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夜幕渐渐落下, 天上缀着点点星光,小院中众人围坐在圆桌前静静等待齐禾的投喂。
“禾禾,你又不下手, 过来坐啊。”郭暖转过身子同站在烤架前的齐禾说道。
这动手烤羊肉串的正是傍晚时齐禾教的那两个小伙计, 二人已经娴熟,可齐禾仍旧站在旁边看着。
齐禾倒不是怕他们烤不好,只是齐禾得看着哪个撒什么调料,这一桌人中有孩子,他们吃的那时半点辛辣也不能有。
“好了好了。”齐禾将刚烤熟的只撒了一点点作料的肉串拿了过来, 放在了苏莺和孩子中间,她言道:“你们的。”
苏莺蠢蠢欲动的小手还是缩了回来, 没有去拿那放了辣椒的肉串, 她撇撇嘴道:“师傅,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可以吃辣的。”
家中米阿嬷炒的菜有些辣的她也会吃,只是吃的少,可师傅说什么都不让她碰辣肉串。
“就是,莺儿想吃, 让她尝尝嘛。”郭暖拿过一个递了过来, 笑着说道:“吃了这串可能就不想吃了,打消了她的念头。”
见齐禾无奈的点点头,苏莺高兴的接过了撒了辣椒面的羊肉串,不料一口下去辣的她泪眼汪汪。
坐在她身旁的云棠赶忙递上来一杯茶水,让她润润嗓子。
“好辣。”苏莺猛喝了几口茶水, 等缓下来后, 忍不住又拿起肉串吃了起来。
见她实在喜欢,齐禾就没有再拦着, 只是让人给苏莺那一分少撒了些。
今日一念居刚开业生意就如此的好,郭暖心中踏实了许多,又听齐禾说了今日傍晚时发生的事情,她决定就按照齐禾说的那法子,效仿一下京中最有名的茶馆,若有客人一直留在酒楼不愿走就要多收银钱,不过这时辰也要详细分好。
坐在厅中的人一个时辰,在二楼包厢的一个时辰,喝酒的又是一个时辰,毕竟这是在京中,一桌子菜少说几两银子,那几十文钱在这就不值一提了。
至于门外那几张桌子,只天黑后摆放出来还必须是点了烤羊肉串的人才能坐,这正值夏日还是在外面吹着风吃有感觉。
“掌柜的们,那边客人问能不能再点些肉串。”前面伙计擦着额间汗珠跑了过来,询问道。
“饱了饱了。”云棠对齐禾摆摆手,示意她后面没烤的那些不用给自家人吃了,那羊肉串还剩下半盆,全烤了拿出去卖多好,还能挣些银钱,齐禾定价贵一盘就十串,要二两银子,倒不是这羊肉串不好做,只是这调料别人一时半会效仿不出来,这才定的贵些。
“就只有那么多了,你们瞧瞧别接多了。”郭暖指了指那些烤肉串言道。
桌上的人既然吃饱了大家便没有再在院中停留,这烤肉的香味散出来怀中孩子总是忍不住想吃,云棠可不敢让他们吃多了,一积食又要难受好几天。
“我们先回去啊,俩孩子一会儿准得闹觉。”云棠一手拉着团团,一手拉着圆圆,起身同郭暖道别。
齐禾望了一眼酒楼,又看了看带着两个孩子的云棠,最后道:“我同她们先回去了,我瞧着默书他们准得留的时间长。”
想起上次顾默书与同僚喝酒那么晚才回去,齐禾今日便不在这等他了。
夜色渐深,但街上还繁华一片,齐禾掀开轿帘,让微风吹了进来,一行人瞧着窗外风景慢悠悠回了家-
顾默书面色凝重的坐在椅上,耳边环绕着陈鹤鸣刚刚说的那句话。
怪不得这几日总觉得有人无意中同他打听什么,好在他不是多嘴之人,别人问起旁人的事情他都装作不晓得。
他与沈明翰虽是同窗,但殿试后便没再见过,至于陈鹤鸣,想来如今的他还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
“我兄长就让我告诉你们这些,你们多多注意着点,我想过不了多久。”他似乎很怕旁人听了去,俯下身子小声道:“你们自然就会知晓。”
至于其他的陈鹤鸣便没有同他们再多说些。
“快吃,事情早晚要发生,先过好当下吧。”陈鹤鸣说完心中竟痛快了几分,催促着大家赶紧动筷子。
顾默书食之无味,一直到这顿饭结束他都没吃什么东西。
等送走了陈鹤鸣,门前就只剩下他与林彦博,许是林家也在朝为官总是能听到些风声,所以林彦博比他面色要好些。
“明日见,别多想。”林彦博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紧接着上了自家马车。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顾默书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没有喝酒脑海中清醒的很,他一路走一路思考今日的事情,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家门口。
齐禾让人给他留了门,他轻手轻脚的推开走了进去。
今日他回来的早,齐禾屋中还有亮光,他想了想还是敲响了齐禾屋门。
咚咚咚。
齐禾正坐在桌案前刺绣,听闻声响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
“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早。”齐禾打开门,与顾默书四目相对。
顾默书紧绷了一路的神经,见到齐禾这一瞬间终于松垮了下来,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嗯,今日没有吃酒,就回来的早些。”
齐禾回忆了一番往日顾默书的神色,心中更加肯定他定是心中藏了事情,要不也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
“进来说说话。”齐禾侧开身子,想让他进来,谁知顾默书站在门边却没有动,反而打趣她道:“不是那日说夜里不让过来了。”
说完顾默书脸上的笑意更深。
齐禾见他都这样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心中有些恼火,一把将人拽至屋中,关上了房门。
“说说吧,怎么了。”齐禾抬起头看着他,屋中烛光晃动,齐禾不自觉的眨眨眼。
顾默书确实有些累了,他走上前将齐禾抱住,喃喃道:“能有什么事,就是走着回来身子有些乏了。”
这一路他是真真实实走回来的,家中没有派人去接他,他也没有招呼一辆马车让人将他送回来,这确实是一个好借口。
可他是齐禾看着长大的,从十来岁到如今这模样,他只一个字一个举动,齐禾就能察觉出异样,更何况像今日这样。
齐禾被他抱在怀中,两幅身子热得很,没一会儿齐禾就受不住了。
她轻轻拍了拍顾默书腰间,面色微微发红,“太热了,去桌案边坐会儿,那放着冰。”
顾默书嗯了一声,但没有立刻松开,而是像小狗那样蹭了蹭齐禾脖颈,最后才恋恋不舍的撒开手。
虽说是夜间,但夏日里屋中总是闷热,齐禾给顾默书倒了一杯凉茶,这才又问道:“可是朝中之事让你烦闷。”
今日去一念居时,顾默书人还是好好的,但就是见了陈鹤鸣一面就这样,想来定是商议了什么和朝廷有关的事情。
只是齐禾脑海中已经想不起来书中后面发生的事情,她只记得原书中顾默书最后官至高位,但具体如何一步一步走来她都忘了,好像升官很快来着。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陈兄提醒我在翰林院小心行事,远离沈家。”
“沈明翰?”说到沈家齐禾也就想到了他,毕竟此人要入赘陈家这事,京城中无人不知。
再说陈家小女可是陈妙言,原书中顾默书的妻子
想到这,齐禾不自觉的看了顾默书一眼。
察觉到齐禾看自己,顾默书便没有再隐瞒下去,而是一五一十的复述了陈鹤鸣今日说的话。
朝廷变动,沈家之难
若朝廷的变动会致使沈家出现劫难,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沈家背后之人要倒了。
齐禾蹙眉:“上次听你说起沈家一直拥护五皇子,看来五皇子”
齐禾点到为止,顾默书了然。
只是他身在翰林院实在得不到什么消息,看来还要继续往上爬,只是如何上去也需一个契机。
齐禾宽慰道:“你如今在翰林院倒也是一件好事,朝中变动多是身居要位之人变动,若真是五皇子那边出事,想必太子这怕也是不行了。”
太子怯懦,本就无法对抗如日中天的三皇子和五皇子,如今五皇子倒下,只能是三皇子占了上风。
至于五皇子那边具体会发生什么,一切都是未知。
与其因未知的事情而烦心,不如好好珍惜当下。
说完齐禾就吹灭了屋中烛火,一时间屋中漆黑一片。
顾默书有些意外,他挑挑眉头,心中并不觉得齐禾会做出什么事情,可却又有些隐隐期待。
“来这。”齐禾勾了勾他的手指,拉着人往床榻走去,临了了顾默书却站住不动了。
“今日不可。”他哑着嗓子道,这太突然了。
齐禾有些意外,这有何不可,她掀开床帐,从床榻尾端拿出一身衣裳,直接塞到顾默书怀中。
“屋里黑,我可什么也看不见,你快背过身换上,瞧瞧合不合身。”
这衣裳是齐禾前几日亲自做的,本想着过几日再给他,可没想到会赶上今日这种事,不过也好早晚的事情罢了。
顾默书手心发热,捏着衣服往外走去,在屏风后解下身上衣裳。
新做的衣裳这次是月白色,布料也与以往有所不同,摸着很是柔软顺滑,穿在身上也有些微凉,很是适合夏日。
“换好了没有。”齐禾扶着床榻小声问道,其实她压根在黑夜中看不见,就算走近了没有光也看不清楚。
顾默书没有回她,而是直接走了出来,窗户稍稍敞开着一个小缝,微微透进来一丝月光。
听到一声又一声的脚步,齐禾断定他定是走了过来。
顺着声音齐禾也往前方走去,直到看见他那模糊的身影。
“还好,在家中你倒是可以穿穿。”齐禾拽了拽他身上的衣袖,长短正合适。
如今顾默书为官,每日都要穿官服,像这种外衣也就是在家中时穿穿,所以齐禾选了一个浅色,倒是与以往他的衣裳不同。
“好了,衣服合适我也瞧见了,你快回去歇息吧。”
顾默书回过味来,感情送衣裳这是在安慰自己,他往齐禾身前又走近了些,牵过齐禾的手直接放在胸口前,笑道:“不仔细看看?”
齐禾抽回手,面不改色道:“看了看了,我做的能不好吗,你快回去歇歇吧,明日再见。”
顾默书垂眸笑笑,弯腰在齐禾脸颊蹭了蹭,像是得了乖,这才抱着自己换下的衣裳离开。
等人走了,听见关门上,齐禾这才回过神,敢情好了本是自己在安慰他,没想到又被他恍了心神,真是栽在他身上了,齐禾想。
顾默书抱着衣裳刚关好门,就见厨房中发出微微光亮,只见米阿嬷提着油灯从里面探出头来。
二人四目相视,米阿嬷的视线从顾默书脸上落到他怀中抱着的衣裳上面。
再加上他平日里都是穿褐色衣裳,现在却穿得月白色衣裳,在月光线更显的像是里衣。
米阿嬷张张嘴,在最后关头还是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对着顾默书点点头又摇摇头,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瞧见的样子。
顾默书知道她定是误会了,但如今说什么也无用,他对着米阿嬷点点头嘘了一声,没让人惊动屋中的齐禾。
米阿嬷心觉自己看见了不该看的,回到厨房后她心中越发不安,一个劲的后悔自己为何非要半夜过来醒面,上次如此这次也如此。
上次!
想到这米阿嬷恍然大悟,原来主家中竟是这样的关系,她后悔的想抽自己耳光,真是不长眼啊。
整整一夜她辗转反侧,听见外面的鸡鸣声她这才赶忙起身去小厨房准备早上的饭食。
没想到一进前院,就见到了顾大人。
她弯着腰低着头,恭敬喊道:“大人。”
“嗯。”顾默书起这么早就是为了让米阿嬷瞧见他身上的衣裳,让她不要多想,果然等他转身走后,米阿嬷抬头看见他身上的衣裳,这才明白自己昨夜看花了眼。
只是她这心中仍旧忐忑不安,没有因为那衣裳安下心来。
谁知等她做好早饭,端着吃食进正厅时,顾大人又换回了以往穿的褐色衣裳,在她将碗筷放在他面前时还冲着她微微点头。
米阿嬷彻底安下心,明白过来顾大人今日一早是什么意思,他真是心细如发,竟做到这个地步。
不管是误会了还是怎样,从今往后她都只是家中的一个瞎子,瞧不见那些事情-
京城中日子越过越红火,短短一月间,云绣阁和一念居就成了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铺子。
光云绣阁就已经不接成衣绣样了,那排的日子都快到年下,一月两件已经是齐禾的极限。
而一念居凭借着菜肴和待客之道,已经成为京中官宦子弟最爱来的地方,那些人出手阔绰连铺子中的伙计都得了不少银两。
虽然他们是郭暖买回来的奴仆,但郭暖并不要求他们上交客人给的银钱,得了就是他们自己的,不过不能主动和客人要。
京中生意稳定下来,郭暖便起了回府城的念头,她家中娘亲还在府城,她怎么样都要回去瞧瞧。
这一走就要一月之久,京中之事只能交给齐禾和楼景了。
“你且安心就好,若有事我们拿不定主意定会写信给你。”齐禾将怀中的包袱递给她,言道:“想到你要回去,这几日赶忙做的,路上小心。”
郭暖这次跟着镖队走,倒是安全不少,这一切都是许世顷安排好的。
“好。”郭暖上了马车,对着齐禾她们摆摆手,等马车动了她这才放下轿帘。
齐禾同楼景一起往回走,一念居是他们三人一起开的,虽然郭暖占了大头,但到底有他们的一份。
郭暖离开前就很不放心,她这一走租住的院中就只剩下买回的奴仆,夜间也没有人看着,所以临走前她拜托楼景他们过来住些时日。
这宅院不算小,很是宽敞,还有两间较大的厢房无人住,他们一家搬过来正合适。
枝头鸟儿叫着,齐禾心中有些烦闷,她实在舍不得。
大家住在一起这么久,每日清晨家中就传来两个孩子的嬉笑声,一下子她们都要离开,齐禾心中空唠唠的。
如今一念居生意越发的好,楼景投进去的钱早就挣了回来,不需多久他就能买下京中宅院,那样一来她们算是彻底搬了出去。
她们注定会有自己的家,不会同齐禾住一辈子,再说楼景一个搬过来算怎么一回事,她们是一家人自然是要在一起,齐禾张不开那个嘴留下云棠。
“今日就搬?”齐禾问道。
楼景笑了笑,“这边早就收拾好了,一会儿便搬过来。”
“行,那边屋子一直给你们留着,什么时候回去都有屋子。”齐禾脸上挤出一个笑,偏过头在楼景看不见的时候,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的泪。
云棠她们东西不少,但家中一人一起帮着收拾很快就整理好了,两个小孩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看着自己玩具都被收了起来,一个劲的啼哭。
齐禾抱着圆圆,柔声安慰着,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也跟着孩子哭起来,那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瞧你们两个小哭鬼,把你们姨姨的衣裳都哭脏了。”云棠从齐禾怀中抱起孩子,轻轻捏捏他们胖嘟嘟的脸颊。
小孩子苦累了,趴在云棠怀中不再闹,楼景接过顺手接过一个,他们二人就这般轻手轻脚的抱着孩子上了马车。
那边宅院中有奴仆,楼景还将一直跟着他的小厮从府城叫了回来,所以一切不用齐禾操心。
至于那小厮如何周旋于楼家人之中,那齐禾就不知道了,不过人来了就好,身边有自己的亲信做事还方便。
一辆辆马车离开齐禾院前,直到看不见后齐禾才折返回院中关上了门。
她情绪不高涨,回了屋便躺在床榻上,脑海中胡思乱想一通,最后竟昏睡了过去。
临近晌午,日头上来了,屋中冰块早已化尽,齐禾生生热出了一身汗。
她叫来米阿嬷烧了一锅热水,待洗净了身子她也换了一身前日做的衣衫。
与顾默书的布匹都是同一种,只是颜色不一样罢了,她的是淡青色,在夏日里看去清爽的很-
顾默书这些日子在翰林院过的还算不错,大抵是因着齐禾她们开的铺子。
虽然京中权贵多数轻贱于此道,但却又喜好银钱,一听他家中铺子竟是云绣阁,一个个的早就换了一副面庞。
连那一直瞧不上他的宋侍讲,最近也收敛了些。
顾默书刚收拾好案卷,正打算起身,肩头却一沉,是一人压了上来。、
“顾修撰。”那人沉声道,手中的力气确实半分未减,“不知顾修撰今日可得空,一同去外面走走。”
顾默书失笑,这人总算来了,自陈鹤鸣那日叮嘱他后,他便日日等着,这不这人终于忍不住从暗地中走了出来。
“孟学士,您请。”顾默书道。
正五品,翰林院学士,果然是他想不到的人。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屋,本着宫门外走去,直到进了小巷中的一间不起眼茶楼。
孟学士开门见山,一点没有拘着,直截了当的同顾默书说出此行目的。
“这几月你在翰林,已是屈居人下,幸得得此次机会不如好好珍惜,总比一辈子当修撰好。”此话一出哪里是投来橄榄枝,这更是明晃晃的压迫。
你若不同意,那你就一辈子留在翰林好了,此生不会升官。
顾默书给他倒上茶水,这才不慌不忙道:“孟学士也知我刚入翰林,您这话说的我并不
明白,不知是哪位。”
孟学士轻贱一笑,当他真的不知,并未多想。
终究是商贾出身,上不得台面,也不知三皇子殿下看上他什么。
“过几日你便知晓,这几日你且好好想想,参透了告知我一声就好。”孟学士说完连那盏茶水都不曾碰,起身便离开了。
顾默书端坐在茶案旁,重重落下手中的茶盏,茶水轻溅出来撒在他的官服上,可他却毫不在意。
沈家拥护五皇子,如今沈家似要遭难,太子怯懦不堪,那就只剩下京中如日中天的三皇子。
他一个翰林院小小从六品修撰,竟得到三皇子赏识,看来他们一家在京中早已成为一块诱饵的肥肉。
若他不成为三皇子一党,想来三皇子登基后第一个开刀的就是他们。
顾默书眉宇间尽是冰冷,周身透着一股寒气,他不招惹旁人,但那些人却处处招惹他,那就不能怪他了。
入夜,一顶小轿从陈府偏门被抬了进去,夜深人静不曾被人察觉。
第一百八十二章
齐禾坐在屋中心神不宁的等着, 顾默书回来后同她说了今日之事,二人商议后决定让顾默书连夜去陈家一趟。
齐禾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但又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五皇子兵权在握, 若真让他屈居于三皇子之下, 倒是有起兵造反的可能,那具体会发生什么能撼动了五皇子在京的地位呢。
另外一边,顾默书提前让一念居的伙计给陈鹤鸣报了信,夜深后换上小厮的衣裳从陈家偏门坐着轿撵进了宅院。
与他所料想的一样,陈家也沉浸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之中, 院中只挂着几个灯笼与他曾经在这借住时一点也不一样。
顾默书跟在小厮身后,等得了允许这才踏入屋中, 只见陈宗平正站在桌案前提笔作画。
“来了。”陈宗平放下手中的毛笔, 抬起头看向顾默书。
二人许久未见,不曾想再见竟会是因为此事。
顾默书作揖道:“深夜拜访, 多有打扰。”
“无妨,过来坐。”陈宗平示意他坐下,又让小厮添了茶水。
“你让鹤鸣传的消息,我已知晓, 虽我不知能为你做些什么, 但解惑还是可以。”陈宗平往他那走去,坐在了他的正对面。
陈家明面是太子一党,但众人皆知太子不可能登基。
而三皇子想要拉拢陈家,却被陈家委婉推拒了,所以如今这情形他们别无二致。
顾默书中立之派, 但家中稍稍有些银两, 不管是女子喜爱的绣品还是男子所爱的酒楼,他这边都有, 若顾默书成为三皇子一派,那自然这一切都会成为三皇子拉拢更多朝臣的工具。
“宫中早几日传来消息,太子身子愈发不好,大概就这几日了。”陈宗平淡淡道。
似乎太子的命运不会影响到他一般,不过细想一下确实如此,如今的陈家明面上谁也不能倚靠。
“沈家那边。”顾默书顿了顿道。
“皆是天命吧。”陈宗平望向窗外,思绪飘远,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压错宝的一天,“你无需多想,若要保命置身事外怕是不行,你不如跟着心走。”
点到为止,二人无言,顾默书只能先行告辞。
只是他不知,在他离开后陈宗平竟在窗边生生坐了一整夜。
宫中早就传来消息,太子中毒已久,毒火攻心,就这两日的功夫了,皇帝虽觉太子怯懦但心中还是喜欢这个儿子的。
皇帝亲自派人一一查看下去,竟发现是五皇子那边动的手脚。
这就是为何突然沈家遭难,而三皇子愈发的猖狂。
因为在皇帝心中,五皇子已经被除去太子之名,这辈子只能成为戍守边关的皇子。
至于他让顾默书小心一番,也是看中了他的脾性,当年那般拉拢他都不得,这样的人不应该被祸害。
幸好那日他不曾入局,否则也要被五皇子牵连-
顾默书越想越发觉得不对,回到家中后他直奔齐禾屋中,又将今日对话同她一说,二人开始思量起来。
“若太子薨,成年皇子中也就只剩下三皇子和五皇子,如今陈家让你小心三皇子,远离五皇子,你觉得为何。”齐禾终于抓住脑海中一闪即逝的思绪,她追问道。
顾默书眼睛微眯起来,“其中牵连,怕是太子一事与五皇子有关。”
“也不一定,还有一种可能。”齐禾心中不安,这念头一上来就占据在她脑海之中。
若真是如此,那人心真的恐怖如斯。
顾默书牵过她抖动的手,小声道:“难道你觉得五皇子是被冤枉的?”
齐禾摇摇头又点点头,若真是那样五皇子这人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莽夫,她偏过头看着顾默书。
见顾默书微微点头,她便说道:“还有一种可能,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一盘棋局,不管是沈家陈家还是你,都只是被试探的棋子,若经历风波也愿意效忠于他,到时候他便留着你们的命。”
这个结果是最让人匪夷所思的,却也是正正戳中顾默书心窝的,他同齐禾一样,也觉得五皇子不会这么容易下去,储位争夺若真的那么简单,反而让人觉得不安。
只是现在一切都只是猜想,还需静候等待。
“且让我们看看,不是还给了我们几日。”顾默书附在齐禾耳旁说道-
一连几日,外面风平浪静,顾默书在翰林院也不曾再见孟学士。
直到七月中旬的晌午,他正准备同林彦博一起去外面的茶楼,就见门外人心惶惶,他随意抓住一个人一问,这才知道太子在京郊外的庄子薨逝。
这消息刚刚传出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天下都知,顾默书眉心紧皱,心道棋局动了。
“顾兄,你怎么看。”林彦博似乎也早知会这样,听闻消息后面上比较镇定,他灼热的目光看向顾默书,等待着他的答复。
顾默书只好将他带到假山后,同他细细说了一番。
林彦博有些诧异,“顾兄,你这是二者都不选择。”
林彦博在家中时就想过多次,不管顾兄最后会在谁的阵营,他们都是好友,可他从未想过顾默书竟然二者都不选择。
若到时候真是三皇子登基,那顾兄他…
他只是一个从六品小官,家中无权无势也只是有间铺子,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容易被人拉出来杀鸡儆猴用。
“听说那日孟学士找过你。”林彦博肯定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三皇子十拿九稳,太子还未薨逝他就已经开始联络朝臣,连顾默书这样的小官都没放弃,不过若说起为何会注意到顾默书。除去状元郎身份和家中铺子外,最主要的便是他同陈家当年走的近。
虽说榜下抓婿这件事瞒得很好,外人并不知晓到底是谁家姑娘,但若是三皇子打听,那也是能打听的出来的。
要不为何连林彦博都听说到了一些,不过这件事顾兄没有提,他也不好意思直接问。
“我想可能会有人比咱们还要着急。”心中有了猜想,顾默书镇定的多了,既然孟学士不来催促他,他就装作不知晓。
“也好。”林彦博到底看中他们之间的情义,下职回家后直接调遣了身边
暗卫送到了顾默书家中。
看着身穿黑衣的四人,家中氛围一下子紧张起来,齐禾第一次庆幸还好云棠一家不在这。
前些日子得到消息她就写信给了郭暖,听云棠说那边已经有人看守着宅院,不过至于是谁派来的那就不得而知。
“师傅。”苏莺胆子小,拽着齐禾的胳膊躲在她的身后,喃喃道:“我怕。”
家中大人倒是还好,章远自是不用说,他本来就有些拳脚功夫在身,后院有他看着很是安全。
可怜这几个孩子要跟着担惊受怕,齐禾安慰道:“这几日你和顾柔一起睡可好?”
苏莺点点头,她与顾柔已经算得上是亲密无间的好友,白日里二人就喜欢窝在一起,现在让她们睡一起,苏莺哪里会不愿意。
齐禾安排好后,便让暗卫住在了云棠她们曾经睡的那间厢房,一切妥当只等着危机发生。
太子薨逝,朝中立刻就有大臣上书让皇帝重新立太子,三皇子正忙着坐实五皇子罪名,更是无心关注其他人的动静。
齐禾这边总算放松了些,但碍于朝政一家人并未将林家送来的暗卫送走,那几人算是暂时住了下来。
四人也从黑色衣裳换成了淡色夏衣,布料更是上乘,全都是上次云绣阁开张时别人送来的厚礼。
他们有功夫在身,护着一家人安危,吃穿用度齐禾都给他们最好的。
“掌柜的,您不必这样,这都是我们的职责。”暗卫看着每日送来的吃食多少有点不自在。
毕竟林家培养他们几人时,一直都是见不得光,白日里也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才是选中他们几人来这边的原由。
若真有刺客深夜来袭,那些人也认不出他们是林家暗卫,对外只需说是顾状元郎家中买回来的看家护院的护卫就好。
“家中人如何,你们也一样,不用拘着。”齐禾让米阿嬷将熬好的骨汤给他们几人端了上来。
为了让他们自在,放下东西后齐禾便带着人出去了。
护卫四人看着桌上汤羹,又摸了摸自己肚子,感慨道:“那些人再不来,我们在这真同养老没有区别了。”
“人家对咱们这样重视,你们更要尽职尽责,虽然齐掌柜的不要求咱们守夜,但你们谁也不能懈怠,那些人这些日子没来不代表以后也不来。”为首的暗卫沉声道,众人点头应下。
太子丧礼结束后,五皇子直接携兵去镇守边关,皇帝授命三皇子代理朝政,一时间朝中风云万变。
顾默书本以为翰林院孟学士回来找他,谁知道却得到调令,从翰林院被调到工部。
从从六品直接被提到正五品,反而孟学士却留在了翰林院。
“恭喜恭喜。”翰林院中同僚对顾默书恭贺道。
顾默书领了旨意谢了恩,对恭贺的同僚一一谢过。
“顾修撰,不不不,是工部郎中。”孟学士脸上阴郁,言语中尽是嘲讽,恶狠狠的一字一顿道。
周围人不再言语,只静静听着风动,看着这一出好戏。
“孟学士。”顾默书看过去,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孟学士狠狠瞪了他一眼,直接从他身旁走过,擦肩时还重重撞了他一下。
顾默书不语,并未将他的行为放在心上,直到孟学士踏出屋门,身后才再次传来热闹的声响。
顾默书意外升官,众人皆以为是他接受了三皇子的拉拢,至于孟学士为何这般生气,大家皆以为是顾默书略过了他。
毕竟那日孟学士来找他,翰林院中许多人瞧见,后三皇子把持朝政孟学士那几日在翰林院更是春风得意,大家也就瞧出来一二。
或许是在暗处太久了,孟学士没有坚持到最后一刻,太子刚刚薨逝他就露出喜色,五皇子戍守边关他更是将升官写在了脸上。
不曾想最后调离翰林院的竟然是顾默书,虽不是圣旨但与圣旨又别无二致。
皇帝病重,迁至皇家别院,三皇子一党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
林彦博来到一念居时,顾默书已经坐在了包厢之中,他手中拿着令牌,一遍又一遍的抚摸。
林彦博笑出声来,“顾兄,久等了。”
顾默书满上一杯酒,示意他落座,无奈道:“你也笑我。”
林彦博含笑道:“你看你这模样,若是落在三皇子眼中,那才是着了他的道。”
顾默书一直没有回孟学士,却突然被提拔上去,乍一看是喜事,细细想来,这何不是一个陷阱,让众人的以为顾默书时三皇子一派,却又得罪了孟学士。
工部看着是提拔,可那边处处需要银子,顾默书突然成为工部郎中,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眼红,若那边有钱窟窿,那不就正等着顾默书填呢。
“也不是是哪位高人出的招,确实够狠辣。”林彦博端起桌案上的酒盏,轻抿一口,意味深长道。
“没想到五皇子竟然真的去了边关,走的还那么急。”顾默书看着满桌菜肴,嘴角噙着一抹笑。
林彦博:“再等等看,等你去了工部探探那边风向,若真是要你掏银子你怕是躲不过,”
顾默书面上笑容淡了些:“我俸禄多少你又不是不知。”
林彦博连忙接道:“外人眼中,你可还是有一个云绣阁呢。”
云绣阁在京城中做的什么生意哪会有人不知道,那成衣绣样多的是京城中贵妇所求。
可那都是齐禾的心血,一针一线都出自她手,想到齐禾在漆黑的环境中什么也看不见,顾默书心就跟着一疼。
“他们倒是想多了,我还不会用那边的银子去填补别人的窟窿。”顾默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又满上。
二人一直喝到夜深,还是楼下林家小厮看不下去上来催了又催,这才将自家少爷带了回去。
而楼景见顾默书也喝多了,便将人先扶到了后院,又亲在带着看远护卫架着马车去了南城齐禾家中。
马车还未停到门前,齐禾院中的暗卫便听见了车轴之声,他们一人上了屋檐一人来到门边,剩下的二人守在院中,四人动作之轻压根没有惊动其他人。
马车停靠下来,楼景环顾四周见周围没有人跟着这才将顾默书扶了下来,车夫上前敲了敲门。
“一念居送顾大人回来了。”
闻言,门边之人看向屋檐,见那人点了点头,他这才打开院门。
“人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先回去,他今夜喝了不少酒你们记得给他灌一碗醒酒汤。”楼景交代到。
暗卫得了令,这才搀扶起顾默书,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失态的顾大人。
顾默书浑身都是酒气,但神志还有一丝清醒,他推了推旁人想要自己走回屋中。
“顾大人,我扶您过去。”为首的暗卫言道,不等顾默书推拒他就搀扶起他,脚下轻功几步直接将人带到了屋门前。
只是门还未推开,隔壁屋中就亮起了烛光。
暗卫眉目微蹙,难道是他们声响大了吵醒了齐掌柜的?
“扶这边来吧。”齐禾从内打开门,对着屋外几人道。
暗卫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照做,将顾默书搀扶到了齐禾屋中,放在了齐禾床榻之上。
“你们动作倒是轻,若不是我一直没睡定是不知晓他回来了。”齐禾神情诚恳,说辞更是体面。
她唇角含笑,“我去弄些醒酒汤,劳烦您照看他一二。”
暗卫点点头,局促不安的站在齐禾屋中,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女子闺房,总觉得有些失分寸。
床榻上顾默书似是觉得热了,伸手扯下腰间带子,一个翻身外衣就脱落下来。
暗卫赶忙接住,将衣裳叠好后放在了床榻尾端,暗卫守的认真,见顾默书脸颊微红还取来进了井水的帕子给他放在额头之上。
过了好一会儿,床榻之人似乎已经昏睡了过去,齐禾这才端着醒酒汤进来。
“他睡了?”齐禾将醒酒汤放在桌案上,走了过来。
“大人睡了。”暗卫道。
齐禾
点点头,将暗卫叫到一旁,言道:“今日麻烦你们了,小厨房中我还准备了些吃食,您带着弟兄们吃些,这守夜最费心神,这边我盯着就好。”
暗卫知道同齐禾无需客气,毕竟他们试过不管怎么推拒最后齐禾还是会给他们准备那些。
“好。”暗卫说完转身离开屋中,临了还关上了屋门。
聪明之人无需多言。
待到人走了,齐禾这才折返到床榻上,见顾默书确实睡了过去,她心中不忍静静等了片刻。
“默书,喝点醒酒汤。”齐禾伸手推搡了他两下,可这人实在没有一丝要醒来的样子。
无奈之下,齐禾只能端着瓷碗用汤勺舀了一勺轻轻放在顾默书干裂的唇边。
一点一点透过唇缝滴入他的嘴中,齐禾就这样竟然灌了他半碗汤。
也不知是他睡够了还是醒酒汤起了作用,顾默书缓缓睁开双眸,木楞的看着齐禾。
“禾禾。”他张张嘴,嗓子哑的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齐禾将手中的瓷碗放下,俯下身子贴近他的嘴边,想要听听他到底说的什么话。
可还不等她听清楚,腰间就被一双大手握住,顾默书一个翻身齐禾跟着躺在了床榻上。
二人四目相视,顾默书呼出的热气喷在齐禾的脖颈处,热的她耳根通红。
“禾禾。”他又沉声喊道,只是这次说完他竟起身整个人压了上去。
他喝了不少酒,有些醉了,以为眼前一切皆是梦中,他胆子大了些,俯身吻了上去。
齐禾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嘴中慢慢渗入淡淡清甜的酒香,整个人同顾默书一样醉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顾默书迟疑片刻, 最后将放在齐禾腰间的手抽了回来。
漆黑的夜,床幔放下,齐禾瞧不见一丝光亮, 只觉身旁传来一阵声响, 紧接着薄被便盖在身上。
“睡了?”齐禾静静的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再听见旁边声响,这才喃喃问道。
见旁边没有答复声,她这才确信顾默书是真的睡着了。
她往旁边挪动了一下,从侧躺变成了躺平的姿态,脑海中努力的回想着这几日所发生的的事情。
京城中三皇子代理朝政, 五皇子戍守边关,其他皇子尚且年幼更是不堪重任, 照这情形下去, 三皇子登基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
可她心知,三皇子此人做派不正, 若有朝一日他登基那定是民不聊生,可她记得书中顾默书身居高位并无人能挟持住他,他身后可是有整个陈家。
陈家与三皇子又不是一路人,那为何最后顾默书却身居高位呢, 齐禾越想要想起来一些剧情可偏偏就想不到。
她摸着手上的鸡血藤手环, 在心中默默念着,可这次她睁眼闭眼等了许久,身子都未变动,她一直平躺在床榻上。
难道是身旁有人的缘故,齐禾想着以前每次去所谓的空间站身旁都无人, 这次身边躺着顾默书, 大抵是这个原因。
齐禾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角薄被,摸黑顺着床尾走了下来。
下了床, 她又看了一眼顾默书,见床上之人没有被惊动,这才点燃烛火走出了屋-
“小黑,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你说这顾大人怎么就同齐掌柜。”暗卫小四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人伸手拍在了后脑勺。
暗卫黑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嗤了一声,“你这张嘴别乱说话。”
以往在林家时,他们时时刻刻守着规矩,许是在这边自由了些日子,这小四越发的没了规矩,主家之事哪里是他们能议论的了的。
黑四刚要还嘴,就听见院中传来吱吱的声响,定睛一看齐掌柜手执蜡烛推门而出,衣衫发髻整齐,神色一点也不慌张,看上去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原是他想多了,他在心中暗自骂了自己。
夏夜蝉鸣,伴随着天上的点点星光,齐禾一人去了小厨房中,紧接着一阵暖光从屋中纸窗透出,房檐上的黑四又被吊起了兴致。
“这个时辰了,你说齐掌柜的这是饿了?”黑四这次声音小了许多,当然这话还是问的身旁之人黑三。
黑三躺在房檐上,望着天空回道:“你最近真是话多,以前在主子那怎么没发现。”
说完黑三眯着眸子打量着他,“你是不是胖了许多,从明日起饭食减半。”
“你。”黑四气哼一句,到底没有反驳,因他们四人是主家派来保护齐掌柜这一家的,所以齐掌柜对他们总是很客气。
除了一日三餐外什么汤羹糕点,做好了齐禾便给他们四人送来,这一住就一月多,日子确实过的有些舒坦了。
想到自己好吃好喝了这么久,可那些人却一直没来,黑四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小厨房中,齐禾点上油灯一个人站在了木架旁。
她来这倒不是为了找些吃食,而是选个没人的地方去空间站。
曾经穿书时拥有的东西,伴随了她度过了最清苦的日子,齐禾摸着手腕上的木镯,缓缓闭上的眼。
她在心中又默念三次,满怀期待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身处在小厨房中,周围的一切都不曾改变。
一种莫名的失落从齐禾心头涌出,她不知这是为何,总觉得自己彻底的与曾经断了联系。
她好像不再是一个穿书之人,而是真正的成为了这里的人,那曾经代表着一切玄幻的东西都随之消失。
不管是初来时所谓的系统,还是木镯所带来的的空间站。
那些东西在她一点一点生活的越来越好时,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
齐禾转动着手上的木镯,终于选择了放弃,既然这些东西再也无用,那她便自己分析一下如今的处境,她相信总会有出路,总会有解决困境的法子。
齐禾搬来木凳坐在了灶台旁,她拿着油灯从里面掏出一块木炭,在脚下的石砖上写写画画。
若三皇子不能成功登基,那众皇子中现在只有五皇子可以堪托重任,可五皇子已经被派往边关,到底有什么样的事才能让他回来。
齐禾脑海中想着,手底下便写了出来,石砖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谋字。
上次齐禾与顾默书便分析过如今朝中局势,那时他们觉得五皇子许是冤枉,肯定会有转机,却不料等来的是皇帝派他戍守边关,一道圣旨让他们彻底打消了那个念头。
可如今再细细分析,齐禾终于察觉出问题所在,不管是何朝何代,一个拉拢朝臣的皇子,皇帝真的能容忍的下?
答案不言而喻,既然容不下那为何还要放任不管,齐禾恍然大悟。
看着石砖上的谋字,齐禾赶忙用手抹擦干净,直至没有一点痕迹。
完事后,她净了手又揉了些面团出来,总不能一直呆在厨房中却什么也没做,这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定会猜测她这厨房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有了面团,明日做什么吃食好又不会让人怀疑呢。
若是寻常的白面馍馍,米阿嬷一人便能做得出来,哪里用的到她,若是旁的米阿嬷没做过的,齐禾脑海中回想了一番,最后落在了水煎包上。
水煎包油性大,一般米阿嬷早个不会准备这些,所以齐禾一直未吃过,但这东西也不难做,外面摊位上有时就有卖的。
齐禾想着便将吊起的猪肉取了下来,用清水清洗了一番,这才用刀分成一块一块,最后又小声的切成肉泥,声音不大,倒是吵不醒屋中之人。
“我怎么听着哐哐哐,齐掌柜的这是下厨呢?”黑四又忍不住了,他掏了掏耳朵问道。
这声音对平常人来说有些小,但对于他们习武之人,这声音在这夜晚中算得上响亮。
“刀声,应该是切肉。”黑三淡淡道,仿佛他对小厨房中的一切不感兴趣。
“你说掌柜的会做什么吃食,夜里难道是面。”黑四抿了下唇,喉结滚动。
黑三实在有些受不了他,直接拽着人从房檐飞了下来,等黑四站稳后已经立在了小厨房前。
不等他反应过来,黑三已经身后敲响了门。
“进来吧。”齐禾正拿着筷子绞肉馅,听见门口的声音也不惊讶,这院中这个时辰了还没睡的也就他们几个。
“你,你,你。”黑四气的要命,但门已经被推开了,他只能憨憨的走了进来。
见到齐禾更是头也不好意思抬,只出声道:“掌柜的,可需要帮忙。”
“您直接吩咐他就好,他听见屋中响声好奇了好一会儿。” 黑三一脸情面都没有
给黑四留,直接将刚刚的事说了出来。
齐禾笑笑,点头说道:“我这已经弄的差不多了,放一夜,明白正好做。”
黑四听出话中的意思,脸臊的通红,还不等他离开屋子,齐禾又道:“那就麻烦您这帮着在搅拌一下馅,我正还回屋看看他酒醒了没。”
齐禾擦了擦手,将腰间的围罩脱下,这才给他腾出位子,同时黑四走过来接手了搅馅的活,上手倒是不难,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干的很是来劲,等回过神时齐禾已经离开了小厨房。
“掌柜的呢。”黑四将搅拌好的肉馅用旁边的纱布盖上,这才抬头问道。
黑三倚着门框,应付他道:“谁没事在这看你干活,掌柜的早就回去了。”
黑四这次反应的很快,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不是在这看我干活呢。”
说完一个侧身,躲过来黑三投掷过来的暗器-
齐禾回到屋中便灭了烛火,摸索着到了床榻边,床幔内顾默书呼吸匀出,整个人侧躺面朝着里,齐禾将薄被给他往上拽了拽这才离开。
屋中还有一个躺椅,齐禾闲暇时便会躺在上面,幸而上面还有一个薄毯。
劳累了好一会儿,齐禾身子也有些乏了,她躺在躺椅上盖上薄毯,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翌日天刚微亮,后院中便传来公鸡打鸣的声响,齐禾这才揉了揉眼睛从躺椅上起身。
毕竟是躺椅,比不上床榻上有厚厚的褥子,齐禾起身后只觉的腰酸背痛,自己轻锤了好几下。
床帐内的人还是没有声响,齐禾过去瞧了一眼见人还有气息这才放心出了屋子。
这个时辰属实还早,连米阿嬷都还没来到前院,齐禾梳洗好后便去了小厨房,面已经发好,肉馅腌制了一夜也已经入味。
她将面团分好,揉了揉这才将肉馅装进去,不过她虽知道怎么做但包的并不太好看,所以动作比较慢。
等米阿嬷过来时,齐禾也不过才包了十个。
“哎呀,掌柜的放着我来。”米阿嬷本慢悠悠的走着,见齐禾站在那里赶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齐禾长吁一口气,笑道:“我这手艺还是不行,小包子包的真难看。”
米阿嬷看着一团一团皱皱巴巴的小包子笑着说道,不难看,一会蒸锅里就好了。
齐禾忙解释道:“不是蒸的包子,是外面摊位上卖的那种油煎的包子。”
米阿嬷哦了一声,反应过来,手底下动作极快,没一会儿工夫就将面团和肉馅都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包子。
齐禾站在一旁,将米阿嬷的动作牢牢记在心中,等锅中的小包子一个个出锅时,齐禾这才再凑了上去。
她包的小包子果然没有一开始那么丑了,但也说不上好看,在一众包子中显得很独特。
好在现在家中在厅中吃饭的只有她们三人,倒是抹得开面。
“我包的这几个和这两盘我端过去就好,剩下的就麻烦阿嬷给大家分分了。”齐禾笑着同米阿嬷说道。
屋中,暗卫四人早已经听见了院中声响,只是白日里他们一般不怎么出屋,所以听见齐禾说把包子给他们,但也没有人出去拿。
“没想到竟然是油煎的小包子。”黑四趴在门边往外瞧,被他们的首领直接拎着后衣领拽到一旁。
黑一用不争气的眼神看着他,张张嘴冷哼一声,“在这真是把你养惰了,看来我该报给主子让你回去。”
黑四轻咳两声,生怕真的被大哥报给主子,他赶紧溜到了内屋-
另外一边,顾默书宿醉醒来脑袋还有些昏胀,他倚靠着软枕半坐起身,缓了许久这才看清自己身处何处。
看着床榻上一应青色的东西,再看看自己身上没有褪去的衣衫,顾默书懊悔的闭上双眸。
昨夜一幕幕逐渐浮现在他眼前,想到他那般放浪齐禾竟然没有打他,顾默书便泄了气。
他稍稍做了一番心理斗争,这才掀开薄被起身,可还未等下床,就被突然闯进来的苏莺瞧了个正着。
“小小叔,你你怎么在这。”苏莺手中拿着一个绣好的小团扇,脸色苍白的站在屋中,诧异的看向正坐在床榻边整理衣衫的顾默书。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还不等顾默书解释, 苏莺一溜烟就跑了出去,倒是没有叫嚷,听着动静像是回了旁边厢房。
顾默书也赶紧整理好衣裳下了床榻, 齐禾最怕旁人知晓他们的关系, 若苏莺说了出去怕是禾禾要难过。
这边苏莺跑了出去心还砰砰直跳,看着上前询问自己发生何事的顾柔,她忍了忍还是没有将刚才看见的一幕说出口。
“你怎么跑的这么急,苏姐姐。”顾柔年岁比苏莺还小,虽是被齐禾买回来的, 但苏莺也只是让她换自己姐姐,到没有卑贱之别。
苏莺将手中的团扇放在桌案上, 自己也泄了气一般靠坐在旁边, 她歇了歇才回道:“刚找师傅,这才跑的急了些, 没事没事的。”
见苏莺一个劲的说没事,顾柔便没有再问下去,而是乖巧的坐在一旁拿起苏莺绣好的双面三异绣端详起来。
“苏姐姐,你好厉害啊。”虽是看着苏莺将这团扇绣好的, 可再次看上面的刺绣顾柔还是感慨万千。
她在这家中也学习刺绣许久, 苏绣倒是真真学会了,双面三异绣也学了一些,倒不是不会绣,就是绣出来不如苏莺绣的,整体下来有些粗糙, 绣样不活灵活现。
自己在家中用也就算了, 拿出去卖那是万万不行的。
“哎。”看了一会儿顾柔便将手中团扇又放了下来,她偏过头看向门边。
“怎么了, 怎么突然又叹气了。”这次换到苏莺好奇,这小丫头心思细腻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子情绪就低落了下来。
顾柔但是没有瞒着,心中想到什么便老老实实同苏莺说,她道:“我就是想起我同哥哥被抵债时的情形了,那时能买我们命的银子如今卖一把团扇就能赚回来。”
“苏姐姐,你说我同哥哥是不是还比不上一把团扇。”顾柔说着看向苏莺。
苏莺一怔,伸手轻拍了顾柔胳膊一下,语重心长道:“瞎说什么,你可知你如今的手艺有多好,以后你可是京城中第四绣娘。”
“?”顾柔一脸疑惑。
苏莺轻轻咳嗽了声,解释道:“第一绣娘那肯定是师傅了,第二绣娘是云姐姐,那第三绣娘就是我,你就是第四绣娘。”
齐禾正好来这边叫她们吃饭,没想到一进来竟然听到这么个大消息。
她倚在门框边,笑道:“呦呦呦,咱们的苏小师傅,这么快就安排好了。”
苏莺闻声吓了一跳,扭过头这才看见齐禾,“师傅!你怎么过来了。”
“都吃饭的时辰了,你们二人还没过去,我还以为你们没睡醒过来叫你们一下。”齐禾刚从小厨房过来,往日这个点两个孩子早早的就在厨房等着了。
“好!马上就来。”-
顾默书本想出来就找苏莺解释一下,可见齐禾站在那屋门前他只能止住脚步。
上前也不是,回屋也不是,他也不知苏莺有没有问齐禾,更是不是齐禾若是被问了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米阿嬷也曾撞见过他夜深后从齐禾屋中出来,他就哭笑不得。
在自己家中还要这么藏着掖着,说出去怕是也只有他们一家,想到这顾默书想娶齐禾的念头更深。
可如今也不是求娶的好时机,朝中同僚虎视眈眈,若真想揪出一个过错也不是找不出来,他不想因为这个让齐禾再深处险境。
可如何摆脱现状,也是一个麻烦事,还得好好思量思量。
“醒了?”齐禾已经走到顾默书身前,见他呆愣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齐禾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
“嗯。”顾默书回过神,伸手扯过她纤细的手腕放在
二人身前。
院中这时倒是无人,但齐禾还是慌张的回头一看,最后推搡着顾默书进了屋。
其实刚刚动作倒是无伤大雅,旁人瞧见了也不会多想,但齐禾心虚
心虚的怕别人看见,怕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怕有人将此事说了出去,怕
“刚刚苏莺那孩子过来找你。”顾默书含笑道。
“嗯”齐禾并未当回事,只身往屋中走去。
顾默书跟在她身后,继续说道:“有些不凑巧,我那会儿还在床榻上。”
“嗯,嗯?”齐禾停下步子,转过身惊讶的看向他,“???”
顾默书点点头,指了指内屋中仍旧放下床幔的床榻,道:“那时我就坐在那整理衣裳,她瞧见了就跑出去了。”
这个时辰,整理衣裳,床幔还放下了,任谁瞧见都会多想,齐禾脑袋都大了。
她摆摆手,扶着顾默书的胳膊往旁边竹椅上走去,怪不得刚刚苏莺瞧见她的神情有一些恍惚,怕是不知要如何面对她。
齐禾心中明白,这种事解释一下倒也容易,说默书昨夜喝多了她照顾一番,可人是她照顾的没错但这屋子却不对啊,在顾默书屋中照顾好像更加合理一些。
“罢了罢了。”齐禾摇头道。
“不解释了?”
齐禾转头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怕是越解释越解释不清,不如就这样,我瞧着刚刚她见我也没有要问的意思,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顾默书闻言笑笑。
二人正说了,米阿嬷带人将今早的饭食端了过来,三盘水煎包,三碗小混沌。
苏莺紧跟着走了进来,装作若无其实的样子同齐禾他们一起落了坐。
如今云棠她们搬走后,一起吃饭的也就她们三人。
“我昨夜弄的肉馅,今早起来包的,你尝尝比起外面的如何。”齐禾夹了一个小包子放在了苏莺面前的盘中。
苏莺吹了吹这才咽下一口,汁水充足,肉馅鲜香,她开心道:“好吃。”
至于齐禾刚刚说的昨夜弄肉馅一早包包子,她是一句也没有听进耳朵中去,要不怎么也会发觉出今日事情中的不妥,若她们二人同塌而眠一整夜,那齐禾怎么会有空弄肉馅,还能起那么早呢。
三盘水煎包,齐禾包的那十个在这一堆中格外显眼,任谁也能瞧的出来那定不是米阿嬷包的。
苏莺看着那小包子刚要说笑两句,就见顾默书拿着筷子夹了起来,一会儿功夫那是个小包子便都进了他的肚中。
苏莺默默垂下头不敢再言语,她就知道她今日看见的一定是真的!
她为何以前就不曾发现这其中的问题呢,这么光明正大的举动她以前竟然没有发现-
今日顾默书休沐,一整日都会留在家中,苏莺觉得自己已经实在不适合留在这,一吃完便赶紧溜走了。
一时间屋中又只剩下齐禾和顾默书二人。
“昨夜你醉酒的厉害,嘴中叨叨着去了工部?”齐禾偏头看他,想看看顾默书对他自己突然升官的想法。
这样的好事,怎么没有落在旁人身上。
顾默书微微点头,眸光微寒,“昨日本想回来同你说此事,没想到竟喝的不省人事,这事倒也不难想,只是一个局罢了。”
至于这做局之人,除了京中最得势的三皇子还能有谁。
明面上中意这个新科状元郎,实则挑拨他与众人的关系,现如今将他推到工部郎中这个位置上,甚至还惦记上了他身后的家业。
若真让他登上皇位,那众人就全都成为了他的掌中物。
“五皇子已到边关?”齐禾问出这话时声音小了许多。
“朝中传是如此,但具体如何我们也不知。”顾默书眼帘微垂,心中隐隐明白齐禾接下来想说什么。
众多皇子中,五皇子和三皇子都是炽手可热的人选,这样的人真的能冒险毒害太子吗?再说太子更不是他们登基之路的绊脚石,他们彼此才是,五皇子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那为何处境成了现在这般,连沈家,陈家都殃及到了。
细细想来,结果只有一条,那就是这都是五皇子设计好的,他只差一个时机一个回京的时机。
不管是被皇帝召回还是千里勤王。
二人对视一眼,更加坚定了这一念头。
“到底是皇子。”齐禾言道,“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我想沈家和陈家这个时候应该也琢磨出来了。”
陈鹤鸣兄长对顾默书的劝谏处处透着真情,若不是他们陈家真的以为五皇子出了事,是万万不会这样的,而沈家如今已经被殃及,沈明翰的兄长甚至被关了禁闭,这处处都透着落败气息。
五皇子是真不曾告诉旁人他的安排,不过也恰因如此,这出戏这个局才会演的这么真。
同样的,三皇子才会因他的离开而得意猖狂忘了自己本分。
齐禾道:“也不知这出戏还有多久,我想着这几日铺子先不开了,避避风头。”
“也好,一会儿我陪你一同过去,咱们再带个人过去,虽说不开张,但铺子中绣品不少总要留个人。”顾默书思虑后道。
“一会儿我问问林家派来的暗卫可愿意有人过去帮着守几日,我这心七上八下总觉得会有小人设计陷害。”齐禾伸手拍了拍自己胸口,轻叹一口气。
曾经虽然也被陷害过,但那些人终究只是小罗罗,如今他们在京城,到处都是高官显贵,哪里是他们这小小商贾能招惹的起的。
“你且安心。”顾默书牵过她的手,宽慰道。
临近晌午,齐禾这边才收拾妥当。
暗卫黑四穿着一身织罗衣裙,头戴斗笠遮容,坐在马车上跟着齐禾他们一同去了云绣阁。
“实在抱歉。”齐禾不好意思看黑四,只能侧着身子同他说话。
她本意是想拜托他们,看看能有人夜里过来盯着铺子一二,以防小人作祟,没想到话一出口,为首的暗卫直接把黑四派了出来。
齐禾现在还记得为首暗卫说的话,“让小四跟着过去一趟,他记性好这路走一次他就能记住,到时候夜里让他过去守着就是。”
“掌柜的不用这样,定是那黑三出的主意,不就是我昨夜说了他两句,竟然让我打扮成这幅模样,以后我是真真的没法见人。”黑四扯了扯身上衣物,最后泄气般的靠坐在一角。
他堂堂林家暗卫,现如今竟被打扮成女子模样,甚至坐着马车上了街!
还不等他平复心绪,马车已经停靠在了路旁。
“怎么停下来了?”黑四扯了扯头上斗笠,问道。
“到了。”齐禾忍笑说道,“一起下去吗,进去看看铺子格局,夜里摸黑走路还方便些。”
黑四见齐禾目光真挚,实在找不出拒绝的话语,即使他知道自己不管多黑的夜都是视物。
车帘掀开,顾默书先一步下来,他站在马车旁,伸手扶着齐禾,最后又扶着黑四下来。
好在是临近晌午,街上人已经比平时少了许多,倒是无人注意这边,黑四紧跟齐禾身旁,端正的走了进去。
他身量不高还纤瘦,穿上女子衣裳倒真看不出来是个男子。
三人就这般进了铺子,齐禾直接将人带到二楼找了一间屋子让他进去歇歇,又亲自端来了茶水点心,不让旁人进来。
“这屋子一般就是待客的,一楼都是绣品,二楼来的人少些。”齐禾坐在一旁,说道。
虽然屋中只有他们二人,但黑四还是不好意思摘下斗笠,若旁人瞧见了实在是-
今日是休沐的日子,翰林院中丁侍讲又邀着邱明一同来了云绣阁。
邱明一个劲的皱眉头,他实在不愿过来,可家中妻子却催着让他陪好友过来,说万一成了也是一桩好姻缘。
什么好姻缘!邱明可不信这些。
整个翰林院中谁人不知顾默书已经是三皇子一派,甚至早早的就巴结了上去,怪不得是小地方出来的,实在上不得台面。
这样的人家,堂兄妹又会好到哪里去。
“那日我拿回去的团扇绣样小妹倒是喜欢,只是”丁正言想起这事心中就烦闷,家中小妹不日就要成亲,可她小妹并不喜那人家,只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今日我给她买些别的绣品,和婚嫁无关。”他道。
邱明看着他,最终没有将心中之话说出口,丁正言厌恶家中束缚,如今遇见心悦的那就由着他去罢了,总不能一辈子困在家中。
说到丁正言的小妹,邱明也是知道一二,听说当年那户人家帮扶过丁家一次,正巧两位夫人都有孕在身,便定下了亲事,只是不曾想,那户人家的公子如今成了京中纨绔,京中更是无人愿意将小女嫁与他。
而他小时的婚约便在如今做了数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云绣阁,二人倒是不拘谨,只是一进来邱明没想到会遇见顾默书。
他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偏过头甚至不想同他说一句话。
“顾大人,您竟然今日也在。”丁正言倒是对顾默书印象不差,在翰林院时顾默书做事一向认真,虽后来旁人说了不少闲话,但他只认可自己瞧见的。
以前他是丁侍讲,顾默书是顾修撰,那时官位他在顾默书之上,可如今顾默书已经是工部郎中,官位在他之上,他也只好称他为顾大人。
顾默书没想到还会再这看见他们二人,只是不知为何上次对自己和善的邱侍讲已经变了脸色。
“丁侍讲实在见外,叫我默书就好。”顾默书从柜边内侧走出来,迎了上来。
一楼也有屏风隔开的区域,顾默书直接带着二人去了里面,又让苏莺拿了壶茶水过来。
“不知两位大人,今日过来可是选怎么样的绣品。”顾默书一边问一边给他们二人倒
上茶水。
“家中小妹倒是没有说喜欢什么样的,不过我见她有一方两面绣样不一样的帕子,瞧着她喜欢的很,一直随身带着。”丁正言想了想,言道。
顾默书了然,那定是双面三异绣的帕子。
“那样的绣品,铺子中倒是还有几件,不过并非都出自一人之手,您可以先瞧瞧看。”
“也好。”
顾默书亲自出去,问了云棠位置所在,将那几个绣品一一拿了出来,双面三异绣的绣品向来在京中难得,每一件齐禾都保护的小心翼翼,连一个小的荷包,齐禾都装在了锦盒之中。
看着眼前小山一般的盒子,丁正言一时不知该如何选择。
“这些都是团扇,这些是帕子,小方盒中的是荷包。”顾默书一一介绍道。
邱明看了他一眼,讥讽道:“顾大人倒是对商贾之事很是精通。”
“邱明。”丁正言也察觉出他好友的火气,赶忙出声道。
顾默书并未放在心上,他心知这一切为何而起,他淡淡道:“每一个绣品都不一样,恐怕要挑选上好一会儿,您二位在这选着,我去外面瞧瞧。”
等顾默书走后,丁正言直言说道:“邱兄,你刚刚失态了。”
邱明听着心烦,摆手道:“好好好,你自己看着来,我是不说一句话了。”
他实在不明白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事情,为何丁兄就不这样认为,难道因为心悦这云绣阁的掌柜?那可真是红颜祸水了。
顾默书出来后便又拿起了账本,铺子每日卖出绣品不少,走货量大,加上铺子中没有账房先生,这些活便都落在了他身上。
“怎么出来了,不用陪你同僚。”云棠凑了过来,好奇问道。
“我也不懂绣品,说多了也惹人误会,不如让他们自己选,一会儿选好了我再过去看看。”顾默书都不用扒拉算盘珠子,一目十行那些数字便都被他记在脑海中,待这一页翻过,他已经知道账目算的对与不对。
屏风后,丁正言认真挑选了起来,他小妹已有一方帕子,他便只在团扇和荷包中挑选,最后竟一样选了一个。
见他选的认真,邱明也看了过来,只一眼便被吸引住了。
竟还有两面绣样不一样的绣品,真是稀奇,不知不觉间他竟也挑选了起来。
“怎么,你不是刚刚才说我,如今竟自己也挑了起来。”丁正言将自己选好的放在身旁,笑道。
“哼,绣品确实还不错。”邱明选了一个嫩芽黄底的葫芦形团扇,下面是红玉髓坠子,瞧着是真好看,一想到娘子过几日在秋日宴上持这把团扇,邱明脸上都带了笑。
二人选好后便将出了屏风后,让人将剩下的都收了起来,正巧齐禾从二楼下来,又与他们撞了个正着。
“两位大人来了,默书竟没告诉我一声。”齐禾视线落在二人手中的锦盒上,明白他们定是选了双面三异绣的绣品。
那绣品不便宜,看盒子大小一件就要他们一月俸禄,齐禾面上不显,跟着一同走到柜边,临近了给云棠使了个眼色。
丁正言压根不敢直视齐禾,只点点头诚恳道:“今日过来是给家中小妹选选绣品,她上次在您铺子中得了一块帕子,喜欢的很。”
齐禾仔细打量了一番丁正言,终于觉察出他与谁有些相像,不就是那日那个被称作清河的姑娘嘛。
“若您小妹不喜这几件到时候您可以带着人过来一同挑选。”齐禾接过锦盒放在了柜边。
云棠扒拉着算盘珠子,偷偷看了齐禾一眼,最终在算出来的基础上又减去不少。
贵是贵了些,不过想到上次买的团扇就不便宜,如今这还是双面绣样不一样的,这个价位也在他承受范围之内。
二人付了银钱,接过包裹好的锦盒,同顾默书客气了一番,这才离开。
一上马车,邱明便道:“这掌柜的人是不错,竟不动声色的饶去不少。”
“什么?”丁正言那会光顾着说话,愣是一点没注意齐禾的小动作。
邱明双手相握,但一手五指并未合拢,“你看。”
“这怎么了。”
“这是一般商贾砍价的样子,那掌柜的刚刚给你我二人砍了一半。”
丁正言:“!!!一半!”
两件绣品便花去他一月俸禄,竟还是被砍去一半的,那这一件绣品就顶他一月俸禄了
“哎,果然齐掌柜的心善啊。”丁正言抱紧怀中锦盒叹了声,“这样的姑娘,堂兄弟怎么会不好,邱兄,还是你太有偏见了。”
邱明本想说你看这些商贾挣钱实在容易,随意一件绣品就你我一月俸禄,指不定顾默书怎么巴结上的三皇子,可还说出口丁正言竟然把话又绕回到他身上,邱明气哼两声,觉得丁正言许是被迷住了,一时偏过头懒得再理会他。
齐禾几人一直在铺子中忙到傍晚,等没有人再来这才关了铺门。
她将铺子关门几日的事情同云棠说了说,云棠倒是理解,这几日她住的宅院也有人守着,虽楼景一直同她说无事,可她怎么会不明白呢,若真无事,让那些人守着作何。
“歇几日便歇几日,我也正好偷偷懒。”云棠言道,“只是咱们没人过来,若有人进
来怎么办。”
“你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齐禾说着抬眸看向二楼。
云棠想到虽齐禾一同来的那姑娘,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她笑笑,“那就好。”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直到铺子前才停下。
原是楼景来了,不等他进来云棠便跑了出去,二人撞了个满怀。
楼景自来了京城后腿脚便好了,如今骑马更是不在话下,见到众人他这才道明来意,“郭掌柜的说他们已经从府城动身,不日便到京城。”
想来这次郭暖不是一人前来,齐禾放心不少,看着仍站在门边相拥的二人,齐禾笑着摆摆手:“晓得了,你们夫妻二人赶紧回去吧,家中还有团团圆圆呢。”
楼景翻身上马,一把揽住云棠将人带到马上,伴随着阵阵马蹄声,二人消失在暮色中。
齐禾几人将铺子中重要的布匹和绣品全都整理好带到马车上,最后收拾完了便让顾默书写了个告示贴在了门上。
云绣阁五日后营业。
“师傅,这几日真的不来了嘛。”苏莺抱着包袱站在门外问道。
“绣铺中绣品不多了,咱们在家中多绣点到时候再营业。”齐禾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催促着二人上了马车。
章远驾车先将苏莺和顾柔送了回去,后又折返回来接上齐禾他们,黑四趁着夜色悄默声的上了马车,跟着一同回了宅院。
当夜他便一身黑衣潜进了铺子中,好在一夜无事-
顾默书在工部几日,便将这边情形摸了个清,与他所想一样的是这真的有个银窟窿。
原是几月前负责修缮明光寺的官员私吞了银钱,工程过半竟没了工费,院落一时被搁置在一旁,如今数月过去还未完工。
工部只道那人跑了,可人去了哪里却不知晓,至于那笔银钱更是不知,连工部尚书都推卸此时,更何况旁人。
顾默书一来便遇见了这么一个大难题,众人面上安慰心中指不定等着看他什么笑话。
顾默书一一询问在众人陪同下又去了明光寺,这一看这才发现最大的问题不是缺失的银两,而是这寺落修缮实在是装样子,安全都是个问题,他将别院每一处都细细查看了一番。
“大人,您看了也看了,可否给我们家住持大人一个准信,这马上入秋过不了多久便要入冬,这寺院若是修缮不好,我们家住持大人可要怎么办的好。”小僧站在顾默书身旁出声道,语气中多多有些不满。
这不是第一个来这的人,每次有人来查看他都会上前说道一番,那些人面上应承下来但半月都不再出现理会。
这寺院修缮一事就这样被搁置了下来,小僧实在心急这才语气有些重了。
“今年怕是不能住了。”顾默书站在凉亭旁道。
“这是为何?可还是因为银钱?”小僧心中有些恼火,怎么修缮了那么多宅院偏偏到了他们明光寺身上就出这么多差错,若说暗地里没人使坏他是真不相信。
顾默书连忙解释道:“工程质量实在有问题,眼下瞧着没什么问题,可若是遇上寒冬的大雪天,这屋瓦怕是承受不住。”
此话一出,跟随顾默书一同前来的同僚便不乐意了,这顾大人是什么意思。
“顾大人,慎言。”旁人道,“这僧院修缮已经有些日子,若不是因为那笔银钱被盗早就修缮好了,顾大人总不能因为没有银钱无法办事便将以前修缮的事情全都不承认吧。”
“你若不信,那你冬日来住。”顾默书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平静道。
那人气的捂住胸口,一个寺落他怎么会来这么住,若不是皇帝年老后一心求佛,他们才不会修缮这寺落。
顾默书将那小僧叫到一旁,细细询问了一番这寺中曾发生过什么,为何要大面积修缮,毕竟屋院基本都要重新修整过的。
“去年一道天雷落下,寺庙便着了火,若不是那时我同住持不在怕是”小僧摸了眼角涌出的泪水。
一场大火,明光寺一夜成为废墟,后来得陛下允准这才让工部重新修缮,可那些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现如今住持住在哪里?”顾默书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果然那小僧说出的话与他心中所想一样。
陛下身子不好,又信神佛,如今定是将住持带在身边,但这小僧却一直怕住持冬日没地方住。
看来冬日里住持怕是就要回来了,想来陛下的身子也快撑不住了。
也在知,这场局到底都有谁参与,更不知此局什么时候才能破。
“你且让住持安心,这寺院终究会修缮好的。”顾默书拍了拍小僧的肩膀道。
小僧愣愣的站在那里,直到顾默书带着众人离开他才回过神,这顾大人与别人不同,是真的不同。
明明说出的话大差不差,但他却觉得寺院这次真的能修缮好。
入夜,小僧便将今日之日告知了住持,住持什么也没说便让他下去了。
等人走后没了动静,住持这才将此事又告知了陛下。
“着实有趣,当年我便瞧他与常人不同。”皇帝躺在床榻上,手中还揣着暖炉,明明是暑天却过成了寒冬之态。
“陛下,您要保重身子啊。”住持跪在一旁,诚恳劝道。
皇帝抬手让他起身,将人召到床榻前,张张嘴喘着粗气说道:“若真无人给你修缮明光寺了,你便拿着朕的玉佩当了就是。”
那玉佩并非龙纹,倒也看不出与皇家有关,住持见状便收下了。
皇帝身子孱弱,说完便让他退了下去,只一人躺在床榻上放空般望着。
朝中情形如何他全都知晓,至于这场局如何收尾,还要再有些时日-
齐禾这边铺子关了,人倒是在家中清闲了不少,每日得空了就绣绣品,累了就回屋歇息,至于顾默书更是胆子大了许多,两日里总会有一日过来。
眼看五日过去,明日便是云绣阁开张的时候,齐禾躺在摇椅着实有些怀疑,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这都几日过去,绣铺竟真的一点动静都没传来,那些人真是沉得住气。
齐禾倒不是觉得会有些偷绣品,毕竟铺子不小若真的要将里面东西搬走那得几辆马车呢。
齐禾是怕有人使坏,一把火点了铺子,那里面多是布匹,□□则烧。
门边传来吱吱一声,紧接着一道光透了进来。
齐禾知道这事顾默书过来了,这几日他们总是如此,夜深人静后静静等待消息,一直到困了才离开。
“你说今日会有事吗?”齐禾拿着团扇轻轻煽动。
顾默书走了过来,搬来竹椅坐在她的身旁,接过她手中的团扇给她扇起风来。
“我猜会。”顾默书轻声道。
齐禾扶着椅柄,坐直了身子,好奇道:“为何。”
“毕竟咱们放松了几日,肯定满怀开心的等待明日,若想击垮一人那就会选择他最大意的时候。”顾默书一本正经的说。
齐禾汗毛立起,将腰间的薄毯往上拽了拽只漏出一个小脑袋,“你这话一出真真让人害怕。”
顾默书看着她道,“你害怕?”
齐禾自然不会怕顾默书,她将双手从薄毯下伸出,抚上顾默书的面庞,笑道:“是你自然不会。”
说完还用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
撩人而不自知,等齐禾发觉出二人之间的危险时已经晚了。
顾默书起身将她同薄毯一起抱起,直直的走向床榻边。
这一举动早已不是第一次,但每次被腾空抱起齐禾还是会不适应,她伸出双臂紧紧揽着他的脖颈。
直到被放在床榻上,齐禾这才松开手。
火虽然被齐禾撩上来了,但二人都觉得今夜会有事情发生,所以克制的很。
唇齿分开,邪火被压下去不少,顾默书躺在床榻上,齐禾趴在他的身上,二人注视着彼此。
良久,齐禾才道:“瞧着确实长开了。”
顾默书将人紧紧揽住,吃醋般问道:“可是越发像我父亲。”
齐禾没有琢磨过来,嗯了一声说道:“眉眼确实像,不过气质不同。”
“哦~那我爹在你心中是什么气质。”顾默书不知何时半坐起来,齐禾也跨坐在他身上。
齐禾还认真的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温润尔雅吧,就是读书人的样子。”
“那我呢。”顾默书眯着眸子看向齐禾,手已经环在了齐禾腰间。
齐禾笑笑反而不说了,只道二人是不一样的,至于哪里不同她就是不说。
顾默书也不恼,抱着人又蹭了蹭,也不知是什么恶趣味,就在齐禾放松时他一口要在齐禾的脖颈处。
与其说是咬,倒不如说是嘬,齐禾倒是不疼就是觉得痒痒。
“痒。”齐禾嘶了一声,手扶着顾默书的肩膀想要往后退,却被人紧紧束着腰间。
顾默书舌尖舔着刚刚咬过的地方,最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你是小狗吗,还咬我。”齐禾倒不是生气而是有些羞愤。
她比顾默书大六岁,又是看着他长大,可如今却被他吃的死死的若以后真的成了亲,那还不是床榻上顾默书说什么就是什么。
齐禾可不想成了那样,她要手握主动权。
“嗯,小狗。”顾默书没有反驳,他舔了舔唇角肯定道。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氛围,齐禾慌张中扒拉了两下顾默书的衣襟。
等她站在门前时,还有些不自在的整理下衣襟。
黑三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外,行礼后才道:“那便有动静了,黑四将人捆了起来。”
“咱们去。”齐禾顺手将屋门关上,自己一人跟了上去。
只是她不曾知道,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黑三总是无意的瞥向她的脖颈。
那处实在是扎眼的很,稍微有些懂的人瞧一眼便会知道怎么回事。
好在黑三他们都是暗卫,暗卫的嘴巴最严,除了主子没有人能撬开他们的嘴。
等齐禾赶到绣铺时,那人已经被黑四敲晕了过去,还是黑四用一杯茶水泼醒了他。
只是那人什么也不说,见到齐禾后更是将脸扭到一边,既然撬不动他的嘴齐禾便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
“那人想要烧铺子,前两日我便听见街上有动静,今日终于抓了个正着,可惜是个硬骨头,嘴中吐不出东西来。”黑四将人装进麻袋,拍了拍手同齐禾说道。
“这样的人肯定是”黑四话还没出口,就被黑三厉声止住。
齐禾心中晓得他要说什么,只装作没有听见,招招手让黑四将人带了出去,至于这人他们如何处理,齐禾自然不会过问。
“今日这事我想回去同主家说一声。”黑三偏过头不敢看齐禾。
许是发现这家中诡异的关系,他总有些不自在,当然这种事他不会说出口,至死也不会。
“嗯,还好有你们在,帮我同林大人少一句话,改日一念居宴请。”
黑四带着人离开,黑三驾车而去,齐禾只能一人走着往家中去。
她手中没有灯笼,好在今晚有月色她稍稍能在街上视物,走了没一会儿,前面便亮起了光。
齐禾停下步子,皱着眉头往前方望去,虽有光亮,但她并看不清提着灯笼的人,待那人走近了她才看清楚。
“你怎么还过来了。”她诧异的看着顾默书。
“你一人走的匆忙,我出来时你们已经驾车离开,我这不便走过来了。”顾默书给她披上披风,关切道:“夜里凉,稍稍穿上点。”
齐禾微微扬起下巴,眨眨眼,示意他自己晓得了。
月光洒在二人身上,顾默书系好带子,看着她抬起的小脸,喉结滚动最后没忍住轻啄了她唇角一下。
“顾默书!”齐禾一字一顿道。
顾默书知道自己理亏,忙哄道:“在呢,顾默书一直在。”说着牵起了齐禾的手。
天色这么黑,街上更是不会有人,齐禾便任由他牵着往家中走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几日过去, 京中看上去仍旧风平浪静,齐禾等着盼着终于郭暖一行人抵达了京城。
因她们是夜里到的,齐禾得到消息时已是第二日。
“咱们一起过去瞧瞧, 也不知她们这一路可好, 府城一切可好。”齐禾心中担忧的很,拉着苏莺就要往一念居去。
正巧这日顾柏没有跟着顾默书,齐禾便将他们兄妹二人一同带了去。
短短几月,顾柏已经拾起了曾经学过的四书五经,每日他同章远一起去接顾默书下职时, 顾默书都会小考他一番,倒是对答如流, 是个好苗子。
至于他小妹顾柔那更是不用说, 绣技掌握的又快又好,已经开始深入学习双面三异绣了, 不用几年定能成为京中数一数二的绣娘。
“好。”顾柔声音怯怯的,跟在苏莺身后,耷拉着小脑袋也跟不敢看齐禾。
这样聪慧的孩子,若不是家中遭难定不会成为现在这样, 齐禾打量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慢慢来吧, 许多事情急不得。
因出来的早,到一念居时酒楼还未开门,齐禾没让车夫继续绕到后面小巷去,而是带着几人下了马车。
这条街顾柏来过许多次,他站在一念居前望着斜对面那家酒楼, 那曾经属于他们家的酒楼。
“顾柏。”齐禾出声喊道, 这才让他回过神,他蹙着眉头紧跟上来。
“看着那边可有念头?”齐禾偏头看向他。
顾柏衣袖下的手攥成拳头, 他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实话实说,“掌柜的,我恨。”
齐禾听见这二字倒是没有觉得不妥,若顾柏说不怨恨她才觉得荒唐,“那边将这念头埋藏心底,切勿流露在面色,旁人怎么想你不要紧,见到那些人你要沉得住气。”
“晓得,掌柜的。”顾柏沉声道。
这些日子顾柏跟在顾默书身旁学了不少东西,齐禾一番话他便知这是在提醒自己。
果然,等她们几人转到一念居后面的小院时,便见大门敞开,门边放了不少东西,瞧着倒不像是从府城带来的,更多是旁人送的。
“郭掌柜的,您可终于回来了,我们掌柜的这些日子一直盼着能见您一面呢。”院中传来声响,顾柏一怔,直接停立在门前。
那声音实在是过于熟悉,就算这么久未见他也能听得出来。
“顾柏,牵好顾柔。”齐禾提醒他道,毕竟顾柔年岁小,怕是见到熟人会情绪失控。
齐禾现在倒不是怕两个孩子惹事,而是怕那边心思不善,用计陷害。
苏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气氛让她知道这绝不是好事,她快步上前走到顾柔身旁,也牵过了她的手。
“暖~,可回来了?”齐禾故意在门边出声喊道,声音不小,传至院中那前来拜访的官家也听见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齐禾可从未这么叫过她,郭暖抖了抖胳膊,直接迎了上来,将那张管家晾在了一旁。
“今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郭暖脸上带笑,嘴上却占了上风,也只有她们这种关系才能这么说道,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指不定又瞎想了。
齐禾走了进来,目光落在院中那个大樟木箱子上,不过很快她就偏过头,“这不是听说你回来了,一早我便带着一家子过来瞧你,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真是糟蹋我的心。
郭暖忍笑,随她的话接道:“啧,若是真想我定会早早过来,你瞧你都不是第一个。”
郭暖说完,带着齐禾往张管家身旁走去,介绍道:“这位就是咱们对面酒楼的官家。”
介绍完后又对张管家道:“这位是云绣阁的掌柜,您大抵也没见过,在城南是卖绣品的铺子。”
张管事人都傻了,今日怎么这么不凑巧,竟然还遇见了这位,他眯着眼眸往齐禾身后看去,目光落在顾柏和顾柔身上。
他们早就听说这俩孩子被齐禾买了回去,可他们又不敢招惹齐禾,那边可是住着一个状元郎。
即使状元郎当时在翰林院,官职不高,但他们也不敢随意招惹,后来这齐禾的绣铺开张,京中几个大户人家又来送礼,这情形下他们哪里还敢打这边的注意。
本想着相安无事,可没多久对面竟然开了一家酒楼,生意红火到他们酒楼平日里都没什么人去。
这哪里行,那二当家可忍不下这口气,本想着让人来闹事毁了他们招牌,可偏偏又得知这铺子掌柜和齐禾又有关系。
无奈之下这才派张管家过来。
“那我来的真是不凑巧,可打扰你们商量事了。”齐禾故作不知,言道。
“哪能啊,这不我们刚说完你就来了,屋中晾了茶水快进去吧。”郭暖推搡了她两下,撵着人往屋中去。
齐禾歉意的对张管家笑笑,回过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莺儿,你带着顾柏和顾柔去找一下你们云姐姐,把团团圆圆接过来。”
张管事只觉得头有些发晕,这齐掌柜的刚才喊得什么,顾柏,顾柔,竟然给那两个小蹄子改名换姓了。
竟然同状元郎一个姓,张管事身子都要软了。
“改日我们掌柜的定亲自前来拜访。”他赶忙说了一句,脚下步子却快的很,院中东西都留了下来,说完就要离开。
郭暖客气的点点头,也没有拦着他,等人刚离开院子,她便让人关了门。
“晦气。”郭暖撇撇嘴,说完便进了屋。
至于那张管事,出了院门坐在台阶上缓了许久,将思绪理清后便马不停蹄的回了家,至于他是如何同那二当家说的齐禾就不晓得了。
但是三日后那二当家竟带着厚礼来了齐禾宅院,半月后那酒楼便突然关了门,一行人彻底消失在了京城中。
郭暖此行回来实属不易,路上若不是有许世顷他们一行人护着怕是就折损在路上了。
“是劫匪?”齐禾想到那年她们来京路上便是遇见了惨遭劫匪的江少宣,好在人无事,没了银子保了命。
郭暖默了瞬,“一时也说不清,那些人相貌打扮看着与劫匪一样,但说话时又没有匪气。”
“算了,人无事就好,好在许世顷同你一起来的,你若这次也自己一人来我们是真不放心。”齐禾扯开了话题,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简简单单一句话她就觉出一点端倪,若再多说怕是招惹了祸端都不知道。
说到许世顷,郭暖脸上一片绯色,“他去我家提了亲,我娘亲答应了,本来算好了日子年后成亲,可此次来京他不放心
便早早的拟定了婚书。”
齐禾抬头打量,“你这真是一吭声就是一个大事情,不多定了也好等改日过来给你补上贺礼。”
郭暖摆摆手,不在意道:“你我之间哪里需要这些虚礼,你若真想送我点什么,不如再多想点菜谱。”
“你当我想要就有啊。”齐禾笑出声来,无奈的摊摊手。
正说着,院中传来一阵叽叽哇哇的声音,两个小团子你追我赶的跑了过来。
顾柏他们根本牵不住,两个孩子一步一个台阶跑的还挺稳当。
“姨姨。”团团率先跑了过来直接扑在齐禾身上,有几日没见,两个孩子想齐禾想的紧。
齐禾抱起团团,从桌案上拿起一块糕点塞到了他的手中,哄道:“有多想姨姨。”
“想,团团每天都想呢。”团团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捧着那块糕点,小心翼翼的吃了起来。
前几日两个孩子积了食,这才好起来,云棠轻易不让他们乱吃,这不小团团得了快糕点,珍惜的很。
“对了,我从府城来时,季叶梨让我把这封信捎给你,你瞧我这记性。”看着齐禾逗孩子,郭暖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东西没交给齐禾。
那可是季叶梨千叮咛万嘱咐的东西,若是忘了下次回去季叶梨定要一直在她耳边唠叨。
“她们可好?”齐禾想了想,自京城有变她们为了不连累他人,已经许久不曾与季叶梨她们通信,想来定是那边等得着急,这才让郭暖帮着带信过来。
郭暖翻出昨夜脱下的衣裳,从内侧的暗兜中掏出一封信,“喏,就是这个。”
齐禾接过信,拆开一开,信上的字是季叶梨的没错。
整整两页纸,季叶梨将府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统统写了下来,那边倒是无事,铺子中生意还如往常一样,那苏记绣庄的掌柜也一直从他们这边进购绣线,生意不曾受到影响。
不过信中也交代了一件事,季叶梨说半月前曾有一货商来到京中,专门来了她们绣铺,说要找齐禾。
季叶梨见了来人,竟是江少宣,那位进京赶考被劫了银钱的书生郎,因相熟又加上他有功名在身看着不像坏人,季叶梨便做主与他们签了供货书。
每月绣线供应一半给陵南的江少宣,走水路由江家人亲自来取。
价位与给苏记绣庄的一样,因着供货需求变大,季叶梨想再扩大一些养蚕的地方,这封信最后便是交代此时。
齐禾念完,屋中人也都听了个差不多。
“你别说,季叶梨在府城还真将那一摊生意做的不错,你们临走前不是将方子卖了。”说起这些郭暖来了兴致,看向齐禾的眼神都带着赞许。
齐禾汗毛竖起,抱着团团往旁边挪了挪,离她远了些。
“你这人,我这是夸你呢,你是不知其他铺子纷纷效仿,最后倒是有人制的绣线和你们差不多,不过由于成本过高,卖的便贵,那生意没多久便黄了。”郭暖道。
“竟还有此时。”齐禾言道,“等我回去写信给她,让她自己看着办就是,府城有她弄着总归不会出错,咱们在京城的人这些时日还要小心一些,我想着明日起绣铺继续关了。”
云棠坐在一旁正认真倾听,闻言大惊失色,“禾禾,这才开张几日,怎么又关上。”
那绣铺每日卖出绣品不少,来往之人甚多,若一直关着怕是惹人生疑。
齐禾本想瞒着众人,可被云棠这么一问,她只能交代了那日情形。
前几日有人入夜后想一把火烧了那铺子。”齐禾道。
云棠心头咯噔一下,那可是绣铺,一把火那不就什么也没了。
真是歹毒!
“人可抓住了?”她追问道。
齐禾这个倒是没有同她们说实话,她摇摇头,“人跑了,这便是我担心所在,银钱是小,如今咱们已经被盯上还是小心些的好,你这边还有孩子,楼景也脱不开身,我那边家中也有三个半大的孩子,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也不知许世顷听了多久,等齐禾说完他便端着果盘从门边走了进来。
果盘放下,他擦擦手言道:“听闻皇帝病重,我想京中只是看上去风平浪静,咱们大家还是小心些,酒楼也不要日日开到那么晚了。”
一念居在京中生意红火,虽初入秋但夜夜人不散。
郭暖默了片刻,最后点头同意了,许是路上被劫留下了心理阴影,郭暖可不想也沾上祸事。
第二日,云绣阁便又张贴出告示,由于铺中绣娘生病绣品实在供应不上,绣铺决定再歇业一段时日,至于下次什么时候开张要再等等。
而今日是这些时日开张的最后一次,铺中所有绣品一律八折,不过不接受预定成衣绣样。
买一件绣品一下子可以剩下二成银子,这消息一传出当日铺中便挤满了人,与刚刚开业那日一模一样。
不到半日,铺子绣品便剩下不多,像那些顶好的团扇都已经卖了出去,那双面三异绣更是一开始就销售一空。
看着柜边被整理出来的所有绣品,苏莺抬眼去,那双清澈的眼眸透着一丝疑惑。
“卖了换成银两吧,我想一时半会咱们怕是也难再开
业。”不曾想齐禾一语成鉴。
绣铺第二日便又关了门,连带着一念居都变成了只有晌午开门迎客,虽有人抱怨两句,但京中绣铺和酒楼多的去,这个不开去另外一个就是-
眨眼数月过去,冬至那日,寒风料峭,米阿嬷正带着一家人坐在厨房的小桌旁包饺子,就见章远急急忙忙驾车回来。
“怎么就你一人回来,大人呢。”米阿嬷招呼着让他赶紧进来关上门,外面有些飘雪,章远肩头都湿了。
小厨房中生着火,章远蹲在灶边,双手揉搓着说道:“宫中传来消息,听说皇帝病重,所有官员都被留了下来,大人让我先回来给掌柜的说一声。”
“顾柔,你去屋里和掌柜的说一声,让你章远叔在这烤会。”顾柏手上还沾着面粉,他看了看刚刚净了手小妹,言道。
顾柔嗯了一声,拉了拉衣领这才推开门跑了出去,将话递给齐禾后,便留在屋中。
齐禾这屋中日日烧着火炉暖和的很,此时苏莺正抱着绣绷乖坐在一旁。
见顾柔也被留了下来,苏莺眉眼弯弯,那会若不是她溜得比顾柔晚了,现在也不至于在这绣团扇。
在家歇了有几个月,别说两个小绣娘了,连齐禾都懒了许多,恰逢赶上冬日,齐禾更是不愿出门,每日就窝在屋中。
因她这边绣铺关了门,京中想买苏绣的人一多便只能去余家小姐开的百绣阁,余家小姐那边绣品本来还供应的上,这么一闹竟然也短缺了不少。
前几日余家小姐还派人来过一次,问齐禾的绣铺到底什么时候开张,齐禾支支吾吾搪塞半天,最后将自己绣好的双面三异绣的团扇送予了她,余家小姐得了物件便只好作罢。
“师傅,咱们明年天暖和了再开张吧。”苏莺小脸红红的倒不是冻的而是暖和的。
齐禾直起身子来了兴致,探究道:“为何。”
“太冷了,不想起床。”苏莺老老实实回到,话刚落就被齐禾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这是在京中过的第二个冬日,上次来还是小住,如今一家人要在这迎接新的一年。
“对了,你许久未曾回去,要不今日回家看看?”齐禾记得苏莺是苏家的家生子,只是那几年一直跟着家中长辈留在府城。
提到这个苏莺笑了笑,“过几日再回去,到时候我把绣好的荷包给娘亲。”
说完这才察觉出不妥,她身旁的顾柔可是没有娘亲的人。
她刚要抱歉,就听见一旁的顾柔道:“那我过几日也同哥哥去见见娘亲,我绣的荷包也快好了。”
言语中并未有哀伤之色,这倒是让屋中的齐禾欣慰几分。
自上次在郭暖宅院中见了那张管事,顾柏兄妹二人便在家中愁苦几日,直到后来那张界酒楼二当家亲自登门致歉。
齐禾倒是不曾想他会出现,甚至还带着大当家张界夫妇二人留下的东西来的。
那二当家上来就痛哭一场,说自己当时也是瞎了眼无奈之举,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后又将张界夫妇的东西给了他们兄妹二人。
若是放在以前这迟来的道歉还是有用,但齐禾早就看透了这种人渣,张界夫妻开着这么偌大的酒楼,怎么可能就只留下这点东西,再说那酒楼应该也属于顾柏,可这二当家提也不提。
不过齐禾有分寸,当着他的面并未多说什么,等人一走便派人去查,这才发现这二当家已经准备跑路了,连那酒楼都让人看过了。
齐禾稍稍花了些银两,这又打听出来那前来买酒楼的竟是乔家的管家。
乔家是谁,齐禾怎么会不知,三皇子的母妃可是乔贵妃。
一连串看下来,齐禾便肯定这其中手笔定是三皇子那边动了手脚,要不这二当家不会有这么个脑子。
用亲情感动众人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时他早早的跑路走人。
只是不等齐禾他们出手,一直跟踪那二当家的暗卫黑三便递回来了消息,那二当家刚出京城就被人解决了,至于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后来顾默书便带着顾柏和顾柔去了奴籍,只是他们二人并未再将名字改回来,那些伤心往事随着二当家的死去也彻底留在了过去。
顾默书在工部越发得心应手,小僧那边也不再派人来催,至于缺少的银钱,顾默书竟从别处匀下来一些,刚刚填补了窟窿。
三皇子在朝中拉拢权臣,就差马上登基了,可偏偏这时皇家别院中传出一封送往边关的密信,竟让他的手下截胡。
看着皇帝的亲笔密函,三皇子气昏了头,他没想过他那病重的父皇竟然要让五皇弟回来。
还不到半年!五皇子被赶出京城还不到半年!
若他顺利回来,那他还能登基吗,三皇子被欲望冲昏了头脑,不能他不能失去如今的一切。
尤其是代理朝政这些时日,他实在太享受这种万人之上的感觉,他必须赢,这皇位只能属于他。
三皇子截下密函后便以宫中离不开陛下为由,将人接到宫中圈禁起来,一开始只是好言相劝后来便日□□迫皇帝写下诏书。
只是三皇子不知,他自以为截下的密函其实早就被送了出去,五皇子在边关早就收到了,只等京中传来消息。
而宫中三皇子一等半月,陛下身子越发不好可清醒时就是不立诏书,三皇子铤而走险在皇帝的汤药中加了一味药。
药物相克,不出三日,陛下彻底昏迷过去,而他身边只有齐贵妃一人伺候。
今日冬至,从天亮便飘雪,如今这个时辰宫门外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这是最好的机会,三皇子将朝中官员都留在大殿之内,他让李公公拿着那封伪造的圣旨站在殿下,只等着时辰一到宣读圣旨。
顾默书站在殿中后侧与陈宗平站在一起,几日不见陈宗平鬓角都生出了白发。
“陈大人,近来还是要注意身子。”顾默书小声道。
陈宗平苦笑看了他一眼,“你说咱们还会有好在吗。”
三皇子若真的登基,那第一处置的便是五皇子一党。
“您觉得呢。”顾默书反问道。
“我?”陈宗平看向已经坐在龙椅上的三皇子,嗤笑道:“可悲可愤。”
这样的人若成为皇帝,那以后只会宦官横行,民不聊生。
时辰一到,整个殿内寂静下来,只等着李公公宣读圣旨。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悸动,宫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侍卫慌慌张张的跌了进来,嘴中喊道:“五皇子带兵谋反攻打了进来。”
“什么?”殿中一下子乱了起来,“五皇子谋反这怎么可能?”
“五皇子不是在边关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
“不可能,陛下还在五皇子怎么可能谋逆。”
龙椅上的三皇子怒吼一声,“都给朕闭嘴。”
殿中众人两两相忘,哑口无言,这三皇子怕是糊涂了吧,他竟然自称是朕。
殿中,陈宗平望向顾默书,见他面不改色丝毫没有慌张之态,这一瞬间他终于彻悟。
第一百八十六章
殿中人心惶惶, 朝臣三五人逐渐聚成一团。
陈宗平快步走来站在了顾默书身旁,他压着嗓子小声问道:“你早知道会发生这些?”
顾默书摇摇头,“五皇子勤王救架, 我确实不知。”
他也只是知道五皇子会回京罢了, 至于如何回得来这京中,那便不是他这臣子能想的。
“我从未收到来信,看来早已成为弃子。”陈宗平望向大殿外窜动的人影,感慨道。
这些日子因为五皇子离京,沈家遭受了多少磨难, 他们陈家更是被三皇子一党的人明里暗里折磨了一番,他们忍着就盼着五皇子有朝一日能回京。
他们到处搜集线索, 挖朝廷官员, 这所做的一切确有私心但不管如何他们效忠的都是五皇子殿下,可可五皇子这般回京他们连风声都未听见, 这简直讽刺至极。
“别这样想陈大人,万一这也是五皇子对您的考验呢。”顾默书深深看了他一眼。
陈宗平嗤笑一声,“终究是皇子。”
龙椅上,三皇子已经恢复镇定, 他冲着周围护卫嘶吼道:“来人, 抓住外面那帮叛军。”
“三皇兄,是说我吗?”五皇子身披铠甲,脸上带着残血,他手持宝剑从殿外走了进来。
殿中瞬间一片死寂,无人敢出声, 众人都瞧了过去。
“
你擅自领兵回来, 这是谋逆,造反。”三皇子从龙椅上站起, 一把抢过那道圣旨,掀开就要宣给众人。
这是他唯一的胜算,反正皇帝已经病重,只要他宣读圣旨那这皇位便是他的,想到这三皇子转悲为喜。
“是吗,臣领旨奉命前来,何罪之有。”五皇子步步逼近,周围官员往两边散开,无人敢拦。
“奉旨?你奉的谁的旨。”三皇子手指紧紧扣在龙椅上,眯着眸子打量着眼前这位五皇弟。
见他这么镇定,一个不祥的念头油然而生,难道真的是父皇
那日他确确实实拦下了那道密函,那密函上也确实写道让五皇子赶紧回京
“咳、咳”两道咳声响从殿后传来,众人目光全都往那边看去,三皇子身子紧绷脸色一瞬苍白,他不甘之中慢慢转过头去。
只见李公公搀扶着陛下一步一步走来,殿中众人面圣赶忙跪下,“臣,叩见圣上。”
明明自己已经下了药,那分量他们心中有数,今夜他便不治而亡,可如今活生生的陛下站在他的眼前,三皇子不得不承认他输了。
可笑,可悲,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皇帝被搀扶着坐上龙椅,他一个眼神都未曾给三皇子。
“众爱卿,平身。”他声音微颤,眸光却不浑浊,整个人虽说不上身子多么的好但精神一定不错。
“哈、哈哈哈哈”三皇子将手中的圣旨扔在地上,双手抓头,疯癫大笑。
一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改变,李公公看了圣上一眼,得他默许便给身旁的亲卫使了眼色,三皇子殿下这才被搀扶着带了下去。
他乌发散开,衣衫凌乱,整个人活生生像疯了一般。
局面已定,无人敢言,稍稍看得懂形势之人便会明白今日勤王救驾只是一场戏罢了,一场合理的让五皇子回京的戏码,至于点戏之人,那便是刚刚被带走的三皇子殿下-
齐禾她们窝在家中吃着米阿嬷包的饺子,外面传来阵阵马蹄声,苏莺好奇一连往外瞧了三五次。
“这外面雪越下越大,何人在外面。”这马蹄声不间断,听着像是来回跑了多次。
齐禾放下竹筷,拿起一旁的方帕擦了擦嘴角,言道:“那咱们去院中看看,门外可不能去。”
听到能去院中,苏莺连忙放下手中竹筷,一溜烟便跑了出去。
院中已有积雪,顾柏正带着顾柔在院中玩雪,两个不大的孩子将积雪捏成一团一团的雪球往房梁砸去。
“我也来,我也来。”苏莺蹲下身子,将手伸进雪中,揉搓了半天这才捏出来一个不太圆的雪球。
这一玩乐,似乎都忘记她刚刚为何要出来了。
齐禾也没打算提醒她,而是自顾自的往廊下走去,今日顾默书被留在宫中,她这心总是不踏实。
廊下旁边是院墙,无风也无雪,齐禾坐在米阿嬷一早放好的软垫上,靠着柱子往院中望去,见无人看她,这才伸手在木柱上敲了敲。
这是她与暗卫的暗号,白日里这周围人多眼杂他们不方便出来,齐禾一般只有这样叫他们,他们才回来。
果不其然,声音刚落,一男子便从旁边矮角一跃而下,稳稳的站在齐禾面前。
齐禾微微一笑,“您这是藏在哪了,我竟没瞧见。”
黑一指了指院墙和长廊的连角处,淡淡道:“那。”
齐禾甚少与他说话,他们四人中一般黑三和黑四同她会多说两句,黑一很少会说,黑二更是甚少见到。
齐禾敛起笑容,这才回到正题上去,“我听街上一直有马蹄声却无叫嚷声,你可瞧见了?”
从昨夜开始整个街巷便安静的很,一早街上更是无人,这场面若说没问题齐禾是不信的。
“五皇子勤王救驾,外面都是他们的人。”黑一平静的阐述,仿佛外面的兵马并无大碍。
齐禾有些诧异,抬眸看了他一眼,“确有听说皇帝病重,只是这勤王救驾一说”
黑一伸出手指摇了摇,示意齐禾不要再说下去,此等话实属大逆不道,若被有心之人听去便会沾惹祸端。
“那为何外面没有厮杀声。”这正是齐禾最不解的地方,即是勤王救驾按理说外面应该都是兵马厮杀之声,万不可能如现在一般岁月静好,院中孩童还在雪中玩闹。
黑一淡道:“许是在别处。”
齐禾默然,她挥挥手,一瞬黑一又消失在廊下。
五皇子勤王救驾,京中却无慌乱,这大批的人马兵力从何而来,难道凭空出现?五皇子远在边塞就算来也要半月之上,可偏偏就这么的巧,皇帝刚病重他便抵达京城。
齐禾心中的猜想逐渐印证,这一切果真都是一场戏,一场帝王的戏码,而众多臣子都是棋子。
她望着天上飘下的雪花,抬手接了上去,雪花落在她的指尖,渐渐融化。
“师傅,来看看我这的雪球好看吗?”苏莺揣着自己的小雪球美滋滋的给齐禾看。
“好看,你们的都好看。”齐禾拢了拢衣领起身道-
三皇子被带了下去,朝堂之上人心惶恐。
尤其是三皇子一党,竟有人直接被气晕在殿中,谁也不曾想京中最得势的三皇子一日之间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圣上虽没有昭示朝臣,但这所有的举措全都明里暗里的指向三皇子,这可是毒害圣上谋夺皇位的重罪。
朝臣们暗暗等待圣上发落,可许久都不见上面传来声响。
圣上撑着身子,叫来李公公,不知在他耳边低语了什么,只见李公公折返回去又抱着一锦盒出现在殿中,他从里面拿出圣旨,又望了圣上一眼,得了允许,这才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三皇子怀异心而害诸兄,听谗言而谋逆财,岂可守器,定权益废为庶人,幽居宁王府。
众人原以为圣上会在此时立太子,却不料李公公宣读的竟是一道贬三皇子为庶人的圣旨,圣上到底是三皇子的生父,没有将他除去的念头。
一道圣旨到底保住了他的命,顾默书望了前方的龙椅一眼,心中暗自道。
散朝后,朝臣们三三两两结伴往外走去,原以为宫中早已血流成河,毕竟当时五皇子身上可是带了血,他们在殿中也听见了厮杀之声,可出来了这才发现外面一片祥和,宫中之人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陈宗平叫住顾默书,“顾大人,请留步。”
顾默书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周围人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都躲得远远的去了。
谁不知道三皇子在时第一个提拔的就是顾大人,从顾修撰一下子到了工部郎中,这般得宠定是三皇子身边的红人,如今三皇子倒台,下一个被收拾的官员定会是他。
“今日可得空,不知顾大人可有空,咱们去喝一杯。”陈宗平心绪难安,邀他道。
“正巧我也有话要同陈大人说,不妨一起。”顾默书道。
二人相视一笑,一同出了宫门。
地方是陈宗平选的,顾默书也没想到他会选择一念居。
只是今日发生了这种事,街上铺子早已关门,一念居更是如此,就在顾默书准备去后院叫郭暖一声时,一念居的门被人从内打开。
“是你。”顾默书微楞道。
“可不是,除了我此时还能有谁来。”林彦博挽着袖子倚在门边,伸手勾了勾,示意他们二人赶紧进来。
外面可不是说话的地,还是铺子里安全,他可是让人里里外外查了三趟,这安全的很。
三人去了二楼常去的包间,一进去里面已经摆好了一坛子酒,看来今日就算他们不来,林兄也会将他们叫来。
“坐,我可是等你们好一会儿了,黑儿,快让他们上菜。”林彦博说完对着门外又招呼了一声。
话音落下没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念居的伙计一人端着一盘菜走了进来。
菜上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做好的。
“林兄,你今日这是。”顾默书打量了他一番,将手中的茶盏往一旁放去。
林彦博面带喜色,起身拍了拍顾默书的肩膀,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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