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云棠在街上没走两步就瞧见了驾着马车过来的宋沅。
宋沅瞧见她后便停下了车, “云姐姐,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出来了。”
云棠指了指前面的小摊子道:“去买些吃食回去,怎么你今日往这边来了?”
自从这天开始冷下来后, 宋沅开的火锅鸡食肆铺子那叫一个红火, 每日铺子中都得坐满了人。
这不今日风实在太大了,这学区片有人派小厮过去问能不能送热锅子来家中,他一想正好有些日子没来这边瞧她们了就接着这单子,这不车厢中就是铜锅和各种菜品。
“云姐姐你也别买了,我给你们带了吃食过来, 等送完了就过去。”宋沅指了指马车道。
云棠想着自己怎么也是刚出来,再等一会儿再回去吧, 给齐禾多留一些时间看信。
虽然她不
知道那信中的内容是什么, 但想来顾默书主动写了,定不会是惹齐禾不痛快的内容。
“我同你一起去吧, 你去哪家?”云棠问道。
宋沅将帘子掀开,让她坐了进去,自己牵着缰绳说道:“方秀才家。”
“可是方阳,方秀才?”这一片云棠唯一认识的姓方的秀才便是方阳, 毕竟那话本书还是他给的。
“正是。”宋沅点点头。
二人一边说着最近发生的趣事一边驾着马车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方秀才住的小巷中, 宋沅下去敲了门。
根本无需等,毕竟是去食肆铺子跑过一趟的人,那小厮一听见动静就知道是他们来了,忙将门打开。
“真是麻烦您跑这一趟了。”那小厮接过铜锅和一食盒的菜品,谢道。
宋沅将东西都给了他摆手道:“这有什么, 您这边若是还要定锅子知会我一声便是。”
那小厮乐道:“好嘞, 您路上慢点。”
回去的路上,云棠掀开帘子一直瞧着前面的宋沅, 她总觉得他长大了不少,不是身量上也不是面庞上,而是心上。
今日做生意就能瞧得出来,这几年他是真的磨炼了。
二人一回到齐禾铺子,云棠便对着齐禾讲述宋沅是如何做生意的。
这别家的酒楼里都是卖热菜,就算是用食盒装着这么冷的天送到家中也都凉了,所以一般不外送。
可宋沅的铜锅却不一样,自己在家中虽然可以煮着吃,但最主要的东西没有,那味道就不正宗,所以有些人为了吃这一口就得来他这铺子。
“云姐姐,我也没您说的那么会做生意,您可别给我戴高帽。”宋沅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这还没有入冬,等入了冬肯定生意更红火,你不妨多做些铜锅,到时候一起卖,毕竟这东西风起来的很快可能没多久街上就有卖的了,你那铺子最主要的还是蘸料和鸡肉。”齐禾同他说道。
宋沅心中早有了这个打算,冬日里这买卖是最好做的时候,他来府城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多赚一些银钱嘛。
二人商议了一番,最后想了一个同齐禾铺子定绣品一样的法子,铺子中的火锅鸡可以提前预定,要什么什么时辰送到,在铺子中做好登记,交付好银钱,倒时候铺子中便会如约送到。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多挣些钱,这铺子中也能忙活的过来,提前准备好第二日的东西。
商议完,齐禾想留下宋沅在这边吃饭,谁知这孩子得了主意就想早些回去安排,饭都不吃就急忙赶了回去。
齐禾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将他送了出去,见他马车离去这才转身回了院子。
云棠跟在齐禾身边,二人回到屋中就吃起了热锅子,吃饭席间云棠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忘记问什么了。
那封信。
“禾禾,默书可好?”云棠瞧齐禾笑盈盈的样子,猜着那边应该是没什么事,要是那边出了事,齐禾保准不是现在这模样。
齐禾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听她问起这才哼道:“他知道那日偷偷离开不好,想了一个月这不写信回来了,他要是再不写信,我就断他的粮。”
云棠见她还这般说,无奈的笑笑,“禾禾你就是嘴上说说,其实这心里比谁都惦记他,哪里舍得真断他的粮。”
“是吗?”云棠颇有些不好意思道。
“可不是,这家中你最舍不得他。”云棠夹了一筷子鸡腿头将其放在了蘸料中,裹满了醋汁的肉闻着就香。
齐禾张张嘴,竟然无法反驳。
收拾完残局云棠刚要回自己屋中,就被齐禾叫住了。
齐禾那会吃饭时就想了半天,那件事迟早要同她说的,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
“今夜,你同我一起睡吧。”齐禾道。
云棠啊了一声,还以为齐禾这是在开玩笑,不过转眼便换了一副笑模样,“好啊。”
齐禾见她转变如此之快,甚至想收回刚才那句话。
入了夜二人梳洗完这才躺回床上。
齐禾穿着杏色棉布衣衫躺在里面,盖着厚厚的被子,云棠就躺在她的旁边,小脸正对着她。
“禾禾。”云棠盯着齐禾的眼睛,小声唤道。
“怎么了?”齐禾转过身子,二人面对着面看着彼此。
“不是你叫我过来同你一起睡的嘛。”
齐禾轻咳两声遮掩道:“确实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于是齐禾便将今日楼家小姐过来的原由同她说了一遍,“主要看你,若是你不愿意咱们推拒了就是。”
可云棠听完这一席话后却没有惊讶,反而笑笑。
“你早就知道?”云棠见她这般反应拉过她的手,谁知一摸竟比她的还热乎。
云棠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完全不知情也不对,说知情好像也不太合理。
不过想想她近来能接到不少成衣单子,想来也是托了楼家少爷的福,要不府城这么多绣娘,她们楼家为何非要选择她。
“那你怎么想。”齐禾并不觉得这是一桩好的婚事,一是她们二人身份有别,虽然楼景只是楼家庶子,但楼家肯定也不会那么轻松的同意他娶一个绣娘,二来是因为楼景的身子。
虽然这般说不太好,但云棠对于齐禾来说同亲妹妹没有区别,让她嫁给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过一辈子,她哪里忍心。
云棠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反问道:“那禾禾你呢,若你是我,你怎么选。”
这话一出算是把齐禾问住了,一个真心实意对你好处处为你找想但你们二人身份有别,你会如何。
齐禾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她脑海中浮现出的人不是楼景,而是顾默书。
顾默书与楼景不一样吗,若不是那日被她睁眼撞破,顾默书还不知道要隐瞒到什么时候,可这事挑明了又能怎么样呢。
“禾禾。”云棠伸手在齐禾眼前晃动了一下,“怎么想的这么入神。”
“我毕竟不是你,这种事看你自己,你若是不愿意我帮你婉拒了就是。”齐禾讪讪道。
云棠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她撒开齐禾的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就露出一个小脑袋,“不瞒你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但这和他身子没有关系,我就想找一个对我好把我放在心上的,但我不知道他能不能。”
这个妻妾成群的年代,若有一个人把自己放在心上,不再纳妾,云棠就很满意。
她已经没有以前那种小女子的心思,看见心仪之人就会脸红,她想要的早已经变了。
“不过他楼景的婚事想来也不是他能做主的吧。”云棠打趣道,面上却一点都没有忧心的样子,“若是他真能为了我摆平那些阻挠,我愿意的。”
云棠后面那话说的那般笃定,齐禾不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你可想好了?”
“嗯,禾禾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心中有数。”-
翌日,天还没亮齐禾便悄悄下了床,她要赶早去集市一趟,去的越早那边的菜肉越新鲜。
她动作小,没有吵醒云棠,昨夜二人聊了许久,齐禾想让她多歇歇。
早市上卖什么的都有,齐禾买了十斤后腿肉,她想做些肉干给顾默书,上次伤了手没能做成,这次怎么也要做些,这东西放的住,让人捎给他最合适。
买了猪肉,齐禾又去糖果铺子买了些糖果,这里的糖果都是硬糖虽是有果味但都不浓郁,就是吃个乐呵罢了。
齐禾瞧了半天最后反而买了二斤芝麻酥,这东西比糖果要贵一些,但一口下去满嘴都是芝麻香,不仅香还耐放。
这东西不多但真的沉,齐禾提着这十二斤重的东西便没有再买其他的。
她回到家时,天才刚亮,屋中没有动静想来云棠还没有醒。
她没去叫人,而是自己从井中打了些水上来,将那猪肉冲洗了一番。
弄完这些,她就去剁猪肉了,可惜这里没有绞肉的东西,她只能用菜刀先将肉分成小块再一点点剁碎,虽然麻烦但是这肉却劲道不少。
齐禾切肉的功夫云棠就起来了,她穿好衣裳随意梳洗了一下就来小厨房帮齐禾了,二人没有急着吃早饭,而是先将这十斤肉都剁成了肉泥。
弄好后,云棠活动了活动自己的右胳膊叹气道:“这肉干吃着香,做起来真的太麻烦了。”
“是啊,可也只有这东西放的住。”
肉铺做好后晒了两日,齐禾在那货郎回京的最后一天,将这肉干的一多半给顾默书包裹好装进了食盒中,又将那芝麻酥也塞了进去。
东西不少,信齐禾却没有写。
京城中的顾默书盼了半月,他每日都要去那瞧一眼,就想看看那货郎
回来了没。
他不知道齐禾信中会回他什么,更不知道齐禾会不会问周世兴的事情,但他还是盼着,希望能收到家中的来信。
第一百二十二章
城中下了一场大雪, 那货郎路上耽误了不少时候,到京城已经腊月了。
因着大雪,禄山书院安排书生们将书舍到课室路上的雪清理干净, 一来是为了书院中没有积雪二来是预防书生们因赶时间摔着了, 至于为何这般安排,那还要从一个夫子摔断了腿说起。
忙活了两日,顾默书这才得空在雪停了以后去那看一看。
这事他谁也没告诉过,以往每次都是下学后自己一人过去,可今日还没动身就听见季槐生问道:“天晴了, 今日可一同出去?”
这雪一下便是几日,可把他闷坏了, 现在见顾默书要出去, 他也来了兴致。
“那就一起吧。”顾默书开门的手停下来,回道。
正当二人锁好门准备离开时, 就见院前有个人影晃来晃去。
这个时候能是谁,顾默书走了过去,只见周世兴搓着双手正在雪地中跺脚,他就穿了一层薄薄的里衣, 手脚都冻得红透。
“周兄, 你这是。”季槐生凑了过来,瞧清楚眼前之人的样子,眉头皱成了川字,“先进来。”
周世兴这一路走过来已经冻得浑身打哆嗦,他只是睡醒后去上了茅厕, 回来这屋门就被锁死了。
他还以为他们是去吃早饭, 便在门外等了片刻,谁知这一等一刻便过去了, 他冻得没办法这才来这边找顾默书他们。
季槐生让他上了自己的床榻,又用棉被捂在他的身上,这才缓解了一些他的冷意。
可再壮实的人也禁不住这么个冻法,现在还不显等人睡一觉醒来肯定得发热。
顾默书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塞进了他的手中,问道:“他们没瞧见周兄出来吗?”
穿的这么单薄,他们再怎么想都不应该将门锁死,顾默书觉得这事可能有蹊跷,没准是那二人故意为之。
毕竟许长帆早就看不惯他,前些日子周世兴还照顾了他,那人若是记了仇,还真有可能借此机会报复周世兴。
“我出来时确实没有同他们说一声,可谁知道一回去门就被锁上了。”周世兴喝了一口热水,身子这才感觉出一丝暖意。
“欺人太甚,他们这定是故意为之。”季槐生气的伸手直接拍在了桌案上,他用的力气不小疼得竟直接站了起来。
今日这事大概率也要吃哑巴亏,那边不承认的法子多了去了,为今之计就是赶紧搬出来。
再和他们住下去,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差错。
周世兴抬着脑袋,呆愣的看着他们二人,他只觉得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
“周兄,你觉得可好。”季槐生说了半天再看向周世兴,只见他已经睡着了。
这个时候睡了,一会定得发热,他们有备无患的好。
“我去医馆买些药回来,你在这盯着他点。”顾默书与季槐生深深对了一眼,出声道。
出了书舍便是两条小道,一条通往书生们的课室另外一条则通往书院外。
顾默书刚走到小道上就见对面二人正有说有笑的往他这走,那笑的最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许长帆。
可能是许久不见,许长帆也瞧见了他,脸色直接难看了起来。
顾默书无视他,从他身旁走过,直奔书院外。
他不仅得买药还要去那货郎那瞧一眼,看看可有从府城中捎给他的东西。
“你,你可瞧见了?”许长帆拽了一下程永言的衣袖,“他装看不见我!”
程永言思量道:“可能真的没瞧见。”
“不可能!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他怎么可能瞧不见,他到底什么意思。”许长帆面色铁青,别再让他遇见这个小秀才,他心道。
货郎歇脚的铺子就在医馆附近,倒是不远,顾默书先去医馆抓了两副药,这才往货郎那边去。
从他上次让人捎东西回去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他突然觉得离家远真不是一个好事情,就那么一封信就要半个月,那他一个月可不是只能往家中写两封信。
如此一来,他在这边还要呆三年,那能回府城的日子真是一个手都能数清楚。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屋内走,压根没有瞧见倚在门边的货郎。
“张掌柜,不知他回来了没?”顾默书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他一问那掌柜的便知道他要找谁。
掌柜的指了指门外,笑道:“来了两日了,你刚进来怎没瞧见,就在外面呢。”
外面?他刚还真没注意。
“我眼瞧着你从我身旁走过,你愣是没注意到我。”那货郎走了进来,站在顾默书身旁笑道,“你让我捎的东西我都送到了。”
货郎只瞧着他笑,却不告知他那边有没有给他东西。
顾默书抿了一下唇,问道:“那可有我的信?”
这话一问出来,他的心就提了起来,他希望是有的,希望齐禾能回他,就算上面只有两个字也好。
“没。”货郎摇摇头,紧接着道:“不过给你捎了些别的东西。”
顾默书眸中的失落之色一闪而过,他紧盯着那货郎,想看看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些了。”那货郎将架子上的包袱拿了下来递给他,“是收信的那人让我捎给你的。”
顾默书抱着包袱走出了铺子,他已经不记得后面那货郎还说了什么话,他这心中只想早些回去打开瞧瞧。
这心中有事,脚下步子便快了些,回到书院还不到晌午。
周世兴睡了一小会儿,现在已经醒了过来,不过整张脸还是红的,瞧着应该是发热了。
见顾默书拿着药回来,季槐生招呼道:“你来同周兄说。”
原来周世兴醒了过来,又要坚持回去,说那会说要搬过来都是冻迷糊时说的糊涂话。
季槐生问他为何,他又支支吾吾的不作答。
反正把季槐生气得够呛。
“周兄,你如今发热,怎么也要一两天才能好起来,你现在回去那屋中二人怕也不会管你,你们虽在一个课室,但明年二月便春闱,没多少日子了,不如在这边踏踏实实的温习,到时候事还少些,人也安心。”顾默书说的话不无道理,不管周世兴顾虑什么,他们都有一个不变的事情那就是明年二月的春闱。
若是因小失大,那才是糊涂。
周世兴被他这一番话彻底点醒,他其实今日来时有一事并没有同他们说。
虽然许长帆瞧不上身为秀才的顾默书,也生气他那日帮过顾默书,但平日里对他也不过分,他们三人总是一同去课室。
问题出就出在前日的小考上面,他们整个课室三十多名学子,唯独夫子夸了他一人,将他写的文章当做例子。
这才引得那二人心生嫉妒,今日这般对他。
如果他继续留在那边,保不准还会发生什么时候,他只是一个从下面小镇考上来的书生,赌不起的。
周世兴点了点头,似乎下定了决心,“好,我听顾兄的。”
季槐生正给他煎药,闻言转过那张黑脸白了他一眼,无奈道:“我劝你半天你不听,他回来就说了这么一句你就同意了。”
后面其实还有半句话,可他看着顾默书的脸愣是没敢说出来,那后半句便是,看来你和他们家才是真的有缘。
顾默书回到自己桌案前,将那包袱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小食盒和一包用油纸包着的吃食。
季槐生鼻子灵,隔老远便闻见味了,指着那盒子问道:“你这是买了什么回来,这么香。”
“家中捎来的吃食。”顾默书说着将食盒打开,就见里面是堆成小山一样多的肉铺,每一个上面都站着芝麻,闻着就香,另外一包是芝麻酥糖,他拿起
一颗放在了嘴中,满嘴都是芝麻香。
他以为齐禾会回信给他,将他臭骂一顿,可她没有。
顾默书陪她做过肉铺,他知道这些肉铺做出来要多么的麻烦,可她却在收到信后给他做了满满一食盒的肉铺,可见她是惦记自己的,顾默书心想。
那早已经快熄灭的心中之火,又燃了起来,只要她心中给他留了一丝小小的地方,他都愿意亲自将其填充满,让她心中以后只有他。
“想什么呢,笑得这般开心,快让我尝尝。”季槐生说着手就伸了过来。
虽然是齐禾亲自做的他舍不得,但还是分给了他们二人一些。
那季槐生自己吃了一片,又拿着一片往周世兴嘴中塞,一边塞一边说:“周兄,你尝尝,这可是默书家中长姐做的,好吃的很,她长姐手艺可好了。”
季槐生说完还冲着顾默书眨巴了下眼睛,似邀功一般。
顾默书:
周世兴一夜未归,那边也没来寻人,这让周世兴彻底看清了。
翌日,他刚刚身子好些便下了床。
季槐生身子一直侧着,突然出声道,“怎么起这么早。”
周世兴听见床上传来动静吓了一跳,哑声道:“我怕他们出门早又锁上了门。”
他一夜没有回去,那二人还真有可能今日早早出去,让他回不去。
想到这,顾默书同季槐生也都坐了起来,“一起去吧,你穿我的衣裳别冻着了。”
周世兴不想麻烦他们,可瞧了一眼自己身上薄薄的里衣,只能作罢。
三人连早饭都没吃,便往那混舍赶,果不其然,正当他们到那里时,许长帆他们正准备出门。
还好来的早,再晚一步就又错开了。
“周兄,你昨夜去哪了,我们还说一早去找你。”程永言见他身后跟着顾默书他们,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关切道。
周世兴往旁边躲了一下,没让他伸过来的手碰到自己,他冷声道:“我收拾东西便走。”
“去哪?”问出这话,程永言就后悔了,那周世兴能去哪里,肯定去顾默书他们那屋子。
周世兴将锁拿了下来,推门进去,只见他的床榻边上还挂着昨日的衣裳。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出去时他们二人都知道他没有穿外衣,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锁上了门。
周世兴东西不多,他收拾的很快,整理好后便同顾默书他们一起离开了,全程没再说其他的话。
那许长帆见他们离开后,小声的咒骂了两句,可人已经走了,又能如何。
周世兴交还了钥匙,又补了一些银钱,这才重新登记换了书舍。
一眨眼这原本一个人住的书舍便聚齐了三人,季槐生躺在床上,看着房梁,感慨道:“你瞧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咱们三人住在这屋。”
二人听闻笑出了声-
眨眼便到了小年,这期间顾默书又让人捎了三封信回去,但齐禾都没回。
顾默书似乎习惯了齐禾不回信这件事,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给齐禾写信。
齐禾嘴上不说,信也不回,但每次收到他的信都能高兴好几日。
这过了小年便到除夕,书院中的学子们很多都会回家,这一年到头可不就等着过年才能聚在一起。
顾默书本想同季槐生一起回来,可年后二月便要春闱,时间实在是紧,季槐生同周世兴便都选择了留在书院。
“我前几日便给家中写了信回去,同我长姐说今年不回了。”季槐生放下手中的书,同顾默书道,“我这有一东西是给我长姐准备的,我今年不回去,她定要伤心,你帮我捎给她。”
季槐生将桌案上那个小小的锦盒递给顾默书,这东西还是他专门去首饰铺子买的,当然他可没有花长姐给的钱,那都是他抄书攒下来的。
顾默书将锦盒装进包袱中,嗯了一声。
“你可叫好车了?路上的干粮可准备好了?”周世兴叮嘱般问道。
毕竟这屋中,只有顾默书年岁最小,此次又他一人回去,大家不免多问两句。
顾默书指了指自己的包袱,那里面东西全着呢。
晌午一同吃过饭后,顾默书便自己一人上了马车,这冬日里天冷的厉害,还好马车是那种车厢的,若是帘子的这一路有的是罪受。
这次车夫仍旧是崔岩,说来也巧,顾默书本想同每次捎信的那货郎一起回府城,谁知那人今年在京中过。
他本想再找找,可那货郎说自己有认识的人可以带他回去,这便将崔岩叫了过来。
二人一见便定了日子,这不今日便返回府城。
因着相熟,两人这一路仍旧以兄弟相称,互相说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谁知说着说着那崔岩就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默书啊,有一事我想了一路都不知要不要同你说。”
“崔大哥您说便是。”顾默书还以为是这一路上二人之间出了问题。
谁知道崔岩突然道:“你铺子中有一姑娘,大概要定亲了。”
“?”顾默书对于此事一点也不知道,齐禾从未回过他的信,更别说提及家中之事了。
“府城中闹得沸沸扬扬。”
“不愿嫁?”顾默书脑海中只有齐禾一人,上次府城那事也是齐禾不愿意所以那边才派人闹成那样。
那崔岩摆摆手,“倒不是绣娘不愿意。”
“那家长辈不愿意?”
“也不是。”崔岩看这顾默书焦急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是这家公子曾经说过亲,后来两家没有成便将婚事退了,谁知这次听闻他要娶一个绣娘,那退了亲的人家觉得脸上没光,就闹了起来。”
这些话震得顾默书心口作痛,他不敢想生怕那人是齐禾。
崔岩拍了拍顾默书的肩膀,安慰道:“听说你总是让那货郎帮着捎信回去,那边没回过。”
顾默书的心仿佛被人掐碎了一般,疼得他喘不上气。
“明日便到府城了,我本不想告诉你,可若是你没个打算,我怕”
顾默书苦笑着,他明白崔岩这是好心,怕他见到那场景受不住这才提前告知他一声。
第二日,二人终于抵达府城,可顾默书却没有回来时那般激动。
马车停在了小苏绣铺,顾默书强扯出一个笑,他拉开车厢的木门,正准备下去,就见门前一俊朗男子站在齐禾身旁,他身如玉树,着墨色锻织长袍,腰间挂着一枚与他一样的如意头式荷包,二人不知说了什么,齐禾竟笑了。
顾默书神色一黯,脸上的笑意潋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上个月齐禾回了楼家小姐, 也同她说了云棠的意思,楼云听完倒是有些惊讶。
他们楼家家大业大,各房中庶子庶女都有不少, 连她自己都不能确保未来夫君不会纳妾, 可这云姑娘却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楼云思来想去还是将此事告知了楼景,虽然他是庶子但他姨娘在府中却很是得宠,若不是他伤了腿现在大抵已经被记到大夫人名下成为嫡次子了。
楼云与这个弟弟关系一直很好,如今见他有了喜欢之人,她这个做长姐的自然想成全她们。
可光她同意也没用, 楼景的婚事得家中长辈同意才行。
外人只知道楼家后来同意了这桩婚事,可谁也不晓得这是楼景在祠堂前跪了两日换来的。
他伤了腿, 平日里走路都走不了多远却硬生生跪在了祠堂前, 坚持不住了就摔在地上,如此一来那养好的腿又弄残废了。
不仅如此, 他若一定要娶她,就得搬离楼家,从楼家分出去,彻底失了掌管铺子的机会。
他爹本意是搓搓他的锐气, 让他知难而退, 谁知就是这样他也要娶她。
最后楼家便允了这桩婚事,只是对外一律不提楼景做的那些事,只说家中长辈同意了,这也算落了一个
好名声。
这不前些日子曾和楼景定了亲的人家听闻这消息就来闹了一出,所以今日这楼家便派人过来送礼道歉了。
“还望齐掌柜同云姑娘说一声, 我小弟身子已经好了许多, 年后他定会亲自登门致歉。”楼家二房长子楼牧言道。
齐禾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与他说话便没有拘着, 她没好气道:“那姑娘来铺子刁难人已经好几次了,还望你们楼家能妥善处理这事,若是与那边没有断干净,还是不要再来我们这的好。”
其实那姑娘来铺子第一次刁难人时她们都不认识她,还以为就是来买绣品的,谁知她趾高气扬的在铺子中对着绣娘指指点点,尤其是对着云棠。
后来齐禾才晓得她是谁,也明白了为何她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铺子中刁难人。
楼牧歉意的看向齐禾,同她再三保证了一番。
按理说解决这种事应该来的人并不是他,毕竟楼景是大房的人,这是大房家中事,怎么也应该是大房那边出人,可府中嫡子绝对不会来,其他庶子都知道这婚事楼家长辈一开始不满意,便没有人愿意碰这浑水。
可楼牧不一样,他早些年便开始揽家中生意,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几家铺子,他是商人,自然重利,与齐禾铺子交好对他来说没有坏处,没准还能借此机会牵上绣品的线呢。
“那我先走了,若是齐掌柜这边有事直接找我便是,我那弟弟现在还在床上趴着呢。”楼牧抿着唇小声道,没让周围的人听见。
要是这话传出去可就是在打楼家的脸面,所以他也是小声的说。
齐禾笑笑,她亲自将楼牧送出了铺子,二人在门前又客气了两句。
“齐掌柜,你瞧那边是不是有人一直看着你这铺子。”楼牧正准备离开,就见对面停着的马车中有一年轻少年正蹙眉盯着这边,那眼神让他心生寒栗。
齐禾闻言望了过去,惊喜交加道:“竟然今日回来了。”
“你认识?”楼牧疑惑的看向齐禾。
“楼公子,我就不送你了。”齐禾对他点了点头便往对面走去。
顾默书见齐禾走过来,神情逐渐柔和下来。
他们这一别就是三个多月,他瞧着齐禾又消瘦了,明明穿着厚厚的夹袄,可看起来却比离别时还要瘦些。
齐禾走到他面前才发觉自己刚刚有些激动过头了,原地站在那等着他过来便是怎么还自己跑了过来。
“一路可好。”齐禾瞧着他眼下的乌青问道。
看他这样子,想来这一路煎熬的很,毕竟是冬日里,一行就是几日,撑下来不容易。
顾默书站在她身旁,身量已经比齐禾高了不少,他没回她的话,而是低眸问道:“那人是谁?”
那语气简直要醋死了-
回到家中坐下后,顾默书这才知道原来都是误会一场,那定亲的绣娘根本不是齐禾,而是云棠。
云棠坐在桌边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水,让他先去去寒气,毕竟从京城赶回来这一路真的折磨人。
“还没彻底定下来日子,禾禾就没让我写信给你。”说起来这事连云棠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进展的那么快,甚至说有些顺利,虽然换取顺利的背后是趴在床上下不来的楼景吧。
顾默书揉了揉肉太阳穴,刚才得到的消息太多,他现在需要缓一缓。
若说知道齐禾没有定亲让他松了口气,那么知道云棠要嫁给楼景又让他心口一堵。
“你瞧瞧你这是什么表情。”云棠笑道,“怎么知道我要嫁人还舍不得了?”
顾默书道:“谁能想到我就是出去三个多月,你就要嫁人了,还是楼家。”
楼家这种立足于府城的百年商贾,可不是寻常姑娘想嫁就能嫁的进去的,有些人进去了也过得并不如意,只是外人觉得好罢了,想想楼景,他家中可好些兄弟姐妹。
顾默书是真的担心她,他实在不知道云棠和楼景这两个基本不会搭边的人怎么就凑成了一对。
再说那楼景伤了腿,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完全好起来,难道让云棠嫁过去当丫鬟照顾他吗,这些问题顾默书都不敢细想。
虽然云棠不是他的亲姐姐,但这么些年他们早已经成了家人,顾默书可不想她嫁的不如意。
若是嫁与寻常人家能幸福一生也总比跳进火坑的强,他想。
“定亲了?”他犹豫了片刻后问道。
“昂。”云棠自顾自的吃了一口桌上的红糖发糕。
她想要的如今楼景都可以给她,那她为何不嫁。
“他的身子。”顾默书眉头微皱,哑声道。
“无碍,这都不是大事。”云棠冲他笑笑,又拿起了一块发糕。
身子不是大事,感情不是大事,那什么是云棠最在意的,这让顾默书看不明白了。
其实顾默书不知让云棠下定决心的关键其实是因为他那病弱的身子。
这事齐禾都不好意思同顾默书说,当时齐禾劝云棠让她再想想,谁知云棠却道,他身子不好想来床事上就不太方便,这样家中就不会有小妾,更不会有孩子。
齐禾闻言直捂住她的嘴,这孩子现在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若是让楼家听见了,这不是在嘲笑他们家男儿不中用嘛。
现如今双方都愿意,已经定了亲,顾默书便没有再过问其他的事情。
当夜几人吃了饭,顾默书才回到自己屋,他推门时还想糟了,家中被褥都被他带去了京城,这屋中可什么都没有,谁知推门进来,这屋中的东西和他离开时摆放的一样,屋中干干净净像一直有人住着一样。
他的床榻上,已经铺了新的被褥,他坐上去摸了摸,厚厚一层,想来是齐禾新给他做的。
顾默书躺在床榻上,摸着身上新做的被子,心想齐禾心中还是惦记着他。
一夜好梦。
第二日顾默书才想起来季槐生让他捎回来的东西,还好放在包袱的里面,没有丢了。
正当他想去那边院子找季叶梨时,就见她拉着一车东西来到了家中。
一马车的东西,瞧着是把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全了,上面不仅有肉还有瓜果糖等东西,瞧着就喜庆。
“怎么买这么多。”齐禾听见门声忙从屋中出来,一眼就瞧见了满院子的东西。
季叶梨拿出帕子擦了擦额间的薄汗,打趣道:“这不是过两日便要除夕,我就去早市买了东西回来,这不今年在你这过年,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吧。”
齐禾白了她一眼,脱口而出,“年夜饭多做一个人的就是了,你这一车的东西仿佛搬家呢。”
季叶梨冲着她哼哼两声,指挥道:“默书,帮着把东西抬一下。”
等几人收拾完后,顾默书这才将那锦盒拿出来给她。
“他买的。”他紧着道,“他说花的都是他抄书攒的银钱。”
季叶梨拿着锦盒的手一顿,低头小声道:“这定了亲就是有花花肠子了,还知道买东西哄人。”
她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将那盒子揣进了衣袖中-
一晃便到除夕,这几日因着他刚回来一直收着自己,所以没说过分的话,更没做逾矩的事情,这让齐禾以为他放下了,便没再躲他,二人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
过年要有过年的样子,齐禾早早便将铺子关了门,一连两日都在准备东
西,买了红灯笼了高高的挂在门前。
年夜饭每年都一样,齐禾总是包饺子,在里面塞一枚铜板,谁吃到了,这一年便有好运气。
往年饺子都是齐禾准备的,她知道哪个里面有铜板,所以总是将有铜板的盛在顾默书和云棠的碗中。
可今年的饺子是大家一起动手包的,这铜每人塞了一个,齐禾算是记不住了,至于谁吃到那还真的只能看运气。
季叶梨还是第一次一个人过年,往年家中再穷苦那也是两个人一起守岁,她一边想着一边吃饺子,愣是没有注意到那枚铜板。
“斯。”一口下去咬的她牙齿生疼,她忙将嘴中的东西吐出来。
“看来你今年一定有好运。”齐禾见她一脸愁容哄道。
云棠:“是啊是啊,去年我就吃到了,你瞧我年底这不就定了亲,这说明什么,说明吃到铜板真的会有好运。”
齐禾同顾默书一起应和着。
季叶梨张张嘴,木楞的看着众人,“可我不想嫁人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剩下的三个包着铜钱的饺子最后竟都被顾默书吃了出来, 一个接着一个,被他摆放的整整齐齐。
若不是这饺子是四个人一起包的,云棠都怀疑齐禾暗中动了手脚, 故意盛在顾默书碗中。
“三枚铜板!”云棠看着顾默书碗筷旁边的铜板惊叹道, “看来今年你才是最有福气的人。”
若不是秋闱三年一次,今年没考试,云棠都要说这饺子是寓意他今年一定榜上有名。
“什么福气?”顾默书抿起唇问道。
云棠想了想:“没准今年你也能定下亲事。”
三句话离不开这个,齐禾算是看明白了,虽然云棠嘴上不说喜欢楼景, 但心中一定是有他的,要不为何将定亲挂在嘴边。
季叶梨见这话落在顾默书身上, 趁机道:“还真有可能, 反正默书年岁到了若是有人来说亲还是可以瞧瞧的。”
去年他有秀才功名时就有人来说亲,如今人在府城念书, 就等着秋闱,保不准又有人来下注。
定亲时还是秀才姑爷,等成亲时就成了举人老爷,这其中可是天差地别的变化, 不少人家都押注。
顾默书目光落在齐禾身上, 他笑笑却没有说话。
“你瞧着禾禾做什么,难道还怕你定亲她不同意?”云棠挑了挑眉,叮嘱他道,“你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能什么都问禾禾都听禾禾的, 难道还要禾禾给你选人家吗。”
云棠本意是想告诉顾默书, 他虽然名义上是齐禾的继子,但说到底齐禾不是他娘亲, 他不能事事都依赖齐禾,就连定亲的人选都要经过齐禾的同意。
她觉得男子要有魄力,就像楼景一样,想要娶她便真的去做,而不是支支吾吾说了喜欢就没了下文。
季叶梨点头同意道,“你若有了喜欢的姑娘,想要成亲,就算齐禾不同意这婚事,我和你云姐姐也给你做主。”
齐禾听得耳根子发麻,这一桌上的几人刚吃酒怎么就醉了,胡言乱语说了些什么话。
顾默书以前心中的那些心思若是让她们二人晓得了,看她们还能说出现在这番话吗。
“好。”顾默书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又冲着齐禾笑笑,那意思明确的不能再明确。
齐禾脸上挂着笑,心中却将顾默书骂了百遍,她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心,谁知道压根没有,这些日子对她全是装的。
“你们瞧,下雪了。”云棠透过门缝瞧见了外面飘落的雪花。
这场雪来的比往年要早一些,几人瞧着雪景心中各自装着事情。
谈论间也不知道哪句话碰到了云棠和季叶梨二人心中的那根弦,她们二人竟一杯接着一杯足足喝了一坛子酒,这年夜饭,最后以云棠和季叶梨吃多了酒醉倒在桌上才结束。
离守岁还有好一会儿,齐禾将她们二人扶着放在床榻上,给二人盖上了薄被,本想着一会儿叫醒她们,谁知云棠她们睡的太昏沉,齐禾怎么叫都叫不醒,没法子,今年这守岁的便由四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新年子时外面街上都会有人放烟花,今年也不例外。
齐禾回屋披了个斗篷便来到了院子中,雪下了好几个时辰,如今地上已经有了厚厚一层积雪,齐禾每走一步下面就传来咯吱的声音。
她抬头望着院外的天,直到子时烟花升到空中砰的一声响,整个夜空亮了起来,与此同时她的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新年好。”
齐禾看得出神,竟没有注意到顾默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他披着褐色斗篷,手中拿着一个汤婆子。
在月光下,齐禾呆愣的看着他,刚刚烟花炸开的一瞬间,她竟将顾默书看成了顾一砚,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都是在除夕夜,都是在院中看烟花,那时顾一砚的身子刚刚好转,人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他就披着齐禾亲手做的披风,手中抱着汤婆子,倚在门边,笑着看向院中的她们。
齐禾垂眸,视线落在地上,不再看他。
顾默书见她神色变化这般快,更是验证了自己心中猜想。
他今日故意这身打扮,为的就是更像他爹顾一砚一些,他想看看齐禾会有什么反应。
他心中想了很多种,唯独没想到齐禾会是这般反应,这难过的神情失落是是什么。
她刚刚一定是把他看错成了顾一砚,可瞧清楚了才发现是他,她是失落的,难过的。
“我们去街上看看。”顾一砚将汤婆子递给她,他克制着自己,语气中带着商量,生怕齐禾不愿同他一起。
齐禾接过汤婆子,她迟钝了好一会儿,最后才道:“好。”
出了院门,整个小巷都映着红色,每家每户都挂上了红灯笼。
二人并排着在街上走,这个时辰了但街上人不少,大多是出来放烟花讨个好彩头。
齐禾瞧着这热闹的景象,心中更加难受,她想家了。
可能因为云棠年后定了日子就要嫁出去,她这心中一直就没踏实过。
若是云棠嫁了出去,那这家中便只剩下她一人,她孤孤单单的又有什么盼头。
顾默书本想带她出来看看风景散散心,谁承想这一出来她反而更加的难过。
顾默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最后落在前面一家三口身上,那男子右手抱着孩子左手牵着妻子,三人正抬头看空中的烟花。
似乎是前面一家人的场景太过温馨,齐禾眼中的羡慕根本藏不住。
顾默书看看那一家人,又瞧瞧齐禾,最后在披风的遮挡下,他牵住了齐禾的手。
齐禾的手被牵住时吓了她一跳,她神色慌张的看向顾默书,手上还挣扎着。
“我们也是一家人。”顾默书语气很是笃定,“我牵着你。”
齐禾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在安慰她,在这个本应该一家团圆的除夕夜。
齐禾没再挣扎,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这一刻他是她的家人。
天色黑,他们二人又都披着披风,周围人根本瞧不见他们牵着的手,二人就这般正大光明的在街上溜了一圈。
直到街上变得冷清,他们这才往家中走,在踏过门槛的一瞬间,齐禾突然撒开了他的手-
次日,齐禾醒来和没事人一样,瞧着似乎将昨夜的事情忘记了,见她不提顾默书也没有出声。
只有醉酒后头晕的厉害的云棠一直问着,“昨夜我怎么就醉了,禾禾我守岁了吗?”
齐禾给她递过去一碗醒酒汤,摇了摇头,“没有。”
“啊?真的没有?”云棠叹了口气,“我怎么就没有守岁呢,禾禾你叫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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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棠喝的断片,早就忘记自己昨夜做过的事情,更不知道齐禾叫过她好几次。
云棠还想再问问齐禾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守岁,就听见床上传来一声响动,只见季叶梨迷迷糊糊的从被子下面爬了起来。
“季姐姐什么时候来的?”云棠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很是惊讶。
“你们两个昨夜喝多了,趴在桌上就昏睡了过去,我费了好大功夫这才将你们二人放在床上。”齐禾点了点桌案,示意她赶紧将这碗中的醒酒汤喝下去。
云棠看看季叶梨,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物,直摇头。
看样子昨夜她真的不清醒,要不这身上的衣服怎么没换。
吃早饭时,酒醒后的云棠突然问道:“你们守岁了吗?”
齐禾嗯了一声,何止守岁了,还出去看了你想看的烟花。
“那也看烟花了?”
“嗯”
“好看吗?”云棠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齐禾。
“年年烟花都一样吧。”季叶梨认真道,“自己看烟花也是无趣,今年错过便错过了,等明年再看那才好看。”
云棠盯着季叶梨,疑惑道:“为什么明年的好看啊。”
季叶梨一噎,这都是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这还不明白,她轻咳了两声,“明年你就同楼少爷一起看了。”
云棠还没反应过来,正在喝白粥的齐禾就被呛到了嗓子。
“怎么了这是。”季叶梨伸手给她拍了拍后背,关切道。
齐禾缓过来后摆摆手,“没事。”
刚刚那些话让她想到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她竟然同顾默书牵了手,还是一直牵着,直到进家门时她才反应过来撒开了他的手。
好在顾默书没有逼问她,这让她松了口气-
正月十五那日,楼景终于能下床榻了,他伤好了一些便赶忙来到了云棠这。
他们二人已经定亲,只是那日子一直没有选好,楼家长辈当时说的日子正好碰上楼景伤了身子,这就错了过去,
如今得重新挑个婚嫁的好日子,几人在屋中商量了一番,最后在四月初七和九月初九之间徘徊不定。
楼景想四月初七,云棠想九月初九,两人石头剪子布好几次都没有定下来。
齐禾实在看不下去,插话问道:“你们两个既然拿不定主意那就说一下为何选择那个日子,让我们听听,也好出个主意。”
季叶梨在一旁点头同意。
“九月九,长长久久寓意好。”云棠话本书看多了,脑海中对这个日子有私心。
“那你呢。”几人看向楼景。
那楼景耳垂微红,暗搓搓道:“那日是你的生辰,我想早点把你娶回家。”!!!
这话一说出口,屋中几人都惊讶的看向他,见过着急的没见过这么着急的。
云棠面上装作思考一番,心中却欢喜的很,好,四月初七是个好日子,就那天吧。
最后,婚嫁的日子便定在了四月初七。
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倒是也够他们准备东西。
因着云棠没有家人,这嫁妆便都要自己准备,楼景怕家中其他人为此嘲笑她,这才来还专门带了些自己库房的东西给她充作陪嫁。
齐禾见他对云棠这么上心,处处为她着想,心中倒是踏实了一些-
正月十七当天,顾默书坐上了回府城的马车,他带的东西不少,除了齐禾给他准备的以外,还有季叶梨托他捎给季槐生的。
再过半月就要春闱,季叶梨这个做长姐的心中对季槐生惦记的很,给他绣了好几个平安福,就盼着他这次春闱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顾默书坐在车上,脑海中全是那会齐禾送他的场景,原来送人离开是这样的。
去年他离开时还是偷偷溜走的,一点也不知道送亲人离开是一幅什么场景,直到今日在马车旁齐禾对他叮嘱了一番又一番。
那些话加起来比他回家这半个多月二人说过的话还要多。
那日齐禾撒开他的手他其实很想同她问清楚,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可话到了嘴边他却克制住了。
问了又能怎么样,她还是会说那些话来推拒他。
所以他没问,他想让她随自己的心走,谁知就这般她第二日醒来还是躲着自己。
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刻意,但还是与他拉开了距离。
马车驶出这条街,直到再也瞧不见齐禾的身影,他这才放下车帘。
他愿意等,等她心软的那一天。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年后来往京城做买卖的人比以往更多, 这一路顾默书他们行了七日,到京城时二人已经疲惫不堪,顾默书没让崔岩将他送至禄山书院, 而是自己重新叫了个马车。
崔岩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看向他, 按照当初约好的他应该将人亲自送到书院,可这一路拖得时间太长,他已经误了日子,这不一到京城他就得先去那边送货,顾默书这般做全是为了他。
“崔大哥, 你下次什么时候回府城知会我一声,我还想麻烦您捎些东西回去呢。”顾默书想每隔几日便写封信回去,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崔岩一般一月回一次, 他们这些相熟的送货郎会轮流跑,十个人, 每隔三日回一次府城,他将茶楼位置告诉了顾默书,“若是你着急捎东西,以后去这茶楼就行, 提我名字路上定不会出错。”
顾默书正有此意, 他记下那茶楼的名字这才上了马车离开。
这一来一回加上在家中住的日子,他已经离开京城一个月了,也不知书舍中那二人过得如何,顾默书想到这,回去的途中还给二人买了几个肉包子。
京城这边什么东西都贵, 在府城三文钱一个的大肉包在这边竟然卖到了六文钱, 顾默书自己也没有吃过,便买了几个尝尝鲜。
他这次回来带的东西倒是不少, 车夫见他是书院的书生,还帮着他将东西抱到了书舍,顾默书想多给几文钱可那人不要,最后顾默书没法子就塞给他了一个大肉包,那车夫见他执意如此就没再同他客气,吃着包子便走了。
书舍的门没有锁着,顾默书直接推门进去,就见那二人正在桌案前写文章,两个人听见动静也没抬头看他一眼。
“回来了?”季槐生仍旧执笔在纸上写着。
离春闱越来越近,他这心中惶恐不安,每日都想着若是没中怎么办,这不已经一连数日没有休息了。
顾默书将带来的东西放下,这才将买的包子拿了过来。
“你们吃了没,这都晌午了。”顾默书话音刚落,季槐生肚子就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包子的香气一个劲的往他鼻子中钻,实在是太诱人,季槐生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洗了把手这才拿起一个热腾腾的包子。
自从顾默书走后,他与周世兴便每日结伴去课室温习,一直到过年那两日,课室被锁了门,他们这才留在了屋中。
别看以前他们三人早上一起出门,晚上结伴回来,但季槐生还真的没有同周世兴一起在屋中待过这么久。
周世兴每日天未亮就下了床榻,三更天时才躺下,这样的作息对于季槐生来说每日都是煎熬。
他是知道周世兴学问在他之上,可没想到这人肯下功夫的劲头也在他之上,因着过几日就要下场,他每每看见周世兴在温习心中就更加焦灼。
季槐生咬了一口肉包,心酸道:“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你怕是见不到我了。”
顾默书知道他这是惶恐了,便宽慰道:“我来时你长姐还让我给你少了东西回来,等你吃完了再看吧。”
说完他就把带来的那个包袱放在了季槐生的桌案上,那包袱挺大一个,季槐生也瞧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但想想应该是些吃食或者衣物。
顾默书收拾完东西也坐到了桌案边,他铺开了一张信纸。
按照以往来京城的时日,他应该早就到了京城,可这次却晚了两天,他怕齐禾在家中等的着急,便急匆匆写下一封平安信。
先报个平安再说,等过些日子云棠嫁人他再回去,他已经想好了,他要早些回去,不再离齐禾这么的远。
眼下唯一能早些回
去的法子便是两年后的秋闱榜上有名,紧接着第三年春闱再次登榜,这是唯一能做的事情,顾默书这般想着他那读书的劲头也上来了。
屋中三人,彻夜挑灯温习,终于迎来了春闱。
季槐生穿着他长姐亲手做的后衣衫,又将他长姐给绣的平安福挂在腰间,深呼了一口气这才登上马车。
春闱三年一次,规模很大,这京城中来往全是学子,顾默书他们的马车已经驶不到贡院前了。
“顾兄,你先回吧,我们二人在此下去便是。”周世兴掀开帘子,望了望远处的人群,同顾默书说道。
顾默书还是第一次瞧见春闱的场面,他言道:“我还未感受过这种氛围,我同你们一起过去吧。”
见他执意要过去,周世兴便没有阻拦,三人下了马车就顺着人群往贡院走去。
因着春闱要在贡院中足足待九天,他们二人带了不少东西,除了身上那厚实的衣物,他们连被子都带的最厚的。
往年春闱就有不少考生晕倒在里面,若是连这九日都撑不下去,就别再说别的了。
眼瞧着到了贡院前,那边每个大门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顾默书伸手拍了拍季槐生的肩膀,对着他们二人点了点头。
“天色不早了,我们进去了,你慢些回去。”周世兴回道。
顾默书站在那看着他们二人加入那长长的队伍中,直到进了贡院再也瞧不见了,他这才离开。
入夜进场,等季槐生进去时天已经暗沉了下来,他背着包袱提着考篮,等待被搜查,那搜查之人将他的考篮接过,仔细的翻看了一遍见没有夹带东西,这才放他进去。
他刚踏进去,就听见身后穿在一声悲惨的哭声,他扭头瞥了一眼,只见一白发老者坐在地上,用力的锤击地面,而站在他前面的搜查之人,手中正捏着一张小纸。
完了,季槐生心想,那人竟然在春闱中夹带东西,这辈子的功名怕是断送了。
那老者哭昏了头,直到被人抬了出去,季槐生瞧着他满头白发心中酸楚,也不知这人考了多少载,如今用这种法子,当真是糊涂。
他没有再停留,拿着盖好官印的纸张进了自己的号舍-
顾默书没有急着回去,他顺路去了崔岩当时告知的那个茶楼,并将衣袖中的那封信递了过去。
茶楼中的人一听崔岩的名字,便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崔岩来那日就同他们说了,过几日可能有一书生过来,以后他若是捎东西,他们帮着就行。
天色已晚,顾默书没有留下喝茶,将那封信给了车夫付了银钱便出了茶楼。
他一个人走在京城的街上,这边繁华的景象与府城一点也不相同,他一边走一边瞧着,不知不觉就进了一个绣品铺子。
那铺子中的绣品不少,这个时辰了竟还有人在里面选绣品,他走过去瞧了瞧,只见那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方帕荷包价位比府城竟然贵出了一倍。
“这位公子,您想看些什么。”铺子中的绣娘见他一人便迎了过来。
顾默书指了指一个月白暗纹璎珞荷包,问道:“这样子的荷包,上面的绣样可有苏绣的。”
那绣娘还以为他是一个不懂绣品的人,没想到他一出口问的就是苏绣。
这京城中只有一家铺子里有苏绣绣品,听说是从下面府城运来的,她们铺子还派人去府城重金聘请绣娘,可惜根本没有人愿意前来。
那绣娘摇了摇头,一脸歉意的同他解释道:“这位公子若是想买苏绣的绣品,可以去百绣阁,那里面有时候有但是也不多。”
顾默书又同她问了位置,这才出去。
那百宝阁离这边有些远,与他的书院又在相反的方向,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过去,而是回了书院。
今日他在京城中逛了逛,心中竟生出一个小小的念头,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断了。
他想离着齐禾近一些,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可若是让齐禾在京城中开个铺子,那对于齐禾来说又不公平。
为了他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搬到京城,再者说他也不一定会留在这里,顾默书想想还是将这个念头放弃了。
与其盼着齐禾来到京城,不如他早些回去留在府城。
九日一眨眼便过去了,顾默书这几日又去茶馆送了两封信,算起来,每三日他就送出去一封,也不知道齐禾收到会作何反应。
顾默书叫了马车,亲自去贡院前等人,这几日天气不好,竟还下了雨,也不知季槐生他们二人在贡院中如何,顾默书早早备好了姜茶就等着他们二人出来。
贡院的大门被打开,先出来的是被抬着的考生,一连数十人,顾默书扫了一眼,好在没有他们。
等了好一会儿,这才瞧见季槐生,只见他眼下乌青一片,出来时还打了喷嚏,想来这几日是冻着了。
季槐生也瞧见了他,他步子走的快些,赶忙挤了过来。
顾默书没有问他如何,毕竟刚出贡院问这种话实在伤人,不如好好歇几日等揭榜再说。
“喝些姜茶。”顾默书将竹筒递给他,季槐生接过抿了一口见不烫嘴便大口喝了起来,一杯下肚这身子才觉出暖意。
“这几日真是冻死我了,也不知周兄如何。”正说着周世兴从旁边走了过了,他面色倒是比季槐生要好些,只是瞧着也是一脸倦意。
顾默书将另外一个竹筒给了他,几人这才上了马车。
“你是不知,我心中的惶恐不安了好几日,进了贡院这心才平静了下来,可惜我这次无缘了。”季槐生叹了口气道,毕竟那些题是他自己答的,至于如何他心中有数。
顾默书宽慰道:“不谈这些,不到最后揭榜一切都是未知。”
周世兴赞同道,他答的中规中矩,心中其实也没有什么数,眼下考完了终于可以放松几日,还提那些作甚。
几人回到书院梳洗一番便去寻了一个小面馆,一人吃了一碗热乎乎的汤面,好不快哉。
第二日,那二人便发起了高热。
顾默书醒来后便去了课室,谁知到了晌午回来后还见那二人在床榻上躺着,顾默书这才觉察出不对,一摸额头,一个比一个热乎。
他忙去外面寻郎中,那郎中听他描述完后便开了几服汤药,昨日便有书生来取了,都是此次参加春闱的书生。
顾默书提着药回了书舍,将二人的汤药熬好后给他们灌了下去,这才放心。
一连喝了几日,季槐生他们身子这才好起来,可见春闱这九日是真的折人-
自顾默书走后,齐禾铺子就忙了起来,因云棠要给自己绣嫁衣所以铺子中的绣品只能交在她身上。
齐禾熬了好几日,最后坚持不住了,这才又起了开始找绣娘的打算,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
她正发愁,就见一两马车停在了她的铺子前,里面下来一货郎,那人走了进来。
“可是齐禾,齐掌柜。”那货郎手中拿着一封信在铺子中出声问道。
齐禾走过去那人便将信给了她,其余的话连说都没说。
“可是默书来信了?”云棠伸着小脑袋往这边望着。
齐禾心中算了一下日子,顾默书到了那再写信回来,差不多就是今日。
她拿起信这才低头看了一眼名字,只见上面写着李嫣。
不知为何她见上面不是顾默书的名字竟心生失落。
齐禾将信拆开,一边读嘴角一边上扬。
云棠站在柜边瞧不见心上的内容,便问道:“他在京城可还好?”
齐禾摇摇头:“这不是他的信。”
“啊?不是他的那是谁?”云棠诧异道。
“李嫣的信,信上说他们过几日便来京城,说是攒够了银钱打算买个小
宅子定居在这。”齐禾刚说完就见门外又走进来一货郎。
不知为何这次她觉得那人手中的信定是顾默书的,果不其然她接过来一瞧,就见上面落着顾默书三个字。
第一百二十六章
齐禾笑了笑, 将信拆开。
信上面写道因着年后回京路上人多所以耽误了两日,这才写信晚了,让齐禾不用惦记他, 他在京城一切都好。
齐禾小声嘀咕道:“谁惦记你, 若不是今日云棠提那么一句,我都要忘记了。”
齐禾看完便将两封信都递给了云棠,让她仔细瞧瞧,看看这信中可还有遗漏的内容。
其实这两封信上的内容都不多,但是齐禾越想心中越高兴, 尤其是李嫣他们要来府城,身边有好友这人便不觉得孤单。
没过两天, 李嫣他们便乘着马车来到了府城, 因为还没有选好宅院,所以借宿在了郭暖那里。
李嫣是不想麻烦她们的, 可郭暖说家中房屋空着,为何非要给别家客栈送银钱,便将她们带到了自己家中。
安置好后,李嫣一家就乘坐着马车来了齐禾这边。
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年多, 当时李嫣便想过来府城定居, 可这边宅院贵他们不得不再多挣些银钱,如今银钱攒够了,夫妻一商量便来了。
李婶子倒是没有跟着过来,毕竟以前做过不少亏心事如今孩子一点点长大,李嫣可不想让她这个奶奶过于溺爱孩子, 误了大事。
再说在下面县城中还开着铺子, 李婶也舍不得那一摊,一个月挣点就是点。
李嫣一进来便挽住了齐禾的胳膊, 亲昵的往她身上蹭,虽然已经是做了娘亲的人了,但瞧见齐禾后还是像个孩子。
齐禾挽着她的手将她们带到屋中,“你们这一路可累着了?”
李嫣摇摇头,这么一日的路程哪里说累着就累着了,她现在身子壮实了不少,倒不觉得累。
二人亲昵了好一会儿,李嫣这才想起自己的儿子。
她招招手,示意李义将孩子给她。
小团子长大了些,如今都两岁多了,会叫人但是也不多。
齐禾抱了抱,倒是沉了不少,这要是一直抱着胳膊肯定得酸。
“你们可想好了,在哪一片买宅院。”齐禾捏了捏小团子的肉脸蛋,问道。
这事李嫣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这府城有齐禾在她肯定不会开绣品铺子去竞争生意,所以不开铺子那便没有买在商户区的理由。
小团子到时候还要念书,在学区片这边买宅院以后方便的多,李嫣同齐禾说道。
“那你们二人可想好来了以后寻个什么活。”齐禾问。
毕竟他们搬来府城不开铺子了,那只能找个活先去干,要不这在府城生活可是坐吃山空。
李嫣绣技好,到时候去苏记绣庄也不成问题,只是李义不太好找活,他腿脚没有常人那般利索,寻常铺子怕是不收。
其实齐禾是想让李嫣留在她这铺子中的,只是她这边工钱比苏记绣庄要低一些,再说那苏记绣庄里的绣娘们可是有区别的,最好的绣娘单一件绣品就可以挣出来她这边铺子给绣娘一个月的工钱。
齐禾不想耽误了李嫣夫妻二人挣钱,便没有张嘴将李嫣留下。
李义憨憨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道:“听郭掌柜说他们酒楼附近有一木匠铺子最近在招工,我手艺还行,到时候去瞧瞧。”
李义可不想一直留在家中不去挣银钱,他是一家的顶梁柱就应该寻个活让她们母子过好日子。
李嫣掩面笑笑,同齐禾说:“我也是如此,到时候去苏记绣庄瞧瞧,看看他们要不要绣娘。”
既然二人已经有所打算,齐禾便放心了。
他们一家在齐禾铺子中逗留到了傍晚,直到吃晚饭时李嫣夫妻二人这才发现这家中少了一个人。
“不等默书了?”李嫣将菜放在桌上后问道,她还以为顾默书去了书院没回来,毕竟自从她们来了,她就没有瞧见他。
云棠正在摆放碗筷,闻言笑出了声,“他不在家中,已经走了好些日子了。”
李嫣好奇的看向她,这个时节他要去哪里,不是在府城念书呢吗,怎么还离家了。
云棠一边摆放碗筷一边同她解释,中途还将顾默书偷偷离家那事也说了出来。
李嫣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竟也会做这种事,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齐禾抱着小团子进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她们几人有说有笑的也不知道在谈论什么。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齐禾坐下后,用小帕子擦了擦小团子流出来的口水。
“说默书怎么没在家呢。”云棠坐在了齐禾身旁,用手戳了戳小团子的脸颊,小团子不高兴了,扭着头不让她碰。
席间李嫣他们又问了两句关于顾默书的事情,最后感叹道这读书真是不容易,这么个年岁就早早一人去了京城,也不知会不会在书院受排挤,更不知会不会想家,想到这李嫣又怜惜的看了一眼小奶团。
人总是要学会撒手,孩子不会永远留在身边,就像顾默书这个年岁要出远门念书,也像宋沅这个年岁早早的出来跟着人开铺子。
同样李义也是如此,为了自己孩子的未来不得不来到府城,每一个人都离家越来越远为了更好的未来。
饭后小奶团子便困了,趴在李嫣怀中一个劲的拱,齐禾见状便叫了车夫早些将他们送了回去。
入了夜,齐禾一人躺在床榻上,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中都是今日李嫣同云棠说笑的场景。
因着云棠要嫁人了,好些不懂的事情都在打听,今日见李嫣来便问起她当年的婚事。
李嫣当年是被买回家的,自然没有嫁妆什么,但好在李义这些年对她好宠着她,她也愿意提她嫁人后的事情,二人有了话题便唠了起来。
齐禾一人抱着小奶团子坐在旁边听她们絮叨,那时候还不觉得,可入了夜屋中空下来,她这心中又羡慕起来。
有家人真好啊,她马上便只有自己一个人了,这般想着她竟落了泪。
翌日醒来她像没事人一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昨夜自己一人偷偷落泪这件事像没发生一样。
云棠醒来时,齐禾已经将饭食做好了,甚至铺门都开了好一会儿了。
云棠揉了揉眼睛不确定的打量着齐禾,言道:“禾禾,你怎么今日起的这般早。”
齐禾早已经吃完了白粥,她将饭食盛出来放在桌上同云棠道:“早起的鸟儿才能挣钱啊。”
说完齐禾就去前面守着铺子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诚心真的打动了上天,她刚去前面,这铺子中就来了人。
没一会儿功夫就卖出去两个荷包三方帕子还有两个屋中台子上的摆件绣品。
这一早生意好的让齐禾都不敢相信,正当她收拾账本的时候,又一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看着像是第一次来这种铺子,那年轻男子捏着衣袖也不敢四处瞧直直的走向齐禾这边。
“这,这可是小苏绣铺?”那男子磕磕巴巴道。
齐禾点了点头,静静的听他说着。
“我找,找齐禾。”他紧接着从怀中掏出来一封信,“她,她的。”
齐禾没想到这么几日竟然又收到了一封信,她一
时不知道会是谁写给她的。
“我就是齐禾。”齐禾瞧他样子像是赶了几日的路累的大喘气,便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那男子谢过了齐禾,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杯茶水喝了起来,喝完后继续道:“是一书生,姓顾。”
齐禾接过信同他道了谢,见那人离开后这才将信拆来。
她还以为顾默书在京城遇见了事,要不为何这么快就又收到了一封信,谁知打开一看里面写的全是他在京城发生的趣事,还有对她的关切。
齐禾看到他说京城那边肉包一个六文钱但还不如她做的好吃,一时笑出了声,瞧见了吧,外面再好都不如家里好。
齐禾看的很快,心中也乐呵呵的,直到瞧见信最末尾那句话,耳垂一下子就红了,她忙将信纸折好装了进去,在云棠推门进来的一瞬间收进了衣袖中。
“禾禾,我怎么瞧着你脸比刚刚红了些,可是着了凉发热了。”云棠走过来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的额头。
齐禾攥紧衣袖,身子竟往旁边挪了一下,喃喃道:“我没事,你在前面守一下,我回屋一趟。”
说完便溜走了,只留下云棠呆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齐禾回到屋子中这心还是慌得,刚才这信若是被云棠瞧见了可如何是好,顾默书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这般想着,她从衣袖中将那封信拿了出来,在放进小盒子中时又打开瞧了一眼,这次瞧清楚了,那最后一句话是,我在京城很挂念你们
好像瞧见了也行,他写的是你们,刚才她应该是一着急看花了眼。
齐禾:误会你了-
二月底正是春闱揭榜的日子,季槐生一夜未眠,起来时眼下都是乌青。
顾默书瞧见了,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季槐生双手合十在屋中拜了一圈,这才回他:“祈祷,这个时候也只有上天才能改变我的命运。”
周世兴闻言笑笑,晓得他这是紧张,毕竟他也是如此,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三人不愿在书院等着,若是没人前来报喜,干等那么久真是折人,还不如自己亲自去瞧瞧,中了也好不中也好,心中早些做其他的安排。
几人早早坐上马车便去了贡院,到那时前面已经围满了人。
他们挤了半天,这才挤进了前排,辰时一到,春榜张贴出来,众人赶紧在上面寻自己的名字。
顾默书没下场上面自然不会有他,他是帮季槐生和周世兴找,瞧瞧他们是否上了榜。
正数着就听见旁边一道惊呼声。
“中了,中了,第十!”季槐生激动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季槐生反应比他们二人快, 瞧见周世兴的名字后便喊道。
周围人一听忙去瞧第十之人的名字。
顾默书还以为是季槐生,结果一瞧,上面是周世兴的名字, 他继续往下找, 看了两遍都没有瞧见季槐生的名字。
“走,咱们出去,这里挤死人了。”季槐生也没瞧见自己的名字,想来是落榜了,他拉着那二人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许是心中早就明白自己不会中, 季槐生倒也没有表现的很难过,他伸手拍了拍周世兴的肩膀, 恭喜道:“还得是周兄。”
因着中了榜, 会有人去书院报喜,所以他们三人又赶紧乘着马车回来了, 这一路瞧见不少报喜的官们。
春闱登榜,那便是贡士老爷,这就算殿试三甲也能去别的书院任职,周世兴这算是彻底走了出来, 顾默书几人都为他高兴。
“周兄, 你可别忘了小弟啊。”季槐生打趣道。
周世兴脸颊微红,应道:“定不会。”
季槐生叹了口气,仔细打量了周世兴一眼,“周兄,你说我现在再同我长姐说一番, 可还行。”
季槐生像狼看见肉一般瞧着周世兴, 觉得若是错过了他可真不一定还有好的人选。
话刚说完他又觉出不对,当时她长姐信中可是说齐禾觉得周兄不错, 他谨慎的往顾默书那边瞥了一眼,见顾默书神色无异这才松了口气。
可别让顾默书觉得他在撬墙角,虽然他确实在这么做。
因着排名越靠前报喜越靠后,所以到晌午时,那报喜之人才到这里,他的名讳一出,第十,这周围书舍的学子便都打开门往外瞧。
这可是春榜第十,多少学子艳慕不已。
直到报喜之人离开,周世兴这才真的确信自己中了榜,这种感觉很微妙,苦读这么多年似乎终于看见了希望。
周围有些想来奉承的书生,可还未走过来周世兴就回到了屋中。
这个时候再热情的人都不是出自真心,他这心中清楚的很-
“你说什么,他中了?”许长帆刚从外面回来,前些日子春闱他连那九日都没有撑下来就晕在了里面,注定无缘春榜,所以今日也没去贡院前等揭榜,更不晓得周世兴会榜上有名。
如今听闻他榜上第十,许长帆一口气憋在心口差点气晕了过去。
没有什么比自己最厌恶的人考上了,而自己没有考上更让人痛心的事了。
等许长帆彻底缓过来后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整个书院他们这些外来求学的只有八人榜上,他当时心中还舒坦了一些,毕竟他与同舍的程永言都落了榜,这也说明春闱真的难上加难,可如今
“他们都去同他道喜了。”程永言局促的捏着自己手指,他现在就两个字,后悔。
若是当时他没有听许长帆的,如今这周世兴便是他的好友,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连过去祝贺一声都张不开嘴。
书院中热闹的氛围持续了一整日,他们二人也在屋中躲了一整日,如今春闱已经结束,他们便没有再在这书院继续待下去的必要,这边束脩贵,若是在这念三年,家中怕是供养不起。
许长帆浑浑噩噩的收拾着行囊,这几个月中他被人巴结恭维让他飘飘然忘乎所以,可说到底他只是一个举人,在这书院中举人多的是,他还以为他可以像在家乡时那般,春闱时榜上有名,可惜一切都是梦一场。
程永言同他一起完东西,二人趁着天色未黑悄默声的往外走,交还了钥匙后便往贡院南边的门走去。
就在快要到门边的时候,外面进来三个书生。
许长帆赶忙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们。
“真是沾了周兄的光,我竟也瞧见了今年的会元。”季槐生喜道。
今夜禄山书院上榜的学子聚在一起,他和顾默书沾着周世兴的光,也一同去了,见到那些人后季槐生心中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这春闱就是要选出真正有学问的学子,像他这种半吊子还要再来几年。
接下来便等着殿试,像周世兴这种名次靠前的没准还可以冲一冲状元,季槐生又道。
周世兴咳了一声,“季兄说笑了,我只求能进二甲。”
这殿试中进士分三甲,只是这三甲赐的是同进士出身,到底比不上进士出身。
几人笑着谈论着,谁也没瞧见背对着他们的二人。
等人走远了,那许长帆才转过身子,他看了一眼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怅然-
齐禾在家中每隔三日便会收到一封信,一开始她还有些诧异后来就习以为常了。
顾默书每次写信都是同她说京城中的趣事,信中内容一点也不逾矩,所以齐禾有时候会让云棠帮着读信,反正内容大差不差。
今日齐禾刚将信拆开还未来得及递给云棠,就见季叶梨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齐禾瞧着她面色不太好,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季叶梨手中捏着信纸,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叹息道:“槐生写信回来了,春闱没中。”
虽然她心中早就明白季槐生可能不会中,但仍旧每天盼着祈祷着,希望今年他榜上有名。
如今落了榜,季槐生信上虽然没多说什么,可她这做长姐的心中实在不踏实,生怕季槐生想不开寻了短见。
齐禾瞧了一眼那信纸上的内容,宽慰道:“我瞧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若是你实在放心不下就去京城中看看他。”
季叶梨确实有这打算,可她又不能撒手这边
绣线的事情,她每隔几日还要去农庄那边瞧瞧,守着那几个人呢。
毕竟没有主家在那边,奴仆若是背了主,那可是要坏大事的。
“你放心去就是了,反正一来一回最多也就半月,农庄那边我去盯着就是。”齐禾知道她这心中焦灼,所以只能说这些让她放心的话,毕竟这事若是出在她身上,她也要去京城中瞧一眼顾默书才放心。
季叶梨用帕子摸了一把泪,喃喃道:“若是他心中过得去这道坎,定会同我说上许多话宽慰我,可如今就这么两三句,我实在担心的厉害。”
齐禾将她揽在怀中,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种事还是要亲自瞧一眼的好,其他人说再多宽慰的话都没用。
季叶梨收拾好东西,同齐禾说了那边农庄的情况,连夜便赶往京城了。
齐禾本想让她明日再去,毕竟赶夜路不安全,可她惦记的厉害,一刻都不想耽误。
等将季叶梨送走后,齐禾这才有空瞧一眼顾默书写的信。
她将信纸拿出来在烛焰下一点一点看着,紧皱的眉头也一点点松开。
信上说,季槐生虽落了榜但心中那股气并没有灭,他打算继续留在京城念书,同顾默书一起。
顾默书又交代了一些春闱揭榜时的趣事,最后添上那句思念的话,这信才算完了。
齐禾无奈笑笑,若是当时她先看了这封信,是不是季叶梨就不会这么赶过去了,不过去瞧一眼也好,毕竟这人到底放不放得下旁人可是看不透的。
齐禾又读了两遍信,这才将信纸收好放进了小木盒中,那里面已经厚厚一层了,都是这些日子顾默书让人捎回来的,齐禾没有扔都放在这了,也不知这小小的盒子还能装下几封信,到时候满了还得换个大些的盒子,她想。
前面几次齐禾都没有给他回过信,今日不知怎么的,可能是想到春闱后众多学子的落寞,也可能是想到顾默书没能参加春闱之由,齐禾想了想拿起笔写下了第一封信。
第二日一早她便托人捎去了京城,也不知顾默书收到后会作何反应,信中齐禾可是写道,让他好好读书少写信!-
季叶梨心中挂念季槐生,这几日路上基本没有休息,第四日便抵达了京城,她连落脚的客栈都没找,就直奔禄山书院去了。
只是这书院严格,没有牌子是不能进去的,季叶梨站在门外就等着有书生出来托人叫一下季槐生。
可这个时辰,天都黑了,很少有书生出来。
她一个人抱着小包袱站在那等着,就在她急的快要哭出来时终于有一书生模样的人从里面出来了。
季叶梨想也没想就跑了过去,她张开手臂将人拦了下来,“您,您能帮我叫一个季槐生吗,他也是这书院的书生。”
季叶梨着急的话都有些说不清,站在她面前的书生一愣,微微垂下头这才瞧清楚了眼前之人。
发髻有些乱了,双眼微红,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周世兴张张嘴问道:“您是?”
“我是他长姐,您,您能帮我叫他一下吗?”季叶梨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袖,似乎这人是唯一能帮助她的了。
周世兴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是季槐生嘴中的长姐,他微微愣神。
“您,您若是不方便,我”季叶梨还没说完,对面之人就打断了她。
“我是他同窗,我带进您一起进去吧。”周世兴瞧了一眼周围,见没人注意到这,忙遮掩着将季叶梨带进了书院。
这书院白日里可以带着人进来,但是夜里是不允许的,周世兴瞧她是季槐生的长姐,这才冒险将她带了进来。
季叶梨跟在他身后,垂着头,生怕被人瞧见了,两个人就这般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书舍前。
“就这了。”周世兴说道,“其实我”
他还没过完,季叶梨就推开了一个门缝。
屋中的顾默书正在抢季槐生的酒壶,可季槐生喝多了,哪里肯松手。
季叶梨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这场面,她心中那懂事上进的弟弟,现在因为落了榜正在颓废的喝酒。
她这心中酸酸的,心疼坏了。
“别喝了,你瞧瞧你这开心的,喝了多少了,再喝明日人家姑娘就不来了。”顾默书没有听见门边的动静,所以并不知道那里站着一个人。
他话音刚落,就见周世兴将门推到最大,将季叶梨一同带了进来。
屋中二人听见响动这才往门边瞧去。
“季姐姐,您”顾默书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时辰了会在这看见季叶梨,他张张嘴出声喊道。
季槐生酒还没醒,听见季姐姐三个字脑子一顿,整个人往季叶梨那边走去,他揉了揉眼,打量了好一会儿眼前之人,最后道:“这人谁啊。”
季叶梨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因为落榜心中痛苦这才喝酒,所以心疼的不得了,可刚刚顾默书那番话彻底点醒了她,季槐生哪里是伤心这是高兴的,见他竟是这般,季叶梨气的直接伸手用力拧了他胳膊一下。
一声惨叫响彻在屋内。
第一百二十八章
屋子中的几人沉默了下来, 顾默书与周世兴自觉往旁边站了站,给他们二人腾出地方。
季槐生被拧的吱吱叫,可他实在喝了太多的酒, 人还是不清醒。
季叶梨松开手, 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还是不清醒,无奈道:“算了,让他睡吧。”
顾默书帮着将人搀扶到床榻上,又给他解开衣衫盖上被子。
可能是乏了, 季槐生嘴中虽然一直嘟囔着什么但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您怎么这么晚还赶了过来。”顾默书给她搬了凳子让她坐下,问道。
季叶梨心中正好有些事没有闹清楚, 就同顾默书说了起来。
“看见他的信我这心中就惶恐不安, 生怕他落了榜想不开,这不连夜就赶来了, 如今见到他,哎,人没事就好。”季叶梨目光落在季槐生身上,叹了口气。
顾默书有些诧异, 张张嘴想要说他后来也让人捎信回去了, 上面写了季槐生无事。
可一想她既然这么快的就来,想来是没看见那封信,毕竟若是齐禾收到了,知晓了信的内容定会告诉她。
“一路赶来定是累了,我送您去客栈吧。”这屋子中有三个男子, 季叶梨实在不适合待在这, 顾默书道。
季叶梨也察觉出不妥,尤其是那个带自己进来的人将茶水递给她。
“谢谢。”她抬头这才瞧清楚了眼前之人。
“这是周兄周世兴, 我们都住在这屋中。”顾默书对她介绍道。
季叶梨点点头,“今日到京城已经有些晚了,我没多想就过来了,还好遇见他,要不我还进不来呢,现在定在外面瞎操心。”
周世兴笑笑,解释道:“本就是出去给他请服醒酒汤,也算巧了。”
季叶梨闻言又看了看昏睡中的季槐生一眼,人睡了就算了,还喝什么醒酒汤。
待了没一刻季叶梨喝完那杯茶水,顾默书就带着她出去寻客栈了-
翌日,季槐生醒来仍头疼的厉害,他伸手揉了揉额头。
昨夜宿醉,现
在他脑子里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迷茫的看向桌案前正在温习的两个人。
“你们两个,怎么起这么早。”他刚说完这才想起再过几日周世兴便要参加殿试了,如今温习全是在做准备。
顾默书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脸盯着他看。
季槐生见状忙用被子遮住自己,嘀咕道:“你瞧我做什么。”
“瞧你清醒了没。”
“早就清醒了,就是觉得浑身乏力。”季槐生说着拿起外衣在被子遮挡下穿上。
周世兴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笑了笑,“我看你是还没醒,已经不记得昨日发生的事情了。”
季槐生穿好衣裳,下了床,昨日他喝那么多酒全是因为安家小姐,他原想金榜题名后再去提亲,可如今落了榜他实在没有脸面过去。
谁知那安家小姐却不介意,昨日还亲自来了一趟书院宽慰他,季槐生心中高兴,这才喝多了酒。
“你长姐来了。”周世兴提醒他道。
“啊?”季槐生疑惑的看向他,他长姐可是在府城中呢,怎么会来京城。
他不信周世兴的话,转头看向顾默书,只见顾默书对着他点了点头。
“你们真没骗我,我怎么不记得了。”季槐生默了半响,才道。
顾默书摇了摇头,“昨日她进来瞧你睡着了,便住在书院旁的禄山客栈,你快去吧。”
季槐生见他们不是开玩笑的样子,连脸都没洗就开门跑了出去。
完了完了,他想-
季叶梨在客栈中休息了一夜,人刚起来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她将门打开,就见季槐生手中提着吃食正憨憨的看着她。
“进来吧。”季叶梨给他让开位置让他进来后这才关上门,“酒可醒了?”
季槐生将手中的吃食放在桌子上,点头道:“我错了,长姐。”
季叶梨坐在桌边,托着下巴,“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季槐生见她长姐没有生气,忙坐在她的对面,小声道:“我不该喝酒,更不应该喝醉。”
季槐生知道她长姐最厌恶喝酒的人,他在府城时很少碰酒,昨日真是个意外。
季叶梨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他说的话。
二人在屋中吃了早饭,季槐生硬拽着她上了街,这京城大的很,好不容易来一次,季槐生想多陪陪他长姐,这边什么花样的东西都有许多东西府城可是见不到的。
季叶梨在他的陪同下一日之间就逛了半个京城。
“想留在京城吗?”季叶梨从酒楼中望着下面繁华的街市,问道。
季槐生想也没想,直言道:“我想继续考下去,想参加殿试,想留在京城。”
年少之人总是心怀大志,他想入翰林为官。
“那就继续读下来,在禄山书院也就三年而已。”季叶梨看着她这个逐渐长大的弟弟,心中欣慰。
这京城中什么都贵,他们这一顿饭就吃了五两银子,季叶梨本想掏可是被季槐生拦住了。
“我来就好,我最近抄书攒了些银钱。”季槐生说着解下腰间荷包。
季叶梨视线落在那个荷包上,那荷包是真丝的,上面虽然也绣着竹子,可一瞧就知道这不是出自她手。
以前季槐生腰间的荷包都是她这个做长姐绣的,如今已经换成了别人的,季叶梨无奈笑笑,她唯一的弟弟长大了,早晚要离开她了。
二人付了银钱便往禄山书院赶,马车中季槐生突然问道:“长姐,昨日你是怎么进去的啊。”
季槐生出来的匆忙只知道季叶梨去找过他,毕竟他胳膊上还有被拧出来的淤青。
“正巧遇见你同舍的一书生,他带我进去的。”季叶梨应道。
若是顾默书他长姐定不会这么形容,想来应该是周世兴了。
他嘿嘿一笑,身子倚向季叶梨,挽住她的胳膊八卦道:“那人就是我曾经信中给你说的周兄,你觉得如何,他今年可是榜上有名,过几日就要参加殿试了。”
季槐生是真觉得他人很好,有学问又谦逊,两人长相也相配的很。
季叶梨抽回胳膊,白了他一眼,“好好念书,不要乱点鸳鸯谱。”
季叶梨在京城中又待了三日,算是将京城逛了一个遍,她本想离开时请一下季槐生同屋的二人吃顿饭,但想到周世兴马上就要参加殿试,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五日一早,她就乘坐着马车回去了,包袱中多了一封顾默书写给齐禾的信-
自季叶梨去京城以后,齐禾每隔一日便要去农庄那边看看,来回实在是太麻烦了,齐禾越发觉得季叶梨这么来回跑实在辛苦。
若是家中有信得过的人能住在这附近看着这些人就好了,她想。
可现在去哪里找人呢,她家中早就没有所谓的亲戚,顾默书那边也是。
她乘着马车往铺子中赶,一路都在想这件事,谁知刚下马车就听见铺子中传开一阵啼哭声。
“你说府城中那些人为何这样,他们凭什么看不起人。”李嫣一个劲的抹泪,心中难过极了。
云棠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她是明白李嫣的,毕竟当年她第一次来府城,也是被人看不起。
“我也就算了,可那些人竟然拿着李义的腿说事情,他们那般对他还压低工钱,我我实在是难过的很。”李嫣他们前些日子在这边买了一处小宅院,她也去了苏记绣庄做工,李义也找了一份木匠的活,按理说一切都好起来了。
可她去了那绣庄竟然被别的绣娘排挤,那些人生怕她抢了单子,什么都不愿意派给她,她难过的很便去寻李义。
没想到竟然瞧见李义低三下四的同那些人说话给那些人端茶倒水,明明大家都是在这做工的,他们却欺负李义腿脚不好,她躲在暗处观察了许久,心痛得厉害,这才来了齐禾这边。
“小奶团呢,你怎么不把他一同带过来。”云棠知道她们夫妻二人都找到了活,那孩子谁看着。
“找了邻居,每月二两银子。”李嫣越想心中越难过,她现在每日连孩子都没法照顾。
齐禾听了个大概,这才走了进来。
李嫣已经将心中的委屈发泄完了,那会冲动之下过来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
“禾禾”见到来人,她强扯出一个笑。
齐禾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很突然,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李义本就是木匠,她们现在这铺子总是会去木匠那买摆件,若是他也能做出来那不是更好,同样的农庄那边也需要一个熟人帮忙看着,若是李义愿意在那边看管着顺便干干自己喜欢的木匠活
齐禾越想越觉得此事不错,若是李嫣也愿意来她这铺子就更好了,但这还要看看她们夫妻二人是怎么办打算的。
齐禾将她带到屋中,将这事说给她听,李嫣听完泪水又止不住了。
“禾禾,这事我要问问他,但我自己眼下还想留在苏记绣庄。”
齐禾以为她是觉得那边挣得银钱多,可谁知她下一句就道:“那些绣娘看不起我,我就偏要绣出最好的绣样让她们瞧瞧。”
“好好好。”齐禾捏了捏她的小手,心中有些欣慰。
似乎每一个人都成长了,虽然有时还会因为一些事难过,但却不再选择退缩-
季叶梨走第二日,顾默书又拿着一封信去了茶楼,那里面的伙计早就同他眼熟了,见他来连问都没问就接过了信。
“正巧,你今日来了,昨日他们从府城回来的,也给你捎了信。”那伙计说着将柜边的木匣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封信。
顾默书没有想到会收到来信,毕竟从他来到这,齐禾让人捎过东西唯独没有给他写过信。
他接了过来,低头一看,那上面的小字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齐禾写的没错。
他谢过了伙计,将信揣进怀中这才离开。
回到书院寻了一个没人的地方,他才将那封信打开,看完后笑着将信重新塞回怀中。
他就知道,齐禾心中有他,要不为何别人落选齐禾一整封信都在安慰他。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李嫣从齐禾那边回到家就一直板着小脸, 她不知如何同李义说,生怕说的过头了伤了他的自尊。
毕竟李义在木匠铺子做工受了苦也不回家同她说,一直自己一个人强撑着, 若不是今日她过去找他, 还不晓得他遭受了什么。
李嫣做好饭便一直在屋中等着李义,直到院中传来开门声,她才站了起来。
李义进门前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上面皱皱巴巴的怎么弄都扯不平,他叹了口气还是推门进去了。
“我回来了。”他张嘴道, 可屋中却没有人回应他。
李义刚想进去瞧一眼,就见一道身影从旁边窜了过来, 直接将他堵在了门边。
他垂眸这才瞧清楚眼前之人, “怎么跑过来了。”
李嫣想了许久,她还是舍不得李义在那边被人拿腿脚说事情, 她缓缓问道:“今日做工可好?”
李义像往常一般,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好, 都是木匠活, 同在县城时做的没什么区别。”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在县城时他跟着师傅做的都是拿手的大件,可来到这边好几日了,一直没有真的摸上活,那些人都只是让他打下手或者跑腿, 甚至银钱给的也比在县城时少, 但他找活不容易便忍了下来。
李嫣就知道他会瞒着自己,越想心中越难受, 若是不来府城他在他师傅那里也是一把手呢。
李嫣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商量道:“今日我去禾禾那边,她农庄那少个人看着,问你愿不愿意去。”
齐禾当时那话并不是这么说的,但为了维护李义的自尊心,她稍微更改了一下。
“禾禾说她铺子也需要摆件,问你做不做,你若是愿意到时候可以白天在农庄那边做木匠活。”她紧接着道,目光直直的看向李义。
“你想让我去吗?”李义问她。
“想。”她说。
“那我去。”
李义愿意听她的安排,只要是她高兴的,他都愿意做。
翌日李嫣去苏记绣庄请了半天假,又陪着李义辞了活。
那边说他这几日什么大活也没做,最后竟在他那少得可怜的工钱上又扣了些。
这事把李嫣气的够呛,一来齐禾的铺子便嘀咕了起来,将那铺子里的人好好说了一通。
云棠她们就在一旁听着,见她说的小嘴不停还笑出了声。
李义对于来齐禾这边做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昨日答应了李嫣,但他总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
毕竟齐禾这么一个绣品铺子为何还要在农庄那边另外弄个一个小院让人看着。
齐禾见他有些不自在,便将农庄那边的情形同他说了说。
那边只有买回来的三个奴仆和原来的住户,平日里没人看管的,这些日子去那边讨人的商贾越来越多,都想知晓她这铺子中绣线的秘密。
其实做法很简单,但当时与苏记绣庄签了契约,还有一年,这做法得瞒着,可不能出差错。
至于那些摆件,齐禾铺子确实需要,就是不知道李义手艺如何,能不能做出来那样子的。
李义听完,这才明白这活并不是专门为了他弄出来的,而是真的需要这么一个人,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好,我悄悄那摆件,今日我回去了便去做。”李义搓了搓手道。
苏莺闻言颠颠的将铺子中的摆件拿了过来,“这样的。”
李义接过,仔细瞧了瞧,东西倒是不大,做工也不难,若是他做的话几日一个就行。
他应了下来,齐禾又同他们商量起月银。
李义在府城一个月多的时候能赚十两银子,来了这府城那边一个月给七两。
齐禾本想给二十两,毕竟每日他还要在农庄那边看着人,可李义说什么也不收这么多。
最后两人各自退了一步,定下来十二两,至于摆件另算。
定好后,齐禾便带着他们坐着马车去了农庄。
因为要看管住那些人,所以李义对外就是齐禾的表妹夫,这样一来有了亲眷关系,那农庄里的奴仆也不敢不听他的-
顾默书在书院中一直待到了三月底,因为四月初七云棠就要出嫁,所以他提前同夫子请了假。
季槐生落了榜,这几日一直在书舍待着,书院暂时还没有给他重新安排课室,所以他清闲的很。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开始收拾东西了。”季槐生坐在凳上看他在那里忙活,问道。
“嗯,云棠四月嫁人,我回去送她。”因为云棠已经没有家人了,她出嫁自然是要在齐禾铺子出嫁,那日顾默书会作为小弟亲自将她送出门。
季槐生张张嘴,呆愣在那。
云棠要嫁人了,他竟然不知道。
“你说云姑娘要嫁人了?”他微微敛眉。
“嗯。”
“我怎么不知道。”他紧接着道。
顾默书摇摇头,“你为何要知道。”
季槐生一噎,是啊,他与云姑娘又没有关系,她出嫁又与他有何关系。
“定亲的是哪户人家啊?”季槐生心中疑惑很多,“什么时候成亲啊。”
顾默书背对着他就是不回他的话,任由他在那里嘀咕。
“你说我要不要同你一起回去,反正这几日我也是在屋中待着。”季槐生问道。
毕竟云棠是齐禾那绣铺中的人,且与他长姐一同共事,他想着回去送送也可以,毕竟他许久没有瞧过成亲的场景了。
顾默书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点头应道:“好。”
他记得齐禾曾经同他说过的,那楼景知道云棠的事情,也知道云棠年少时对一书生一见钟情。
若是在那日楼景见到堵门的季槐生,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场面。
说走就走,季槐生同他一起收拾了起来。
等周世兴回来时,他们二人已经将东西整理好了,一人一个包袱放在桌子上。
“你们这是要。”周世兴不知道顾默书要回家的事情,见此场景疑惑道。
“周兄,我们就是等你回来呢,本来说你殿试那日我去送你,可家中有小妹出嫁,这不我们要回去一趟。”季槐生将那会出去买回来的肉包塞进周世兴的怀中,歉意道。
“你们二人都是?”
“嗯。”顾默书没有过多解释,点了点头应道。
周世兴无奈的笑了笑,“去吧,我自己在这无事。”
道了别,顾默书二人便走着去了每次捎信的那家茶楼,中途还在首饰铺子一人给云棠选了一个发簪作为贺礼。
可回府城的路上却出了事,常走的那条大道被拦住了,若是要回去只能绕路。
这一绕便远多了,等到达府城已经是迎亲的前一日。
“还好赶回来了,若是明日回来怕就晚了。”季槐生掀开帘子,瞧着熟悉的街道感叹道。
“我送人出嫁,你激动什么。”顾默书实在不明白季槐生这一路为何那么高兴,仿佛他要成亲一般。
季槐生拍拍大腿,一本正经道:“这你就不懂了,等你定了亲你就会明白见别人成亲是什么感觉。”
顾默书确实不懂,他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马车进了学区片齐禾住的那条街,顾默书就瞧见一个长长的队伍,似乎是从齐禾那铺子出发的。
“这是?”明日才娶亲,今日这是做什么。
那车夫瞧着街上热闹的场景,解释道:“这都是妆奁,想来
是送去楼家的。”
妆奁不少,浩浩荡荡的队伍走了好一会儿才瞧见最后面,这其中除了齐禾给云棠准备的那份还有楼景自己送来的。
“真是气派,一个绣娘竟有这么多的妆奁。”那车夫道。
等到了齐禾的绣铺,只见前面门上已经贴了喜字。
铺子今日不做买卖,之所以开着全是因为刚才抬妆奁。
顾默书付了银钱,二人下了马车便往铺子中走。
“哎呦,你可回来了,禾禾在屋里等着你呢。”季叶梨在铺子中收拾东西瞧见顾默书进来忙道。
“还有我呢,长姐。”季槐生跟在顾默书身后,晚了一步。
季叶梨没想到季槐生也会回来,可一想他是不知道那些事的,想来就是回来凑个热闹蹭蹭喜气,“回来了就好,你一会儿回家梳洗了再过来,瞧你身上脏的。”
季槐生也是这么觉得,自己这般进去确实不妥,听了他长姐的话转身便离开了铺子。
顾默书进了院子,只见整个院子都挂上了红色喜布,好喜庆。
上一次见到这种布置还是还是他爹冲喜那次,不过那时他还小,心中装着事并没有好好瞧。
“默书回来啦。”李嫣正抱着小奶团子从屋中出来,一眼就瞧见了他,“快进来,她们都在屋中呢。”
顾默书点点头,走了进去,只见齐禾正笑着给云棠试妆。
“好看,明日就这样如何。”齐禾左看看右瞧瞧总觉得这妆容最合适。
“默书你觉得呢。”云棠正好瞧见顾默书进来,忙问道。
“好。”顾默书视线落在齐禾身上,应道。
齐禾这几日就一直等他回来呢,自从接到他的信一连几日了都不见人到,她生怕路上出了事担忧的不行。
如今见他平安回来,倒是松了口气,“回来了就好,快瞧瞧你云姐姐。”
顾默书走过去,将包袱中的锦盒拿出来递给了云棠。
“给我的?”云棠欣喜的接过,打开后只见锦盒中是一个琉璃小桃子发簪,好看极了。
几人闲谈了一会儿,因着他赶路回来有些累了,齐禾便催着他赶紧回屋歇歇。
反正也不着急,明日才出嫁呢。
天黑了,顾默书才醒过来,他本想小憩一会儿没想到竟然睡了这么久。
院子中挂着红色灯笼,各屋还都亮着,想来大家还没睡。
他从包袱将另外个小盒子拿了出来塞进衣袖中这才去敲齐禾的屋门。
第一百三十章
齐禾看着手中的锦盒愣在那, 屋中只剩下她一人。
就在刚刚她还在屋中想明日云棠出嫁的事情,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个时辰了,她还以为是云棠, 毕竟她明日出嫁以后就不住在这了, 谁知一开门站在那的竟是顾默书。
顾默书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他换了一身衣裳,青色棉布的还是去年她亲自做的,那时候穿着正好,眼下却有些短了, 见她开门后道:“给你的。”
齐禾疑惑的看向他,又伸手指了指自己, “我的?”
“嗯。”顾默书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似乎怕她不收,又道:“我攒的银钱, 很好看。“
一句话,彻底断了齐禾不收下的念头。
顾默书去京城念书时她是给了他不少银钱,但上次季叶梨回来时还悄悄告诉了她,季槐生他们二人在京城中除了往家中捎东西花费多一些, 其他的都很省。
听说他们同舍的几人得空时便会抄书或帮同窗批注文章, 毕竟禄山书院是在京城中,那边富家子弟较多,也都不差这些银钱。
“你饿了吗?”齐禾接过盒子并没有急着打开,反而关心问道。
那会他们吃晚饭时,她专门过去看了他一眼, 见他还睡着就没有叫醒他, 听季槐生说他们这一路实在是赶,又绕了路又耽误事了时间, 因为走的路以前没走过,他们二人和车夫轮流守夜,大家基本都没怎么睡好。
“小厨房还有些吃食,我去给你热热。”齐禾想要出去,可看着堵在门边的顾默书她只能眼神示意给他让他往旁边挪挪。
“你休息吧,我自己弄就好。”顾默书没有说奇奇怪怪的话,也没有要进她的屋子,说完还贴心的给她将门关上。
齐禾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看着手中的锦盒,想了想还是回了里屋。
她坐在桌案边将那锦盒放在桌上,那锦盒不大,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式的发簪。
今日她也瞧见了顾默书送给云棠的,那发簪精致也配云棠,至于她的想着她将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个银镶珠翠挑簪,齐禾瞧见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以前见过这种,不过那都是在文物记录片中,那些都是金镶的,她还是第一次瞧见银镶珠翠挑簪。
应该很贵吧,齐禾摸了摸上面的珠翠,也不知这么一个簪子花了他攒了多久的银钱。
齐禾拿出来在自己发髻旁比划了一下,到底没有舍得戴上,这么珍贵的东西剐蹭了可不好-
大婚那日,云棠穿着自己绣的嫁衣盖着龙凤盖头被顾默书牵着送出院子。
按理说应该是家中小弟背着将人送出去,可楼景现在刚刚能走两步,背人那是万万不行的。
所以顾默书这边若背着她出去,那到了楼家楼景也要将人背进去,可他那身子实在是最后他们商议了一番,牵着就好。
云棠眼中噙着泪,在踏出门边的那一刻回头望了齐禾一眼。
“吉时到。”周围人话落,云棠泪走出了院子,眼中的泪也落了下来。
齐禾红着眼朝着她挥了挥手,明明过几日她还会回铺子可齐禾就是觉得她这是走了,心中难受的不行。
顾默书将人送上花轿,看着轿帘落下,又看着喜轿被抬走。
周围明明是敲锣打鼓好生热闹的景象,可他们心中却满满不舍。
天色不早,迎亲的队伍散去,齐禾这院中的人给周围来沾喜气的人都送了喜糖,这才关上了院门-
楼家属是庶子娶亲,但也是准备大办一场的,从昨夜府中之人便忙碌了起来。
楼景本想直接将人娶到自己的新宅,可楼老爷不同意,非说当时话已经放出去了,若是人没有娶到府上,这不是摆明了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没看上这门亲事嘛。
楼景心道,你们本来就没瞧上,如今死要面子就死要面子吧,他哼着便同意了。
黄昏时,楼景被人扶着上了马,众人劝他不必亲自过去迎娶,反正云棠是高嫁。
可楼景不愿意,强撑着骑上骏马,这新娘子他可是要亲自娶回来。
还未到齐禾这门前,他就紧张了,手心中全是汗渍。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可是马上坐着不舒服。”他身旁的小厮看着骏马上一个劲想要挪动的少爷不禁问道。
“无事。”楼景深吸了口气,眼睛直盯盯的瞧着不远处的小苏绣铺。
因是黄昏时,那边虽点上了红灯笼,但他还是瞧的不真切,一直到了门前,他这才看清那堵门之人。
他以为只有顾默书一人,谁知道还冒出了一个季槐生,这让他心口实在堵得慌。
偏那人仿佛不认识他一般,正蓄势待发的准备拦亲。
好在众人没为难他,出了些诗词歌赋的对子,见他游刃有余的答出来便放他进去了。
云棠没有长辈,唯一能称得上家人的便是齐禾,楼景守礼,硬进来给齐禾敬了一杯茶,问了好。
他一行完礼便又回到了迎亲的队伍中,等顾默书将人送上了花轿,他这才带着众人离去。
楼家门前更是热闹非凡,吹锣打鼓一直到新娘子被扶着下了花轿都未停下。
楼景这一路骑着马身子都虚了,可还是亲自牵着红绸将人迎进了家中。
行了礼,拜了堂,因楼景身子不好,没人敢在宴席中灌他酒,楼老爷便让他们二人一起回了新房-
天逐渐黑了下来,齐禾将帮忙的好友留了下来,又叫了郭暖酒楼的热菜在院中摆了几桌席面,大家都没有拘着。
这几日若不是大家帮着,齐禾一人还真操办不下来这么一场婚事。
“云姑娘也是有福气
之人,听说那楼家少爷另请了宅院,这样一来云姑娘便不用同婆母住在一起,这可少了不少规矩。”邻居家的杨大婶说道。
“可不是,虽然都传楼家那小少爷身子不行,只能坐在轮椅上,可今日一瞧,那可是和传闻中不一样,人家那腰板挺得,还亲自前来迎娶,这都是满满的诚意。”
院中人都喝了酒,心中怎么想的嘴中便怎么说,齐禾坐在桌边听着他们嘴中嘟囔,什么也没说。
整个席间,齐禾愣是一滴酒都没有沾,明明是大喜的好日子,她这心中却拧巴的很。
有些人喝多了,齐禾便让顾默书帮着送送,反正都是周围邻里,走几步路的事情。
顾默书喝了些酒倒是不算多,人也清醒,见齐禾这么说便亲自将人都送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院中就只剩下齐禾一个人,她瞧着满桌的残羹剩饭自己木愣愣的开始收拾。
也没有烧水,就直接在院中的井里打了几桶水,直接洗了起来。
这个时节虽然没有冬日里那么冷了,但井水还是凉的,刺的她手面疼。
她一边擦洗心中越发的难过,眼中噙着的终于落了下来。
似乎已经忍耐了许久,眼下周围也没别人,她竟啜泣了起来。
顾默书回来时瞧见的正是这么一幕,齐禾蹲在井边身子一抽一抽的,手泡在冷水中,也没法子擦一下眼角的泪水。
他眉头紧蹙,忙走了过来。
走近了这才看清楚,齐禾脸上全是泪,两个眼睛红肿的厉害,看来是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
他掏出手帕,也没有仔细瞧,就给齐禾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不哭了。”他哄道,“家中还有我。”
齐禾没想到会被人抓个正着,还是在自己最脆弱难过的时候,她死要面子道:“我这是高兴的,太高兴了。”
见顾默书不信她的样子,她拽了拽他的衣襟,认真道:“真的。”
“好,你说是就是。”顾默书搬来凳子让她坐下,又倒了一杯热茶塞进她的手中,“你歇一会儿,我先收拾。”
齐禾捧着热茶小口小口的抿着,心中那些不舍一点一点褪去,还好,还好现在家中还有人陪着她。
若是家中只剩下她自己一人,她
想到这,泪又从眼中涌了出来,她生怕顾默书瞧见了笑话她,忙拿起手心中的帕子擦了擦。
这一擦不要紧,她瞧着手中的帕子越发眼熟,眼熟到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她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找了个能看见光的方向将那方帕展开在月色下仔细的瞧。
果然,那方帕最下面的角落位置绣着一朵小小的桃花,花蕊间还有一个禾字。
她的心口一颤,这是她的帕子,她曾经绣过用过的帕子,为何这帕子会在顾默书手中。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又偷偷打量了顾默书好几眼,这帕子难道是她不小心丢了被他捡到了?
可他刚刚是从怀中掏出来的,那这方帕不就是他日日随身带着?
他对自己还有那个念头
齐禾想到这赶忙跑回了自己屋中,她的心砰砰的跳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来。
她知道顾默书的心意,可她以为这是他错生的心思,毕竟是她一直照顾他长大,这个年岁错生了心思也还算正常吧。
可他好像是认真的,齐禾低头看着手中的方帕心中乱成一团。
院中顾默书一直清洗着碗筷,听见齐禾起身的动静他还以为她是回屋梳洗一下,可等他将院中的东西都收拾完了,仍不见齐禾出来。
难道她是被人瞧见哭了觉得不自在所以躲了起来?
顾默书不想她自己一个人什么也不说还将心事都藏起来,他走过去敲了敲门,温声道:“齐禾。”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叫过齐禾,小时候觉得她再怎么样也是自己小娘,自己不能这么叫,长大后却是叫不出口,如今这般唤她,顾默书也是夹了私心。
“我睡了。”齐禾躲在屋中扯谎道,顺便还熄灭了烛火。
顾默书手上还是湿的,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突然皱起了眉头。
刚刚他用帕子给齐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将帕子给了她,可为何这帕子现在还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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