来一阵轻咳声。
齐禾嗓子有些沙哑,屋中没有水了她这才来小厨房寻,谁知就看见了顾默书遮遮掩掩的一幕。
此时的齐禾可不敢多问,她生怕顾默书刚刚是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衣袖中,若是问了两个人都尴尬,她呆呆的站在门边,视线往旁边煮着白粥的锅上扫去。
“嗓子不舒服?”
“有点。”
顾默书起身忙给她端来了一碗温水,那白瓷碗就放在旁边的桌上,似乎是专门为她晾的一样,“应该不烫了,你尝尝。”
顾默书见她没接,端起碗往她唇边凑了凑,因为手臂抬起来的有些高,衣袖竟往下滑落了几分,一时那遮掩住的水泡显露了出来。
齐禾皱着眉看向他的手腕,再联想到眼前这碗晾好的温水,她喉咙发紧,“烫到了怎么不说,跟我过来。”
“先喝些。”顾默书哄道。
齐禾应声将碗中的水喝了几口,温水下肚可齐禾嗓子仍旧干哑的说不出话,她将那瓷碗放在桌上,拉着顾默书就往屋中走。
昨夜的绣绷还放在桌上,她也没有收,直接取下上面的绣花针点燃烛火在烛焰上烧了一下,等针尖烫了后她拉过顾默书的手腕,扎破了那个水泡。
动作干净又利索,等里面的脓水流干净后,这才取来帕子给他包扎好。
“这几日别碰水,你在路上也要好生看着些,别不当回事。”齐禾语气冷巴巴的,却句句都是关心。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其他的话,更没有戳破那方帕子的事情,但那一直遮挡在他们之间雾蒙蒙的东西却在一点点消散。
晌午过后,季槐生就带着车夫过来了,这个时辰离开,那他们在傍晚前还能在路上寻到歇脚的地方,虽有不舍,但齐禾还是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我们这次回去,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长姐我会时常写信给你。”季槐生坐在马车上对着车下的季叶梨挥手道。
季叶梨连连答应,对他点点头,“在那边好好念书,家中养得起你,不用总是抄书。”
抄书挣的那些钱还没有她们在这边多接几个绣活挣得多,为了那几两碎银,因小失大可不好。
“晓得了。”季槐生其实这么着急回去其实是因为心中惦记着另外一桩事情,只是现在不能说罢了,等时机成熟了他会同他长姐坦白的。
顾默书背着包袱,站在齐禾的身旁,“我走了。”
齐禾心中有些烦闷,但还是点了下头,“路上小心些,包袱中给你装了银钱,你季姐姐刚才说的话可都听清了。”
抄书赚银钱这本在书院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既然齐禾这般说了,他应着就是。
顾默书将衣袖往上拉了一下,露出手腕上的方帕,这是齐禾的并不是昨日他拿出来给齐禾绑住的那个。
他像是在验证心中的猜测一般,偏头往齐禾身前凑了下,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拿走了。”
他说完,看向齐禾,黝黑的眸子中映着齐禾的面容。
“快点啊默书,说什么呢还不上车。”季槐生在马车上等了好一会儿,见顾默书还未动,这才出声喊道。
听闻这声音齐禾没忍住轻笑出声,“快上去吧,他等不及了。”
虽然齐禾没有正面回他那句话,但也没有反驳,顾默书心中知足,他笑了笑,“等我回来。”
马车逐渐远去,齐禾同季叶梨仍旧站在小苏绣铺前,两个人神情都有些失落。
等再也望不到马车的影子,她们才收回视线。
“明日铺子开张吗?”季叶梨突然问道。
毕竟铺子关了好几日了,季叶梨在家中也憋闷的慌,若是这边铺子开张,那她们几人还能说说话。
齐禾嗯了一声,“明日记得过来,咱们开张。”
人都走净了,齐禾这才回到家中。
虽然心中早就做好了打算,可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她还是泄了气,一个人随便吃了些便回到屋中。
夜深了,她听着外面的打更声却怎么也睡不着,与昨日强忍着不睡一点也不同,现在她非常的清醒,她起身又点燃了屋中的烛火,拿起昨日那个绣绷开始绣上面没有绣完的字。
一针又一针,直到她一时失神将针戳在了自己受伤的手指上,看着那逐渐冒出的血珠,她用手随意擦了擦,可血珠擦了又冒出来,反复几次后齐禾便没了耐
心,她伸手将床上昨夜顾默书给她绑住手指的那方帕子拿起来,重新包裹住了那根手指。
看着这熟悉的帕子,她微微愣神。
翌日小苏绣铺又重新开张了,为了让自己忙起来不至于一个人在家中孤单,齐禾破天荒的多接了几单成衣绣样。
只是这马上就要入夏了,她这铺子若是再招不到绣娘怕到时候真的忙不过来,想到此处,齐禾又重新在铺子前面贴上了招人告示。
至于能不能招到绣娘那就全凭运气了-
顾默书他们走后,周世兴就迎来了殿试,他是知道周围新晋贡士都在投帖自荐,可他没有留在京城的念头,所以并未这般做。
殿试如同他所想的那般,天子出题,自然与平日里准备的那些不同,好在他策问不错,答得尚且满意,最后得了个二甲第七的名次。
他苦读数十年,终成进士,以后回到家乡也可以当个小官造福百姓,这是他一生所求。
顾默书他们从府城出发终于在周世兴离京前抵达了书院。
虽然平日里周世兴会同他们说自己想要回到家乡,可谁也没想到殿试后他二甲第七的明明可以留在京中,却真的选择回去了。
“周兄,你这是”季槐生只觉得惋惜,苦读十年谁不是为了金榜题名留在京中,可他却
周世兴眼中泛光,他知道大家为他惋惜,但这是他从念书考取功名时最想做的,如今功成名就他该回去了。
“季兄,顾兄,下一回便是你们了,今日一别还不知何时才能见。”周世兴心中高兴,他在这京城中也是交到了好友,若不是他们,他可能在那个冬日就病倒了,何来今日的他。
三人把酒言欢一夜,第二日天还未亮,周世兴便收拾好东西悄悄离开了,等顾默书他们醒来,屋中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季槐生看着那空荡荡的床铺,叹息道:“周兄啊周兄,你真是让我不知说什么是好。”
昨夜季槐生喝多酒,又将他长姐夸赞了一番,周世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却迟迟未回应。
这种事还要看缘分,他是要回乡之人,难道让他长姐跟着他受苦嘛。
虽然周世兴离开了,但对于仍在禄山书院的其他人来说,他们的科考之路才刚刚开始-
而齐禾铺子这边虽然白日里热闹,但打烊后这家中便又只剩下她自己一人,她适应了许久都不习惯,每夜都要点燃烛火,直到那日收到了顾默书从京城报平安的信。
顾默书回到京城后仍旧每三日给家中捎信一封,因现在家中只有齐禾一人,他便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在信的最末尾写上你们二字来遮掩,如今他每一封最后都变成了你。
这信虽与以往一样每隔几日就会来一封,但却成了齐禾日日盼着的东西,仿佛收到了这信她这几日就会心安一样。
不知不觉间,她沉溺在了这关切之中,再也挣脱不开。
第一百三十三章
转眼间便入了夏, 齐禾铺子中却仍旧未招到绣娘,有些是真的绣工不好有些却是安了不好的心思。
虽然明年约定的时间一到,这苏绣技艺就会流传出去, 但眼下那些怀了小心思的绣娘齐禾还是不愿意招进来。
晌午时太阳高照, 齐禾这绣铺终于冷清了下来,苏莺数了一遍剩下的绣品,囔囔道:“师傅,团扇剩下不多了,今日若是卖空了明后几日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苏莺将剩下的团扇又数了两遍, 还是那个数目,要不这几日每日拿出来三把, 要不今日卖完后就不上了, 她们绣铺中人实在是少,根本绣不了那么多。
齐禾双手托着下巴叹了口气, 这人招不上来她也没办法,除非今日就从天上掉下来一个绣娘,那么她们过两日还能缓口气。
正想着,就见一穿着粗布衣衫的女子背着包袱走了进来, 瞧着模样不太像是来买绣品的。
“请问, 你们铺子还招工吗?”女子声音低哑,整个人瞧着怯怯的。
“招人的,师傅,师傅,来人了。“苏莺冲着愣神的齐禾喊道。
那女子双手紧紧攥着小包袱, 似乎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若是这铺子也不要她,那她只能去别的地方再找活了。
齐禾回过头看向她, 越发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同样那女子瞧清楚齐禾面容后也愣住了。
她离开也不是留下也不是,正当她思索怎么找个由头时,就听见齐禾喊道,刘兰兰?
那女子身子一颤,没想到齐禾也认出了她,也是当年在县城时她兄长做的那些事情还不够让齐禾记住吗。
“你可是刘兰兰?”齐禾有些激动,她从凳子上下来后直接走向她。
这刘兰兰当年可是县城中绣工最好的绣娘,若是她来她的绣铺不仅上手会比寻常人快许多,那绣好的成品还可以直接卖出去。
刘兰兰怯懦的低下头,她若是知道这是齐禾的绣铺她就不来了,可一想到家中欠下的债务她又不得不面对眼前之人。
她点了点头,这才看向齐禾。
“来这边说吧,莺莺端壶茶水来。”齐禾嘱咐了苏莺后便带着人去了屏风后。
说起来她们二人有好几年未见了,当年见到还是在衙门,那时刘兰兰的兄长去偷窃她绣铺的百鸟图来着,被抓后还栽赃倒刘兰兰身上
按理说这刘兰兰有绣技在身应该日子过的还不错,可为何瞧着却像历经了风雨的样子。
“我我带了绣品过来,不知你介不介意”刘兰兰越说声音越小,她又想被留下又害怕留下。
“我瞧瞧看。”齐禾面上带着笑,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计较往事的样子。
刘兰兰将绣好的帕子递给她,那帕子上面绣的是一对鸳鸯,齐禾上手摸摸了,心中感慨果然绣技好的人不管过了多久那绣活永远拿得出手,她眼光果然没错。
“可还有别的,像荷包之类的。”齐禾将方帕还给了她,又问道。
刘兰兰的心往下一沉,难道是自己的绣品没被瞧上?可她现在身上真的没有其他绣品了,能卖的已经卖光了,她摇了摇头,“没有了,只有这一方帕子。”
就在她以为齐禾要请她离开时,耳边却传来一声,“那就留下吧,咱们商议一下工钱。”
刘兰兰眼中一下子便有了光,她不敢相信的看向齐禾。
“你绣的绣样还是那么的栩栩如生,若是你愿意便留在我这铺子中,只是我这边工钱没有咱们府城那些大绣庄给的多。”齐禾瞧她像缺钱的样子,便将铺子这情况说了说。
虽然刘兰兰绣工不错,可她也不会因为她的处境多给她开银钱,这对铺子中的其他人不公平。
“一个月都是十两银子,再看你的绣品卖的如何,如果好会额外根据卖的件数再多发一些。”齐禾这铺子虽然每月盈利不少,但那也是靠接大的绣活,所以给的月银不多,但若是绣娘自己能绣出好的绣品卖出高价齐禾也不会将所有银钱私吞。
“你可以想想看。”齐禾话音刚落,就见刘兰兰点了点头。
“我留下。”她说。
齐禾没有过问其他的话便将她留了下来,至于这几年
为何她会成为现在这样等她愿意自己说时也不迟-
禄山书院中因为入夏又来了许多学子,所以书舍位置变得紧张起来。
顾默书他们现在住的是三人混舍,若是不换只能再住进来一书生。
二人本还有些犹豫,可有日听见隔壁屋中那新住进来人与同舍人发生了争执,那吵闹声让他们一夜未眠,最后二人商议还是搬走的好。
最后补交了一些银钱去了两人住的书舍,那边环境比这边更好,屋子也敞亮的多。
六月中时,顾默书刚结束了小考,课室中的同窗便相约小考后歇的那日一同去京城外的寺庙瞧瞧。
听说那寺庙很是灵验,许多人都会前去,像他们这种读书人更是会在考前拜拜。
“那寺庙真的求什么来什么,我家中长姐前几个月去那求子,你们猜怎么着,前几日家中来信有了。”那书生伸手比划着,激动道。
“听说今年的状元曾经在殿试前也去过那寺庙。”又一书生补充道。
顾默书都不知道他们这是哪里听来的传闻,他没出声只是认真的听着。
“反正小考完了也是无事,不如我们去拜拜,没准后日榜上还能得个好名次呢,你说是嘛顾兄。”说这话的书生与顾默书同岁,平日里与他交好,因家就在京城中所以没有住在书舍。
顾默书忍着笑,“小考都结束了,想来那榜上的名次已经定了下来,你现在去求怕也是无用。”
那书生张了张嘴,啊了一声,“不会吧,早知如此考前我就去了,若是这次排名又靠后,我兄长肯定要打我了。”
“既然这个不能求了,你不妨去庙中求你有一副金刚不坏的身子,这样你兄长打你你也受得住。”
课室中的其他书生闻言笑出了声,这沈明翰年岁虽小性子活泼,虽是京中公子但不跋扈,同窗倒是都喜欢打趣他。
沈明翰不敢相信的看向众人,最后叹了口气,“也是,好像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所以咱们还是去吧,顾默书你去不去。”
顾默书本身不信这些,刚想婉拒他,就见旁边一书生脸颊微红,言道,“那寺庙确实灵验,上月我同家中人去那求了姻缘,这不过几日便要定亲了。”
“这种事你竟然不早些同我们说!”沈明翰直接伸手戳了戳那书生的胳膊。
“就是!这可是喜事,方兄到时候可得让我们沾沾喜气。”
屋中之人你一言我一句,都在同那书生贺喜,只有顾默书将他刚才那话听了进去,求姻缘,灵验。
“默书,你去不去啊。”沈明翰打闹了一会儿,这才想起顾默书还没给他准信,便又问了一遍。
“去。”顾默书言道。
回到书舍顾默书本想邀季槐生一同去,谁知他竟然有了约,明日要去见见安姑娘。
一边是时时刻刻都能去的寺庙,一边是许久未见的安姑娘,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虽然我明日不能亲自去,但若是你愿意为我也求一个”季槐生躺在床上对着顾默书嘀咕道。
他早就听说那寺庙灵验的很,只是一直没有去罢了,如今见顾默书都要去,他这心中又惦记上了。
“不。”顾默书轻笑道,“你自己去。”
“你啊你,要不是明日有约我肯定同你一起去了。”季槐生有些无奈,可若是让他放弃明日见安姑娘的机会,他可舍不得。
第二日天刚亮顾默书便起来了。
那寺庙灵验,前去的人也多,他们几人想早些过去趁着人少能多拜拜。
顾默书穿好衣衫,想了想还是将齐禾给他新绣的荷包挂在了腰间,以前他总是舍不得怕弄脏污了,可如今去寺庙他也想拜一下。
床榻上的季槐生听见了声响,他闭着眼转过了身子同顾默书道:“替我也烧一炷香啊,别忘了。”
谁知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回应,他这才睁开眼,谁知屋中已经没人了。
顾默书出了书院便上了沈明翰的马车,几人一同去了京城外的和山寺庙。
路上沈明翰道:“我还以为你不去了呢,平日里同你说这些你都不信,是不是想到后年要秋闱,忍不住了。”
顾默书笑笑,没有解释,任由他怎么想。
马车到了山下,那寺庙在山上,众人要爬上去,只有这样才叫心诚。
谁知这一爬便半个时辰,他们这些平日在书院只知道读书的书生哪里受得住,一个个的到了寺庙便坐在了空地上。
“不行了,让我先缓缓。”沈明翰伸手抹了把头上的汗,扭头瞧见顾默书大气没喘一下的样子,惊讶道:“你怎么什么事也没有啊。”
这点路对顾默书来说还不算什么,他悠悠回道:“你们先歇歇,我去前面瞧瞧。”
因为众人想求的东西不一样,所以无需一同前往。
顾默书说完便离开了,他去池中净了手这才去上香,他将香点燃安置在胸前举香齐眉,心中默念,再三拜,最后将香插到香炉中这才结束。
至于他求了什么只有他与神佛相知
一直快到晌午时,众人这才结束,在出寺庙时,顾默书瞧见院中有几位圣僧手中拿着一捆树枝,瞧着像是要移栽到别的地方。
沈明翰见他往那边瞧,便解释道:“那是小的梅花,听说要挪到后院中,因着闻过香火倒是也卖给来寺庙的人。”
“卖?”顾默书道。
“是啊,不过不便宜呢,怎么你要买回去?”
顾默书确实是这么想的,他走过去问了问那圣僧,将梅花移栽的法子问了个清楚便付了银钱带走了两棵。
回去的路上沈明翰总觉得顾默书是被忽悠了,这么大的真能养活?而且这是夏日,一般移栽不是在春秋嘛,但是他没敢说生怕破坏了顾默书的兴致。
回到书院顾默书便提笔将移栽法子和养育法子写在了纸上,他拿着东西赶忙去了茶楼,这东西要早些移栽在土地里,所以耽误不得。
等夜里季槐生回来后,压根没瞧见顾默书带回来的东西,他在屋中转了转,没忍住问道:“你去寺庙一趟竟没求些东西回来吗?”
顾默书正坐在桌案前写文章,见他这般问,这才将求回来的学业符拿出来,“给你求的。”
季槐生两眼放光蹭的一下便凑了过来,他将那符纸小心翼翼拿起仔细瞧了瞧这才装进荷包中,欢喜道:“没想到你真给我求了,你呀你呀。”
第一百三十四章
那货郎将梅花树苗拿进铺子中时, 屋中几人都愣住了。
她们这开的是绣品铺子,还未见有人来这买绣品会带这些东西。
那货郎也是第一次来这绣铺,所以她们几人都并不识得, 只当是来买绣品的。
苏莺生怕这上面的泥土将铺子中的绣品弄脏, 忙过来将人拦住,“这树苗放这我帮您看着,你进去放心看绣品就行。”
“这就是给你们铺子的。”那货郎将东西放在门边的地上,又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还有这信, 都是给小苏绣铺的齐禾的。”
众人一听是给齐禾的,便知道这东西定是顾默书让人捎回来的, 只是现在齐禾不在铺子中, 她们也不好意思将信拆开瞧一眼确定一下捎来的东西是不是都到了,思来想去还是云棠拿定了主意先将东西收下了, 至于少没少东西等齐禾回来了让她自己瞧。
送走了货郎,苏莺就蹲在地上伸手戳了戳那树苗,“云姐姐,刘姐姐, 你们说这是什么树苗啊。”
这东西云棠倒是见过差不多的, 不过那是在冬日里这树的枝干上开满了花,眼下瞧这光秃秃的枝干她一时拿不准。
“瞧着像梅花树苗。”她想了想道。
“梅花?梅花不是冬日里开春日里栽吗,这夏日里真的能种活?”苏莺抬头巴巴的看向云棠。
“大概可以吧。”云棠错开她的目光,顿了顿道。
齐禾同季叶梨从农庄那边回来已是傍晚,这次过去主要是又有人来瞧方子, 最近这两年苏记绣庄靠着齐禾这桑蚕丝线那可是大赚了一笔, 如今这商贾都往这方面想,就等着谁能先拿到那方子。
铺子中其他人都走了, 只剩下云棠一人守着铺子等她们回来,若是连云棠也走了,齐禾回来这铺子中可就没人了。
“怎么今日去了这么久,可是那边事不好办?”云棠将晾好的茶水递给她们二人后才问道。
齐禾还未说话,就见季叶梨气的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你是不知,那些人将农庄的门堵着就是不让人出来,若是有人出来了就将人拉进自己马车中进行一番引诱,今日我们过去,那前来拉拢的人竟出价五十两!”
“怎么引诱啊?”云棠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向季叶梨。
季叶梨:
齐禾解释道:“给他们银钱让他们交出方子,一点点往上加钱,
听说当时是五两,如今给到了五十两。”
五十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于奴仆来说这钱都够买他们好几次了,虽然他们是奴籍,但若是得了银两去一个穷沟沟中也是不会被人寻到的,那些人掐准了人性的贪婪这不正一个劲的引诱奴仆上钩呢。
云棠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事,她坐在了季叶梨身旁嘴中问道:“那你们打算如何,真的要一直守在那看着他们?”
那边除了原来的桑农便只剩下那买回来的三个奴仆,至于李义他并不是每日都住在那里,他也有家所以隔几日便得回家一趟,所以那边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有人守着。
其实几人中只有齐禾知道,那提取桑蚕丝线的法子并不是只有她们一家会,那京城中也有会的人,只是这东西用的人少,在府城因苏绣需要用这个绣线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前来求方子。
齐禾侧过头看着茶盏中平静的水面,言道:“再等等,明年便不用这般了。”
明年到了日子,她与苏记绣庄的契便无效了,到时候不仅是桑蚕丝线就连那苏绣都会成为最寻常的东西。
“那再派人守着?”云棠问道。
齐禾点点头又摇摇头,“今日回来时去了李嫣那边,同他们夫妻二人商议了一下,一直到年前李义都会在那边住着,所以暂时还好。”
正当云棠想再问问李义在那边住着那李嫣怎么办时,就听见铺子中传来一道楼景的声音,他似乎是在外面等得着急了,所以才进来瞧瞧。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楼景如今已经能自己扶着拐杖在地上长时间走着,他站在屏风前敲了敲,问道。
屏风后的云棠闻言脸颊一下子就红了,她对着外面喊道:“你再等会儿,别进来。”
楼景虽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自家娘子不让自己进去,他就真听话的在外面站着等。
齐禾同季叶梨对视了一眼,二人笑道:“事情算是解决了,李义在那边看着李嫣也搬到了附近,暂时先这样等看看那边人还有什么招数,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他等久了。”
云棠转过头讪讪地摸了下鼻子,柔声道:“那我先回去了禾禾,明日我再过来。”
三人起身一同走了出去,见到楼景后云棠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楼景也不恼仍贴了上来。
就在云棠准备上马车时,她这才突然想起还有事未说,她隔着一条街对着齐禾喊道:“禾禾,院子中有你的东西,默书让人捎回来的,你瞧瞧东西可全。”
话音刚落,站在她身旁的楼景就皱起了眉头,语气中还带着醋意,“以后不许这么叫旁人,你叫我都带着姓。”
云棠甚是无语,她瞥了楼景一眼,直接上了马车。
见人离开后,季叶梨这才回过神,她拍了拍齐禾的肩膀,言道:“看她如今过的这般好,你是不是也放心了。”
季叶梨知道云棠曾经对季槐生动过心,也知道后来她伤了心,所以那时听闻她要嫁给楼家少爷她还以为云棠是想不开,今日见到这番情形她终于明白了。
齐禾一直等瞧不见马车后才回道:“是啊。”
等将人都送走后,她便关了铺门回到了院中,夏日昼长她一进院子就瞧见了那两棵梅花树,云棠似乎怕齐禾瞧不见一样,还将那封信插在了枝干间。
齐禾拿起信将其拆开,信中内容同以往一样全是在写顾默书这段日子在书院中见到的趣事,只是最后才交代了这梅花的来历。
齐禾看看信纸又看看那梅花树,最后挽起袖子在院中空地上挖了两个坑。
说实话她并不觉得夏日里能将这树移栽成功,可一想到这是顾默书从京城寺庙中得来的又经历了这一路波折才到她的手中,她还是移栽了起来。
根据顾默书信中说的要想移栽成功就要护着根,她小心翼翼的挪动着那树直到栽在了院中,若是真的能养活,或许下个冬日就能瞧见花开了。
书院中休沐一般只有三日,京中学子大多会回家瞧瞧,可顾默书离得远,这三日连府城都回不到,所以他一直未回来。
原本他在信中写道等入了秋农忙时便回来,谁知今年书院休沐只有五日,他和季槐生只能继续留在了京中,虽然人回不来,但让人捎信回来的次数却多了。
齐禾一人在家中每两日就会收到一封京城捎来的书信,这日子不知不觉间竟过的飞快,从夏日薄衫到冬日夹袄,齐禾一件都未曾给他落下。
以前她总是去成衣铺子买,如今闲在家中便亲自做了起来,至于成衣放量她都是按照印象中顾默书的身量做的,所以并不晓得短短数月顾默书又高了些,她那托人捎过去的衣裳对于顾默书来说短且紧了些-
刚入腊月,云棠便没再来铺子中了,齐禾一开始还以为她病了,谁知竟是有了身孕。
云棠是想来铺子中的,毕竟整日在家中闷着也是闷着,可冬日下了雪她在家中就差点摔了,楼景说什么也不让她来了,云棠拗不过他,便只能让楼景亲自来铺中说一声。
按理说前三个月这消息是不能说的,但齐禾是她家中之人,她不信这些,所以楼景还是听话的来了。
乍听闻这消息,铺子中几人都欢喜过了头,谁也没想到成亲后不过短短数月她竟有了身孕。
尤其是季叶梨,她瞧楼景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等楼景欢喜的离开后,一直趴在柜边安静听着的苏莺才问道:“云姐姐以后都不能来了吗?”
苏莺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她是见过自己娘亲怀弟弟时的场面,所以在她的印象中若是肚子中的孩子未落地,这姑娘家一般是不出门的。
话音刚落,铺子中便没人吱声了,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解释,自然也没人知道云棠到底还来不来。
刘兰兰出声打破了屋中的氛围,她言道:“等你云姐姐身子舒坦些了便会来了,冬日里虽见不到但过了年入了春你就能瞧见了。”
刘兰兰来齐禾这铺子中已经半年多了,她早已经同齐禾说了她家中之事,自然也说了她已成过亲并有了孩子这事。
齐禾听闻这消息时都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刘兰兰在她铺子中这几个月从未早早回去过,若家中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定是会挂心的。
刘兰兰当时笑着同她说,家中相公看着孩子所以无需她担心,至于为何她相公会
留在家中这事齐禾并没有好意思问,生怕说到了她的伤心事。
可刘兰兰却没再隐瞒,原来当年她兄长做了那事后她就断了亲,又因在县城中接不到绣活便离开了那,后来就嫁了人有了孩子,直到去年她相公做工伤了身子,为了救人这才欠下来不少银钱。
好在这几个月在齐禾这边挣了不少,如今不仅将欠的银钱都还了,还存下来了不少。
刘兰兰出声安慰着苏莺,在场所有人中只有她有过孩子,所以也只有她晓得这刚怀时是多么的难受。
“你若想你云姐姐,到时候带你去瞧就是了。”齐禾顺着接话道。
苏莺哎了一声,心中仍旧挂念的很,这铺子中就云棠平日里同她玩的最多,其他人整日都在做绣活-
顾默书在信中同齐禾说自己小年前就会回去,谁知京中下了一场大雪没有车夫愿意在那个时候拉人所以这一下子就耽误了。
直到小年那日才有车夫愿意拉着人出京城,他与季槐生多付了一倍的银钱这才坐上了马车。
齐禾收到信便日日在家准备着,早些时候就备好了过年所需要的东西,又去布庄扯了好些棉花重新给顾默书做了一床被褥。
今年冬天比往年都要冷上许多,齐禾栽种在院中的梅花树虽是存活了下来,但连一个花骨朵都没有。
齐禾也不气馁,仍旧每日好生照料着,这不今日还给两棵树做了冬衣。
她蹲在院中搓了搓手,外面冷的厉害,这刚从屋中出来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觉得自己手脚快冻僵了。
她往手心中吹了口热气,这才重新将小棉被裹在树上,又拿起一旁的绳子一圈一圈的缠绕好。
就在她打结的时候,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可她正专心弄着手上的缰绳并未发觉,直到她的手被人从旁边握住。
第一百三十五章
那突然伸过来的手吓了齐禾一跳, 她起身想要挣开那人却不料身子一踉跄竟直接往旁边摔去,好在那人拽住了她。
齐禾耳畔传来低哑的声音,“当心。”
她扭过头, 这才瞧清楚眼前之人。
只见顾默书穿着玄色长袍, 腰间束着月白锦带,上面还挂着齐禾给他绣的平安荷包,少年身上透着一股寒气,想来这一路受了不少苦楚。
“竟然是今日回来,路上可还好冻着了没有。”齐禾全然忘记了刚刚的情形,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中都是关切。
京中到府城的路不好走, 他们这一路也不知找到歇脚的地方没有, 白日里有太阳人还觉得冷,更何况入了夜。
顾默书确实生了冻疮, 为了能在除夕前回来他们还赶了夜路,若不是回来时在马车中备上了厚厚的棉被,这一路还真不好说,好在今日到了没有错过守岁, 他想。
顾默书摇摇头, “没有,路上盖着棉被好得多。”
说完他拉过齐禾的手,给她轻轻搓了搓,“天这么冷,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齐禾穿的并不少, 只是刚才给梅花树缠绳子觉得不便这才摘下了她自己做的棉手套, 如今被他这么一问她才发觉不妥忙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树好不容易养活了,我怕这冬日里它撑不住。“说完齐禾指了指地上的小被子。
顾默书见她抽回了手, 眸色黯然,他蹲下身子捡起那小被子道:“我来就好,你进去穿厚些。”
说着将被子裹在了树上又用缰绳一圈一圈的缠绕好。
这冬日里怕是找不到第二给会给小树穿冬衣的人了,顾默书想到这不禁笑出了声。
齐禾没有留在他身旁,她回到小厨房烧了一锅热水,一边往灶中填柴火一边想刚刚发生的事情,时不时的再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双手。
她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开始不抵触顾默书的亲近,明明刚刚还想甩开那双手,可一瞧是顾默书她竟然心中默认了这种行为。
齐禾心中有些烦闷,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许久未见他了才这般,好在顾默书没有揪着这事问她,要不她还不知如何回他。
顾默书弄完后这才将门边放的包袱提进了屋中,谁知一进屋就瞧见了一个正生着火的碳炉,似乎因有它的存在这屋中倒是暖和的很。
他将包袱放在桌上后环顾四周,这屋中一切仍旧是他离开时的样子,他伸手摸了一把桌案上面一丝尘土都没有,想来齐禾在他回来前已经打扫过了。
“这一路定是累了,你先梳洗一下,等晌午我再叫你。”齐禾将烧好的热水端了进来,同他说道。
齐禾没有想到他能在年前赶回来,所以家中过年的东西都还没有预备出来,虽买了食材但也没有提前清理好。
这不他回来了,今年有人一起过年,齐禾这才来了兴致,正准备去收拾小厨房中的东西呢。
顾默书身上全是土,脚底其实也湿透了,那会没有察觉如今被她这么一说,这才觉得身上并不舒坦。
他嗯了一声,齐禾见状给他关上了门。
顾默书梳洗后便上了床,感受到身下软软的,他就知道这被褥定是被齐禾重新做过了。
他侧过身子将被子完全盖住自己,身上舒服了屋中暖和了,不知不觉间他就睡了过去。
齐禾出了屋便去了小厨房,她先将前几日买回来的食材清洗干净,这才开始想做些什么菜式,荤腥是必须要有的,毕竟今日除夕。
思来想去最后才定下菜式,一个红烧肉一个辣炒小白菜。
她将猪肉清洗干净后切成大块,一半用来做红烧肉,一半用来晚上包饺子。
想到顾默书冻了这一路,她又准备了一个蛋花汤。
两菜一汤,她们二人吃倒是不算少。
齐禾准备了好一会儿,等她将饭菜都做好后已经晌午了,她净了手这才去叫顾默书。
谁知敲了半天门,里面就是没人应,齐禾不放心便推门进来瞧了一眼。
屋中有碳炉倒是暖和的很,想来顾默书是累坏了才睡的深,齐禾这般想着走到了床前。
瞧着眼前裹的像个大蚕蛹一样的人齐禾无奈的伸手给他掀开被子,这么捂着也不知他在被子下面能不能呼吸。
被子掀开就见顾默书皱着眉头,脸烧的通红,齐禾伸手一摸他的额头烫的不行,这定是发热了。
齐禾赶忙去了医馆,谁知在门口就遇见了刚抓完药的季叶梨。
“你也过来了。”季叶梨手中提着药见到齐禾后将人拦住,“是不是默书他发热了。”
齐禾应着,惊讶道:“槐生也病了?”
季叶梨将手中的药提起来晃了晃,“他们为了能在早些回来,这一路太赶了,心中急出了火,又染了风寒这不回家一躺下这病就发出来了。你快进去拿药吧,我先回去了。”
齐禾进了医馆还是将郎中请了回去,虽然结果与季叶梨说的一样,但她还是觉得让郎中亲自瞧一眼的放心。
顾默书一直没醒,齐禾只能将汤药硬生生的给他灌下去,一碗汤药耗了一刻功夫,最后那些都快凉了。
齐禾坐在床榻边守着顾默书,可能是药起了作用他生出来了好些的汗,齐禾用帕子给他一点点擦去,一直到退了热。
等顾默书醒来时已是傍晚,明明睡前已经洗过了身子可如今仍觉得身上黏黏糊糊,他掀开被子想要起身,就听见了推门声。
“醒了?”齐禾手中正拿着一
块糕点,她晌午没吃什么东西刚刚饿了这才出去寻了些吃食,没想到就离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顾默书人就醒了。
顾默书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睡竟到了这个时辰,他哑着嗓子歉意道:“晌午没能陪你一起吃饭,你可自己吃了些,一会儿我陪你一同包饺子”
每年除夕齐禾都会包饺子,这几年家中一直是他、云棠和齐禾,如今云棠嫁了出去,便只有他们二人了。
顾默书开了口,言语间不容拒绝。
齐禾瞧他退了热精神了些,就点头答应了。
好在晌午时她就将馅准备好了,如今只需要活面和包饺子,两个人一同干活也用不了多久。
齐禾离开后顾默书在屋中换了一身衣裳,便去了小厨房,两个人吃不了多少饺子所以包的也快。
等天黑时,饺子也出锅了。
团圆年团圆饭,在外面的爆竹声中二人同时吃到了包有铜板的福气饺子-
过年便是走亲访友,翌日齐禾早早便下了床,她年前绣了几个小荷包,每一个里面都用红纸包裹着银钱,到时候铺子中每人都有。
今年生意好赚得多,齐禾在每一个荷包中都多放了银钱,尤其是给顾默书准备的那个,里面把今年的束脩都装了进去。
顾默书推开屋门就见齐禾正在院中贴东西,瞧着像是用红纸剪得窗花。
他拿着玄色兔绒披风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今日起的这么早。”说着将手炉塞到了齐禾手中。
齐禾小脸被风吹的有些发红,她笑道:“和她们约好了,今日过去拜访一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府城中这个时候去拜访的人家除了云棠,顾默书实在想不出来还能有谁,可云棠这时候不应该楼家老宅嘛。
“好。”他将披风抖了抖披在了齐禾身上,“外面这么冷你穿着。”
齐禾捧着手炉有一瞬间的失神,她错开顾默书的目光,别扭道:“你一会儿收拾一下咱们去见你云姐姐。”
顾默书点了下头,和他想的一样,今日要去云棠那里。
吃过饭,二人便上了马车。
齐禾手中提着一个小篮子,上面盖着一层红布,连顾默书都不知道那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他好奇的瞥了两眼,没想到齐禾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里面是一些小孩子的东西。”齐禾说着将红布掀开,只见篮子中间被隔开,一半是陶瓷罐子,一半是棉布做的小东西,那里面似乎塞了棉花,看着就很软。
小孩子东西?顾默书记得楼家大房那边没有更小的孩子,那这东西是给谁准备的,这话他也就是心中想想到底没有问出口。
齐禾将红布重新盖上,云棠如今刚刚显怀,这些日子一直在家中养着,听说楼家老爷很看重这一胎,想让他们夫妻二人回老宅住,可到底楼景是庶出,上面还有嫡出的兄长,大夫人压着不允许他们回去,这倒也如了云棠的愿。
年前楼景听云棠的话带着东西来看了看齐禾,那时候她铺子中忙,人根本走不开,这不才拖到今日。
马车刚刚停靠在宅院前,就见一个小厮跑了过来。
那小厮齐禾认识,是一直跟在楼景身边的人。
“齐掌柜的您可来了,我们家夫人在里面等着您呢。”那小厮接过齐禾的篮子,急忙道。
云棠性子活泼,这次在家中憋闷久了难免心生不悦,眼下正在屋中生闷气。
顾默书跟在齐禾身旁,二人被小厮领着穿过一个个院子这才到了云棠如今住的地方。
还没等小厮前去敲门,就见屋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楼景拄着拐走了出来。
“你们可算来了。”楼景像是瞧见了救星一般,欣喜道,“我就不跟着进去了,一会儿我再来。”
齐禾看着他一点一点拄着拐挪到西厢房,在门前还对着齐禾比划了一下,似乎在同她说,今日就拜托你了。
齐禾强忍着笑接过篮子,这才进了屋子。
“你不是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云棠还以为进来的是楼景,心中有些烦恼,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不耐烦。
“禾禾!”她抬眸往门边瞧去,见来人是齐禾,立刻换了副笑脸。
见她要起身,齐禾疾步走了过去,搀扶着她重新坐下,这才道:“你着什么急,我这不是来了。”
顾默书看着齐禾的动作又看着云棠衣衫下微微显怀的地方,这才反应过来。
“太闷了,我已经许久没出过家门了。”云棠觉得委屈,挽着齐禾的胳膊倚在她的肩上,“禾禾,我好想你们啊。”
云棠不是嫁人后觉出不开心,只是乍一下子要做母亲了,她还没有适应过来,一切对于她来说发生的太快了,她还想在铺子中做生意,可如今只能待在家中。
顾默书觉得自己眼下不适合待在这,同云棠说了两句话便出去了。
他刚从屋中出去就被楼景拽到了一旁。
“屋中可还好?”楼景刚刚就是装装样子,他哪里放心的下云棠敢自己回屋休息。
顾默书想到云棠刚刚的抱怨,看楼景的神色都冷了些。
“可是还生闷气呢?”楼景搓了搓手,从门缝中巴望着瞧里面。
顾默书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你做的好事。”
刚刚云棠同齐禾哭诉的话,他还记在脑海中,他想他以后定不能像楼景一样,刚成亲就要孩子。
“好事?什么好事?”楼景刚才只顾着瞧里面的情形根本没注意听顾默书说的话,所以只记住了好事两个字。
顾默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云棠闭上眼沉声道:“禾禾, 你说嫁人是为了什么啊。”
齐禾不知如何作答,她唯一一次嫁人是被原主亲爹卖给了顾家当做冲喜用的工具,所以她同云棠是不一样的。
云棠捏着齐禾纤细的手指, 小声嘟囔道:“禾禾, 我想去绣铺,我不想在家中。”
这偌大的院子困住了她,她想像曾经未嫁人时一样,可这里处处都是规矩,虽然没有住在老宅, 可那大夫人却总是派人过来看着她。
若不是楼景护着她,她定是要遭罪的, 可如今虽有楼景护着, 她却觉得自己正在失去曾经的自己,她不想因为嫁了人有了身孕就被束缚住。
齐禾将竹篮中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一份是给未出世的孩子的一份是给云棠的,还好她准备了两份,若都是给孩子的云棠怕是更要伤心了。
有齐禾在一旁听她的心声,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 云棠也总算开心了些。
晌午过后, 齐禾他们才离开这大宅院。
许是因为听多了云棠说的话,齐禾这心中空唠唠的,她坐在马车中低着头摆弄手中的方帕。
顾默书与她面对面坐着,见她这幅模样,冷不丁出声问道:“怎么去了一趟, 反而不高兴了。”
齐禾手一顿, 这才抬起头。
为何不高兴,许是因为见到云棠这样难过她共情了。
“楼景同我说等过了这几日便将宅院中那边派来的人撵走。”顾默书语气平淡, 似乎在陈述一件很平常不过的事情。
齐禾眨了眨眼,“真的?”
顾默书点点头,今日他们在宅院中也见到了楼家大夫人借着云棠有身孕派过来的人,虽面上说照顾云棠其实是盯着她的肚子,希望这一胎不要是个男婴。
听说那楼家嫡出的大少爷成婚三年未有所出,如今楼家全盼着云棠这边呢,大夫人怕老爷子一高兴做出什么事,那她可就受不住了。
齐禾吁了一口气,感慨道:“我原以为云棠她们没有住在楼家老宅事情会少一些,没想到大家族还是这么多事。”
顾默书与齐禾对视着,言道:“你放心就好。”
齐禾还没反应过来他这么无厘头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马车就突然停了下来。
齐禾身子一晃差点磕在车厢上,好在顾默书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这马车才行了一小会儿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家门口,定是前面的路出了事。
“外面怎么了。”齐禾将帘子掀开,探着头往外面瞧去。
只见他们前面有两个马车堵在街上,似乎谁也不想给谁让路,所以这窄窄的街上被堵住了。
对面那几人吵着谁也不让谁,这么看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齐禾同车夫说了一声,便和顾默书一同下了马车。
既然马车行不过去,那她们下来走着就是,再说她也许久没有出来逛逛了,这么走回去也可以瞧瞧周围的风景。
好在是晌午,还有个日头,这么在街上走着倒是不太冷。
齐禾走着走着突然侧过身子打量起顾默书,她微微皱眉,“你是不是现在比我高了不少。”
在齐禾的印象中顾默书以前还是一个小萝卜头没到她的肩膀,这才几年他竟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去。
齐禾伸手在自己头顶比划着,“似乎比上次回来还高了些,壮了些。”
顾默书笑笑,将她的手从头顶扯下来,“一点点罢了。”
一点点也是长了,齐禾突然想到自己那几个月给他做的衣裳,看样子定是小了,既然小了他怎么不说。
齐禾视线落在他的面庞,张张嘴刚要问他,就听见顾默书问道:“我是不是长得越来越像我爹了。”
顾默书垂眸眼中映着齐禾的面容,他似乎想从她的眼中看到些什么。
“确实,若你爹爹还活着,定会欣慰。”齐禾避开他的目光,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顾一砚的模样。
那个人明明走了有些年头了,可齐禾仍能想到他病危时的样子,他总是谦谦有礼,到死都在帮他们安排好退路,就算知道齐禾的秘密也能忍着不说,还强扯着笑安慰她。
顾默书见她眼眶微微发红,心中了然。
他就说为何齐禾不再挣开他的手,为何不再避着自己,原来是自己的模样越来越像他了。
或许看见自己,齐禾就会想到顾一砚。
顾默书强扯出一个笑,他想问的话全堵在了嗓子里。
齐禾想到顾一砚临终前拜托自己照顾好顾默书,如今顾默书这么大了也不知道顾一砚在天有灵能不能瞧见。
“你爹若是看见现在的你,一定会很高兴。”齐禾以为顾默书同自己一样,想到了他爹心中难免悲切,又郑重的说了一遍。
“是吗?”顾默书声音轻飘飘的,他爹若是知道他对自己小娘起了这种心思,怕不是要打断他的腿。
齐禾一时忘记了自己当年扯得慌,眼下还哄他道:“当然了,你生的好念书也好,好多人家抢着要你。”
顾默书喉咙干涩,齐禾每夸他一句他都想问,既然在你心中我是这般的好,那为何你就是不曾动心。
若是再过几年他容貌与他爹更加相像,是不是她就愿意接纳自己了,顾默书想。
“你忘记了?你会试时就有人来家中说亲了,但是念你年岁小我便拒了,所以你瞧你若是不出色,那些人家为何还要来说亲。”齐禾自顾自的说着。
“那你呢。”顾默书终究没有沉住气,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我?”齐禾还在兴头上,她眼中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眼瞧着前面突然驶来了一辆马车,顾默书赶忙伸手揽住齐禾的腰并将她往自己身旁一带。
齐禾身子紧贴着他,她睁大着眼眸怔怔的看向顾默书,刚才一切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
就在此刻顾默书侧过头抿了抿唇在她耳边言道:“那你愿意同我在一起吗?”
他的话在齐禾耳边盘绕,直到顾默书松开放在她腰间的手,齐禾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那日过后,齐禾心中乱成一团,她总是忍不住想到顾默书说的那句话。
同他在一起?
齐禾是不敢想的,他们之间有违纲纪人伦,再说她比顾默书大上六岁,再怎么样她都不应该答允。
而且书中顾默书后面会娶亲,娶一位对自己朝政上有助的大臣之女。
不知道为何想到这里,齐禾心中有些落寞。
如今的她像个坏人,一边贪恋顾默书的关怀一边又同他划清界限。
十五那日是顾默书在家中的最后一天,明日一早他便要回京城了。
这半个月间,齐禾明明有无数次同他说清楚的机会,可她却没有说。
她又学着曾经那样,装糊涂,装忘记,装没有听见他那日问她的话,可她自己的心早就动摇了,只是一直不愿面对罢了。
天黑后,二人像以往一样各自回了屋中。
今日是上元节,夜里街上定热闹的很,齐禾拿出自己白日里买的兔子花灯,将里面的烛芯点燃。
她静静的坐在桌案边,看着忽闪忽闪的亮光,齐禾动了想出去的心思。
她披上斗篷提着花灯推开门,就见原本应该在屋中的顾默书现下却站在院中。
“去街上逛逛吗?”顾默书站在月色中,手中提着灯笼,那微弱的光让齐禾瞧清楚了他眉目间的幽色。
也不知他在院中待了多久,是不是她不出来他便自己一人站在这里等着,直到她屋中熄了烛火。
齐禾找不出来婉拒他的话,因为她的心中也是这般期望的,若是只有她一人她也只会在这院中小坐一会儿便回去。
二人披上斗篷上了街,中元节街上挂满了各色的灯笼,什么样式的都有,齐禾手中提着的小兔子在这些花灯中也黯然失色。
见前面许多人围着热闹的很,他们二人便走了过去,走近了一瞧,原来是一群人在打灯谜,全中者便会得到这上面挂着的走马灯。
那走马灯上不断变化的影像让齐禾瞧的入神。
“可喜欢?”顾默书凑在她耳边问道,呼出去的热气打在齐禾的脖颈。
她缩了下脖子,点点头。
打灯谜倒是不难,但若是十个全中的到现在那还是一个没有,这人群中的人见顾默书走出来便都瞧着他看。
都想看看这位公子能打中几个,却不料十个全中。
顾默书接过那走马灯便往齐禾那边走,谁知竟被人拦住了去路。
那是一个披着月白斗篷带着狐狸面具手提锦鲤花灯的姑娘,她柔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可否将这盏走马灯让给我。”
这姑娘早就瞧中了这盏花灯,可惜她没有全都答中,如今见花灯被人得到,这才上前来问。
顾默书冷淡道:“不可。”
那姑娘没想到竟会被拒绝,她从荷包中掏出银子,又问道:“这些可以买下它吗?”
顾默书语气淡淡:“不卖。”
这走马灯虽好看却不值这个价位,但她实在喜欢,便又拿出几两银子问道:“那我再加些,现在可以了吗?”
见眼前男子又摇了摇头,她有些恼火,直言道:“这些银钱都不卖,你难道是要送人。”
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这清俊的男子点了点头。
正在她愣神的功夫,这男子直接绕过她提着花灯往人群外走去。
她连忙跟上,就见这书生模样的男子将手中的花灯塞给了一姑娘,可惜那姑娘披着斗篷侧着身子,她没看清楚相貌。
齐禾不知打花灯那边发生了什么,她被挤了出来,人群遮挡住了她的大部分视线,她只能提着花灯踮着脚往里面瞧,只见顾默书被一姑娘拦住了去路。
也不知道那姑娘在同他说什么,齐禾看不真切也听不见,她目光一黯落下脚不再往里面瞧。
直到她听见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齐禾”。
她这才抬眸望去,只见顾默书眼中含着笑正提着走马灯穿过人群向她走来。
那一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心暮地漏了一拍,眼中只有他一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顾默书勾了下嘴角将花灯提起塞到了齐禾手中。
“怎么出来了?”顾默书用身子挡住后方瞧过来的视线。
齐禾闻言这才回过神, 她将手中的兔子花灯递给顾默书自己这才
接过走马灯。
“人太多了,被挤出来了。”齐禾低着头看着走马灯小声道。
有了头一个打花灯十中且得到走马灯的人,这周围看热闹跃跃欲试的人就更多了。
“咱们去前面转转。”顾默书将齐禾护在身旁, 拉着她往前方走去。
再往前面走就是清水河了, 岸边有人正在放莲花灯,一盏又一盏顺着河水带走人们的期盼。
齐禾从未放过河灯,眼下瞧见了便动了心。
恰巧河边就有卖莲花灯的小摊位,一个莲花灯五文钱,齐禾走过去买了两盏莲花灯。
河岸边的石阶不算陡峭但是每一阶都有些窄, 她走到最下面的台阶蹲下身子,地方窄的连她手中的花灯都无处可放。
“我帮你拿着, 你小心些。”顾默书就站在她身后, 用手拽着她的斗篷,生怕她落了水。
齐禾学着旁边人的样子, 将燃着的莲花灯轻轻放在河水中,她闭目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等她睁开眼时,那盏属于她的莲花灯早已经顺着河水飘向远处,在众多的莲花灯中她已经认不出来哪一盏是她的了。
“你来。”齐禾缓缓起身, 将另外一盏没有放的莲花灯给了顾默书, 她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位置,并接过他手中的花灯。
以前顾默书是不信这些的,可那次去了寺庙以后,他隐隐觉得有时也可以信一下。
二人放完河灯便给后面的人让出位置赶紧离开了河岸边。
齐禾心中欢喜,她许久没有像今日一般了。
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顺从自己的心, 看明白自己的心,不用压抑着束缚者着自己的情感。
顾默书见她兴致比来时好多了, 便问道:“刚才你许的什么愿,我刚才许愿想”
顾默书话还没来及的说完,就被齐禾捂住了嘴,她忙道:“这种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这话齐禾从小听到大,她外祖母总是同她这么说,她信这个。
二人在街上转了许久,一直到亥时才回到家中,今夜在外面玩的高兴,齐禾都忘记明日顾默书就要回京城这件事了。
第二日,她还未起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随意披了一件夹袄便过来开门,就见顾默书手中拿着一个油纸袋,上面还冒着热气想来是刚刚买回来的。
“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买吃食了。”齐禾说着视线落在他的肩膀。
顾默书穿着回来时的那身有些发旧的外袍,背着一个包袱,看这打扮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齐禾这才想起他今日是要回京城的,她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愣是没有接过顾默书手中的包子。
“怎么这么早。”齐禾攥了攥手指,脱口问道。
“顾默书,你好了没,快点。”就在此时院外传来季槐生的呼喊声。
顾默书将她睡了一夜有些乱了的头发往旁边顺了一下,这才道:“早些走入夜前能找到休息的地方。”
“别出来了外面冷,你再回屋睡一会儿。”顾默书见齐禾呆呆愣愣的样子,忍着笑说道,“等我回来。”
齐禾左手接过油纸包裹的包子,右手想要去拉住顾默书,可还是慢了一拍,顾默书已经往院外走去。
“人来了,人来了。”院外季槐生似乎是在同车夫说话,声音正好传到齐禾耳中。
她赶忙跟上去到了门口,顾默书站在门外正准备关门,见她跟了出来,深吸一口气。
“下次我想看你戴那个簪子。”他伸手刮了一下齐禾的鼻梁,笑着说道。
马车上季槐生正探着脑袋往这边瞧,可顾默书挡的严严实实他什么也瞧不见。
“嗯。”齐禾点头。
顾默书现在要走了,所以只能强忍住心中欢喜,他将门一点点从外面关上,彻底隔开了二人。
“你怎么这么慢。”顾默书终于上了马车,季槐生给他让出位置后随口问道。
“没事。”顾默书眼中带笑,并未回他。
齐禾站在门内听着巷子中马车逐渐远去的声音这才推开门,可门外已经没有人了。
她抱着怀中热气腾腾疼的包子,看着巷口,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她应该告诉他的,至少要完完整整的说出口,而不是回的这么模棱两可-
正月十六一过,齐禾这才开了铺门。
她将铺子里年前的绣品都撤了下来,将新的没有摆放出来过的绣品换了上去,新年新气象她想。
苏莺是第一个来铺子中的,她穿着鹅黄色锻织夹袄,下面是红色锻裙,梳着垂挂髫,两边还簪着一对桃子绒花,看上去俏皮可爱。
“师傅师傅。”她一进铺子便往齐禾怀中扑来。
“过了一个新年,你是不是又胖了些。”齐禾捏了捏她的小脸笑着问道。
苏莺往齐禾的手心蹭了蹭,反驳道:“过年就是要长肉!”
齐禾忍着笑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粉色的荷包,“给你的。”
苏莺唰的一下小脸红了,她手中捧着接过荷包,又同齐禾说着一遍祝福人的吉祥话。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季叶梨挎着一个小竹篮从外面走了进来。
“师傅给的。”苏莺举起她手中的小荷包晃了晃,这一晃里面便出了声响。
苏莺睁大双眼不敢相信的看向齐禾。
“打开瞧瞧。”齐禾说着又掏出一个荷包塞给了季叶梨。
季叶梨没有推拒成功,只能收下,她无奈道:“我都多大人了,你还给我这个。”
“人人都有,新年嘛。”齐禾给铺子中每个人都准备了,这在她那叫压岁钱有好寓意的。
齐禾将她的竹篮放在柜边,见里面是绣着花的东西,还以为是季叶梨过年时新绣的绣品。
“打算怎么卖?”齐禾指了指竹篮问道。
季叶梨正准备拆开荷包,被她这么一问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是做什么的,“那里面是给你做的春日衣裳,等一会儿你试试。”
“给我的?”齐禾诧异道,她还从未收到过别人亲手做的成衣。
“让你看看我这手艺罢了。”季叶梨道。
一旁的苏莺已经将荷包打开,见里面还有一层用红纸包裹着,这才猜到里面装的是铜钱,她嘿嘿一笑便没再拆开。
晌午过后,齐禾叫了马车去了农庄那边,这新年一过再坚持三个月,这提取绣线的方子便可以不这么护着了,至于苏绣齐禾也打算一批一批传授开来。
刚来这边时她需要倚靠苏绣来维持生计,如今赚了银钱开了铺子,她便不能一直将苏绣捏在手中不放了。
这几年因为苏绣闹了多少事端,她心中都有数,树大招风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齐禾下了马车环顾四周没有瞧见奇怪的人这才放心的进了院子。
许是没想到齐禾会在这个时候过来,院中只有齐迹和李义,其他人都在屋中休息。
齐迹正盯着李义手上的活看的认真,直到齐禾走近了他才瞧见。
“主子。”他一慌竟从木板凳上摔了下去。
齐禾早就同他们说过无需叫主子,叫她齐掌柜就好,可能是习惯了这么叫这几人一直没有改过来。
李义放下手中的活,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摆,这才问道:“怎么现在过来了。”
刚过晌午,这时候大家一般都会在屋中小憩一会儿,所以李义才这么问。
齐禾将准备好的银钱拿了出来,因为都是男子,齐禾觉得将银钱装在荷包中不好,便直接用红纸包着。
齐迹没想到年后还会有赏钱,他赶忙跪谢了一番,最后才颤颤巍巍的接过。
齐禾将剩下的那三个也交给了齐迹,让他等那几人醒了后给他们就好,今日她就是过来瞧一眼,并没有什么大事。
李义将齐禾上次画的木摆件做了出来,只是还没有打磨好,但雏形已经有了。
“你瞧瞧,这样可行,我觉得有些大了。”他指着那个摆件问道。
那是一个六边博古架,中间分成一格又一格,放东西倒是方便。
“就是这样的。”齐禾欣喜道,她想要的就是这种大型的架子,到时候用来展示绣品,这样就无需都摆在柜面上了。
齐禾又同李义确认了一下其他的细节,这才离开-
顾默书一上马车便被季槐生拽到了身旁。
“不是前两日就说好了,怎么今日你这么慢。”季槐生扭过头想从顾默书脸上瞧出点什么,毕竟顾默书一直守时,从未这么被催促过。
“昨夜上元节,睡得晚了些。”顾默书面不改色道。
季槐生昨夜在家中一直陪着他长姐并未出去,眼下他被勾起了兴致好奇的很,“如何,热闹吗?”
被这么一问,顾默书脑海中浮现出昨夜的一幕幕,他勾了下嘴角,“花灯很好看,河灯也好看。”
季槐生叹了口气,有些遗憾昨夜没有出去错过如此盛景。
马车在路上行了四日,他们这才抵达京城。
因明年就要秋闱,禄山书院又来了一批学子,这使得顾默书他们这些秀才只能重新进行小考来分课室。
顾默书回到书院除了每三日去茶楼让人捎信给齐禾,剩下的时间都在课室中温习,连在书舍中住的时辰都短了。
季槐生每日醒来顾默书已经不在屋中,每日他睡下时顾默书还未回来,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小考结束。
书院中放榜那日,季槐生非要亲自瞧一眼,顾默书执拗不过他就同他一起来了。
路上季槐生打趣道:“你说你考前如此用功温习,怎么就这么不在乎放榜呢。”
这分课室可是大事,一个课室中若都是勤学的书生那氛围就会好,少了许多同窗之间乱七八糟的事呢。
再说这次禄山书院来了这么多书生,其中许多都是下面各府城中优秀的学子,这人才济济可全都是对手。
顾默书听着耳边的碎碎念,心中想的却不是分课室的事情。
在哪个课室于他而言都一样,他只是把每一次小考当做秋闱罢了。
明年便要迎来秋闱,若是榜上有名就能参加来年的春闱,他不想再次错过,这一错过可就要再等三年。
二人边说边往那边走,没一会儿功夫便到了榜下。
季槐生兴致高,一个人左边挤挤右边挪挪这就到了最前面,他抬头看墙上张贴的榜,第一个名字便是顾默书。
他刚要喊出顾默书的名字,就见人群外顾默书冲他摇了摇头。
季槐生忙捂住嘴,又悄默声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你怎么就这么淡定,面上一点喜悦之情都没显露。”季槐生问道。
若是说不喜悦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顾默书不想太显眼罢了,他笑着言道:“只是一次小考罢了,明年秋闱才是重头戏。”
季槐生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如今只是书院中的小考做不得数,一切还要看明年秋闱。
榜下的人群中,一小厮愁眉苦脸的看着榜首的名字,心里直叫苦,怎么会如此。
他拉过旁边的人指了指顾默书的名字问道:“这人是谁?”
说来也巧,被拽的书生正是顾默书如今课室的同窗,二人虽不是很熟但也说过话。
那书生诧异的看向小厮,没想到竟有人不知道顾默书,“他啊,就是顾默书啊。”
小厮咬咬牙,“我知道名字叫顾默书,这人是谁。”
“是秀才甲班的顾默书啊。”
小厮张了张嘴,最后强忍着又问了一遍,“顾默书是谁,在书院如何。”
“他啊,去年才来我们书院。”那书生摸着下巴想了想,又道:“是个博学之人。”
那小厮黑着脸没再理会这书生,他想问的可不是这些,他是想打听这个人,一会儿他们少爷定是要问的。
果不其然,他一回到府中,他们少爷就将他叫了过去。
那屋中除了他们少爷还有几位少爷的好友,他摸了摸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如何。”陈鹤鸣手中拿着毛笔正在纸上写下\"首\"字。
小厮咽了咽口水,垂着头瞄了他们少爷一眼,忐忑道:“第第二。”
陈鹤鸣的手一顿,抬头看向那小厮,“榜首是谁?”
“顾默书。”小厮又瞥了他们一眼,想看看少爷的脸色。
而一旁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二人其中一位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厮攥着衣袖,身子一颤,心中默默祈祷着,别笑了别笑了,他们少爷哪里受过这种憋屈。
“竟然是他。”沈潭泽出声道。
“你认识?”陈鹤鸣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认识倒是谈不上,不过这名字他从他家中小弟嘴中听说过。
年前他家中最小的弟弟曾用家中的马车带着同窗去山上的寺庙拜佛,那时同他提过一嘴。
“明翰的同窗。”沈潭泽伸手端起了旁边桌案上的茶盏,淡淡道。
而另外一位刚刚笑出声的男子紧接着打趣道:“看来余夫子让你去禄山书院是对的,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瞧这不就冒出来一个顾默书嘛。”-
三月中旬,书院重新分了课室,顾默书仍旧在秀才甲班,与沈明翰在同一个课室,因二人相熟便坐在了一块。
甲班这次一共二十位书生,沈明翰刚刚是榜上第二十名,差一点就进不来了。
他若进不来甲班,他家中兄长可是会训诫他的,他拍着自己的胸脯同顾默书说着这次小考的惊险。
“顾兄啊顾兄,若我有你这脑子就好了,你是不知我兄长可怕的很。”
话音刚落,他们身后就传来一声轻咳声。
沈明翰扭过头想看看是谁在嘲笑他,谁知看见人的第一眼他手中的毛笔就落在了地上。
“兄长。”沈明翰哑声道。
顾默书帮他捡起毛笔,这才抬眸看去,眼前之人气质清贵,面庞冷峻,虽眸光幽深,但脸上却带着笑意。
沈明翰喊他兄长,可顾默书瞧着这人眉宇间与沈明翰一点也不相像。
那男子点点头,目光却落在顾默书身上,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他们二人身后。
沈明翰长吁一口气,怎么会这样,陈鹤鸣不是一直跟着那余夫子念书吗,怎么会突然来禄山书院。
“你兄长与你说的好像不太一样,长得好像也不太一样。”顾默书还是第一次同别人说这种话,他思索了一番后道。
“自然,他又不是亲兄弟。”沈明翰小声道,“是不是我长得比他要好。”
顾默书:
“你这是什么反应!”沈明翰不满道,“我们两家关系比较好,他爹是我义父,你懂了吗?”
说的这么明白,顾默书怎么会不懂。
好在那陈鹤鸣分来甲班后就再也没过来同他们说过话,课室中的日子一切如旧-
春去夏来,齐禾与苏记绣庄当年签的契终于到了日子。
齐禾生怕那边想续,好在苏记绣庄的掌柜并没有这么做。
这几年靠着苏绣,苏记绣庄早就在府城站稳了脚跟,若不是京城中有余家开的铺子,他们早早就开去京城了。
齐禾找了个天好的日子,亲自带着厚礼去见了苏来。
她这一来,苏来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苏来将她带到二楼专门看绣品的屋中,又让伙计上了茶水和点心。
“想好了?”他问。
齐禾笑了笑,她早就想好了,等这一日也等了许久。
“这几年这铺子也有你的一份力,虽然咱们这买卖不再了,但是交情还在。”苏来抿了口茶,紧接着道:“如今我能帮你做的也就只剩下一件事了,到年底,我让苏记绣庄名下的铺子中的所有绣娘全都不许传授给别人苏绣,等明年再彻底放开不管她们,如何。”
这样一来,不仅齐禾能多赚些银钱,同样的他们苏记绣庄里的绣娘也能在铺子中更专心的刺绣,不会被外面其他绣庄撬走。
齐禾其实并没有想延到年底,但既然苏来张了嘴,她便同意了,还剩下半年的时间,这半年她要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
她想去京城,在京城中开一间绣品铺子,她记得书中顾默书后来便在京中为官,再未回到那个小县城中。
自从那日她彻底看清自己的内心后,便不再抗拒。
但若是说她有没有想好未来,那还真没有。
他们之间阻碍太多,根本容不得她想,未来的每一步都不是能预测的出来的。
再说她也并未真的回应顾默书,他们之间还有许多事没有说破。
至于什么时候点破二人之间的薄纱,齐禾想等顾默书秋闱后再说。
如今这关头她不想影响了他,同时也想在给自己一些时间,瞧瞧自己是真的动了心还是太依赖他了。
回到铺子时,齐禾瞧瞧遇见了大着肚子的云棠。
她如今已经有了八个月身孕,下个月便要生了,但人还是闲不住总想出来走走。
这不今日她带了一箩筐的蜜桃过来,说是老宅那边派人送过来的,如今这边家中就她和楼景两个人,也吃了这么多。
齐禾扶着她坐下,动作小心生怕磕碰着了。
齐禾:“你呀,就是坐不住。”
云棠早就走出了阴霾,她拽过齐禾的手,将她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你摸摸是不是又大了些。”
“能不大吗姑奶奶,你下个月就要生了。”齐禾笑着道。
云棠揉了揉自己的腰,“等我生了我就来铺子中可好,家中还是闷了些。”
齐禾只能顺着她的话接道:“好好好,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将云棠送走后,齐禾便回到屋中写下了两封信。
一封是回顾默书的,前几日他刚来了信,另外一封是写给京中余家小姐的。
毕竟齐禾当年能脱陷也多亏了余家小姐,如今她想在京中开绣铺,想将苏绣传授出去,这事她怎么也要同人家说一声。
这信回的很快,一来一回只用了十天不到,那余家小姐其实早就听苏记绣庄的掌柜说过这事。
这几年苏记绣庄一直给余家提供绣品,如今苏记绣庄和齐禾的契到了日子,那就是同余家也到了日子。
谁不想往高处走,余家小姐自然也明白齐禾想在京城中开铺子的想法,她答允了只是有一事需要齐禾同意,那就是希望齐禾将苏绣技艺传授出去时能先传授给她这铺子中的绣娘。
反正人人都会这是早晚的事情,齐禾便回了信同意了这提议。
接下来便是想一想如何在京中开铺子了,齐禾从未去过京城中所以对那边的一切并不是很了解。
她寻摸着得找个日子去京中一趟,顺便瞧一眼顾默书,他这一走好几个月,齐禾有点想他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酷暑天热的厉害, 齐禾这铺子虽然每日都放着冰但来的人却越来越少,连带着铺子中的买卖也比上月少了不少。
齐禾在屏风后算着账,在这个基础上又减去一半, 这样一来她就估摸出了明年苏绣传授出去后她大抵还能挣多少。
以后会苏绣的越来越多, 铺子的竞争力也越来越大,她怎么也要准备一下,若真的能在京城中开铺子,光卖现在这些绣品可不行,想到这齐禾心中动了双面三异绣的念头, 只是当年她学艺并不精,加上这几年并未动手绣过, 也不知还能不能绣出精美的绣品。
若真成了, 那摆件上变成双面三异绣,想来会轰动府城吧, 齐禾这么想没有任何问题,毕竟如今这府城中可没出现过这样的绣品。
正当她想好了绣样准备挑选些绣线时,就听见院中传来一道惊呼声。
“师傅,师傅!”苏莺急匆匆的从前面铺子跑了过来。
还没等她喘口气, 紧接着道:“云棠姐姐要生了, 您快过去瞧瞧。”
齐禾是算着日子的,怎么还要半月才到日子,如今怎么会提前发动了呢。
在踏出屋门口的那一刻她似想到了什么,赶忙折返回屋中又取了一样东西,再次出来后还没来得及同苏莺问清楚原由, 就被楼景派来的小厮带上了马车。
“怎么会提前了, 可叫了接生婆和郎中过去?”生孩子本就不容易再说还是在这么一个朝代,齐禾都不敢想。
那小厮脸上全是汗珠, 整个人愁的不行。
“郎中已经过去了,接生婆也到了,就是夫人一直生不下来,我家公子这才叫您过去。”小厮捏着衣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
今日之事说白了于他还有关系,若不是他放那几人进来了,怎会出了这种事。
齐禾捏的指尖发白,她并不懂医术,更不会接生,她怕她过去了只能干愣愣的看着云棠。
那小厮张了张嘴,在说与不说之间徘徊不定。
“其实,其实这事都怪我,今日少爷出门去了,大夫人那边派人过来我就开了门,没想到我当时就在门外守着,后来屋子中就出了事。”小厮垂下头不敢看齐禾,他知道齐禾与他们家夫人情如姐妹,万一他们家夫人
齐禾没想到这事竟然还与楼家老宅那边的大夫人扯上了关系,她深吸一口气,忍着怒意问道:“你可知她们为何而来,那屋子中除了她们还有谁在?”
“小的当时在门外守着,就听见里面有砸东西的声音这才推门进去的,当时屋中除了夫人和那几个老妈子,就剩下茶蕊了。”
齐禾记得茶蕊,那姑娘一直贴身伺候着云棠,平日里瞧着还算老实,一会儿过去了得将她叫过来好好问问。
马车驶的飞快,没一会儿功夫便到了楼景他们如今所住的宅院。
齐禾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飞奔进院子中,她刚踏进去就瞧见院子中已然乱哄哄一片。
见她来了,楼景赶忙起身,踉跄了一下子差点倒在地上。
“我进去瞧一眼。”如今这功夫齐禾可没有心思闲谈,她直接对楼景说道。
谁知楼景还没说什么,那旁边的两个老妈子就伸手拦住了她。
许是在大夫人身边呆惯了,那二人趾高气扬的看着齐禾,嘴中不屑道:“姑娘请留步,你可不能进去,万一冲撞了我们少夫人的胎气,你可担当得起。”
齐禾哪有功夫搭理她们,她转过身子同楼景交代了两句,让他将茶蕊看守住了,别让这两个人同她说话。
说完她便又往门前走,谁知那两个人再次将她拦住,“你可不能进去,身上若是沾染了”
“让她进去。”那两个人话还未说完,楼景就怒气道。
瞧楼景动了大气,看守的婆子只能让开身子放齐禾进去,临进去前还剜了齐禾一眼。
屋中充斥着血腥气,齐禾挪到床边时就见那接生的婆子正在按压云棠的肚子,似乎想这样将孩子弄出来,可这种法子却没将孕妇的命当回事。
床榻上云棠疼的已然叫不出声,她泪水糊了一脸,整个人似乎要放弃了一般。
“夫人,您再使把劲,孩子太大了。”那接生婆子用力推着她的肚子。
齐禾身子差点没有站稳,她脑海中一片空白,但那也只是一瞬间。
她赶忙扑到云棠身边,声音发颤道:“云棠,云棠。”
那接生婆子可能没有想到屋中会来人,她伸手就往齐禾身上拽,这一拽便在她衣袖上留下了一个血呼啦子的手印。
“将人扶起来。”齐禾抬起云棠的上半身,见周围没人动,大声吼道,“快啊。”
屋中几个姑子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听从了齐禾的话,将人扶了起来。
齐禾这法子是曾经在电视中瞧见过的,她只能冒险一试。
她让人在地上铺上厚厚的被子,又找来架子,让云棠拽着站着生。
许
是因为她来了,云棠眼中终于有了些许的光,她伸手握住齐禾的手,看着齐禾。
“再坚持一会儿,有我在一定会没事的。”
那接生婆子见来了一个顶事的,便不敢再不顾及云棠的命,而是真的帮着生产。
女子生产,郎中是不让进来的,所以齐禾只能出去将屋中情形说了一番,赶忙让郎中开了一剂方子。
那汤药熬好后,齐禾从衣袖中将瓷瓶掏出,倒出一粒药丸,就着汤药给云棠灌了下去。
云棠吃了提气的药,终于缓了过来,在接生婆子的帮助下,终于产下一对龙凤胎。
屋中传来阵阵啼哭声,屋外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云棠实在是太累了,生完孩子便昏了过去,齐禾给她换了被褥擦了擦身子,这才放心出去。
楼景就趴在门上,一个劲的往屋子中看,女子生产,一般不让男子进来,自己夫君也不例外。
齐禾推开门,楼景就摔了进来,那两个老妈子也往里面凑,都想瞧瞧到底生的是男是女,这消息得赶紧传回府中呢。
“恭喜少爷,是对龙凤胎。”接生婆高兴的说道,因云棠肚子不算太大,她们谁也没想到会是一对。
门外那两个老妈子对视一眼,转身就想出去报信,谁知还没走出宅门,就被楼景身边的小厮拦了下来。
今日之事蹊跷的很,那两个大夫人身边派过来的人定脱不了关系。
不过这都是楼景的家事了,齐禾不会插手,她净了手瞧了一眼两个孩子便一直守在云棠身边,见她醒了说了两句话这才离开。
至于后来那两个老妈子被发卖出去,这都是后话了。
齐禾晌午前出去的,一直没回来,铺子中的几人都不敢走,就盼着齐禾能带回来个好消息。
刘兰兰生过孩子,知道女子走这一遭有多危险,如今那边将齐禾都叫了去,怕是不太好。
可她又不敢同另外二人说,便一直忍着。
天黑后齐禾这才回来,她身上都是血污,一进铺子竟将她们吓了一跳。
“师傅,你这是怎么了。”苏莺红着眼围着齐禾转了一圈。
齐禾身后摸了摸她的小脸,浅笑道:“人没事,生下来了。”
这句话一出口,屋中几人都轻呼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
齐禾没将那些破事说出去,只是简要说了一下孩子为何不好生。
“竟然是龙凤胎。”季叶梨惊讶道。
“可不是,谁也没想到会是一对,云棠肚子没很大,那两个孩子生下来都小小的。”齐禾比划了一下,她就看了两眼,印象中还没有她手臂大。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你不知道今日那边人一来,把我们吓成了什么样。”季叶梨拍了拍胸脯,将齐禾走后她们几人发愁说的话同齐禾说了一嘴。
齐禾忍了又人,终究没有说当时的凶险,这事还是瞒着的好,到时候看楼景怎么办吧。
“外面天都黑了,你们也在铺子中留了这么久,早些回去吧,过几日咱们再去瞧她。”齐禾往外面看了一眼,见对面停靠着一辆马车,想来是接苏莺的。
季叶梨瞧她往外看便明白了,她率先起身离开了铺子,那二人见她都走了,便也跟了出去。
人都离开后齐禾就关了铺门,她颓废的倚靠在门上,心中都是后怕。
若不是今日她带着那瓷瓶过去,怕是云棠人就没了,想到此处,她就落了泪。
当年若不是有那所谓的系统她根本得不来这瓶药,可惜只有一瓶,连顾一砚都没能留下。
后来顾一砚走后,那所谓的系统便消失了,若不是今日拿出这瓷瓶,齐禾都快忘记它曾经存在过了。
齐禾倚着门一点一点滑下去,最后蹲坐在了地上,今日她真的太累了,不仅仅是身子还有那煎熬了一整天的心-
自从重新分了课室,那沈明翰每日都要缠着顾默书,得空了便叫叫他。
今日约他一同去吃饭明日便又约他一同去书馆。
一连四五日,顾默书终于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这几日你怎么了,今日竟还要去我住的书舍看看,你家在京中又不用住在那里。”
沈明翰微微侧过身子,瞥了后面一眼,见那人没有盯着他,这才小声道:“我怕啊顾兄,你今日就好心收留我一下吧,要不下学后我就只能同他一起回去了。”
他是谁,不言而喻。
顾默书闻言温声笑道:“自然可以,如果你能受得住。”
此时的沈明翰还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直到他跟着顾默书去了书舍。
“天啊,顾兄,你们这屋中怎么这么热。”沈明翰拽了拽身上的袍子,大口喘着气。
禄山书院虽每个课室中都有盛放的冰块,但那是为了学子们能在屋中学的下去。
至于这书舍自然是不会给冰块的,冰块价贵,若是给学子们准备了冰块,光他们交上去的借宿费都不够用。
沈明翰在屋中待了还没一刻就彻底蔫吧了,他扯了扯顾默书的衣袖,“顾兄,咱们还是出去吧。我知道有一馆子,那夏日做的吃食最好吃。”
季槐生也热坏了,他正愁没地方凉快下,听闻这话眼前一亮,欣喜道:“我能同你们一起吗?”
沈明翰:“自然!”
正好今日顾默书准备去茶楼送封信,便没再推拒。
三人乘着马车到了地方后顾默书才发现,这小馆就在茶楼对面,以前他竟从未注意过。
他让那二人先进去,自己则去了对面的茶楼。
谁知他刚进去还未将那封信拿出来,那屋中的伙计瞧见他后就喊道:“顾秀才,您来的可真巧,那崔岩刚走,给您留下了一封信。”
第一百三十九章
沈明翰扒着窗边往对面看, 他好奇道:“季兄,你说他为何这么急匆匆的过去,那茶楼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季槐生正在倒茶水, 这小馆你还别说, 外面瞧着与周围别家没什么不同,这进来了才知道别有天地。
“他应该是去送信了,隔几日他便会给家中写封信。”季槐生与顾默书住了这么久,早就知道他每隔几日就要捎信回去这件事了,所以并不好奇。
沈明翰闻言这才探回身子, 他有些惊讶道:“顾兄这么想念家中之人吗,这我还真没瞧出来。”
“怎么, 你不想家?”季槐生与他并不想熟, 所以也不知他就住在京城中。
沈明翰想了想,“一月不见也还好。”
沈明翰从未离开过家中, 但他大哥离开过,他最长的时间有一个月没有见到他大哥。
“一个月?”季槐生笑出声,他摇了摇头道:“我们来京城后多半年才回一次家,今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上月休沐也只有五日, 还不够路上用的。”
沈明翰只晓得他们不是京城中人,但没想到家竟然离着京城这么远,五日都不一定能到,那确实
二人正说着,顾默书就推门走了进来, 那小馆中的伙计就跟在他身后端着东西一同走了进来。
“终于来了。”沈明翰指了指桌子, 让那伙计将碗筷放在桌上,他喜道:“他们家的凉面那可是全京城中最好吃的, 你们快尝尝。”
顾默书在进来前已经将齐禾的信看完,齐禾的信永远都是报喜不报忧,所以那上面也只是说了云棠生下一对儿女,至于楼家发生的事一概没提起。
当然信上面也没有说她想要来京城开铺子,毕竟这件事还没有定下来,一切还要再观察观察。
沈明翰在凉面中又倒了些醋和辣椒油这才搅拌了起来,这家的凉面那可是与别家不同的,别家一般用井水镇过就可,但这家的凉面是在放了冰的水中捞出来再浇上汤汁,所以入口更加冰凉。
在酷暑天吃这个最是开胃,他吃了一碗仍觉得不痛快,又要了一碗。
“对了顾兄,你家中还有何人,以后若你在京城为官会将他们都接过来吗?”沈明翰突然问道,毕竟在他眼中顾兄实在是想家的厉害,若以后在京中为官太过想家也不太好。
顾默书思量了一下才道:“若真能留在京中为官,自然是要将人接到身边的。”
他早就动过这个心思,只是眼下他什么都没有,没有银钱也没功名。
这凉面冰的厉害,顾默书还是第一次吃,所以胃并不是很舒服,他伸手揉了揉肚子,谁知那放在身上的信竟落在了地上,还刚好落在沈明翰的脚边。
沈明翰咬断面条,弯下身子将那封信捡起,“顾兄你不是送信去了,怎么又拿了回来。”
话刚说完,他就看见了上面娟秀的小字,这一看就不是顾默书的字。
他似发现
了什么,拿着信没有给顾默书,反而同季槐生说道:“瞧瞧,这定是女子写给顾兄的信。”
季槐生竖起耳朵,打量着顾默书,见他面色无异仍平静的将碗中的面捞出放在另外一个放着调料的瓷碗中。
“嗯。”顾默书连头都没抬,语气平静道:“家中之人的信。”
季槐生扯过沈明翰的手,瞧了一眼那信上的字,当即明白了过来,他忍笑道:“我还说呢,谁会给你写信,原来是长姐啊。”
“长姐?”沈明翰将信还给了顾默书,他张大了嘴巴啊了一声,似乎没想到会是个误会。
“可不是嘛,他同我一样,家中都有一个长姐。”这几年对外都说齐禾是顾默书家中长姐,至于为何姓氏不同,随便扯个原由是远方的亲戚就可。
“原来你的信是给你长姐的,那怪不得了。”沈明翰在家中最小,上面除了兄长外还有一亲姐姐姐,不过早就成了亲嫁了出去,每年也只有过年时才回来一趟,这么一提他确实想她了。
顾默书抿了抿唇他想反驳,齐禾不是他长姐,如今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但一想到如今情形还是忍了下来-
齐禾铺子中最近又忙了起来,倒不是绣品买卖多了,而是前来买绣线的人多了。
自从和苏记绣庄的契到了日子,那桑蚕丝线便不用只供给他们了,所以齐禾将绣线也单独拿了些出来卖。
原以为前来买的人不会多,谁知道这消息一传出去府城中那些绣铺大多都来买了,她们虽然不会苏绣,但如今有了绣线没准还能琢磨出来点什么呢。
前两日齐禾没有看着,谁来买买多少,苏莺都应了下来。
谁知没几天这府城中竟也有人卖绣线了,齐禾一开始还以为方子泄露了,结果一打听才知道,那是二道贩子,在齐禾这边买了许多绣线转身就拿出去卖给没有买到的人,价钱还比齐禾这边贵上几文钱。
苏莺哭的眼睛都肿了,她心中有气毕竟是自己卖的,可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齐禾自然明白这事与苏莺没关系,毕竟都是来买绣线的人谁又能分得清哪个是二道贩子。
不过为了应对这件事,齐禾铺子下了规矩,凡是来购买绣线的人一次只能拿三种,且不能超过一定的量,这样一来那些想多买一些的二道贩子就买不成了,同样二道贩子们手中凑不齐颜色更加不好卖出去。
铺子中生意终于又走回了正轨,齐禾便准备了些吃食和小衣服,她得去看看云棠,自云棠生产后便一直养在家中,楼景也没过来,想来是处理家中之事呢。
苏莺见齐禾正在往竹篮中装东西,便凑了过来,“师傅,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齐禾手中正拿着红糖,篮子中还放着鸡蛋,若是旁人看见了定会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只是苏莺还小,不明白。
她解释道:“去看看你云姐姐,你不是许久没见她想她了吗,和我一起去?”
苏莺点点头,笑呵呵应着,“那我也去买点东西给云姐姐。”
齐禾还没来得及说话,苏莺就同铺子中的季叶梨说了句话,赶忙跑了出去。
季叶梨其实也想去看看,只是如今云棠还没有出月子,她一个外人去不合适,但齐禾就不一样了,这是她的家人,同样苏莺是个孩子,她们二人去就没问题。
“东西准备全了?”季叶梨走过来问道。
齐禾将篮子给她看了看,“我问了旁边的阿婆,应该是全了。”
苏莺没一会儿便回来了,她手中抱着珍宝斋的糕点,这铺子是前几日刚开在这条街的,味道虽好但价钱也贵,苏莺自己贪嘴了才会舍得买一块,但今日却个云棠买了一盒子,如此也可以看出云棠在她心中的分量。
二人收拾好便坐着马车过去了,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竟同楼家主宅那边派来的人撞了个面对面。
齐禾皱眉,赶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上次那两个老妈子就没安好心,今日又有新人过来,也不知云棠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等她们急匆匆赶到云棠院子时,齐禾已经有些气喘了,她在门边缓了缓,面色如常后这才敲了门。
早几日便给这边消息说她过来,所以屋中云棠正等着呢,见到齐禾进来后,双眼一下子就红了。
“禾禾。”她倚在软枕上,冲着齐禾的方向伸了伸手。
齐禾将竹篮放在桌案上便走了过去,这样热的天云棠却还盖着厚厚的棉被,头上带着抹额,包裹的严严实实。
苏莺跟在后面,不敢靠的太近,这样虚弱的云姐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最近身子可好,可还难受?”
云棠摇了摇头,眼神示意给楼景让他赶紧出去别打扰了她们二人,谁知往后一看,苏莺还跟着。
“莺莺,过来。”云棠对着她招了招手。
苏莺这才凑了过来,问了云棠好后又问道小宝宝们在哪里。
正好云棠有事想对齐禾说,便让楼景带着苏莺去旁边屋子看两个孩子去了。
人一走,屋子中就净了下来,云棠倚在齐禾肩膀上,絮絮叨叨的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通。
那日她之所以会动了胎气,全是因为楼家大夫人要她生下孩子后将孩子抱到主宅院去交给她养,后来生产时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却见到了齐禾,也没有想到会活下来。
至于那两个老妈子,那日就被楼景扣留了下来,后来问清楚后直接带着去了主宅,楼老爷一开始还未当回事,可一听这俩人差点害的他失去了一孙儿一孙女,那气一下子便上来了,重重责罚了那二人后就发卖了出去,至于大夫人,更是禁了足。
本还想将两个孩子要过去,但楼景态度强硬,加上家中有人替他说话,这才将孩子留在了身边。
“那今日那几人?”
云棠笑笑,“是楼景他.姨娘派过来看孩子的。”
庶子不能喊自己亲生母亲为娘只能叫姨娘,即使在家中再受宠,也无法子。
齐禾伸手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柔声哄道:“那就好,这些日子你好好养着,若是委屈了就同我说。”
云棠往齐禾怀中又蹭了蹭,自那日生产以后她就明白了,她在这家中是不顶事的,楼景也是如此,他们若想一家人同孩子好好生活在一起,就必须同楼家主宅那边断了或者离得远一些。
若是靠着楼家,他们一辈子也脱不了纠缠。
“禾禾,以后你若嫁人,一定要找一个家中人口简单的。”云棠温声道,“人越多事越多。”
“怎么像个小大人似的,你不要瞎想,好好在家中养着,等出了月子想来铺子中就来,你那屋子我还给你留着呢。”齐禾伸手蹭了下她的鼻尖。
“好。”云棠身子乏了,说完竟睡了过去,齐禾将她身子放平,掀了一层被子,见她额间不冒汗了这才离开屋子。
回去的路上,齐禾脑海中全是云棠对她说的话,若嫁人
以前她从未想过在这里嫁人成亲,她不想被这里的一切束缚住,可如今若那人是良人,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这一瞬间她的心动摇了。
她的思绪飘向远处,竟没有听见苏莺的说话声。
“师傅师傅,云姐姐生的小宝宝真的好小啊。”苏莺比划着,今日她总算见到了云姐姐和她的孩子,眼下正在兴头上。
“什么?”齐禾回过神,疑惑的看向苏莺。
苏莺冲着她眨眨眼道:“云姐姐的小宝宝啊,很白呢,像云姐姐。”!!!
齐禾这才想起,今日她过去竟没有瞧那俩孩子一眼
第一百四十章
九月初, 云棠一出了屋便去了齐禾的铺子,这几个月在家中可是把她别闷坏了,一来就热闹成一团。
她从家中带了些新鲜的果子, 给铺子中的几人分了分。
“禾禾怎么不在啊。”她环顾四周后又问道:“怎么季姐姐也不在?”
苏莺咬着桃子, 手上全是汁水,她回道:“一大早就去农庄那边了。”
农庄那边养着桑蚕,再过一月便是秋蚕结茧的时候,齐禾过去就是为了这事。
如今铺子中开始卖绣线,这供给是个大问题, 齐禾想着若是这周围还有别的养桑蚕的或许可以再谈谈生意。
齐禾心中算着,虽然这几年攒了不少银钱, 但这些真的能在京城中买下宅院再买下铺子吗, 她吃不准。
季叶梨见她没回自己的话,用胳膊碰了碰她,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齐禾下定了决心,反正些日子她得离开,这事早晚要同她说。
“我想过些过些日子去京中一趟。”她言道。
“去京城?惦记默书了?”季叶梨并不知道她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以为齐禾像自己一样思弟心切。
齐禾心中藏着事, 被这么一问竟然无法直面回答, “年后我想着将苏绣传授出去,这不得先去京城中教一下那边的绣娘。”
虽然齐禾没有直接点明那边人是谁,但季叶梨心中知道那定是余家小姐。
不过比起这个,季叶梨反而有些惊讶她竟然会想着将苏绣传授出去,这样一来苏绣成为人人都会的东西, 那苏绣绣品可就没有如今这般值钱了。
“想清楚了?”她问道。
齐禾望着外面的蓝天, 淡淡笑着,苏绣本就不属于她, 何来不愿意呢。
农庄那边确有两家养桑蚕的,但全都是自己家的营生,所以并不愿与齐禾做这个生意,既然如此只能作罢。
因齐禾铺子开始卖绣线,来这边偷偷看着想要撬人的越来越少,农庄中的几人没了打扰倒是松快了些。
回程的路上,季叶梨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此次去京城,要留在那边多久?”
少则也要一个月,不过齐禾心中还装着别的事,所以并不确定具体会留在那里多久。
“来回就要十日,怎么也要一个多月,若我到时候回不来就写信给你。”齐禾信得过季叶梨,若没有她光给绣线染色这一件事就绊住了她。
季叶梨年岁比铺子中其他人都大,经历的也多,若没有她,光苏莺她们几个怕是忙活不过来还可能被人耍得团团转呢-
总归是第一次出远门,齐禾还是有些担忧,临走前又好好安排了一番。
“这几个月若是卖得少也不用担心,切忌不要随意答应别人什么。”齐禾生怕她们觉得买卖不好去接一些私活,到最后那些人挑挑拣拣这不好那不好,白忙活。
苏莺点着头,小脸却垮了下来,虽平日里齐禾在刺绣上对她严格,但每日见到师傅她都是高兴的,如今要一个多月不见,她就忧心。
“师傅,师傅,我能和你一起去吗?”苏莺是苏家管家的孙女,她爹就在京城中,若是去京城就相当于回家了。
可这次也是齐禾第一次去京城,别说路上如何了就是这路线她都不能确认有没有走对,她不敢带着苏莺,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她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发髻,“师傅很快就回来了,这一个月你就在铺子中刺绣,不是你云姐姐也在吗,你们一起。”
齐禾知道她喜欢云棠,便扯到云棠身上。
苏莺脑袋转不过来,这么一想好像也可以,云姐姐也会刺绣,而且性子好又温柔,她喜欢粘着她。
齐禾问季叶梨有没有要捎给她弟弟的东西,季叶梨摆摆手,如今她这个弟弟是什么也不缺,根本用不到她操心这些。
齐禾正笑着,就见铺子中又进来一货郎。
因顾默书三天两头就往家中捎信一封,大家都认识这些货郎了,那货郎将从包袱中拿出两封信,一封是齐禾的一封是季叶梨的。
看来那两个人是同一天让人捎回的信,齐禾接过信这才看了看。
信与以往并不相同,并没有说这几日的趣事,而是告诉齐禾自己可能一月多月不能捎信回来了,原来禄山书院今年有研学,在书院的书生都可以去,只不过食宿要自己准备。
顾默书本对其没有多大兴致,但沈明翰和季槐生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情况,都想跟着去瞧瞧,再说他们三人如今相熟,到时候住在一起均摊食宿更是方便。
这研学并不是每年都有,机会难得,顾默书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
不知为何,齐禾看完信竟松了口气,许是前些日子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打算将自己去京城这件事告诉他,心中有些发虚。
“哎呀,这臭小子。”季叶梨当着众人的面抖了抖手上的信纸,“也不知怎么了,这去了京城一天天就每个正行。”
“怎么了?”齐禾眉头动了动,不就是去研学嘛,这也不算出去游玩,应该不至于让她这么生气
季叶梨冷哼一声,“信上说他要去研学,说此次同行的有许多同窗,他会好好挑选一个当姐夫。”
众人闻言笑出了声。
“我还需要他不成。”季叶梨将信折好装进了荷包中,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对他弟弟的性子还是放心的,就说周世兴那件事,他弟弟虽有念头但也不会真的如何。
入夜后,齐禾在屋中收拾着包袱,此次去京城也住上些时日,她得拿着不少换洗的衣裳。
还未收拾完,就听见院中传来一阵敲门声,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提着灯笼没有着急开门,而是站在院中对着外面的人问了一声。
“齐禾,是我啊。”郭暖站在门外出声回道。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了。”齐禾将门打开,见外面只有她一人。
郭暖是紧赶慢赶赶过来的,傍晚时云棠同楼景去了她的酒楼,她有许久未来这边了,便同云棠打听齐禾的近况。
这一问才知道她明日就要去京城了,这不她赶紧赶了过来。
“去趟京城罢了,又不是见不到,你怎么还这么着急。”齐禾将她带进屋中,给她倒上一盏茶水。
“知道你要去京城我是专门过来问你一声的。”郭暖着急赶过来,眼下正渴的厉害,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说起来,她们二人可是从县城中相伴来到府城,这买卖也是一点一点做大,如今听闻齐禾要去京城,郭暖这做生意的心又动了。
这几年她酒楼生意好攒下了不少银钱,且家中就她一个孩子,她想再往前面走走。
“你想把酒楼开到京城?”齐禾语气平淡。
郭暖自嘲一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是真有这个念头,不过我从未去过京城也不知道那边酒楼菜式如何。”
齐禾明白了,她这是想让自己去打探一下消息,若是合适便寻个机会去京城中开就一家属于她的酒楼。
这事倒是不难,她去了京中肯定会各个地方转一转的,怎么也要多瞧瞧,她可是想买宅院和铺子的人。
“我去了帮你看看,到时候写信给你。”
齐禾刚说完就被郭暖抱住了,“好禾禾,这次真的麻烦你了,我这边酒楼实在走不开,若是走得开我就同你一起去了。”
听闻京城中什么都贵,郭暖临走前硬塞给了齐禾一个很重的荷包,里面装了五十两银子。
齐禾无奈笑笑,最后还是收下了。
翌日天刚亮,齐禾便醒了过来,许是第一次出远门,她这一夜睡的并不踏实,睡睡醒醒好几次。
东西昨夜都装好了,事情昨天也都交代了,齐禾在屋中看了一圈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便关上了门,可人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又停了下来。
她捏了捏泛白的手指,最后还是回到屋中在首饰盒子中将顾默书买的簪子装进了包袱中,她上次答应他了的,下次见面会戴上那簪子。
去京城这一路是真不容易,她一个女子又不敢做车,便同一对小夫妻共乘了一辆马车。
这一路走走停停,第六日才到京城,齐禾实在没想到会这么远这么累,下了马车她腿都软了。
好在她提前写了信,余家小姐已经让人安排妥当,给她准备了住处。
她到了那梳洗一番后便赶忙去见余家小姐了,两人在绣铺见的面,齐禾还给她带了绣品,是她前些日子终于绣好的双面三异绣。
绣品只有巴掌大,一面是红色的牡丹花,另外一面却是
黄色的。
余家小姐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绣品,她怔了怔,“这是?”
“苏绣中的双面三异绣,余小姐我的诚意如何。”齐禾恐自己在京中开铺子引她不满,便将这个技艺拿了出来。
双面三异绣并不容易学,她当时也是跟着祖母学了好久才会,她的师姐中也只有一人会,所以她不怕传授给别人。
余家小姐将那绣品来回看了几次,齐禾知道这事能成。
齐禾答应教会她铺中绣娘苏绣技艺,至于这双面三异绣学也可以,能不能学会全看造化了。
余家小姐赏识齐禾,当日便带着她去了自己的绣铺,还将京城中其他绣铺的现状同她说了一二。
齐禾心中有了数,想留在京城中的想法愈加强烈。
第二日她便亲自开始教学,每日八个时辰这一个月眨眼间便过去了。
齐禾因还要传授双面三异绣不得不再多留些时日,便给家中书信一封,告知季叶梨她短期内回不去了。
同时季叶梨也收到了季槐生和顾默书让人捎回来的书信,信中说他们在外研学延长了些时日,所以这才没有写信回来,又告知她们还有半月就能抵达书院,不用惦记。
季叶梨没有打开顾默书的那封信,而是将其同自己给齐禾的放在了一起送往京城。
齐禾再次收到信时已经十来日过去了,她瞧着顾默书信上说的日子,算了一下,发现他们明日才抵达京城。
想到这齐禾竟生出了去书院看他一眼的念头,这念头起来的很快,一时没有消下去。
一夜未睡,齐禾思来想去还是打算过去看他一眼,给他拿些吃食过去,这些日子她在京城中去了好几个酒楼,已经摸透了哪一家哪个菜是最好的。
她上身穿着白色对襟袄,下面是青色百迭裙,发髻旁插着那只簪子。
她坐着马车刚到书院前就见众多学子站在那里,想来是刚研学回来的,她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慌乱,提着食盒的手都有些发颤。
书院前一辆一辆马车停下,齐禾就是不见顾默书的身影,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过去问问时,就见一辆比旁的要大上许多的马车停了下来。
想来上面坐着的是京中的官家子弟,齐禾还未挪开眼就见顾默书从上面走了下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带着斗笠的女子。
“你可知那马车上坐着的是谁?”站在齐禾附近的书生同旁边之人说道。
“谁?”
“瞧你就是今年刚来的,那可是陈家的马车。”
“京城陈家?”那书生伸手捂住了嘴,往四周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放心。
“可不是,今年陈家二公子也来书院了,就在秀才甲班中,你瞧见刚才那带着斗笠的女子没,那可是他最小的妹妹,陈妙言。”
齐禾闻言愣在原地,陈妙言,京城陈家的小女,这人正是原书中顾默书后来娶的女子。
她以为一切都变了,可瞧着眼前的情景她才明白,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顾默书早来京城几年也早早的遇见了那姑娘。
她咬着嘴唇,脸色发白,伸手将发髻旁的簪子摘了下来。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