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顾默书上次看了两册, 还有最后一册没有看完。
当时怕被人瞧见所以偷偷的看,现如今这书竟然直接被摆在了书桌上。
云棠伸手点了点书上的名字,叹了口气道:“第一读时我还觉得他们的爱情那般美好, 可多读两遍就发现处处都是悲情, 哎我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你先看,看完了再瞧瞧咱们二人想的是不是一样的。”
顾默书点点头,算是应了。
云棠没有在屋中久留,瞧他喝完了那碗骨汤便带着瓷碗离开了。
顾默书重新坐回到桌案前, 将那本《醉梦录》翻开-
云棠送完了骨汤便继续去前面铺子守着了。
自从流言过去以后,齐禾的铺子便又开了张, 只是暂时不接成衣订单了。
虽然重新开了张但来的人却没有曾经来得多, 想来还是有些人介意那些传闻。
这些日子齐禾白日里要去苏记绣庄那边教绣娘,所以这前面铺子就云棠自己一人守着, 现在人来的不多她自己一人倒是忙活的过来。
云棠记好账便一心绣荷包,压根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直到那人站在柜前挡住了她的光线,她这才抬起头来。
“楼小姐,您怎么来了。”云棠放下手中的绣活问道。
这楼家小姐是在齐禾这边定了不少成衣绣样, 可这个月齐禾已经不接成衣绣样了。
云棠实在不知道这楼家小姐还能为何而来。
“云姑娘现在忙吗, 若是不忙咱们去那边说。”楼小姐戴着斗笠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屏风后。
云棠瞧了眼外面街上没有过往的行人,便关了铺门带着人往屏风后去了。
她不知道楼家小姐这是要说什么事,但瞧这样子应该是大单子。
果然不出她所料,楼家小姐此次前来确实有重要的事情但不是成衣绣样,而是一件私事。
说起来这事同云棠是没有关系的, 可现在齐禾这铺子只有她一人, 楼家小姐也只能找她了。
“不知云姑娘可知道你们铺子中另外一位绣娘的家事?”
另外一位绣娘,那不就是齐禾。
云棠不知道她为何要打探齐禾, 也不想问她为何打探齐禾。
她摇头道:“不清楚。”
楼家小姐笑笑,便直接交底道:“我这次来其实是想打听一下你们这铺子中另外一位绣娘的弟弟是不是叫季槐生。”
“是。”她应道。
楼家小姐听到肯定的回复,面上也没异样的表情,似乎只是验证一下罢了。
她问完这个便没有再打听其他的事情。
“家中这几日事情多一直没过来,也不知这月齐掌柜的成衣订单可满了没有。”楼家小姐扯开话题道。
云棠没有往深处想,以为她真的不晓得,便解释道:“她最近忙,不接成衣绣样了。”
楼家小姐闻言看了云棠一眼,“那不知云姑娘可接成衣绣样?”
直到楼家小姐付了定金离开后,云棠都没反应过来为何这成衣绣样订单最后会落在自己身上。
等傍晚齐禾回来后,她又同齐禾说了一嘴,一脸迷茫的看着齐禾。
“三年前贡院马车相撞伤了楼家少爷,想来她是想打听一下,但是季家什么也没做,楼家也不会怎么样他们。”齐禾安慰道。
毕竟站在齐禾这边看,她还是觉得云棠没有彻底放下季槐生。
“至于成衣绣样,你早就出师了,接这些完全没有问题,放宽心就好。”齐禾拍了拍云棠的小脑袋瓜道。
云棠听齐禾分析了一通一下子便悟了,整个人也不再纠结晌午发生的事情。
“对了,禾禾,我怎么瞧着这几日你不怎么理默书了,是不是还生他的气。”
毕竟顾默书驾马车引人而去这件事是她告诉齐禾的,她怕齐禾因为这个生顾默书的气。
齐禾早就气消了,这些日子躲着顾默书全是因为他那开错了地方的花。
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一根筋。
“我早就气消了,这几日太忙罢了,苏记绣庄那边这次招了不少绣娘,一直忙那边。”齐禾开口道。
见齐禾没有生顾默书的气,云棠这才安心-
顾默书得了书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中。
上次看到中册结尾,写道那杜梦消失后,秦榆捡了一个神似杜梦的姑娘,并被其睡了。
也不知这最后一册,会怎么挽回他们的感情。
顾默书掀开书往下读。
【那姑娘第二日便消失不见了,秦榆以为自己做了一个荒唐的梦,可营中之人都说他那日确实带了一个姑娘回来。
秦榆找那姑娘找了数月,可再也寻不到那人的踪影,直到一年后家中传来书信说有一女子带着一孩子上门,说是他的骨肉。
家中人都慌了神,那姑娘长得同被沉塘的杜梦一个模子,可行为举止却像风尘女子。
此时外敌侵犯,秦榆领兵打仗不得回家,只能让家中之人将那母子二人安置好,等他回去后再说。
这一番话,算是彻底验证了那母子二人与他有瓜葛。】
顾默书见到此处,算是明白了,这女子定是杜梦,只是伪装了身份罢了。
可她为何要剩下孩子并将人带回家中,这一点他实在参不透。
难道是为了以现在这个身份顺理成章的进入郡王府。
他想着便继续往下看。
【郡王妃瞧见人便被吓晕了过去,那个早在数年前就被她陈塘的人怎么就突然出现了,还带了孩子。
可那人除了相貌以外与那杜梦却是样样都不一样。
郡王妃思虑再三为了验证自己心中所想,竟将人直接安置在了杜梦曾经居住的偏远中。
想试探一下她,瞧瞧她的反应。
没想到这女子竟不是一个安稳之人,带着所谓的孩子在府中耀武扬威,将自己摆在了世子妃的位置上。
府中下人谁没有见过杜梦,谁又不晓得杜梦被沉了塘。
一开始有些人不怕死也来欺负过她,可最后竟被她拿着菜刀追着砍,这一举动算是彻底击垮了郡王妃。
她确信这人不是杜梦,杜梦可是大家闺秀绝不会如此。】
顾默书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他似乎明白写书之人为何这般写了。
【那女子在府中虽住在偏院可吃穿用度竟比照着郡王妃来,那小孩子也长的越来越像秦榆。
郡王妃再不想承认,可那相似的容貌也让她没办法再将这孩子当做野种。
老郡王更是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孙子喜爱有加,甚至直接赐了名字。
可谁知道这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郡王妃寿宴那日,府中竟然走了火,那女子假意救她却将她推入水中,二人在水下时女子终于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她说:“郡王妃,许久不见。”
郡王妃吓破了胆,就在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之时,这女子竟将她拖上岸边。
郡王妃缓过来后指着她道,她杜梦,是鬼,可周围人却都说她不是杜梦,是她跳入水中救了她。】
顾默书笑笑,这杜梦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只是这般牺牲自己真的值得吗。
【郡王妃说什么都没有人信,甚至老郡王都觉得她是做了亏心事这才会失了魂。
而杜梦却以另外一层身份在这府中游刃有余的同人们打着交道。
郡王妃终于受不住了,她在一个雨夜跑出屋子去找杜梦,却失足落在了偏院附近的湖里。
杜梦站在岸边打着伞,眼睁睁瞧着她在水中扑腾直至没了动静彻底沉浸在水中。
一切都结束了,她想。
第二日郡王妃的尸身被打捞上来,人人都道她是被杜梦的鬼魂索命,这才失足落入了水中,就像当年人人都说杜梦是真的偷了人一般。
郡王为了遮掩家中丑事,根本没有等秦榆回来就办了丧事。
等秦榆打了胜仗从边外回来想彻底瞧一眼这女子和孩子时,这人竟然从府上消失了。】
顾默书突然明白了为何杜梦要换个身份勾引秦榆。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进入郡王府,至于那个孩子,可能真的是个意外。
顾默书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杜梦是为了报仇,可这样委屈自己真的值得吗。
现如今大仇已报,杜梦带着孩子又消失了,这不是摆明了不想见到秦榆嘛。
【秦榆回到府上,发现人已经没了,他瞧着有烟火气的小偏院,心中笃定,那人一定是杜梦。
果不其然他去杜梦当年陈塘的湖边找到了她,那时她带着孩子穿着粗不衣衫正在旁边田中插秧。
杜梦似乎知道他会来,所以没有躲。
她想看看这个人,是真的认出她是杜梦还是将她当做杜梦的替身。
秦榆再傻,现在也瞧明白了这人就是杜梦,那孩子就是他的儿子。
他眼角微微泛红,见到人直接抱了上去,嘴中喊着梦梦。】
看到此处,顾默书总觉得他们之间缺了些什么。
【秦榆失而复得,心软的一塌糊涂,可就在这时杜梦偏偏说出是她亲手导致了郡王妃的死。
秦榆微楞,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以为他娘真得是落水而亡。
可一边是自己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人,一边是作恶多端已经离世的母亲。
最后秦榆还是选择站在了杜梦这边,愿意带她回家。
杜梦同意了,但条件就是她要以杜梦的身份回去。
用一个被沉塘死了多年的身份回去。
秦榆心中爱的一直都是杜梦,他自然想自己正妻之名是杜梦,便允了。
可这事却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朝廷中不管是言官还是武官都出言反对。
他们觉得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怎么可以娶自己名义上的寡嫂,即使他们有了一个孩子。】
顾默书没有想到快要结局了,他们二人情意相通后竟会被阻拦,可想想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她毕竟是她寡嫂啊。
同时他心头一颤。
在别人眼中,齐禾不也是他的寡母嘛。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八月的最后一天也是放榜的日子。
顾默书没能参加最后一场考试, 定不会榜上有名,所以家中二人都不谈及此事,生怕惹他伤心。
顾默书本人对此倒是看不出什么, 甚至放榜之日还去了书院。
他伤了胳膊, 已经在家养了半月,现在虽没有拆板子,但至少不会一碰就疼。
通往书院的路上有人欢喜有人忧。
“顾兄。”
顾默书停下步子,转过头就见方阳笑着走了过来。
“伤可好了些,好些日子没见你出门。”方阳知他没有参加最后一场考试, 所以这些日子也不好意思去见他,今日在书院前见到了, 想来顾默书是走出了阴霾, 他这才敢过来问候。
“再过些日子就可以拆了。”顾默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说道。
二人一同进了书院去了他们原先的课室。
屋中众人原本都在恭喜董秀才, 见他们进来后竟不吱声了。
谁不晓得在秋闱前,他们几人曾因为宁恩树的事情发生过争执。
“呦,这不是顾秀才和方秀才嘛。”一书生出声道语气中略带嘲讽。
毕竟现在董秀才榜上有名成为举人,而方阳落了榜顾默书更是连去都没去, 现在巴结谁大家心中都有数。
“听说顾兄家中铺子出了那档子事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 虽说是流言蜚语但那也要有苗头对不对,没有苗头谁传啊。”
“顾兄啊,你还小别气馁,没准下次也会榜上有名。”说这话的几人全是那日与顾默书起冲突的人,话里话外一点也不饶人, 就差指着顾默书的脸说这些话了。
一旁的方阳哪里受得了这气, 刚要上前理论一番就被顾默书拦了下来。
顾默书没有去看榜,但瞧着屋中人们的神情也琢磨出来这董秀才定是成了举人, 要不他们也不会这般挖苦人。
“恭喜董兄。”顾默书主动上前道喜,算是给了董秀才面子。
那几位挑事的书生见状,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们还以为顾默书听了那些话会气急败坏,没想到竟这般沉得住气。
董秀才本就一直不敢小觑顾默书,这次顾默书因祸事没能参加完考试,若是三场都下了场,没准也会榜上有名,可能位置比他还要靠前。
顾默书说完便回了自己位置上,神色没有一丝异常。
“默书,依你的学识下次一定榜上有名。”方阳安慰道,毕竟在他眼中顾默书可是文曲星下凡。
顾默书笑笑,回道:“方兄也是。”
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的夫子便过来了,先是恭喜了董秀才一番,后才开始道来此次秋闱他们书院一共有十位书生榜上有名。
他们课室十几人中也只有董秀才一人成了举人,可见秋闱之难。
那夫子说完又交代大家一些事情这才让各自收拾东西回家,毕竟一年一次的秋闱已经结束,他们书院还要根据此次秋闱成绩进行分班,所以这课室不留他们的东西。
“顾默书,你来一下。”夫子唤道。
顾默书走了过去,那夫子拉着他就往门边走。
屋中众人闻言都瞧了过去,竖着耳朵想听一下他们在说什么。
那夫子拍了拍顾默书的肩膀,郑重道:“为师知道你此次秋闱因事耽误没能参加,院长听闻也很是惋惜,下次秋闱更是在三年后,你也知道咱们书院定了班一般不会再分,你若在这里待三年怕也是耽误了你,院中有一去京城中书院念书的名额,你若去我便报上你的名字。”
顾默书没有想到夫子叫他过来竟是同他说这些。
京中书院每年学修的名额是固定的,想来夫子为了他也是求了许久。
可若是他现在去京城念书,怕是要离家三年。
“你回家好好想想,这机会难得,别人想要还没有呢。”夫子说的是实话,若不是因为顾默书在书院中每次小考的成绩都名列前茅,这机会还真不一定会落在他头上。
顾默书对着夫子郑重一揖,“多谢夫子,我.”
“你现在不必忙着推拒,你家中情形我也知晓半分,供你在京中念书不是问题,此次机会难得,你回到家中好好与他们商量一番,想好了再同我说。”夫子说完便背手离去,只留顾默书一个人站在那里。
去京城书院,顾默书从未想过。
不说他了,就说这书院中今年中举的书生,也不是人人都能去的。
一来是名额有限,而来便是束脩太多,一般人家供养不起。
“你的东西我帮你收拾好了,咱们一同走着回去吧。”方阳手中提着两个包袱,一个是他的一个是顾默书的。
顾默书道了谢接过自己的包袱同他一起走出了书院。
一路上顾默书都没吱声,方阳见他没有同自己要说的意思便没有过问-
齐禾这几日是真的忙,苏记绣庄这次挑选过来的绣娘实在是不少,齐禾都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开培训班。
每日除了教他们基本的技巧外还要将她的绣品一个一个过一遍,根本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有时回来的太晚,家中铺子都打了烊。
齐禾不愿他们这般等着自己吃饭,便告知他们若是自己打烊前没回来便不用等她了。
今日齐禾回来的比平时更晚几分,到家时巷口的灯笼都熄了火,一片漆黑,好在云棠给她留了门。
她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生怕吵醒了他们。
“太晚了。”
齐禾听见声音属实吓了一跳,漆黑的夜根本瞧不清人,可她身后院中却传来这么一声。
直到她走进院子中,这才瞧清楚原来出声之人是顾默书,他就那么一个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明日不是还要去书院。”齐禾走过来后问道。
“你还没回来。”他哑声开口。
天这么晚了,齐禾还没有回到家中,这让他怎么安心。
“我这不是回来了,你也进屋吧,别着了凉。”齐禾听出他这是担心自己的意思,可她为了拉开二人距离也只能这般同他说。
话有些伤人,但实在好用。
顾默书皱着眉没吭声,定定地瞧着她。
“太晚了不安全,你不用为了躲我每日这么晚才回来。”
齐禾听出他这是误会了,自己这几日还真不是故意躲着他才回来这么晚实在是那边太忙了。
可她不想解释,生怕说多了他又胡思乱想,生错了念头。
“好,明日我早些回来。”
夜深了院中起了凉风,顾默书怀中抱着披风,他起身想要给齐禾搭在身上。
谁知他刚走近齐禾就直接站了起来身子还往后退了一步。
顾默书见状眼中流露出落寞之色,可他却不死心仍旧张嘴问出了那句话:“如果你我之间没有那层关系,你会.”
“不会。”齐禾急忙打断他的话,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瞧他,说完便直接离开了。
顾默书一个人抱着披风呆愣在那里,直到看她进了屋子再未出来。
他一夜未眠-
云棠白日看着铺子夜里在屋中刺绣,不到半月终于将楼家小姐送来的成衣绣好了。
她还是第一次接这种大单,楼家小姐出手阔绰,一次便给了她三十两。
云棠将绣好的成衣装进锦盒中,拿去给齐禾看,这成衣绣样虽然是她自己一人绣完的,但她还是怕出了差错惹得楼家小姐不高兴。
毕竟楼家小姐的成衣以前一直都是齐禾接,所以她想着先过了齐禾这一关,若是齐禾都觉得不可,想来楼家小姐也看不上。
“禾禾,你瞧我绣成这样,那楼家小姐可满意。”云棠将锦盒打开给齐禾瞧。
那淡青色长裙下方绣的是一圈涟漪,腰腹间是莲花点缀,清秀淡雅甚是好看。
齐禾对她的绣技一直放心这次见她别出心裁因衣而绣的图样更是满意,等再过些日子她接的成衣绣样多了,齐禾还打算教她双面绣。
“楼家小姐一定喜欢,你且放心送去就是了。”齐禾道。
云棠见齐禾这般说,心中有了数,将锦盒盖上便叫了马车,她是一刻也不愿耽误,只想早些将这成衣送到楼家小姐的手中。
到了楼家,小厮带着她便往楼家小姐的小院去。
这还是云棠第一次来到楼家,这诺大的院子她足足走了一刻才到楼家小姐那院。
她拿着锦盒进了堂屋,就见屋中楼家小姐正在同一男子下棋,她不敢瞧,只微垂着脑袋看着脚面。
“人来了,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白白让云姑娘在那等了半天。”楼家小姐下棋下的认真根本没有瞧见云棠进来,还是楼家小少爷提醒了一句她才瞧见,这才对着下人说道。
“可是成衣绣好了,让我瞧瞧。”她一边说着一边下了软塌。
云棠将锦盒放在桌上亲自将其打开,那精巧的绣样映入眼帘。
“让我先试一试。”楼家小姐接过成衣拿着便进了里屋,倒是一点也没因为有外人在而拘着。
云棠攥着手指干巴巴的站在桌边,就那么等着楼家小姐楼云出来。
“坐下吧,一直站在那里做什么。”楼家少爷瞧她紧张的样子出声道。
云棠闻声一愣。
“你不坐还等着我给你搬椅子吗。”楼家少爷见她仍旧没动,无奈的笑笑。
就在此时换好衣衫的楼家小姐提着裙摆走了出来。
“云姑娘的绣工真是精湛,这莲花在这衣裙上一点也不突兀更显淡雅。”楼家小姐夸赞道。
一句话,云棠悬了一路的心这才算落了下来。
楼家小姐面上高兴打赏她了一番,这才放云棠离开。
等人都走远了,楼家小姐吁了口气便重新坐回软榻上,捏着桌上的棋子冷哼一声,“别看了人都走了。”
楼家少爷收回视线,脸上全是笑意。
“母亲为你的婚事担忧,你可倒好自己在这里傻痴情。”楼云落下一枚棋子道,“你若是喜欢,让母亲去提亲便是,虽然她出身不高,但好在你喜欢母亲定也不会拦着。”
楼景失笑道:“我这身子总归是耽误了人家。”
楼云就听不得他说这些丧气话,气的伸手搅乱了桌上的棋局,“有本事你自己去她那里定成衣绣样,求我半天也不知
道你为了什么,对了,有一事我忘记同你说了,听说这云姑娘曾经对季举人那可是青眼相看。”
楼云这番话简直是往她弟弟心口戳刀子,一提季槐生的名字楼景就想到往事,脸色便凝住了。
当年楼景被误伤,挡的便是他的灾。
如今他身子不好,已经无法参加科举考试。
而季槐生不仅躲过了那次灾难,此次秋闱更是榜上有名已成为举人,不日还要前往京城。
第一百一十三章
齐禾又忙了三五日, 直到那边苏绣教学彻底结束。
三十多位绣娘中,只有一个年岁小的小姑娘愿意跟着她来她的铺子,其他人都不愿来。
一来她们本身就是为了多挣银钱, 在苏记绣庄肯定挣得要多;二来她们中大多数人都已成亲且家并不在府城, 所以留在这实在不便。
苏记绣庄将这批出师的绣娘全都分到了周边几个城中,大多家在哪里就分在哪里,只有齐禾领着的这个没有安排。
“她会不会有些小了,你若想要个绣工好的可以挑现在铺子中的绣娘。”苏来在一旁低声提醒,毕竟眼前这绣娘实在太小了些, 她还是府城中苏宅老管家的小孙女。
当时见她有兴趣便让她来了,谁知道这孩子非要跟着去齐禾绣铺。
那小姑娘拽着齐禾衣角躲在齐禾身后, 仰着头对苏来说道:“伯伯, 我就想跟着师傅。”
“瞧瞧这孩子,师傅都喊上了。”苏来有些无奈道, “那你跟你爷爷说了没,这事你得让你爷爷知道,他若同意了才行。”
那小姑娘点点头,“早就告诉爷爷了, 以后我白日跟着师傅在绣铺, 晚上回家。”
齐禾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肉脸蛋,笑着对苏来说道:“我与她投缘,收了她当小徒弟,以后她跟着我便是,每日铺子打样我会让人将她送回来。”
苏来知道齐禾绣技了得, 这些年也只是教教这些绣娘苏绣技巧, 那可是一个徒弟都没有收,如今愿意收下苏莺想来也是一种缘分。
苏来见她们都说好了, 便没有再阻拦,只是道:“哪里还劳烦您那边送这丫头回来,苏宅这边每日派人接她就是。”
齐禾见他这般安排便应了,在苏记绣庄取了几匹布就带着苏莺离开了。
回程的马车中,苏莺乖巧的坐在齐禾身旁,瞪着一双黑溜溜的杏眼问道:“师傅,我是你唯一的小徒弟吗。”
齐禾想想,也不尽然。
“不是唯一的小徒弟,但你是最小的徒弟。”
苏莺啊了一声,又问道:“师傅,那我去了铺子中做什么啊。”
齐禾带了她小一个月,这些日子她每日都是练习苏绣技艺,倒是掌握的不错,但水平远远不是能拿出去卖的。
“铺子中还有一个比你大的姐姐,你去了叫云姐姐就好,你平时就练习苏绣,没事了可以多看看你云姐姐做什么。”齐禾瞧她开心的模样,笑道。
苏莺听明白了,她还小要学的东西多着呢,去了便要跟着一个叫云姐姐的人学。
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学区片,齐禾让车夫停下,自己牵着苏莺的手下了马车。
“再走几步便到了,你先回去吧。”齐禾对车夫说道。
苏莺看着周围的几间食肆铺子,疑惑的看向齐禾,这还没有到呢,怎么就先下了车。
“咱们先去买些吃食,一会再走回去,不远的。”齐禾解释道。
苏莺点点头,拉着齐禾的手紧跟着她,生怕走散了。
齐禾去了糕点铺子,买了一斤绿豆糕半斤桂花糕最后又买了十片白糯糕。
她明明知道现在应该避着顾默书一些,毕竟她稍微对他好一些这孩子就会胡思乱想。
可一想到那夜他落寞的眼神,齐禾又忍不住想买些糕点哄哄他。
算了,最后一次,齐禾安慰自己。
苏莺在苏宅长大,从小什么样式好看的糕点没有尝过,可这看着平平无奇的白糯糕她还真没有吃过。
“这是什么啊,师傅。”她指了指那油纸包裹成一片一片的白糯糕问道。
“这是白糯糕,等一会儿回到铺子中你尝尝。”齐禾付了银钱,提着糕点对她说道。
苏莺毕竟还小,一听可以吃好吃的,脸上露出甜甜笑。
走了一会儿便到了齐禾的绣铺,苏莺抬着头看着门上的牌匾,小嘴一张一合念道:“小苏绣铺,到了哎,师傅。”
齐禾牵着她的手将她领进了铺子中,这个时辰铺子中没有客人,云棠自己正摆弄铺中的绣品。
“过来吃些糕点。”齐禾提着糕点进了屏风后。
云棠听见声音这才扭过脸来,一眼瞧见的便是一直跟在齐禾身后的小姑娘。
“这是你说的绣娘?”云棠有些吃惊,她是听齐禾说这几日要带一个绣娘回来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带回来的竟然是一个小小绣娘。
“这是云棠,以后你叫她云姐姐就好。”齐禾又道,“这是苏莺,我的小徒弟,以后便留在咱们铺子中了。”
云棠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过来,看着这个还没有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弯下身子道,“好啊,小苏莺。”
“云姐姐~”苏莺甜甜道。
齐禾见她们相处融洽便将二人要做的事情安排了一番,以后这前面铺子就由她们二人看着了。
但每隔一日齐禾会亲自验收苏莺的绣品,指导指导她。
苏莺吃了糕点洗了手便去铺子中瞧绣品去了,屏风后只剩下齐禾和云棠二人。
“默书在家呢?”齐禾问道。
云棠嘴中吃着绿豆糕不能说话便点了点头。
“你将这白糯糕给他拿过去。”齐禾将白糯糕推向她,又补充道:“别说是我买的,只说你刚刚买的。”
云棠以为齐禾还在生顾默书的气,面上虽应了下来,结果一转头为了安慰顾默书她又全说了出来。
“她给我买的?”顾默书看着云棠提过来的白糯糕诧异问道。
云棠抱着手站在他面前,将刚才齐禾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看,我就说吧,禾禾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虽然因为你那日冒险行事而生气,好几日都不理你,可心中却惦记着你呢,你得空再乖乖道个歉,一次不管用就多道几次知道了吗。”
顾默书心中明白齐禾可不是因为那件事才不理自己,但一想到不管如何她仍旧惦记自己,他这心里便暖烘烘的。
“对了,还有一事忘记同你说了,禾禾领了一个小徒弟过来,就在铺子中名叫苏莺,你若见了记得打声招呼。”云棠叮嘱道。
“徒弟?”
“是啊,禾禾亲口说的,她都没有说我是她的徒弟。”云棠这话说出来酸溜溜的。
顾默书笑笑安慰道:“那你是她唯一的云棠,唯一的妹妹。”
云棠来家中早,这些年齐禾一直将她当做妹妹,顾默书是知道的。
云棠一听他这么说总算不吃醋了,她想了想也道:“你也是,你是她唯一的继子,唯二的亲人。”
云棠这话本来是想说顾默书同齐禾关系有多么的亲近,可进了顾默书耳朵中便是,你们是亲人,有些事可是不能做的。
他脸上的笑意淡去,是啊,在知情人眼中他始终是她的继子。
铺子打烊前,顾默书去了前面铺子,也终于瞧见了齐禾带回来的那个小徒弟。
她们二人正趴在柜边收拾东西,瞧着齐禾给她的包袱中装了不少绣品。
那叫苏莺的小绣娘来铺子这半天玩的开心,差点忘记她爷
爷交代她的事情。
“师傅,你有没有成亲的念头啊。”她往齐禾身边贴了贴睁圆了眼睛看着她。
齐禾听后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她没想到苏莺会问她这种话。
“没有,你还小怎么问这个。”
苏莺听她这么说叹了口气,看来她那叔伯是没有希望了。
“那师傅可有喜欢的人。”
齐禾刚要回没有,就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
云棠去街上买吃食了,这个时候能进来的便只有顾默书一人。
她转念一想,回道:“有的。”
苏莺没有想到自己师傅有喜欢的人却没有成亲的念头,她好奇道:“师傅,为何你有喜欢的人却不想同他成亲啊。”
齐禾一愣,没想到自己两个回答连在一起竟成了这样。
她犯了愁,怎么回答既能圆了她刚才说的话又能让顾默书听了断了念头呢。
“因为师傅喜欢的人已经去世好多年了。”齐禾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我们成过亲,他身子不好走得早。”
苏莺不由吃了一惊,忙安慰道:“师傅,我我不知道,你别伤心了。”
齐禾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道:“没事,时辰不早了,师傅送你回去。”
苏莺没想到自己多问两句竟然会扯出师傅的伤心事,此时她什么也敢说了,提着师傅收拾的包袱起身便往铺子外面走。
而被门遮挡住的顾默书刚刚将她们的对话尽收耳底。
他的心坠入冰窖,原来她的心中一直有他爹,他以为他们当年只是面上夫妻,毕竟那时他们二人就是这般告知他的,原来那一切都是假的,原来齐禾这么多年心中一直都有顾一砚。
他失了魂一般推开门进了铺子,又一步一步走到铺子前面,他倚在门边看着齐禾亲自牵着那孩子的手将她送上了马车。
齐禾见马车离开后这才起身回铺子,抬眸就见顾默书倚在门边正看着她。
她没有想到顾默书听了那些话竟然还会在这里等她,没有办法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谁知就在迈门槛的那一刹那,她脚下一滑竟直接往后仰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脑袋着地时,有人在她身后揽住了她的腰,齐禾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
齐禾站稳后扭头见是顾默书揽着自己,慌乱中忙将他的手从自己腰间扯开。
顾默书知道自己刚才行为逾矩了,他张嘴想要解释可齐禾头也不回的已经离开了。
他看着齐禾慌张离开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的手心,他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原来她这般避讳自己。
当夜顾默书便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他站在街边看着那迎亲的队伍。
迎亲的秀才骑在马上,顾默书瞧不见他的脸,周围吹锣打鼓好生热闹可一瞬间就来了一群人将那迎亲的队伍冲散,使得那喜轿孤零零的落在路中央。
他瞧见有人穿着官服将穿着喜服的新娘子从喜轿中拽了出来,那些人将她捆绑住装进了猪笼。
他们骂骂咧咧的抬着新娘子就往湖边走,嘴中叫嚷着“扒灰”就该沉塘。
顾默书在梦中是局外人,他只能看着新郎被那群人打趴在地无力还手只能亲眼瞧着他们将新娘带到湖边,这次顾默书终于瞧清楚了那新郎的脸,那分明就是他自己。
而猪笼被扔进湖中的一瞬间,他也看清了那散落的盖头下新娘子的面庞,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齐禾。
她哭喊着,说自己没有,说自己是被逼的,可没有人听她说的话,她仍旧被那些人扔进了湖中。
顾默书在睡梦中绝望的挣扎着,直到身子筋疲力尽。
他猛地睁开眼根本分不清刚刚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喘着气缓了许久这才伸手拿出枕头下的抱腹,还好刚刚只是一场梦,可他的心却很痛,原来现在的他对于齐禾来说只是一个麻烦,一个包袱,他保护不住她,他只会让她深陷泥潭。
只有他走的远些,爬的位置更高些,他才能护得住她,顾默书心想。
翌日天一亮他便去书院回了夫子的话。
他愿意去京城念书。
第一百一十四章
顾默书自那日打定了主意, 便一直在收拾东西。
去往京城路途遥远,他若是去了怕是只有休沐时才能回来。
这样一算怕是几个月才能回来一次,若是赶上时间紧的时候一年怕是都回不来。
这事他一直没有同其他人说, 齐禾更是不知道。
自那日他偷听见齐禾说的那番话后便再也没有对她做过逾矩的事情, 更没有说过让她生气的话。
他要走了,至少离开府城对齐禾来说是一件好事,他想-
书院那边今年中举的书生愿意去京城禄山书院念书的只有两位,一位是裴解元,另外一位便是季槐生。
按照往年的流程, 九月末他们便会启程前往禄山书院,毕竟来年二月这些中举之人大多就要参加京师举行的春闱。
书院中的夫子给他们二人一人一块方墨, 语重心长道:“禄山书院人才辈出, 你们二人虽是举人可到了那里也要谦逊,哪里学子众多不免有许多才华横溢之人, 你们安下心来好好念书,待来年春闱为师等你们的好消息。”
二人谢过了廖夫子正准备离开,就听见夫子喊道:“槐生,你等下。”
裴解元对他点了点头, 先行离开了。
“夫子。”季槐生不知道夫子还有什么事要单独嘱咐自己便问道。
廖夫子从书架上拿下一本自己批注好的书递了他。
季槐生看着这书心生疑虑, 他已是举人用不得这些来着,夫子这是为何。
廖夫子伸手点了点那书的封面,说道:“这书不是给你的,我记得你与顾默书是好友,这书你有空转交给他便是。”
季槐生点点头。
“你们三人都要去禄山书院, 这一路好生照顾彼此别因为自己有了功名就同好友生分了。”廖夫子似乎想起了往事, 摸着自己胡须感慨道。
“三人,不是只有我同裴解元吗?”季槐生疑惑道。
“哦, 顾默书没有同你说起吗,书院有一去那边进修的名额,因他次次小考榜上有名,便给了他,到时候他也会去禄山书院。”廖夫子抬眸打量着季槐生,又问道:“是不是你许久没有见他了,所以这才不晓得。”
廖夫子还记得三年前这顾默书可是日日去找季槐生的,有时他路过他们课室还能瞧见这二人在里面谈论文章。
被廖夫子这么一说,季槐生心生惭愧。
他确实许久没有去找过顾默书了,秋闱前他一直在内城连这边宅院都很少回来住,顾默书受伤时他在贡院考试也是他长姐替他看过的,放榜后他榜上有名又怕打击他更是不敢去了。
“夫子,我晓得。”季槐生惶惶道。
一直到出了书院,季槐生这心口都像被压着一块石头。
想当年顾默书不仅给他送考还帮他解决了麻烦,可他现在竟因为功名与他生疏了,他真是糊涂。
季槐生怀中抱着书垂着头一步一步往前走,根本没注意旁边有人走过来。
“季兄。”裴解元一直在院外等他见他出来后失了魂一般忙叫住他。
“裴解元,你这是在等我?”季槐生脸上扯出来一个笑问道。
裴解元确实在等他,他想知道为何夫子会留下他,毕竟在他们二人之中他可是解元。
“这书是夫子给的?”裴解元望过去盯着他怀中的书问道。
季槐生想到他们三人要一同在禄山书院念书,便没有将此事瞒着他,解释道:“这是夫子让我捎给顾默书的,他也会去那边,到时候咱们三人在书院还能就个伴。”
裴解元诧异的看向他,他没想顾默书没有中举竟然也会去禄山书院,可转念一想他去那里念三年确实比在这要好许多,谁不知道禄山书院可是这天下最好的书院,常人想去都进不去。
季槐生同他走了一路,一直到齐禾铺子前才分开。
季槐生看了看自己怀中的东西总觉得来看人不应该是这般,于是转身便去前面糕点铺子买了些当下最时兴的糕点又买了一些瓜果,这才重新返回铺子中。
他右手抱着书,右手提着东西,就这番模样走了进去。
苏莺没有见过季槐生,还以为他是来铺子中买绣品的,她忙迎上去招呼道:“这位公子,不知您想要看看什么绣品。”
别看苏莺年虽小,但这孩子嘴甜,来齐禾铺子的这些时日那可是帮着卖出去不少绣品。
今日见季槐生这番打扮,她一猜便知道他是书生,见他手中又提着前面致远斋的糕点,想来是个不差钱的主。
季槐生没想到铺子中竟然有了新人,他弯下腰看着苏莺,笑着说道:“我不是来买绣品的,我是来这铺子找人的。”
“哦,你找谁。”苏莺可不敢随便放人进后院,追问道。
季槐生正要说,就见连同后院的那扇门被打开了,云棠端着凉茶从那边走了进来。
二人打了个照面,云棠早就看开了,她笑着走过来对苏莺说道:“这是你季姐姐的弟弟,叫季槐生。”
苏莺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叫了他一声,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云棠见季槐生拿着不少东西,想来是看顾默书的,她道:“可是来找默书的?”
季槐生点点头。
“他今日出去办事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要不坐下等会。”云棠倒了杯凉茶递给他。
季槐生将拿来的东西都放在桌上,这才接过那杯茶。
“找他有什么急事吗?”不怪云棠这么问,实在是季槐生确实许久没有来过了。
季槐生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急事,只是想同他商量一下,若是他不介意,后日可以同我坐一辆马车去京城。”
云棠端着茶壶的手一抖,差些将茶壶摔落在地。
她睁大了眼看向季槐生,问道:“你说什么,去京城?”
季槐生见她反应这么剧烈,看着像不知情的样子,便将夫子说的话告知了她。
“你难道不知道他过几日便要去禄山书院念书?”
云棠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呐呐道:“我确实不知,等他回来我再问问他吧。”
季槐生见状便将东西留了下来赶紧溜了,他总觉得今日过来做了一桩大事,今夜齐禾家中怕是会闹起来。
等他走远了,苏莺瞧云棠还没有从屏风后出来,便进来寻她。
谁知一进来就瞧见云棠呆愣在那里,似乎受了打击一般。
苏莺摇了摇她的胳膊,小声在她耳旁喊道:“云姐姐,云姐姐。”
云棠回过神,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面色如常道:“没事,走咱们去铺子里瞧瞧绣品。”
晌午过来,顾默书这才回来,他刚进了铺子就被云棠拉至屋中。
云棠见他背着包袱手中还提着一木盒,气上心头,质问道:“顾默书!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顾默书闻言整颗心吊了起来,难道云棠知道自己喜欢齐禾这件事了。
这一刻他见到云棠的反应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担忧的,若是他一走了之齐禾被说闲话怎么办。
“你是不是要去禄山书院念书了。”云棠见他不回话,又问道。
顾默书心里松了口气,原来她知道的是这件事。
“是。”他说。
云棠心中乱成一团,她瞧顾默书一脸平静的样子,仿佛自己找上来质问才是错了一般。
“这事禾禾可知道,你可告诉我们了?”
“没有。”
云棠直接坐在了他屋中的椅子上,抬头看着这个现在站在自己面前已经能给自己压迫感的人。
“你后日便要去京城了你知道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同我们说,你还瞒着,今日若不是季槐生过来我还不知道这事,你到底想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云棠实在想不出来顾默书为何要瞒着他们,毕竟去京城念书这也不是难以启齿的事情。
“是不是因为禾禾生气所以你才这样。”
“不是。”
云棠委屈的用衣袖擦了眼角的泪水,低喃道:“反正我是管不了你,这事禾禾回来我便同她说,你自己想想怎么解释吧。”
说完云棠就跑了出去,压根没再瞧顾默书一眼。
顾默书看着自己刚刚提回来的东西,心中空荡荡的,是啊他后日便要离开了,可他还未说,他最近到底在想什么。
齐禾一早就和季叶梨去了城郊农户那边,天黑了才回来。
她还没来得及梳洗一番去去身上的浊气,就被云棠扯到了屋中。
云棠红着眼,拉着齐禾的衣袖,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齐禾摸了摸她的发丝,问道。
云棠眼巴巴的看着齐禾,迂回的说道:“禾禾,有一件事我要是同你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齐禾见她难过成这样,还以为她是弄坏了铺子中的什么绣品。
“好,不生气,你说吧。”
云棠松开她的手,给她塞了一杯茶水,“你先喝一口顺顺气,我怕你听完连水都喝不下去。”
齐禾笑笑,还能有什么事能让她连水都喝不下去啊。
虽然这般想着但她还是听话的抿了一口。
云棠纠结了半天这才说道:“你知道吗,默书他,他”
齐禾心跳漏了一拍,难道顾默书喜欢她那件事被云棠发现了。
云棠这是接受不了?
齐禾还在胡思乱想,就听见她紧接着道:“他要去京城的禄山书院念书了,后日便启程。”
齐禾闻言手一松,那茶盏直接落在地上。
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她赶忙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碎片。
“禾禾你听清了嘛。”
齐禾只顾着捡碎片,压根没有小心一些。
直到她手心一阵刺痛那鲜红的血液从中滴落。
第一百一十五章
“禾禾, 你说.”云棠边说着边低下头,这才瞧见地上的血,“怎么破了, 快让我看看。”
齐禾被扶了起来, 手心处那道长长的口子上还有一些细碎的小瓷片。
“没事,你去我屋中架子上把药箱拿过来,包扎一下就行。”齐禾强忍着疼痛说道。
刚才捡碎片时她分了心竟直接将茶盏的碎片握在了手心中,这才划的这么深。
还没等她来得及想其他的事,云棠就抱着药箱走了过来。
她将药酒拿了出来直接倒在了齐禾的手心上。
“斯。”齐禾疼的直皱眉头。
云棠小心翼翼的给她吹着伤口, 嘴里嘀咕道:“我看着就疼,这么长的一道口子, 也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好。”
绣娘的手可是最宝贵的东西, 有多人手受了伤以后就不能再拿绣花针了,如今齐禾手受了伤怕是半月之内都不能再碰绣花针了。
好在这天没有那么热了
, 要不这伤口还不好呢。
齐禾安静的听她说着,看她低着小脑袋认真的给她上药给她包扎。
“他去京城念书这事是他自己说的?”齐禾突然问道。
云棠嗯了一声,“今日季槐生过来了,说后日他便启程去京城, 问默书要不要同他一起坐他的马车, 我这才晓得默书要出门远学,这事他谁也没说,晌午我问他去来着。”
云棠心中还以为齐禾在生顾默书的气,话里话外的在给顾默书解释。
“我今日打听了一下,那禄山书院在京城中很有名气, 好多书生想去都进不去呢, 听说束脩贵了些但毕竟那是京城对不对。”云棠虽然气顾默书瞒着她们,但心中也希望他好, 若是他能去更好的书院念书没准三年后的秋闱还能摘下解元呢。
齐禾自然没有阻拦他离开的意思,只是她需要弄清楚这孩子是一时意气用事这才做了这种打算还是真的想去那里念书。
京城与别处不同,那边的学子众多他一个小秀才若是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欺负了怎么办。
齐禾忧心忡忡的听云棠分析着。
“禾禾,你气消了些没。”
齐禾倒是没有生气。
云棠又道:“他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我想他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既然想去京城念书那便让他去就是了,禾禾你说是不是。”
云棠系好带子,捧着齐禾的手看了又看,觉得自己包扎的还可以。
“若他真的想去,那边去吧。”齐禾思索了一下后才道。
“那你现在去瞧瞧他?”云棠抬头望着齐禾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明日吧,今日有些累了。”齐禾今日坐着马车来回跑了一趟到现在还没有吃上一口晚饭,她是真的累了又饿了。
至于顾默书的事情她要好好想一想再去问他-
顾默书早就听见了院中的响动,他知道这是齐禾回来了,可他却不敢出去见她。
他趴在门边瞧着齐禾打水,又瞧着云棠将人拽进屋中。
他的心焦灼着,他在想一会儿齐禾若是进来了他要说什么。
可他左等右等,直到云棠从齐禾屋中出来回了自己屋,齐禾也没有过来。
他把门留了一条缝,瞧着外面的动静,生怕错过什么,可一直到齐禾屋中熄了灯,他都没有等到她。
顾默书坐在书桌边,手指轻碾着桌上的纸张。
他确信云棠将此事告诉齐禾了,可为什么齐禾听完没有来找他,他实在琢磨不出来。
难道她的心中真的没有给他留下一丝地方,所以他就算不告而别她也不会难过?
顾默书心中想着她那日说的那些话,心里募地涌上一股苦涩。
他想她这么些年照顾他将他带离顾家,可能真的是因为对他爹用情至深,毕竟他爹临死前是求过齐禾的。
而他,只是他爹留给她的包袱罢了。
他就这般胡乱的想了一夜。
翌日天刚亮,齐禾便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昨夜她想了许多,更是将书中顾默书的未来分析了一遍。
他注定是要走上官场之人,注定会留在京城,如今一切都在往那条路发展,她拦不住的。
直到吃早饭时,他们三人这才见了面。
顾默书第一眼便瞧见了她右手的包扎,他想问这是怎么了,可那话到了嘴边他却问不出来。
齐禾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右手看,便解释道:“昨个碰到了不过不碍事,过两日就好了,我听云棠说你后日便要去京城了。”
云棠正端着碗喝白粥,听见这句话直接被呛到了,她背过身子对着地面猛烈的咳嗽着,她实在没有想到齐禾会在饭桌上问出这话,她还以为齐禾会吃过早饭单独找顾默书一趟。
“嗯。”顾默书承认。
“吃过饭你同我出去一趟。”齐禾漫不经心的吃着买回来的烧饼,神色无异。
顾默书一愣,他还以为她要好好质问自己一番,没想到只是确认一下,果然她是想让自己离开的吧。
一顿早饭,大家吃的索然无味。
早饭过后,齐禾回到屋中在荷包中装了银两,这才带着他出了院门。
临走前还叮嘱云棠好好看着铺子,她晌午过后才回来。
顾默书不知道她这是想做什么要带自己去哪里,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她身旁,没有过问。
二人上了马车,齐禾与他面对面坐着。
“实在是太赶了,你明日便要离开家中,还有许多东西都没有给你准备,今日出来采买一些到时候你带去京城。”齐禾让车夫将车停在了内城一家成衣铺子前,同顾默书一起下了马车。
齐禾让人拿了几套顾默书能穿的秋天的成衣。
“你看看,这几件可喜欢。”齐禾拿着成衣在顾默书身上比量道。
他明日便要走了,这么短的时间她根本来不及给他做件衣衫,这才不得不来买几件。
马上就要入秋了,到时候他在京城缺了衣服可怎么办。
顾默书见齐禾兴致勃勃的给他挑选衣衫,心中更是坚定的认为齐禾见他离开是真的开心。
“都可以。”他连颜色都没有看清,便回道。
“真的吗,那便都要了,掌柜的麻烦您给包起来。”齐禾将那四件成衣都买了下来。
买完成衣下一步便是买棉花,毕竟他要带着被褥一同去,被褥这东西府城中可没有卖的,这东西只能自己做。
齐禾想着今日买完回去便赶制出来,这被褥好做的多,半个时辰就行。
“不用了。”顾默书拦住她。
顾默书瞥了一眼她的右手淡淡道:“带我屋子中的那些就行。”
齐禾听着只能叹气,将屋子中的那些都带走,那等回来时盖什么。
可她拧不过顾默书,只能作罢。
“那就带屋中的,你睡的还习惯一些,到了京城没准适应的更快。”
顾默书没再做声,他站在齐禾身旁一直默默跟着她。
齐禾在街上逛着,一时不知道再准备些什么。
衣服被褥都有了,纸墨笔砚这些东西到了京城再买就是。
“你瞧瞧还缺什么。”她问。
“不缺了。”他回。
既然他不想多带东西,那她到时候多给他一些银钱就是了,齐禾这般想着便没有再给他买东西,而是带着他去了医馆。
他这胳膊已经过来换过几次药了,明日他便要走,齐禾带他过来就是想问问这板子可以拆下来了没。
那大夫给他仔细瞧了瞧,“这板子今日拆了也行,就是你这骨头刚长好,你可要注意着点,若是再断了那就不容易好了。”
顾默书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点头应着,直到板子彻底拆了下来,他听着大夫的话活动了一下胳膊,一些都好。
“这些日子别用你左边胳膊提重物。”
顾默书哑声道:“麻烦您给她瞧一眼。”
不用他说那大夫早就瞧见了,他冲着齐禾点点头指了指桌案,齐禾没法只能老老实实抬起了手。
那大夫戳了两下这才重新给她清理伤口,齐禾疼的厉害,脸色苍白紧紧咬着嘴唇。
“别乱动,你这伤口定是碰了水了。”大夫蹙眉道。
顾默书站在她身后,伸出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齐禾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不敢说他,只能自己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不再乱动。
“好了,记得每日重新上药,切记不能沾到水。”大夫又重新给她拿了些药粉叮嘱道。
“晓得了。”齐禾缓了片刻后说。
眼瞧着快晌午了,齐禾这才带着他去了宋沅新开的食肆铺子。
这个时节,人们不爱吃热锅子,所以他们到食肆铺子时里面并没有几桌人。
他们一进去,宋沅就瞧了出来,忙从里面走出来招呼道:“你们来啦,来二楼,默书你这胳膊可是好了?哎呀,婶子你这手怎么了这是。”
“就是碰到了,没什么事。”齐禾坐下后道。
宋沅又关切了两句,见真的没事这才放心。
他从县城回来便知道齐禾这边发生的事了,更是晓得顾默书受了伤,那些日子他也是两边跑来着。
“坐下来一起吃吧,明日默书便要走了。”等热锅子上来后,齐禾才道。
“明日走?你明日去哪啊?”宋沅好奇的看向顾默书,他可是一丁点也不知道顾默书要离开的消息。
齐禾见他这般反应,彻底明白顾默书这次离开是打定了谁也不告诉。
“去京城念书。”顾默书老老实实交代道。
宋沅一下子便没了吃饭的兴致,可他也知道京城是更好的地方,顾默书去那念书是对的。
一顿晌午饭吃成了离别饭,等他们吃完准备离开时,宋沅忙去后厨抱了一个小罐子过来。
他将罐子塞到顾默书的怀中,嘴里小声道:“我新做的酱,你在京城若是吃不习惯那边的饭食可以就着馍馍吃这个,走吧走吧,路上注意安全些,等你从京城回来了可一定要来找我。”宋沅强扯着笑说道-
回来的路上齐禾都没有同他说话,顾默书便忍着也没有说。
二人就这般
晃晃悠悠到了家。
云棠见他们回来忙出来帮着拿东西,见车上就那么一个小小的包袱一个小小的罐子,诧异的看向二人,“你们两个出去一上午,就只买了这些东西?”
“他一人坐马车去,东西还是少带一些的好,路上别太引人注意,等到了京城少什么再买什么。”齐禾知道他不打算同季槐生一同去时还以为他在说笑,谁知道他是认真的,他竟已经约好了马车,只等明日晌午离开。
“也是,京城比咱们这肯定繁华的多,东西也多。”云棠想了想后说道,她压根没有注意到齐禾刚才说的是他一人去。
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齐禾回到屋中又取了一张百两银票和三十两碎银。
她不知道京城物价如何,也不知道禄山书院束脩如何,但她想着这些钱怎么也可以撑到年底,等年底他回来再给便是。
她将这些银钱装进了一个自己绣好的荷包中,这才拿着去了顾默书的屋子。
顾默书正在屋中收拾东西,他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一辆马车足够了。
齐禾将荷包塞进他的手中,嘱咐道:“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下次不要瞒着我们了。”
顾默书喉结滚动,怔怔的看向齐禾。
“到了那边万事小心,若是发生什么事记得同家中说。”齐禾面上看着无常,可心中实在放心不下。
顾默书才多大就要一个人去京城,她在他这个年岁,哪里离开过祖母。
“好。”他说。
虽然齐禾手不方便,但当夜还是亲自下厨做了饭菜。
因着顾默书明日离开,桌上云棠与齐禾都喝了一点小酒,二人醉呼呼的叮嘱了他一通,直到院中起了风,这才放他回屋。
当夜齐禾睡得沉,一点没有听见门边的动静。
三更天时顾默书悄悄推开了齐禾的屋门。
他明知道齐禾心中所想,也知道二人现在不会有结果,可他实在改变不了自己的心。
他这次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想在临走前再瞧她一眼。
顾默书坐在床榻边,给她盖好被子这才拿起药酒给她的右手重新上了药。
齐禾在睡梦中似感受到了疼意一般,直皱眉头。
顾默书轻轻的她上好药,又吹了吹这才重新系好。
他抬手揉了揉她拧着的眉头,对着她道:“我走了。”
天亮了以后,齐禾才从床榻上爬起来,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
昨夜真是不应该喝那青梅酒,一觉醒来怎么什么都忘了。
她努力回想着,抬起手穿衣衫时这才发现自己右手的伤口似乎被人重新拆开上过了药,因为上面系的带子与昨日的不太一样。
她正想着是不是自己昨夜换了忘记了,就听见院外传来云棠的惊呼声,“禾禾,顾默书他走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齐禾赶忙从屋中出来, 就见云棠呆愣的站在顾默书的屋门口。
屋门敞开着,里面东西并没有少多少,只是床榻上的被褥都没了。
桌上还有他用过的茶壶, 那边书架上还有他这几年看过的书, 甚至书桌上还有他用过的砚台和毛笔。
可人却真的已经离开了。
云棠实在是不知道顾默书为何要这般,不告知她们去京城就算了,为什么连离开都这般悄默声的。
“禾禾,人应该没有走远要不咱们追过去?”云棠试探性的问道。
可追上去又有什么用呢,他打定主意早早离开不就是为了不见她们。
齐禾走进去坐在桌案前,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那茶壶中的水是凉的, 想来他早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了。
天还未亮就这般着急的离开, 齐禾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随他吧。
云棠不敢打搅齐禾, 给她将屋门关上便去了前边铺子,顾默书人走了可她们的生意还得照做铺子照开。
齐禾在屋中一直坐着,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那日说的那些话过于伤人真的将他伤透了, 他才这般行事。
可那些话已经说出她不可能再同顾默书解释, 这般错了就错了吧,她想-
苏莺从家中带了些府中师傅做的糕点,她觉得比白糯糕好吃,所以想让齐禾尝尝。
谁知来了铺子左等不见人右等也不见人。
云棠正在看账簿,瞧苏莺一个劲的往后院瞧, 忍不住问道:“小苏莺怎么一来了就这么心不在焉的, 可是今日身子不爽?”
苏莺看看云棠又看看自己面前盘子中的糕点,最后才道:“师傅再不过来, 我就要吃完了。”
云棠闻言笑出了声,那糕点苏莺一来便分给她尝过了,这孩子小管不住嘴拿出来放在眼前就一直想吃,眼瞧着盘子中少了一半。
云棠指了指那扇门,道:“那你端着糕点去后院吧,你师傅现在应该在西厢房里呢。”
苏莺就等她这句话呢,她虽然在这铺子中呆了许久但很是守规矩,后院是私宅她不会自己前去,就算去后面也要得了师傅的应允,如今云姐姐放了话,那她去就是了。
苏莺端着小盘子小跑着去了西厢房,她伸手敲了敲门,得了里面的同意这才进去。
“师傅,你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过来。”苏莺端着那盘桂花糕笑着说道。
这桂花糕虽然街上糕点铺子中也有卖,但绝对比不上苏宅里小师傅做的。
齐禾还在为顾默书不告而别这事忧心,见苏莺进来了忙扯出一个笑,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你一进来我就闻到桂花香了,可是桂花糕?”
苏莺将糕点放在桌上,乖巧的坐在了齐禾身旁,她点头应道:“是桂花糕,师傅尝尝可喜欢,若是喜欢明日我再带些过来。”
齐禾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咬,心口处就疼了一下。
怎么偏偏就忘了呢,昨日在街上买了衣衫怎么就忘了买他最喜欢的白糯糕。
京城那边有白糯糕吗,他若想吃了能不能买得到。
这么一想齐禾更烦了。
苏莺见师傅放在嘴边没有吃,还以为她不喜欢,“师傅,可是不喜欢?”
齐禾听见动静这才缓过神咬了一口,明明样子相似但比白糯糕多了些桂花香,而且甜丝丝的。
“好吃。”齐禾对着苏莺笑着说道-
顾默书从齐禾屋中出来便带着包袱出了门,他轻手轻脚的愣是没有将那二人吵醒。
车夫是来往京城送货的货郎,往京城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那路熟悉的很,现在人正打着哈欠在巷子中等他。
这三更天的天还是黑的,若不是顾默书多给了些银两车夫还真不想走。
见人拿着东西出来,车夫忙帮了把手,东西不多,除去被褥以后只有一个包袱和一个罐子。
那车夫年岁比他大些,见他拿了这么点的东西,不免问道:“顾秀才,就拿这些东西,去京城可够用?”
京城那寸金寸土的地方,连饭食都贵,车夫瞧他东西带的实在是少,这才提醒道。
顾默书关上院门,上了马车坐下后道:“
看着是不多,其实都全了。”
车夫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这才想起他家可是做绣品卖买的,肯定给了他银两傍身,与他们这种货郎可不同人家到了京城缺什么买什么便是。
车夫不再提这事,驾车离开了小巷。
二人出来的早,顾默书也没有吃东西,眼下竟觉得有些饿了。
车夫指了指他身旁的包袱,笑着说道:“里面有我婆娘昨夜给我烙的饼,你先吃点等天亮了这路上就有卖吃食的了。”
顾默书目光落在那粗布包袱上,在车夫第二次劝道时这才解开包袱拿了饼出来。
他小口小口吃着饼。
那车夫瞥了他一眼,脸上带着笑意,炫耀道:“这饼子怎么样,不错吧,这是我婆娘最拿手的,昨夜知道我今日三更天必要走,连觉都没睡就给我做了好些,拦都拦不住,那还有小咸菜,你就着饼一起那才叫好吃。”
顾默书闻言突然觉得嘴中的饼不香了。
“顾秀才还没娶亲吧,若是你娶了亲再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家婆娘肯定也舍不得。”车夫一想到自己娘子这心中就暖烘烘的,忍不住的说些家中小事,这一路愣是停不下来。
顾默书拿着饼沉默不语,他是没娶亲,可若是他不这么早离开,齐禾肯定也会给他准备路上的吃食。
这么一想他突然后悔了,不是后悔没有齐禾准备的吃食还是后悔没有同齐禾告别。
可他若是真的在白日里见到齐禾,他定是舍不得离开了。
车夫说了半天见他没回话,还以为他睡着了,谁知一扭头就见顾默书捧着饼不知道想什么呢也不吃。
车夫没忍住多瞧了两眼,最后以过来人的姿态说道:“我说啊顾秀才,你这定是没离开过家,所以舍不得,我当年第一次跑商就是这样,多来两次就好了。”
顾默书咬了一口饼子,神色微动,“您不用叫我顾秀才,叫我顾默书就行。”
出门在外,财不外漏这事齐禾同他说过多次,同样的道理,出门在外最好不要一口一个书生秀才,这样最容易被别人惦记上,尤其是去往京城的路上,这书生们兜中肯定都有银钱。
到时候丢了银钱是小没了命是大。
他们这去京城少说也要三五日,这路上还要休息怎么也要防范着些。
车夫晓得他心中的顾虑,说道:“这一路不妨咱们就兄弟二人相称,到时候别人若是问起你我的关系,你叫我崔大哥,我叫你小弟,这样还保险一些。”
顾默书应了,改口道:“一切都听崔大哥的。”-
齐禾吃了糕点没一会便从顾默书的屋中出来了。
她手伤着左右也不能做绣活,不如同大家在一起说说话解解闷,总比在顾默书屋中生闷气的好。
她前脚刚进了铺子,后脚季叶梨便过来了。
季叶梨还想再问问齐禾,顾默书真的不同季槐生一起去吗,毕竟京城路远,跟着季槐生他未来岳丈一家的车队去肯定比一人去要安全的多。
谁知一来才知道顾默书天还没亮就走了。
“他怎么走的这般早?”季叶梨同样不解。
云棠不敢吭声,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瞧见有小娘子进了绣铺忙过去招呼。
“你就这么放心他一人?”这话问出来连季叶梨自己都不信,平日里齐禾把顾默书当亲儿子养都不为过,怎么这次就这么任由他胡闹一个人离开了。
齐禾没回话看样子是真不想说,季叶梨见状就没再过问此事。
“其实我这次也不去送。”季叶梨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齐禾皱眉,“现在铺子不忙,绣线也供应的上,你去个半月不成问题,干什么非要留在家中。”
“你是不知,其实自他定了亲后那边就一直帮衬着,我这个做姐姐的有时候都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帮都帮不上,此次他跟着人家的车队去我更是不好意思。”季叶梨没有瞒着,将自己心中话说了出来,她有弟弟,齐禾有继子,在她眼中她们可是同类人。
“算了不提他们也罢,槐生吃过晌午饭才走,你这边可还有要捎给顾默书的东西,不防让槐生给捎着点。”季叶梨见齐禾如此忧心,哄道。
这么一说,齐禾反而不知道给他捎些什么东西了,这一路三五天,吃食到了那里也都坏了。
肉干也来不及做了,齐禾头都大了。
等季叶梨离开后,齐禾也出去了一趟。
她花重金买了一支狼毫宣笔,那铺子掌柜生怕她反悔一般,装进锦盒中就递给她。
齐禾买了下来这心也算是彻底踏实了。
回去的路上她又买了些吃食给季槐生,毕竟人家帮忙一场怎么也要表示一下。
季槐生临走前去了齐禾铺子,将齐禾准备好的小包袱接过放在马车上。
“可还有话让我递给他,齐掌柜。”季槐生这般问也是因为听他长姐说了顾默书一人独自离开的事情。
这般急匆匆离开,肯定没有同家人好好道别。
“同他说身体最重要。”齐禾思量后道。
季槐生闻言拍了拍她长姐的肩膀,哼了一声,“您瞧瞧人家的叮嘱,再看看你说的,让我用功读书不要沉迷儿女私情。”
季叶梨将季槐生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来,没好气道:“那是人家顾默书让人放心,哪里像你定了亲以后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人家姑娘身上,我看你明年春闱如何。”
季叶梨说完这话便撵着人赶紧上了马车,“赶紧去吧别让人家多等,路上小心些,到了记得来信。”
齐禾同他们一起出了铺子,她站在门边看着季家姐弟二人相拥道别。
不知为何她这心里酸酸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顾默书他们二人第四日终于抵达了京城。
这一路舟车劳顿, 二人都消减不少,好在一路还算顺遂。
进了京城后,这崔大哥没有先忙着去给商户送货而是将顾默书拉到了禄山书院。
这京城水深的很, 崔岩想着顾默书一个外乡人来这若是惹上是非怎么办, 他还是将人先送到书院的好。
崔岩这般想但还是征求了一下顾默书的意见,毕竟初来京城这般繁华的地方,有些还是想先逛一逛。
顾默书倒没有在京城中逛一逛的心思,他只想早些到了书院,早些定下来, 如此二人便先去了禄山书院。
顾默书路上时还想,等定下来后就给家中书信一封, 让齐禾她们放心。
这一路他听崔大哥说起他家中之事, 更加羡慕他同时也更加后悔自己那日不告而别。
自己那般行事,和养不熟的白眼狼有何区别。
崔大哥将他送到了禄山书院, 又陪同他领了屋中钥匙。
这禄山书院讲究的很,像他这种半路过来的外乡学子一般是安排在书舍的,不过书舍也分很多种,最后还要看银钱。
许多下面来求学的举人, 多是贫家子所以只能住人多的混舍, 好在禄山书院环境好,虽是混舍但也干净利落,只是一间住四人罢了。
齐禾当时给顾默书的银两不少,除去束脩外还有百两多,但顾默书还是选择了混舍, 四人屋子他去的最晚所以只能在挨着墙无光的那床位上。
崔大哥帮他将包袱背了进来, 二人风尘仆仆看着就像小地方来的穷书生,这屋中另外三名同他一样, 见到彼此竟觉得亲切。
崔大哥帮着他把东西放下便要离开,顾默书本想留他一起吃顿饭,
可他赶时间只能作罢。
最后顾默书多塞了他一两银子。
“你这是作何。”崔岩将顾默书拉到没人的地方,将那多出的一两银子拿出来想要重新塞回顾默书手中。
顾默书推拒道:“这一路多亏了崔大哥帮衬,这银钱也不是白给您,还望您回去后能给我家中之人捎个话。”
“那也用不到这些。”崔大哥为人爽朗,一句话罢了哪里值得一两银子。
“我这一路吃住都是崔大哥掏的银两,您收下便是,若是不收下次我可怎么好意思再找您帮忙。”顾默书说的头头是道,崔岩竟找不到借口反驳。
“行吧,就这一次我同你说,下次可不能这般见外了。”崔岩将银子塞到腰间,又问道:“让我带什么话,给家中何人。”
顾默书本想让他捎给齐禾,可一想到齐禾可能巴不得他离开,哪里还想听到他的消息,这才换了人,让崔大哥同小苏绣铺中的云棠说一声,他一切都好,请放心。
崔大哥倒是知道云姑娘的,见他耳边微红还以为这是他在家中的心上人,一口答应道:“你放心就是,我一定带到。”
顾默书将崔岩送出了书院,见他驾车离去这才重新回到书舍,他还没有将带来的东西整理好,这事情多着呢。
谁知他还未进屋子,就听见里面传来动静似乎实在议论他。
“我瞧着那书生年岁不大,约莫十五六的样子,难道已经是举人了?”许长帆同屋子中的另外二人说道。
这个月份来禄山书院的基本都是今年刚结束秋闱的举人,他们三人便是如此。
“若真是如此,那真是少年郎。”一旁的程永言感慨道,毕竟他是几人中年岁最大的已经二十有五。
顾默书没再听下去,而是推门走了进去回到自己的床位上。
许长帆摸了摸鼻尖,这般背后议论别人实在不好,也不知刚刚他听去了多少。
他张嘴同顾默书道:“不知你如何称呼,以后咱们四人便要在这住下了,你叫我许长帆就行。”
顾默书转过身见他是在问自己,便说道:“顾默书。”
“那以后便称呼你顾兄了,他是周世兴,那个是程永言。”许长帆同他一一介绍。
顾默书同他们点点了头,便又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那几人见他不热切便没有再同他说话。
第二日一大早,顾默书便带着文书去找了书院的夫子,有这文书在他才可以领到书院的腰牌,要不没法子证明他是书院的书生。
那夫子姓田,打量了他一眼这才接过文书。
“你是秀才?”田夫子问道。
顾默书不觉得自己是秀才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便应了。
“今年没有参加秋闱?”
“下场了,只是最后一场因事耽误了。”顾默书不觉得那些事需要隐瞒,便一一说了。
田夫子没再过问别的,将那文书收下便给了他腰牌,“以后你在地字班,明日去就可。”
顾默书道了谢这才从夫子室出来,全然不知他走后屋中几位夫子议论了起来。
他初来禄山书院许多地方不熟悉,便一个人先逛了逛,将课室的位置记下后这才去了书院的小食堂中。
这禄山书院真真是为了广大学子开的书院,这小食堂中饭菜的价钱也是便宜的很,甚至比他在府城中书院的还要便宜些。
顾默书这几日奔波劳累,实在没什么胃口,喝了一碗清粥便回了书舍。
正巧屋中另外三人不在,他便脱去外衣躺回床上歇了下来,谁知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傍晚。
他还以为这是在家中,可迷迷糊糊中听见旁边有男子的声音,这让他一下醒了过来。
“顾兄,你可算醒了,刚才你的同乡过来寻你,见你睡着便先回去了。”许长帆见他醒了忙凑过来道。
他眼尖的很,昨日顾默书刚来时风尘仆仆瞧着像是个贫家子,可一整理床铺那被褥都是上好的棉布,一匹不下百文,而且今日那来寻他的那书生更是身着锻织衣衫,腰佩白玉,瞧着就像个富家子弟。
顾默书揉了揉眼,这才从床上爬起来,同乡来找他,难道是季槐生。
也是他比季槐生走的早些,现在季槐生应该也到书院了。
顾默书刚穿好衣衫准备寻人问问季槐生的住处,这人就先一步过来了。
“我说你也是真能睡,我都来过一趟了。”季槐生似乎同那三位书生已经热络了,来了也不拘着自己。
顾默书让他坐在凳上,洗了一个屋中没人用的茶盏这才给他倒了一杯水。
季槐生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水,笑着说道:“你倒是跑得快,我长姐一早便去你家寻你,谁知你竟然已经离开了。”
季槐生不知道顾默书同齐禾的歪歪绕绕还以为他这是躲着自己,毕竟那日若不是他过去,齐禾他们也不知道顾默书要去京城念书这事,他心虚的很。
“那车夫出门早,我这才走的早些。”顾默书将走这么早的原由推到了崔大哥身上,反正只要他不说外人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个。
“原来这样啊,那确实若是车夫走的早咱们也不能让人家等咱们对不对。”季槐生悟了,原来与他无关。
“光同你说话反而忘了正事了,你瞧这是齐掌柜让我捎给你的。”季槐生一边说着一边将包袱递给顾默书,“你瞧瞧里面东西可坏了没,这一路我可没打开看过。”
毕竟是给别人捎东西哪里有背着主人打开的道理,这一路他都好奇的很,眼下交到顾默书手上便赶紧催促道。
那包袱不大,甚至有些轻,顾默书也不晓得这里面会是什么东西,便将包袱放在桌上拆了开来。
只见里面是一个长长的锦盒,瞧着像是放长物件的。
顾默书将其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支狼毫宣笔。
“让我瞅瞅,真不愧是齐掌柜啊。”季槐生感慨道,这一出手就是上好的宣笔,还是狼毫的。
顾默书没有想到齐禾会送他这个,想来是让他一心放在读书上别想其他事吧。
他将其放下又往包袱中看,只见里面还有一个绣好的荷包,绛紫色倒是低调,上面绣着顾字,一看便是齐禾亲自给他准备的,他摸了又摸始终没有舍得放下。
“对了,她还让我捎句话给你,让你在京城多多注意身体。”季槐生厚着脸皮伸出手摸了摸那狼毫宣笔。
顾默书不确信又问道:“什么?”
“她说让你注意身体,你的身体最重要。”季槐生看了一眼他的胳膊重复道。
屋中的许长帆听闻动静早就巴望了过里,那一支笔可就顶他们一年束脩了。
这顾兄到底什么来头-
自从顾默书走后,齐禾就一直犯糊涂,有时候家中就她和云棠二人,她也会多做一个人的饭。
这种事也不是一两次,云棠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日一直跟在齐禾身后,就瞧着她看。
齐禾右手的伤还是不能碰水,所以她就用左手拿勺子淘米,在她放第三勺米时,云棠适时的从她身后出现拦住了她。
“好了好了禾禾,今晚上就咱们两个人。”
齐禾看着那一勺白米,又倒回了米缸。
“禾禾,你是不是舍不得顾默书啊。”云棠这般问也不是没有道理,别看平日里她会同顾默书吵嘴,但这人走了五日了,她还真有点想他,尤其是理账理不过来时。
齐禾自己说不上想与不想,但确实因为少了这么一个人她很不习惯。
“也不知他到了京城没有。”齐禾许久后才道。
“都五日了,应该到了吧。”云棠端着那碗米用井水淘了淘,“等他到了肯定会写信回来。”
齐禾也是这般想的,他若到了肯定会写信回来,虽然当时他可是悄悄走的。
若是不写那就说明他还在置气,若真如此就断了他的粮,齐禾想。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二日顾默书还未收拾好东西, 同舍的许长帆便邀他一同去吃饭,他看着还没整理好的铺盖,婉拒了。
那许长帆面上笑笑当时什么也没说, 可出了门却同程永言道, “你说他为何不同咱们一起。”
毕竟他们几人都是外乡来这边借读的书生,许长帆觉得他们理应一同相伴。
“他不是还没有忙
完吗。”程永言道,毕竟刚刚顾默书确实还没收拾好,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许长帆回头瞧了一眼,见顾默书竟然走了出来, 心生不满道:“你们瞧,咱们前脚刚走他便出来了, 想来刚才那些话都是借口, 他就是不愿同咱们一起。”
这事本来没什么值得讨论的,可这一路许长帆却说个没完, 他越想越觉得顾默书故作姿态,不合群。
可又因着不知他的家室,他这心里那叫一个不舒服,他想窥探一下他, 看看他为何如此。
许长帆想着他们都是举人, 势必会分在同一个课室,吃完饭后便早早过去挑了位置,就等着顾默书出现。
谁知这人就像消失了一般,愣是一天都没出现。
不仅是顾默书连昨日来找他的季槐生他都没瞧见。
许长帆满脸不解,伸手戳了戳旁边的程永言, “你说他们二人为何不来, 明明见他出了门。”
“许兄,你说谁没来。”坐在许长帆前面的书生听见动静回过头问道。
许长帆见过他, 他们是同日来到这书院的,只是这人不住在混舍。
“我们混舍的另外一个书生,今早还见他出了门,谁知这一天了都没在课室瞧见他。”许长帆故作担忧道。
那书生见他这般模样,以为他是真的担心,便解释道:“许兄有所不知,这禄山书院好多课室,若多交一些银钱,班里的人便会少一些,想来那书生应该在那个课室。”
许长帆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课室,根据拿钱多少来分。
那这真的公平吗,是不是拿的银钱多的课室,那教学的夫子水平就更高,他心生疑惑但顾着面子还是忍住没有问出来。
一直到下了学,许长帆回到书舍这才见到顾默书。
只见顾默书坐在窗边的桌案上,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书,他进来都没有同他打招呼。
“顾兄,你们课室夫子讲的可好?”许长帆问道。
顾默书学了一天,本质上觉得两个书院的夫子没有区别,但这边可能讲的更细致一些。
他想了想回道:“夫子讲得很好。”
这般高的评价,这让许长帆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一天他觉得这课室的夫子实在一般,说的那些东西他早就知道了,甚至那考题他都做过好几遍。
难道真是因为不在同一个课室所以区别对待书生?
因着他心中不解,所以后面一连几日,许长帆日日都邀顾默书一同去吃饭,就想着到时候去他课室瞧一眼,谁知这一举动让顾默书很不自在。
顾默书习惯独来独往惯了,以前就算是方阳和季槐生他们也不会日日粘成这样,他一般拒绝一两次便不会再来问他。
可这许长帆却过于热情了些,每日他下学归来便要问他今日学的如何,那夫子如何,每日吃饭更是邀约一起,他实在不解,一个吃饭真的有必要一同吗?
“许兄,我明白您的好意,可我一人独自惯了。”顾默书再一次婉拒了许长帆的邀约。
谁知那许长帆却恼了,他日日这般殷切,可这顾默书把自己当做了什么,就算是同窗也没有他这般行事的吧,如此直言拒绝,让他面子何去。
许长帆面上笑笑说着好可一扭头便将此事同屋中另外二人说了去。
“许兄,既然他不愿一同那就算了,何必呢。”程永言经历的事情多,现下也看明白了,这许长帆对顾默书这般殷切怕不是因为他家中有些银钱,且不同他们一个课室。
“他既然独来独往那为何还要住混舍,为何不自己一间屋子。”许长帆偏激道,将自己的心中话说了出来。
“许兄,慎言。”这三人中一直没有插过话的周世兴皱着眉劝道。
因着没人附和自己,许长帆只能作罢。
所有人都以为此事过去了,谁知这许长帆竟偷偷跟踪了顾默书。
他实在好奇顾默书到底在哪个班中,这一连小半月了,他们都从未见过。
这一跟踪可倒好,让他发现了一件大事,这顾默书去的竟然不是举人课室,而是秀才课室。
这一发现让许长帆心中有了底气,你这般婉拒我原来是因为你只是个小小的秀才。
当日他回到书舍便将此事告知了那二人。
“你们可知道,这顾默书他压根不是举人!”许长帆激动道,“他原来就是一个小小的秀才,怪不得不愿意同咱们一起,想来是怕咱们发现他的身份。”
一个秀才一个举人,那可是天差地别的区别。
许长帆那些日子还有些艳羡顾默书,可如今知道他只是一个小秀才后,一下子便觉得自己身量子高了。
“顾兄也从未说过自己是举人吧。”周世兴摇摇头,并不认可许长帆的话,“他不是举人自然不会同咱们一个课室,上下学确实不方便。”
事实就是如此,可这许长帆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顾默书就是害怕自己身份被他们知晓,这才婉拒他。
他坚信自己心中所想就是真的。
今日小雨,顾默书没有带伞,回到书舍时衣衫已经湿透了,他刚进来还未脱下外衣,就听见屋中有人啧啧两声。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而是回到自己的床位上,将湿了的外衣脱去,又拿干布擦了擦。
“顾兄,怎么今日回来这般晚,竟然还淋了雨,你们课室没有雨具吗?”许长帆捧着热茶坐在桌案边笑着问道。
顾默书如实回道:“课室中没有雨具。”
“哦?我记得咱们书院给所有举人都准备了雨具就放在科室中,怎么顾兄的课室竟然没有。”他这话一出,屋中另外二人直皱眉头,深觉他这话太有敌意。
“那怪不得了,咱们课室不同。”顾默书擦了擦头发,坐在了床榻边。
许长帆见他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不愿意承认自己秀才的身份,囔囔道:“顾兄在哪个课室,这事得同书院反应一下,都是举人课室,为什么区别对待。”
他一本正经的说看着实在像是在为顾默书考虑。
“没有区别对待,许兄在举人课室,我在秀才课室,本就不同。”顾默书掀开被子躺在了床上,他今日淋了雨,眼下感觉身子有些发冷。
许长帆一噎,他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让他丢了面,谁知道顾默书就这般直接承认还一脸镇定,这与他所想完全不同。
他张了张嘴思考要不要继续说下去装作自己不知道他在秀才班,谁知一扭头就见顾默书已经闭上了眼-
齐禾在家中又等了几日,可还是没有见到顾默书的来信。
她这心中就是不踏实,那日虽然开玩笑道,若是顾默书不写书信回来她就断了他的粮。
可如今真的没有收到信,她哪里舍得断他的粮。
齐禾手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坐在铺子中正拿着绣花针一点一点修改苏莺的绣品。
这孩子学什么都快,现如今已经可以拿自己的成品出去卖了。
只是这不精细的地方还需要齐禾帮忙一下。
今日外面下起了雨,天直接冷了不少,她看看自己身上加厚的秋天衣裳,又想到了远在京城的顾默书。
也不知道顾默书如何了,这么冷的天有没有换秋日的衣裳。
正想着,就见有人打着伞往这边走来。
季叶梨将油纸伞合上立在门边,这才进了铺子。
“他们一切都好,平平安安到了书院。”季叶梨心中欢喜,今日一收到信便赶紧过来了。
“槐生写信回来了?”齐禾放下手中的绣品,黝黑的眸子看向季叶梨,眼中都是期盼。
“这不,信我都带来了,你瞧。”季叶梨一边说着一边将信从衣袖中掏出,递给了齐禾。
齐禾得了她
的应允,这才将信拆开。
信不长,都是季槐生在说这一路发生的事情,直到信的末尾才提到他去书院找到了顾默书,顾默书一切都好,比他早一日抵达书院,齐禾让捎的东西已经都给了顾默书,他很喜欢。
齐禾面上笑着,心里却叹了口气。
季槐生到的比他晚,可这信都已经到了,这么看来顾默书是真的没有写。
她说不上这是什么滋味。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齐禾嘴中嘀咕道,似乎是说给季叶梨又像是说给她自己。
雨一连下了半个月,齐禾一直没有等到那边来信,只能断了念头。
顾默书竟然连一封报平安的信都不愿写给她们,齐禾说不上来的失落。
直到十月底,拉顾默书去京城的货郎崔岩这才来到铺子中。
原来他在京城耽误了不少时日,又因惦记家中娘子,这才冒雨从京城赶了回来。
路上倒是没有出事,可人淋了几天雨身子竟然垮了,一直高热不退。
这不在家中养了数日这才下了床榻。
他心中一直记得那日顾默书同他说的话,那句捎给铺子中云姑娘的话。
这不病一好,就过来了。
巧的是,今日齐禾正好在铺子前面。
那崔岩进了绣铺,便四处瞧,他没来过这里,也不认识哪个是云姑娘,但他见过齐禾,所以排除掉齐禾和最小的姑娘后,他想那站在齐禾旁边的姑娘应该就是顾默书口中的云棠。
“不知您可是云棠姑娘?”他走到云棠面前,问道。
云棠正在看账本,听见声音这才抬起头,可瞧着眼前的男子她实在不认识。
“您是?”
崔岩不好意思的笑笑,解释道:“我是那日拉顾秀才去京城的货郎。”
“原来是您。”云棠惊喜道。
齐禾在一旁自然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她往旁边凑了凑,想看看这男子过来所谓何事。
“顾秀才一到京城便托我捎话给你,都怪我染上风寒耽误了不少日子。”崔岩瞧着云棠如此欢喜,生怕她误会了顾默书。
“捎话给我,真的是我?”云棠看了齐禾一眼,不确信道。
按理说顾默书应该捎话给齐禾才对,怎么是给自己。
“那是自然,他可是亲口同我说的,给铺子中的云棠姑娘捎句话,他一切都好,让你放心。”崔岩见自己话带到了,便离开了铺子,留下了一脸懵的云棠。
“这”云棠扭过头刚想同齐禾说句话,就见她已经从后门那边回了屋。
第一百一十九章
齐禾没有回自己屋子, 而是去了顾默书那屋。
短短一月这屋子没人住便成了冷冷清清的样子,甚至连那桌案上都落了尘。
齐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打扫了起来, 将屋中角落凡是落了灰的地方都擦了擦。
这一忙便忘了时辰, 一直到晚上吃饭时,这才与云棠再碰上面。
云棠手忙脚乱的将饭菜摆放上,瞧着齐禾小声问道:“禾禾,今日.”
齐禾神色如常,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碗中, “连封信都不给家中写,到年底就断了他的粮。”
“断了他的粮?”云棠疑惑的看向齐禾, 她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齐禾给云棠也夹了一筷子菜, 这才解释道:“他以后若是不再写信回来,就不给他银两了, 让他自己在外赚钱供养自己念书。”
齐禾这话是气话,她再怎么样也不会不供养顾默书念书。
云棠没想到断粮竟是这个意思,笑出了声,“禾禾, 你定是做买卖忘了曾经的日子了, 你给默书的银钱怎么都够他在京城念书三年。”
说完这话,云棠就有些后悔,银钱够三年,这顾默书可别真的一去三年不回,若真是如此, 她就亲自去京城将人绑回来。
“哎呀, 我的意思是默书不是乱花钱的主,想来年底便回来了。”云棠脑子一转遮掩道。
齐禾想想也是如此, 这马上十一月份啊,离过年也就两个多月,想来他再怎么置气也都会回来-
顾默书心中一直藏着事情,那日淋了雨,更是生了一场大病,一脸几日高热不退,还是同舍的周世兴叫来了季槐生,二人轮流看着他帮他煎药,这才挺了过来。
那许长帆见他病了更是躲得远远的,生怕沾染上一点晦气,毕竟那日最后同顾默书说话的人就是他,而他当是还拿话捏桑人。
顾默书烧了三日才醒过来,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他浑然不知。
直到额头上的巾帕被人拿开,他这才睁开眼。
“可算醒了。”季槐生坐在床榻边俯身看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倒是不热了。”
顾默书喉咙干涩,哑着嗓子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他的视线逐渐聚合,先看清了眼前之人。
“喝点水。”周世兴端来杯盏递给了季槐生。
这高热之人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身子定是缺水的厉害,醒来了怎么也得先喝上一口水。
顾默书喝了两口水,这才润开了嗓子,他被季槐生搀扶着倚靠在墙上。
“你若是再不醒来,我都要给你家中之人写信了。”季槐生这话没作假,那信封还放在桌案上呢,若不是顾默书今日醒了,那信怕不是明日就寄出去了。
“别。”顾默书摇摇头,他现在这样子可不能让家中之人晓得,京城与府城相距这么远,她们若是收到消息定要赶过来,万一路上出了事可怎么办。
季槐生这几日憋了一肚子气,今日见他醒过来严肃道:“你这几日高热不退若不是周兄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这混舍中的其他书生竟没有一人帮你叫位郎中过来。”
周世兴就在旁边坐着,听闻此话尴尬的轻咳起来。
“若不是周兄,你现在怕是见阎王了,你明日身子好了便赶紧换舍,搬到我那屋子,咱们二人一同住。”季槐生以前遭受过同窗的排挤,所以那日一来便瞧出了这混舍中气氛不对。
他第一次来时,这屋中叫许长帆的书生可是热络的很,可那日他再来,那书生就坐在窗边瞧都不瞧他一眼。
他在这忙活几日,那书生甚至会小声嘀咕说晦气,这让他哪里忍受得住。
季槐生后来稍稍同周世兴一打听便知晓了原由,那许长帆竟是因为身份不同就这般对同舍之人。
“我那书舍原本有三个床榻,可就我一人住,你们二人都搬过去吧。”季槐生这话不仅仅是说给顾默书的也是说给周世兴的。
周世兴帮衬了他们几日,想来那许长帆定会看不下去,若是顾默书走了,周兄怕是在这屋中也不好过。
周世兴连忙摆手拒绝道:“不可不可。”
毕竟他同许长帆在一个课室,他若现在离开这显得有些太刻意了。
季槐生又邀了两次,还是被他拒绝了。
“我若真的住不下去定会找你,眼下搬离实在不是好法子。”周世兴给他分析道。
季槐生抿了抿唇,言道:“那我便不强求周兄了,不过顾默书你必须搬舍,这不能住下去了。”
顾默书云里雾里,不明白他为何非要如此,他高热不退也是因为自己淋了雨,与同窗可没关系。
见他一脸疑惑,周世兴便将来龙去脉同他细细说了一番。
“这”顾默书没想到会因为不一同吃饭而让许长帆心生芥蒂,牵扯出那么多误会。
想到以后要同这样的人住在一起,他打了个寒颤,还是早些搬走的好。
顾默书同意了季槐生的建议,第二日便去书舍那边重新登记补了银钱换了舍。
因着就季槐生一人住,所以那边屋子更敞亮干净。
顾默书的东西不多,还是来时的那些,季槐生和周世兴一同帮着他,倒是整理的快些。
铺盖一铺好,季槐生就坐了上去,他摸了摸厚厚的褥子,说道:“这被褥都好厚实,齐姐姐给你做时一定铺了不少棉花吧。”
顾默书正将带来的衣物挂在柜中,闻言手一顿。
“嗯。”他回道。
那被褥都是来了府城后齐禾亲自做的,尤其是那褥子,足足添了四斤的棉花,能不厚实嘛都赶上一床被子了。
“没想到顾兄家中还有长姐。”周世兴不好意思坐他人的床铺,现正坐在板凳上。
顾默书不愿同他人多说家中的事情,更不愿承认自己与齐禾的关系,便没有反驳他的话,长姐总比小娘听起来好一些。
“我家中确有一长姐,季槐生也有。”顾默书话一转,又到了季槐生身上。
季槐生点点
头,“周兄可是家中独子?”
虽然那几日是他们二人照顾着顾默书,但确实没有像现在这般谈论家事。
“嗯。”周世兴听闻他们二人家中都有长姐,心生羡慕,他是家中独子,家中只有他一个孩子,这些年家中供养他读书也实属不易。
“周兄人品上乘,可惜我家中没有小妹,若是有定介绍给你。”季槐生言趣道。
“不不不,读书人还是先考取功名再说吧。”周世兴脸颊一红,似乎不愿谈论此事。
季槐生并未察觉,自从他定下亲事后便对那儿女之情看的更重了些,尤其是这么些年那家人并不嫌弃他们季家落魄,他早就想好了等到明年春闱后就去娶亲。
周世兴坐了一会,瞧这时间有些晚了便先行离开了。
等人走后,季槐生还有些遗憾道:“默书,你觉得周兄人真的很不错嘛。”
先不说家事与学问,就这为人真的难得一见。
“可惜了,为何我家中没有小妹。”季槐生很是惋惜。
顾默书笑笑,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打趣道:“虽没有小妹,但有长姐啊。”
季槐生一愣,没有想到顾默书会这般说,他上下打量了顾默书一番,伸手拍着大腿道:“还真是啊,女大三抱金砖,我长姐比周兄大三岁,真是有缘。”
顾默书觉得他魔怔了,刚才他也只是一句玩笑话,谁承想季槐生竟然走了心。
当夜季槐生就在烛光中写下了一封家书,将书院中周世兴的事情说给了他长姐,这封信第二日便寄了出去。
因着顾默书一直盯着他,所以他并没有将顾默书生了高热这事写下来,所以季叶梨收到信后上面只有给她说亲的事情。
季叶梨的脸被气的羞红,她将那信中的内容说给了齐禾听。
“你说,我让他出去是好好念书,他这一天到晚胡乱想些什么,竟然给我这长姐说起了亲事。”季叶梨一想到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不容易盼来一封家书,里面竟是这种内容。
齐禾掩嘴笑道:“想来明年他便要成亲了,想来这是放不下你,想给你说个好人家。”
“我用得着他说,这两人真是不让人省心。”季叶梨这几日也从云棠嘴中晓得了顾默书没有写信回来这事,只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孩子气。
“不过我瞧着他嘴中的周举人好像确实不错。”齐禾真诚道。
季叶梨白了齐禾一眼,“那便让槐生给你也瞧瞧看。”
齐禾知道她这是玩笑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着,我要好好写一封信说说他。”季叶梨这般想着还真回去写信去了。
齐禾瞧她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嘴角勾着一抹笑。
她知道季叶梨虽然面上生气,但心中还是开心的,有人惦记就是如此。
等季槐生收到回信已经是半月后了,他下学回来就取了信,一直回到书舍这才打开。
这一路他都忍着,就想回来后坐下好好读读,看看她长姐会怎么回他。
这几日他下了学便会去找周世兴,那人学问更是在他之上,他越瞧越觉得相配。
“信到了?”顾默书回来的比他早一些,现在已经在窗边温习了。
季槐生应了声便走了过来,坐在他的旁边后这才将信拆开。
他一点点看下去,里面全是他长姐骂他的话,直到最后才有所不一样。
他拿着信纸的手有些颤抖,“默书,你帮我瞧一眼,可别是我看错了。”
顾默书见状这才接过那封信。
只见最下面写道,我与他大抵无缘,但你齐姐姐觉得此人为人不错,你若觉得可以倒是可以给她说一说。
第一百二十章
季槐生惊的说不出话, 他设想过很多他长姐会回他的话,唯独没有想过还有这一种。
她长姐这信中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突然拿不定注意。
“默书, 你看这.”季槐生犹豫的问道, 毕竟齐禾是顾默书的家中之人,就算是说亲也应该是顾默书去说。
此时的顾默书黑着一张脸,心也沉了下去。
当时他可是听到齐禾是怎么说的,说她心中放不下顾一砚,可转眼不过一月竟然觉得这周世兴人也不错。
他们二人又没有见过, 仅凭季槐生信上写的东西就这般下定了主意,顾默书气的拿着信纸的手都在发抖。
“默书。”季槐生见他不回自己的话, 又道。
顾默书将那信折好重新塞回信封之中, 言道:“再看看,现如今说这些还太早。”
季槐生默默点了点头, 这毕竟是顾默书的家事他不方便多说。
入了夜,顾默书躺在床榻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他满脑子都是信中的那些话。=
他人不错,人不错, 人不错。
齐禾怎么就会觉得周世兴人不错呢, 虽然周兄为人确实不错,可她们二人又没有见过。
顾默书越想心中越烦闷,那离齐禾远些不打扰她的念头一去而空。
他下了床来到桌案边,在烛光下铺开信纸,拿起笔写下了一封迟到了一月的家书。
季槐生瞧着屋中有了亮光, 揉了揉眼睛说道:“这天还未亮, 你怎么起来这么早温习。”
顾默书哪里是温习,他是在写信给齐禾。
“好了, 睡吧。”顾默书将信塞进信封中这才将烛火熄灭。
不知为何,写完这封信后,他这心反而平静了下来,这次刚躺上床榻便睡着了。
第二日,顾默书趁着上学的功夫出去找人将这信捎回去。
这书院周边总是有来往的货郎,只需给他们一些银钱,他们便会将东西捎到你的家中。
顾默书还是听季槐生说起这才晓得。
不过这种捎东西的事情一般都是熟人相送,生怕出了乱子。
顾默书找的这人他虽不认识但见过两次,瞧着是个稳妥之人,顾默书给了银钱便将信托给了他。
因将那封信捎了回去,他一连几日面上都带着笑,季槐生还以为他魔怔了不成-
眼瞧着进了十一月,这天一日比一日的冷,齐禾铺子中的团扇已经不卖了,她日日带着云棠她们绣摆件。
这冬日里小摆件们卖的会好一些,许多人家送礼便送这个。
齐禾在木匠那里定做了一批木件,形状各异,为的就是将绣品到时候装上去,这单独一幅绣品可能卖不上价,但一变成摆件,那价位少说翻一番。
齐禾正忙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动静。
“齐掌柜可是忙着呢?”楼家小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仆从。
“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齐禾瞧着外面那风刮得呜呜作响,实在不明白这楼家小姐怎么会在这么一个天出来。
她将人带到屏风后,又端来了一壶热茶。
楼家小姐早已经是铺子中的常客,就连齐禾都给她单独准备了一套茶具。
“这不是越来越冷了,想着来你这提前订几件冬日的衣裳。”楼云抿了一口热茶,身上的寒气这才去了。
“你让他们说一声便是,怎还非要亲自过来。”齐禾坐下后说道。
这么冷的天,楼云自然是不想出门的,可她哪里执拗的过她那弟弟。
听闻云棠那几日着了风寒,这楼景心中惦记,便拖她过来瞧一眼。
“云姑娘身子可好些了?”楼云那会进来时云棠正好去了后院,所以她没有瞧见。
“吃了几副药就好了。”齐禾意味深长的看向她,“ 你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因着二人相熟,齐禾说话便没那般顾虑。
她早就察觉出了不对劲,这楼家小姐来她铺子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一月来六七次,每次坐一会儿便离开,都不一定买绣品。
她实在奇怪,现如今算是瞧出苗头了
,人家这不是来买绣品的,而是来找人的。
楼云见状只能坦诚道:“既然你已经晓得,那我自然不能再瞒着你,不知云姑娘可有心仪之人?”楼云为了她那残废弟弟的幸福可谓是拉下了脸面。
若不是自小看着他长大,她可不会对同父异母庶出的弟弟这般上心。
齐禾不知道她为了家中哪个兄弟而来,毕竟楼家分支多,她一时竟猜不透。
“云棠确实有过心仪之人。”齐禾没有瞒着,这事若是楼家晓得了不愿意那便没有必要将今日之事告知云棠。
“不就是季槐生嘛,那个我早就晓得了。”楼云又道,“现在可还有?”
齐禾没想到她竟然连这些事都知道,想来楼家是真真的查过云棠一番,这让她有些懊恼。
若楼家到时候强取豪夺,云棠一个小绣娘她哪里违抗的了。
“云棠我是一直当做亲妹妹的,她这婚事我还能帮着看看,不知这次您是为楼家哪房的少爷而来。”齐禾说这话其实心慌的很,她哪里能做云棠的主,她只是不想云棠步入宁恩树他们的后尘罢了。
楼云知道齐禾聪明,见她这般防备便将楼景彻底出卖了。
将他弟弟那些心思一一同齐禾道来。
“其实他没有让我来提亲,你也是知道他那身子的,受了伤这些年一直没有彻底好,虽然能起来走走路但大多时候还要坐着轮椅,他这般是不愿耽误云棠姑娘的。”楼云说道此处红了眼,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前些日子听闻云姑娘病了,他实在放心不下,这才托我过来瞧瞧。”
“可我觉得总是如此也不是个事情,若是云姑娘有了心仪之人,那我就回去让他死了那条心,若云姑娘没有,我还是想为他求一求这份姻缘。”楼云诚恳道。
这种事放在谁身上谁都有顾虑,一个好好的姑娘谁会愿意嫁给一个残废。
齐禾没想到看上云棠的竟然是楼景,可一想后来云棠接的楼家成衣绣样单子好像确实有不少男子衣裳。
想来那都是楼景的手笔。
“此事我也要问问云棠的意思,还望您这边不要将这消息传出去。”齐禾现在顾虑的多,她可是吃过这亏的人。
楼家小姐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点头应道:“那就劳烦齐掌柜的了,今日天不好我就先回去了。”
齐禾将人送了出去,看着楼家小姐上了马车,就在马车要离开时,那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齐禾瞧见了楼云身旁的男子,那人正是楼景。
楼景对她点了下头后那车帘才被放下。
齐禾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事早晚也要同云棠说的,至于怎么说她现下还没有想到法子。
回到铺子中,齐禾便一人开始看账本,可怎么看都看不下去,刚刚楼云的那些话一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偷偷瞧了一眼坐在一起的云棠和苏莺,她们二人不知道谈到了什么事正笑得开心。
若是此时她将云棠叫过来,是不是破坏了气氛。
可若现在不说她又怕时间越久耽误的时间越长她更加张不开嘴。
“师傅,你怎么不过来了啊。”苏莺回过头正好与齐禾四目相视。
“你师傅肯定在想这次绣什么绣样。”云棠笑着说道,虽然楼家小姐后来一直找她定成衣绣样,但一些重要场合要穿的衣衫,楼云还是会单独找齐禾。
今日楼家小姐同齐禾在那屏风后说了那么久,想来是这次成衣有些特别,云棠心中这般想着,全然不知自己才是他们嘴中谈论的对象。
“那好吧。”苏莺可不敢打搅师傅,叹了口气道。
一直等苏宅那边的人将苏莺带走后,齐禾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同云棠说,她皱着眉头时不时的看云棠一眼。
云棠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股一直盯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想了想还是问道:“禾禾,到底怎么了,我瞧着那楼家小姐走后你就一直皱着眉头。”
齐禾张了张嘴,“你”
“嗯?”云棠睁着一双黑溜溜的杏眼看向齐禾。
“你知道楼家楼家那个小.少爷吗?”齐禾支支吾吾道,越往后声音越小。
云棠压根没有听清她最后说的话,疑惑的问:“禾禾,你刚说楼家什么?”
齐禾刚要再说一遍,就见有人走了进来。
那男子风尘仆仆,瞧着可不像这周围的住户。
“这可是小苏绣铺?”还没等齐禾说话,那年轻男子便问道。
“您是?”
那男子笑笑,将包袱从背上拿下来从中取出一封信。
“我就是一个货郎,这信是禄山书院一书生托我捎回来的,说是给小苏绣铺的齐禾,您可知道谁是齐禾?”
也不怪这男子这般问,这屋中有两个姑娘,他又没来过这里,可不晓得谁是齐禾。
“我是。”齐禾说着便走了过来,她有一种感觉,那封信是顾默书写的。
男子将信递给了她,“信您收好,那我便先回去了。”
齐禾从荷包中拿出银钱递给她,就见那男子摆手道:“那边已经给过了,不过若是您也想捎东西给那边,三日内去外城李家茶铺找我就行,我三日后便起身去京城。”
等人走后,云棠这才凑了过来。
“哎呀,他竟还知道写信回来!”话虽是这般说但云棠却高兴的很,这些日子她可是瞧见了齐禾每日是怎么盼着这封信呢。
“你瞧瞧,他信中写了什么,我先去外面买些咱们二人晚上的吃食。”云棠知道这信是给齐禾的,她可不留在这里凑热闹。
齐禾一眼便认出了字迹,这是顾默书写的没错,她小心的拆开信封将信纸取了出来。
信不长,除了第一句是在报平安剩下的全是在同齐禾道歉,最后写道最近天冷,让齐禾她们多多注意身体。
齐禾将那封信读了好几遍,整个人眉角都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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