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立花被那双眼睛注视着,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陡然一惊，低头在剧本上翻找了一会，却并没有见到类似的语句。
这应该是她自己做得人物心理小传。
正想要再看看,薛冬却已经停了下来。
她后撤两步，向前方微微鞠躬，“我表演完了。”
袁立花不用看，都能感觉到一旁楼成的兴致勃勃。
“试一下第三页的第三段。”他眯着眼睛,随意点了一段。
薛冬闭眼回忆了片刻。
这一段的内容是身处大山深处的女孩第一次接男主角的手看到有人在台上翩翩起舞的视频时的震撼。
剧本上就只有一句话：女孩长长久久地看着屏幕,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但实际上这一段并不好演，没有台词，没有动作，甚至没有大的表情,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上课时再台下痴呆地望着老师的学生。
薛冬闭上眼睛，三十秒后，她睁开了眼睛。
她往后一步,靠墙坐下,双腿盘在一起，就像是一个随意地再农村里长大的女孩子。
薛冬朝左伸了下头，视线定格在虚空出，仿佛那里真有什么可以吸引她的东西。
她看了两秒中,突然不自在地扭了下身子,将驼着的背挺直，塌下去的腰挨着墙板正,脖子也立了起来。
但饶是这样,她的视线却仍是一瞬不错地盯着那个地方，并且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上都染上了潮红的颜色。
她的头发垂了一根下来，她却没有她却没有伸手去整理，反而任由那根头发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但她仍看着那块，眼眶发红，但仿佛精神已经被完全汲取，丧失了自主意识。
袁立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就能够这么入迷，明明这一段没有任何的情绪宣泄，她却好似看到了一个精神时间正在重建的，女孩的灵魂。
她看着薛冬，就感觉薛冬就是那个女孩一般。
“好。”
一段沉默之后，楼成率先喊了结束。
“最后一个问题。”他用手敲着桌子，“她走出来了吗？”
薛冬笑了起来，点了下头。
楼成也微笑了起来，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袁立花的态度也好了很多，她将本子合上，“那你就先回去吧，试镜结果会在之后通知你。”
薛冬在离开的时候，就连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她愉快地微笑起来，好像有天大的好事发生了。
但确实是天大的好事，对于薛冬而言。
她又见到了他，她的恩人之一。
在七岁之前，薛冬生活得一番风顺，她从不知道烦恼是什么滋味，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让她开心。
但在七岁时，她的家人在一场车祸里死伤惨重，幼小的薛冬被送到了当地的福利院。
福利院不是什么能让人无忧无虑成长的好地方，薛冬所在的福利院由于资金不足，也很难照顾到每一个小孩。
但薛冬不一样，她可爱的外貌和讨喜的性格仍然为她赢得了不错的待遇。
但好景不长，在院长奶奶去世之后，就如同当年被亲人抛弃的时候一样，她们又被抛弃在了这个世界的角落，没有人记得她们，没有人能够帮助她们。
薛冬受到的打击尤甚，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被抛弃被忽视的滋味。
但此刻，她却无比真实地感受到被人遗忘的恐怖。
没有人再来照顾他们，没有人再来送来物资或捐助，甚至连隔着一条街的居民，都忘记了这里还有一座福利院。
薛冬还记得那天，在他们因为饥饿抱成团哭泣的时候，他们这里最大的男孩子站了出来，他皱着眉头说，“那就让他们记起来这里不就行了？”
他们将所有食物紧抱着躲在福利院的门口，看那个男生扬起手，漫天火焰陡然升起，那个一直陪伴着她们生活的二层小楼，也在这场声势浩大的火焰里烧成了灰烬。
火势很大，影响也很恶劣。
这些被人忽略的孩子们终于被人看到，无数人都在惊呼这些孩子悲惨的遭遇，当地的记者和媒体纷纷报道，福利院里可怜的孩子也被编辑成了凄惨万分的小可怜，社会的关注第一次聚焦在这里。
虽然有意避开，但这场火还是给一时间被吓傻忘记逃跑的孩子们带来了不同的心里创伤，薛冬也是，她躲着的小草垛最后也烧了起来，将她围在中间，她甚至还没来得及酝酿勇气从那火焰上迈过去，就被刺鼻的气体熏晕了过去。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那几乎要将一切都吞噬的火还是给她带来了一个月的幽闭期，她无法感知外界的变化，无法改变自己的情感，直到梁宇至带着他的捐赠和慰问到来。
那个时候他还是刚刚成名的导演，但面对小孩子的时候他还是会用尽自己的耐心，细致地照顾他们。
不同于其他前来美名其曰送温暖的却只是拍个合照就转身走掉的其他人，梁宇至会细心地跟每个孩子讲悄悄话，逗她们笑开导她们。
薛冬至今还记得他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你长得这么好看，应该去做大明星，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你。”
看她第一次表现出兴趣，他还拿着手机给她看了很多关于唱歌跳舞，演唱会排山倒海的尖叫声的视频。
好像从那个时候起，薛冬就知道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她要成为大明星，让全世界看到自己。
她拒绝了很多愿意收养她的家庭，一个人靠着福利金长大，她认真地去做每一件事，在成为艺人这件事上，也无比认真。
楼成就是那个放火的哥哥，薛冬无比确认。
虽然自那之后他们再没见过面，他也更改了姓名，但薛冬一眼就认出了他，她相信楼成也认出了她。
但她有底气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认识这部电影的导演，而是因为她的心路历程，曾和这部电影的这个角色无限贴近，她没有表演，她只是还原了自己。
她就是曾经在无边的黑暗里被点亮的小孩。
她也知道那场大火带来的到底是什么，不是外人眼里的毁灭，而是新生。
从此以后都会无比闪亮的新生。
第23章
薛冬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观察她的表情。
崔东也小心翼翼地迎上来，看到她还发红的眼眶，顿时心头一紧。
“没事啊,没事。”他用手护着薛冬往出走，一旁围观的人群也纷纷发出了安心的声音。
但令人不快的是，在门口的时候，他又看见了昂着头的李元。
他带着一个没见过面的新人,正得意洋洋地往里面走,见崔东，他表情一滞，随即眯起了眼睛，“来试镜啊。”
她身后的女孩往他身后躲了躲，但薛冬依稀认得出那好像是盟影影视部的某位练习生,位次应该还不低。
“哦我说是谁呢，能让我们崔大经济这么护着，原来是冬冬啊。”他的眼神落在了薛冬身上,在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唉小女生也别太脆弱，你一次试镜不上还有其他机会嘛。”
“我听说楼导人虽然年轻，但挺严肃的。”他嬉笑道，“冬冬,你没被他骂吧？唉你看我这张嘴,你毕竟是盟影全A的练习生，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演得差到被试镜的导演骂啊。”
“小崔也是,你也别给冬冬太大压力。她毕竟是个刚出道的爱豆,又要唱歌又要跳舞，哪有时间训练演技啊。你看我这,也只敢带专门训练过的人来参加，毕竟也要尊重一下人家导演啊。我们露露刚考上了影大，还要多多学习呢。”
崔东脸子拉得老长了，“你们启明起名字都这样啊？”
李元：“？”
崔东：“不是媛媛就是露露，起挺好，就是有点土。”
李元见崔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得要死，又不好再说什么，扯着露露就要进去。
“露露是吧？”薛冬开口叫住了那个女孩。
“你你好。”女孩在接触到薛冬视线的一瞬间耳朵就变得通红，她躲闪着眼睛都不敢再往薛冬脸上看。
眼眶变红的薛冬多了种温柔又易碎的魅力，她朝女孩笑了笑，“加油。”
“好！”女孩的脸霎时间变得通红，说话都哆嗦。
“给我滚进来。”李元怒喝一声，带来的人被薛冬一句话就震慑到的情况显然给他丢了面子，他不停地嘱咐，“你给我好好演，这个机会有多难的你知道，她长得再好看又怎样，年纪轻轻没有演技，两句话在导演跟前就露怯了，你机会大得很。”
——
试镜结果来得很快，就连崔东都不相信地问了两遍才跟她说。
“小冬，我们面成功了？”
“导演说下午要一起吃个饭。”
桑秋她们几乎是用一种膜拜的眼神在看薛冬，一路上都跟从未见过她一般地直盯着她瞧，跟看国宝似的。
“我厉害两个字都说腻了冬冬！你听不腻吗！”桑秋一见薛冬张嘴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你别说是因为这次没什么竞争的话！光我知道的，之前演过好几部电视剧的叶香都去了，不还是没你厉害？”
薛冬想了想，“她是因为形象不符合吧，她太高了，估计能和男主差不多……”
“那王苏珊呢？她该够符合了吧？小白花路线的小花，演技也不差。”
“那可能是因为她嫌戏份少？”
薛冬这个角色虽然竞争大，但其实戏份并不多，甚至主要都活在男主角的回忆里，但好在人设好，演的好的话很容易出彩。
王苏珊也算是最近有些活跃的小花了，但一直都只是出演网剧，电影资源少得可怜。这次估计也是想要趁机破一下壁，毕竟电影圈和网剧之间隔着万千沟壑，但这部电影投资不高，角色戏份又少薪酬也低，她最后看不上也实在正常。
“话说冬冬，你们这电影的男主女主是谁演啊。”
“还不知道，下午吃完饭回来跟你们讲。”
“好！”
——
下午聚餐的时候，除了楼成，男女主角和其他的几个配角也出席了。
比较让人意外的是，男主角谷来是颇有名气的男演员，他从小是童星出身，抽了条长高之后也没有长残，粉丝量很高，国民度也很不错。
女主角则是薛冬比较熟悉的演员了，她出演过梁宇至的第一部 电影，虽然这些年都没有再演过戏，没什么知名度，但身体条件却依然保持得很好。
其他的几位配角也都是些叫得上名字的演员，这个桌子上，好像就只有薛冬是一部戏都没演过的新人。
崔东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非常熟练地跟每个人打了招呼，加了联系方式，他言语间都是尊敬，开玩笑也有分寸，也算是十分吃得开。
“这杯敬楼导，我们小冬还是新人，以后得多靠您照顾。”崔东举起酒杯，笑着弯着身子敬酒。
楼成其实比崔东想象中更加不好相处，他沉默寡言，不符合心意的时候是一句话都不会说，一点也不会照顾别人面子。
崔东于是就更担心薛冬之后的拍摄，如果在片场时犯了错误，也无疑将会被这个严肃较真的导演狠狠批评纠正。
而就在刚刚，楼成已经宣布了自己不再饮酒，就连男主角经纪人的敬酒他都没有接受。崔东其实也就是跟着走一下，也是为了照顾男主角经纪人的面子。
料想到会被拒绝，他的杯子自然就要落下，但没想到这位楼导却拿起杯子与他碰了一下，随即对桌子上的其他人点头示意，“这一杯之后我就真的不行了。”
崔东心里一惊，但随着楼成的话语心又放下。
也是，楼成还能因为他家艺人长得就只喝他的酒不成？
薛冬也跟着其他人笑了笑。
她虽然坐在满桌食物面前，却根本无法动筷子，一半是因为要保持体重不能随意饮食，一半也是因为坐在身边的谷来显然已经馋的不行，却依旧被经纪人强行阻止，“你今天还能摄入都多少卡了？能不能吃没点数啊！”
楼成不是艺人，他自顾自吃得开心，一口肉一口菜，看得薛冬都觉得香得很。
这时候她才理解了为什么桑秋会在吃白水煮鸡胸肉时非得要开着吃播，这种画面确实太刺激食欲了。
“都吃点吧。”
像是感受到了其他人灼热的视线，楼成停下了筷子，扫了薛冬一眼，“我的戏不要白骨精。”
谷来的经纪人尴尬地笑了两声，放开了钳制谷来的双手。
崔东也凑过来给薛冬夹了两块虾肉，“小冬，你也吃点，今天消耗大，没有关系。”
这可是崔东这么久以来的唯一一次放风。
薛冬向来不是乖乖女，她干脆地答应，一口将虾肉吃进了嘴里，筷子还伸出去夹其他的，看得崔东眉毛直立。
“小冬，你”
在楼成的眼神下，崔东吞掉了后半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这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威慑力比现在一般的老油条都大。
第24章
“卧槽！上热搜了！盟影倒闭”
桑秋从早上起床就一直在翻热搜,热搜榜的前排，这个词条的相关热搜几乎占了一半。
#盟影被指压榨艺人#
#盟影进行破产结算#
#盟影艺人#
“这可能是咱们公司这辈子最火的一次了。”孟春瘪着嘴，不住地点屏幕。
热搜是在半夜的时候悄悄爬上榜的,在早晨六点的时候被彻底引爆，词条新闻和声明铺天盖地地涌来，几乎把每个正在快乐冲浪的人都打得一个措手不及。
她们官网的论坛里也几乎是立马开始乱成一团，粉丝们疯狂地发帖询问真实情况,也担心自己的爱豆会不会受到影响。
【求助！热搜那个博主说的什么意思？盟影这么大的公司就要倒闭了？】
【妹妹们会受影响吗？我刚粉上的团啊！要不要这样！】
【为什么成天在喊盟影倒闭盟影倒闭,他真的倒闭了我这么害怕呢？妹妹们要怎么办啊！】
【盟影害人不浅啊！几个妹妹都是刚出道，他一点帮助都不给提供也就算了，妹妹们自己努力接通告跑通告。他居然还跑来扯人家后腿！】
【盟影你没有心！美女跟着你就只能受苦！期望妹妹能解约重新换个公司!】
【大家有看到有盟影的艺人出来说盟影做得那些龌龊事吗？好害怕妹妹们受到伤害啊！】
虽然很想安抚这些躁动的粉丝，但其实就连薛冬她们自己都感觉到十分不安。
这次热搜上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巨大的议论声和关注度往往会把事件带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才接过崔东让他们暂时先不要出门的电话之后,四个人都陷入了无尽的通信地狱。
手机的震动声几乎是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有不认识号码的陌生电话，也有熟人发来的关心。
薛冬光是班级群和同学分组里收到的私信条数就一下子破了百，无数的红框框让她根本一点点进去的欲望都没有。
她们正焦灼于手机上的战场时,头顶上也传来了一阵骚动。
“桑秋啊不,孟春，你去看看。”关夏派出了稍微靠谱一点的孟春去看看情况。
过了一会儿不到，孟春就一脸惊恐地跑了回来。
“媒体找上门来了。”
据她形容，服装店门口围满了架着机器举着话筒的媒体,伸长了脖子往店里看,显然是为了找她们。
“真是离谱。”关夏勉强地说出两个字。
毕竟她们自己还没有享受过这种被媒体堵家的待遇，却提前靠公司实现了。
“其实我们现在也可以找一找公司了,毕竟最后到底能坚持多久谁也不知道。”关夏沉默了一会,还是开口，“虽然很不愿意,但这种事情，应该是无法挽回了。”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四人都没有再提公司即将倒闭的事情，她们也尽力地去完成每一次通告，但大家都无比清楚，这种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少。
她们的团体没什么名气，团内的成员也只有薛冬稍微出圈一些，而其他人就连粉丝都少得可怜。
这种情况下，几乎是没有公司愿意同时签她们所有人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
崔东给她们发来了今天所有行程取消的消息，刺激得桑秋几乎要尖叫。
“搞什么啊！盟影要倒闭关我们什么关系？我们行程说取消就取消，他有问过我们的意见吗？”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外面被围追堵截成这个样子，就是想要继续行程，也很难保证她们的安全。
但桑秋显然上了头，她不住地抱怨，“我们出道以来，公司有帮忙过哪怕一点吗？宣传宣传没有，资源资源没有，就挂个名字，他们到底是我们的公司还是什么？我们每日每夜跑行程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坐着等一个连名气都没有的团挣钱吗？出道这些天，专辑才卖出去多少张啊，我自己还买了十张，算起来真的磕碜。”
“桑秋。”关夏脸色也不好看，“你少说一点，大家都已经很烦了。而且当时是你自己同意留下来继续出道的，怪不了别人。”
桑秋冷笑一声，“算了吧，你自己有新公司接触，当然不想跟我们这种人多说。开多少钱啊，给你老队友透个风呗。”
“你说什么呢？”关夏捏紧了手机，“只是联系一下，我又没有答应。怎么，只准你跟别的公司沟通，不准别人自谋生路吗？”
“自谋生路？”桑秋冷笑一声，“亏我还巴巴地看来只有我傻的可怜，你们都是聪明人，你们好好谋生路。”
说罢，她甩门出去，屋内霎时一片寂静。
关夏脸上挂不住，埋下头看手机不讲话。
薛冬其实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争吵。
刚开始传出盟影偶艺部解散的消息时，她们练习室里的练习生也常常因为烦躁和恐慌互相争吵，一点点小的事情都会变成导火索，直到两人都身心俱疲。
在这样高压的环境里，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有那样的自控力，能够一直稳定情绪。
就连薛冬也不能。
“薛冬。”关夏开口了，带着厚重的鼻音，“我好羡慕你啊。”
“嗯。”
“崔东虽然说是带我们团，但我们几个都知道，他真心想带的只有你。要是我们还是练习生，他是一眼都看不上的。”
薛冬皱了下眉，“你这么想吗？其实东哥”
关夏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崔东在带我们这段时间一直挺公平的，他没有偏袒任何人。甚至有些明明是找你一个人的资源，他也会尽量谈成我们的团队资源。但这是他作为一个经纪人的职业素养，并不代表他是真的认可了我们。”
薛冬转头看她，有些讶异她的敏感。
关夏在团队里其实可以算作不可或缺的人，她性格温和，愿意照顾所有人，也会包容其他人的很多缺点。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温吞的性格，使她在外界的眼中不够独特，不够有吸引力。
所以在四个人中，关夏的粉丝量是最少的，但她却不怎么流露出来自己的委屈和难过，总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崔东其实从来没有表现出自己对于团队其他人的不满和区别对待，这让孟春和桑秋都感叹过崔东的大度，敬佩他的为人，但关夏却能够无比敏感地感知到崔东的态度。
“他从来没有真正将我们当成他的艺人。”
第25章
其实崔东在告诉她盟影倒闭的消息后就无数次地跟她表过态。
“冬冬,不要担心盟影倒闭的事。你是我的艺人，就算换个地方我也会一直带你。”
于薛冬而言，崔东亦师亦友,就像是她缺失的人生里弥补她的监护人，会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会以一种长辈的态度去教导她，陪伴她。
所以自然而然地,薛冬没有怎么担心过公司倒闭的事。
她一如既往地向着自己设定的目标奔跑,从来没有后顾之忧。
但自己的队友们却不一样。
她们刚刚出道，才感受到了一点点被人喜爱的快乐，却被迫地站在小巷尽头左右张望，希望能够找到另一条通往前方的路。
她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她们的想法，只是自顾自地做想做的事。
见薛冬眉头微蹙,关夏笑了一下，“你别因为这件事觉得不舒服。”
“我们虽然是队友，但你并不欠我们的。那天晚上你说得很对,团队里从来都是1+1>2的关系,你没有夺走我们应该受到的关注，反而，要不是你，我们很可能在出道夜就直接扑街拜拜了。”
孟春也点头,“冬冬,要是崔东想要你继续跟着他，你就答应吧。在我们团里,太委屈你了。”
薛冬定定地看着她们,忽然笑了，“你们不会是不想要我了,故意以这个为借口赶我走吧。”
“看你。”关夏嗔怪地瞪了下她，“其实跟你待一块挺吓人的，真害怕有时候耽搁了你。”
“行了。”薛冬提了下嘴角，“不说这个了。”
薛冬其实知道关夏联系的公司，也知道那家公司开出的条件。
“我们是可以签你们，但条件是你们整个团都来，包括薛冬。”
这家开出的条件确实优渥，合同试签一年，一年后续签。一年期间会为她们提供团综两档，制作专辑两次，收录歌曲不少于十首。
算是这些天里歪瓜裂枣的各种公司之间的一股清流。
毕竟现在属于趁火打劫时期，能文明交流的实在是少。
所以薛冬在之前很是纠结了一番，但最近她想通了。
她之前考虑的总是自己的得失，却下意识忽略了别人的处境。
崔东这些时间以来明显忙得有些力不从心，有时候就连在接她们的路上都能睡着，然后又被震动的铃声惊醒。
他讨论的是其他薛冬听不懂的话题，薛冬现在细想起来，才发现崔东已经焦虑很久了，他对于自己安抚性的话，都是隐藏在疲惫脱力的面容下的。
她不清楚崔东现在正在经历什么，但她可以肯定，那肯定对于崔东来说无比重要，甚至比起她们现在的处境还要难以处理非常棘手。
她好像，该给自己的经纪人放一个假了。
“夏夏，我可以的。”薛冬轻声说，她在关夏愕然的眼神里轻轻眨了下眼，“再给我一点时间。”
——
“小冬，你是真的这样想吗？”
崔东的眉头深深皱起，他看向薛冬的眼底深处，看她是否是赌气或是为他妥协。
“这段时间我是会很忙，但我也会尽力照顾好你的。”崔东叹了口气，“娱乐圈对你来说太复杂了，我不放心你。”
“我总要见识到的，东哥。我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薛冬摇了下头，“虽然我很想，但我也不能一直依靠你。”
“我还记得刚见到你的时候。”崔东久违地笑了一下，“小小的一个人，但在人群里就跟鹤立鸡群一样，怎么看都出挑。”
“我还记得到当时我说要签你之后，你的第一句话。”他眼底透出了些怀念。
“你能让我成为大明星吗？”
女孩接过话，微笑着看着他，眼睛里星光闪烁，一如当年。
“当然。”他当时一口应下。
“拉钩。”薛冬伸出了小拇指，就像当初的小女孩仰着头，郑重其事地说道，“那好，我等你。”
“好。”崔东狠狠灌了两口酒，才将发酸发胀的即将开闸的泪腺硬憋了回去。
“小冬，你给我一点时间，一年后我来接你。”
“好。”
这次的再见是薛冬先说的，自从那次大火之后，薛冬就再也不做最后走的人了，她表情平静地离开，然后朝天空微笑，没有谁能在另外一个人的生命里停驻不前，但至少这次，薛冬知道，他们终会重逢的。
——
当薛冬和关夏一起告诉大家她们即将签约新公司的消息之后，桑秋和孟春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
“冬冬，你真要跟我们一起呀。”孟春睁大了眼睛，可惜的很，“崔哥那么厉害，多可惜啊。”
“孟春，我发现你是不是欠虐呀，怎么，人家不跟你一起不让你蹭热度了你才满意呗？”
“滚！”
“你个小屁孩还嚣张的很。”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新公司报道？还是等三十天结束吗？”孟春没理她，继续问关夏。
关夏：“就这段时间吧，崔哥跟我说了，这些天公司自己都自顾不暇，要是找到出路直接去办理手续就可以。”
“那就现在去呗，我们又没有通告。”
当薛冬和其他三人再来到盟影时，里面的景象又和他们当时的情景不甚相同的。
整座大楼空空荡荡的，几乎没几个人在其中穿行，偶尔有的，也是抱着纸箱或者拖着箱子，看着就是要离开的人。
薛冬甚至还看到了一些以前一起练习的练习生，她们没能出道，所以唯二的选择就是换家公司继续练习，或者收回自己的梦，回学校好好学习。
虽然大家口中都曾信誓旦旦自己不会放弃梦想，但当现实来临的时候，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否做出真正对的选择。
“算了，我年纪也大了。”薛冬又见到了素美，她此时已经剪了短发，眉眼间一片豁达，“再不学习连高考都赶不上了。而且再找个公司再吃这样的苦，我可坚持不了了。我又不像前辈这样，成不了什么大明星的。”
素美耸了耸肩，“前辈，你之前给我们宿舍画的海报我带走了，我可是你第一批的粉丝，你可要继续努力，不能跟我们一样放弃。”
第26章
除了见到旧人,她们还见到了老熟人——苏媛媛。
原来她也还没有办手续。
“左边。”连关夏都很不乐意跟苏媛媛见面，“别又撞上了。”
可麻烦总是要来的。
“看看这是谁啊。”苏媛媛看起来心情不错，满脸笑容,眼神从她们身上轻蔑地扫过。
“怎么？你们也来领补偿金啦。找好公司了没啊，没有的话跟我说，我让李元跟公司说说，说不顶能让你们来当当练习生啊。”
桑秋冷笑了一声,“不劳您费心。”
“费什么心啊。”苏媛媛娇笑一声,“一句话的功夫罢了，我虽然每天都忙得很，但一句话的功夫还是有的。”
她们在这里唇枪舌战，四周过往的人都有些奇怪地往过来看。
薛冬也不欲在这里多说，拉了一下瞪大眼睛的桑秋,摇了下头，“那你确实还得努力，在这里,哪个有点名气的前辈不是寸秒寸金？”
苏媛媛眉头紧皱,上下打量她一番却更加憋气。
本以为这两天被媒体围追堵截，粉丝也下降幅度很大的薛冬会因此神伤疲惫，没想到这人的状态居然越来越好，皮肤跟上了腻子一样,一点瑕疵都看不到,瓷白的颜色反射着自然光。
“薛冬。”
见薛冬绕过她往里面走，苏媛媛实在是气不过,跟着她折返回去往公司里走。
“听说你去试镜楼成那部剧了？”见薛冬脚步一滞,她又得意起来，“听说你还试镜成功了？那导演还真是不挑。”
薛冬回头看了一眼苏媛媛,心里知道这消息是李元传播出去的，她点了下头，状似闲聊“你经纪人跟你说的吧？说起来，那天他领过去面试的女孩是叫什么名字？好像还是影大毕业的，演技很好呢。”
“面试？”苏媛媛眉毛又皱了起来，她拉长了声音，有些不可置信。
薛冬懂了。
苏媛媛这人霸道又自私，即使知道李元手上还有其他艺人，却从来不准李元给她们接与自己类型相似的资源。
她就是那种，我不要的东西就是扔掉，也绝对不会让给别人的人。
但作为经纪人，李元怎么可能让到手的资源落空，苏媛媛不去自然得让其他人接上。
薛冬笑了一下，学她刚才的样子，“哦没有，我说错话了你别介意啊。主要是那天我听李元说，他手上影大的新人，当然会比我们这种才出道的爱豆机会大资源多，可能性也会更大，印象太深刻了。怎么，李元没在你面前说过吗？”
她就知道李元嘴里没几句实话！他还说过不会再带新人演员了，因为怕分走她的资源！
而现在呢？影大的学生，自然比她要好接戏多了！那她以后的资源，谁能保证会不会被分给别人？
苏媛媛几乎要站不住了，她狠狠地跺了下脚，“李！元！”
她转身就朝门外跑去了，薛冬的视线聚焦到她的高跟鞋上，将近十厘米的高度竟跑得稳稳当当，一旁也传来了桑秋幽幽的声音。
“乖乖，这姐是真能跑。”
孟春哼笑一声，“你懂什么？这是大小姐的魅力，一百厘米都没在怕的。”
“······”
虽然早有预料，但薛冬也没想到所谓的补偿金加上出道后的工资居然能这么少。
“冬冬，你帮我看看，我眼睛花。”桑秋塞给了薛冬自己的手机，一副怕伤眼的表情躲得远远的。
孟春也凑了过来，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桑秋，放弃抵抗吧。”
薛冬也沉默了。
补偿金是五千块钱，直接到账。剩下的就是她们将近半个月跑了几乎有二十个行程拿到的工资，1250.5元。
甚至都不愿意给补个整。
“你好，请问我们这个工资是正常的吗？”关夏拿着手机气势汹汹地找到了正收拾东西的财务。
“稍等一下我看一下。”正把东西往箱子里装的财务弯下腰在电脑上查了一会，拍了下桌子，“Season关夏，工号T09546，是这些没有错。”
“有明细吗？”
“哦可以的。”财务又在电脑上操作了两下，很快递给了她们一张纸，“你们都是这个团的吧？都在这里了自己看吧。”
关夏看着财务收拾东西的模样嘴角有些抽搐，她拉上薛冬坐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看明细。
“《惊喜之夜》劳务费25000元，《娱乐圈圈圈》劳务费5000元···按照合同比例9：1分成，应得劳务费总共35000元。扣除工作人员工资共21500元，车辆使用费1260元，宿舍租金水电费7238元，共计5002元，四人均分后每人1250.5元。”
“盟影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关夏沉默了，她看向薛冬，“冬冬，我们下次签合同一定要小心。”
她们的这份合约还是在练习生时期签订的，9：1的高额分成，因为工作所产生的所有费用都由自己承担的奇葩规定，而当时一心成名的她们并没有仔细看懂每条条款，就被忽悠着签订了合约。
而据他们所知，她们的合约已经是练习生中还不错的了。
之前甚至还有经纪人会找练习生的家人签订一种名为投资协议的合约，公司承诺，会将家长的资助全部用于艺人的培养中，投资越多出道的概率越大。
虽然离谱，但这种合约还真的会有人签署。
担心子女的家长无法从衣食住行上照顾孩子，就只能从这方面支持她们。
“掏了钱的总比没掏钱的待遇好些。”
有些家长甚至都不求这些钱能真真正正花到子女身上，只是希望公司能看在钱的面子上善待他们的孩子。
虽然听起来魔幻，但事实上，不仅是盟影，就连一些更大的公司也在采用这些机制。
他们哪里会嫌钱多呢？他们只会嫌你带来的利益不够大。
可没人管这些到底是因为名利还是因为梦想的年轻人的死活。
“还好倒闭了。”
孟春抖了下明细单，满脸嫌恶。
第27章
有了这个教训,拿到新合同后的关夏并没有理会这个姓王的经纪人的不断催促，反而拿起来逐条逐条地读了起来。
“艺人只能通过公司接取通告，严禁私下参与通告。”
关夏拿笔敲了一下这条,抬头询问，“那我们现在身上如果有常驻的综艺或者要参演的电视剧”
王明怪笑了一声，“你们有吗？”
待四双眼睛全部看向他时，他才慢吞吞地说,“这个,只要你们报备了，由我们公司去对接的话，其实是没有问题的。这条主要是要求大家收取酬劳时”
“懂了，是不能不给公司交钱是吧？”桑秋撇了下嘴。
王明耸了下肩，“也可以这么理解。”
“那请问贵公司在限制艺人主动接取资源的时候,有表明自身应尽的义务吗？比如一个月至少要给艺人接取多少个通告？”孟春伸手拿过合同，继续一页一页地翻着。
“这个”王明的脸色古怪，“也得看你火不火吧,要是没通告找你,我们还能硬造不成？不过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会保证艺人一个月至少上到一到两档的节目。”
“那麻烦您在合同里标明一下。”
“还有这点，与公司分成8：2，团队内收入平均分配。”
“这已经是我们这里不错的分成了。”王明有些不耐烦了,他挥了下手,“很多艺人出道多年了还是只能签F级合同，你们这已经是很优待的分成比例了。”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部分。”孟春摇了下头,“工作人员的薪资，我们衣食住行的费用等等,是从哪里扣？”
王明有些惊讶，他看了孟春一会儿，才颇不情愿地说道：“这个一般是由艺人跟公司商议决定的，一般如果艺人是组建了自己的工作室，费用就是自己出。”
“但我们没有。”孟春总结，“我们的经纪人不会只带我们，我们的助理和造型师也会有其他的服务对象。所以这部分还是从公司里扣。”
“也没错。”王明等不及了，他划拉了一下手机，“你们要是现在签就直接跟我回公司，要是还没决定就改天再聊。”
王明先走了，只付了自己一杯咖啡的钱。
桑秋有些无语，“希望到时候我们的经纪人不是这熊样。”
“虽然很抱歉，但”孟春哼笑了一声，给桑秋看合同的最后一页，代理经纪上有龙飞凤舞的两个字：王明。
“我靠。”桑秋要晕过去了，“夏夏，你确定这公司靠谱？”
关夏心虚地笑了笑，“不靠谱，但已经是找我们的所有公司里面最靠谱的了。”
“这可真是。”桑秋骂了声，恨恨地摔了下合同，“天下乌鸦一般黑。”
又经过一番拉扯后，合同总算签下了。
为期一年的时间，艺人的食宿费由自己承担，其余费用由公司支出。
“这样下来的话，只要每个月我们收入在一万以上，就可以保证正常运转。”
这次新签的公司不大，只有几间办公室，甚至有种皮包公司的既视感。
她们也没有被分配到宿舍，于是决定还是租原来服装店下面的房间，虽然环境差了些，但好歹地理位置合适，房租也不算贵。
老板甚至看在她们是熟客的面子上给她们少了四百元，五千元整一个月租下了房子。
而就在她们重温旧居的时候，新经济人发来了第一个通告：晚上八点到悦来商场里进行换公司后的首秀。
造型师无，交通工具无，打歌服无。
桑秋捂住了额头，“我说他们为什么答应得那么爽快，感情是因为本来就没有。”
于是她们第一次记起了盟影的好。
而更加令人心酸的不是这些。
作为老东家，盟影大方地将粉丝官网和官博的管理权限赠送给了她们，让她们以后还是能够继续运营。
但不巧的是，新公司根本没有相关的人手做这种事，经纪人王明也忙得飞起，据说他手上至少有十个艺人，每天都忙得分身乏术。
所以就连粉丝运营这种事，也要落在她们自己头上了。
“桑秋，我让你发行程，没让你跟粉丝聊天！”
一个公布行程的功夫，桑秋已经跟底下寥寥无几的评论聊了起来，不一会儿就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被发现后才不得已飞速退博。
她拖着长音：“姐，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自己微博底下又没有这么多评论，想聊都找不到人。而且她们真的很可爱。”
薛冬也对这种事情十分新奇，她之前的微博都是崔东盯着她发的，不管发什么都要审核。
她看了看之前微博下哭做一团的评论，思考了一会发了三张自拍，配字：“今天会有人去看我们演出吗？”
终于见到真人的粉丝激动地嗷嗷叫，底下的评论数涨得飞快。
【终于！妹妹出现了！我的心落地了！】
【恭喜妹妹换公司！】
【今天会有演出吗！在哪里我要去！】
【怎么了怎么了我是做梦了吗，妹妹是发自拍了吧？我：点开、痴呆、流鼻血】
【怎么会没有！今天还是打之前的歌吗？期待转圈圈！】
【好怕妹妹被骗呀，新公司感觉没有名气，是哪里的小公司吧。】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妹妹明明长相很有距离感，清冷系NO.1大美人，但我还是感觉她好需要别人照顾，需要亲亲抱抱揉脸脸，不然会哭的那种。】
【楼上的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再多说一点，我喜欢！（嘶声）】
【看到盟影的热搜之后妹妹就没再发过微博，好担心的，现在终于可以放心拉！妹妹是在跟我们报平安吗？超乖的（揉揉脑袋）】
就连评论也很新奇。
薛冬一直往下翻，一条一条地读过去，直到被人揪住耳朵拉了起来，“都别给我看了！晚上八点的行程现在都五点了，我们妆发没做，衣服没有，赶紧动起来！”
好在她们的房间上面就是服装店，连路都不用多跑，孟春和桑秋去挑衣服，留下了关夏在跟薛冬商量妆造。
“我们技术当然没人家好，只能大致弄一下，保证不翻车就行。”
第28章
不同于拿粉扑都手抖的薛冬,关夏的化妆技术非常纯熟。
她将薛冬的小脸捏起来，上下左右一顿拍，眼神之快乐都让薛冬觉得自己是被吃豆腐了。
“夏夏,你技术怎么这么好的？”
薛冬对于关夏这种狂热到化妆包常年备了二十把化妆刷，连粉底气垫都有四五个的囤货姿态十分不解，这种东西是不会过期的吗？
关夏白她一眼，“长得不好看呗。化妆再不熟练一点,我还用勇闯娱乐圈吗？”
“是吗？”薛冬照猫画虎用手捧起了关夏的脸。
关夏刚刚重新护了肤,脸上没有带妆。
其实关夏并没有如同她自己说得长得不好看，至少如果是真的不好看，她恐怕在极度内卷的练习生里连出道名额都摸不到。
相反，她眼睛圆润上挑，鼻头圆润,是非常没有攻击性的长相，薄薄的嘴唇又为她添上一些知性成熟的气质。
薛冬目不转睛地看了会儿，专注的眼神看得关夏脸上飞了薄红,伸手拉了她一下,“别闹。”
薛冬冲着她笑，“姐姐，你长得挺好看的。”
关夏实在受不了这个刺激，低骂了声,用手捂住了薛冬的眼睛,“求你了，神仙,等会还要去搬砖呢,你让我静静。”
“哦。”薛冬并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但还是乖乖地应下。
她的睫毛扑闪,挠得关夏手心痒，又只得松开。
“眼睛闭上。”关夏低声道，手上还是不停地在她的脸上涂抹。
其实薛冬皮肤很好，睫毛也又黑又翘，关夏没有给她上很厚的妆，只是在小细节处多加了几笔。
舞台妆和平常不同，大面积的打光和镜头会吃掉大部分妆容，所以有时候舞台上看起来刚刚好的妆容在平常就会有些平淡。
但今晚她们要去的是悦来商场。
悦来商场是年代比较久远的老商场了，现在里面的商铺并不多，一楼的大厅常常被外包出去搞活动，一些团体的路演和快闪。
在商场里就又和在舞台上不同了。
商场里的打光往往不如舞台上强烈，但四面八方的环境光会让皮肤的一些小瑕疵隐藏在光里，而观众较近的观察距离也意味着妆容不能过浓，要掌握好分寸。
但这种分寸在薛冬脸上很好掌握。
关夏不用费心去遮什么瑕疵，只用给她的脸上点缀上一些小的闪片的和碎钻就足以，但也有苦恼的时候，关夏举着镊子，在思考在哪里贴下这片泪滴状的钻时开始纠结，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破坏了这份美景。
“夏夏，裙子恐怕得改。”
孟春和桑秋收获归来，手上满满八件裙子。
这个搭配其实非常合理，孟春对于穿搭很有见地，但从来不懂什么叫讲价，桑秋就是个移动的降价机器，嗓门大脸皮厚，极其好用。
“多少钱？”关夏眉间一动。
“不贵。八件一共三百块，老板娘还借给我们缝纫机。”
孟春佩服得很，“冬冬，你不知道刚才桑秋有多厉害。人家一件裙子原价200块，结果硬生生被桑秋砍到50块，帅死了。”
关夏翻了一下衣服，拿出手机给桑秋转了账。
“谢谢老板！”桑秋听到到账提示音，手上抱着的衣服也不要了，喜滋滋地硬拿过手机点了收款。
四个人这个月的工资统一都交给了关夏，由她统一管理，各自只留了一千块的零花。
所以对于桑秋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桑秋你先化妆，我们赶紧把衣服做好。冬冬你你去外面转转。”
不是她们不让薛冬干活，实在是她干出来的活有些不忍直视。
只有在这个时候，关夏才会相信上帝为你打开了一扇门就会给你关上一扇窗这句话，薛冬就好像是被收回了动手这个技能。
所有手艺活在她手里都成了要命的活。
最后在七点前，关夏和孟春踩着缝纫机终于把所有的工作做完了。
薛冬拿到演出服之后甚至怀疑自己的队友是不是还兼职做Cody造型师。
孟春听到赞扬小脸一红，“我就是原来玩cos的时候自己做过，没有那么厉害啦。”
演出服没办法改成当初上热搜的造型，被她们将两件不同材质的蓬蓬裙缝在一起，前边改成层层叠叠的纱质，后面是缝了金边的布料。布料有些扎肉，但为了好看也算不上什么。
虽然效果算不上有多惊艳，但好歹也算得上是别出心裁，而且独一无二。
商场里没有地方换衣服，薛冬几人就只能先把衣服穿上，外面套了件宽大的羽绒外套。
但很可惜的是，这外套下面没有收口，冷风依旧从衣服下面能灌进来，还没在路边站一会，薛冬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姐，车到了没啊。”
关夏也冻得不行，双手插在一起声音都发抖。
“快了，三分钟。”
“你刚刚就说三分钟！”桑秋受到背叛一样惊叫道。
关夏白了她一眼，“距离你刚刚问我也没过几秒钟，这位朋友。”
终于，在薛冬鼻子痒痒又想打喷嚏的时候，车到了。
一辆白色的小轿车，车主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见她们上车，还热情地招呼她们几句，“小姑娘等急了吧，前面堵车，我绕了一圈才过来。”
“麻烦师傅开快一点。”虽然很贪恋车上的空调，但逐渐逼近的时间却不允许她们再墨迹。
“悦来商场是吧？近的很。”大叔一脚油门就直接飞了出去，“放心，要不了多久。”
“你们是去表演的吧？”司机开了会儿，才注意到几人的妆容和穿着，“那今天宣传的有明星来，你们是去伴舞的还是自己有节目？”
关夏有些尴尬，她知道司机理所当然认为她们过去只是伴舞的原因。
哪家的明星出去跑行程还要打车的？
桑秋不管这些，终于暖和起来的她心情好极了，“我们就是明星，过去表演的。”
大叔嘿嘿笑了声，明显没往心里去，“还想蒙我。别说，你们几个姑娘长得确实挺像明星的，但还是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桑秋不服气，“我们哪点不像明星了？”
“现在哪个明星还打车啊。”司机摇头，“小姑娘还想骗我。那娱乐圈里好挣钱的很，哪个明星不开个宝马奔驰？你们啊，就是行头差了点，不然还真像那么回事。”
第29章
桑秋和司机斗嘴了一路,但还是以失败告终。
下车的时候还蔫蔫的。
“行了，你管那么多干嘛？”关夏不理解她非要和路人争个高低的行为，“他觉得你不是你就不是呗？以后等咱们有钱了买车不就是了？”
桑秋哼哼唧唧应了。
那边,王明带着商场的经理朝她们走来了，他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轻笑一声，“可以啊,有点本事。”
这次通知的匆忙,他也没顾得上管她们，没想到准备得还挺齐全。
他都已经做好表演延迟再带她们去换装的准备了。
“行了，准点开始吧。”他跟经理说完，就带着她们先去熟悉场地。
这个点向来是商场人最多的时候，但悦来人流量不大,所以也只有一小部分人看到匆匆排练的她们驻足看热闹了。
“艺人吗？”人群里发出疑问。
“不是说今天有明星演出吗？就是她们？”
“新人吧，没见过啊。”
围观的路人议论纷纷，对于这几张陌生的脸显然毫无印象。
“你好打扰一下,领一张横幅吗？”谢朵朵怀里抱了一沓粉红色的横幅,呼吸还带着凉气。
她是刚刚才领到横幅的，怕赶不上还拉着同伴跑了好一阵。
“新团Season了解一下，实力很不错的。”她给过路的路人递上一张横幅，见对方有兴趣,方又指着横幅上最中心的人,“这位是薛冬，团里的门面,不光长得好看唱歌也好听,跳舞也好看，有兴趣可以关注一下啊。”
“好。”路人看到了横幅中央的女孩惊了一下,随即又伸长了脖子往人群里张望，“长成这样，真的假的。”
谢朵朵见有效果，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也不过多纠缠，她继续拉着其他过路的人安利，完全一副亲妈粉的认真样子。
“谢朵朵，你追个星够累的。”
同伴算是终极白piao粉丝，从来只舔颜收美图，从来不肯为偶像打工做数据。
用她的话说就是，我看着她就已经是再为她做贡献了，还要干嘛？
但谢朵朵不这样，她每一段追星历程都追得十分真情实感，投入得像是带自家的孩子，恨不得包了爱豆的一日三餐。
谢朵朵闻言都已经麻木了，“你陪我来就别BB，来帮我发横幅。”
“哼。”同伴慢腾腾地拿过一部分，“要不是看在薛冬的面子上，我是绝对不会来的。”
“我就不明白了，你给她们付出这么多，她们能认得到你是谁啊。”
“认不到又怎么样。你追星是享受她们给你带来观感上的刺激享受，我追星是为了体验养成的快乐。你看，她们现在还没什么人知道她们，但在我们共同努力下，她们会成为大明星，这可是我们共同努力的成果。”
“行行行。”同伴表示尊重，“赶紧发吧，表演要开始了。”
“你别敷衍了事，介绍两句！”
“你家薛冬哪还用我介绍，靠脸就够了。”
等到薛冬正式上台的时候，前面已经围了一圈的观众。
她甚至还看到了一块地方的人们手上都握着她们团的横幅。
有些零星的粉丝也赶了过来专门看她们的表演，她们表现的很明显，一出场就爆发出了小幅度的尖叫。
薛冬看到了一个熟人，是她们出道夜在后门见到的那个粉丝，此刻她正拿着横幅朝她拼命挥舞。
薛冬朝她笑了下，轻轻地挥了下手。
“你看到了吧？”谢朵朵几乎要蹦起来了，“她朝我挥手了！”
“人家是朝粉丝挥手。”
“但我就是粉丝啊！”
“小冬，加油！”
前奏响起，表演开始了。
在盟影倒闭之后，桑秋重新将曲子改了一下，词也重新写了一版。
虽然新歌一周的上榜期已经过了，错失前一百的她们也没有了后续打歌的机会，但这是她们的第一个作品，她还是想要好好对待。
照例是薛冬出来唱第一句。
商场的麦克效果不好，杂音很多而且容易嗡鸣，薛冬想着经理的叮嘱，尽量将话筒远离音响，但还是发出了小声的嗡鸣。
她将话筒换了个位置，声音没抖继续唱。
好在现场的观众并不像网络上的，包容性很强，并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影响，反而还很认可她的实力。
“别说，这个女孩子唱歌挺好的。”
“是，嗓音条件不错。不像是爱豆，倒像是歌手。”
“这歌也蛮好听，之前居然都没有听过。”
谢朵朵听见别人夸奖的话，自己的脸蛋激动得通红，她心里又不断上升的满足感和骄傲，在偶尔与薛冬对视的时候冒出几个爆破的小泡泡。
“谢朵！呼吸！”
同伴看她满脸通红目光虚浮马上要窒息晕倒的样子狠狠拍了下她的背，却被谢朵朵狠狠一瞪，“我知道！你别出声，打扰她们表演！”
同伴：“”
“刚刚那两个人讨论那么大声你怎么不去说？”
“人家是路人，你是粉丝，能一样吗！”、
“谢朵朵，你牛。”
薛冬她们自然不知道观众席里自己的小粉丝们发生了怎样的冲突，她们马上要到表演前半段的第一个亮点动作，四人相互换了个眼神，将原本是一个竖排的队形交错着变成了方形和圆形。
“欸，这里的舞蹈编排变了。”作为自称的第一忠粉，谢朵朵当然将她们这些天的所有物料都反复观看了，甚至将舞蹈每一个动作都记得到。
“有吗？”同伴看得正高兴，丝毫没察觉到有变化，肩膀却被人轻轻一拍。
“？”
“你好，你们也是小四季的粉丝吗？”
“”
钢琴声逐渐加快速度，风铃声和铃铛的清脆敲击也越来越密集。
四人的队形变化也让人目不暇接。
终于！
密集的音乐声突然停下，短时间的静默时四人保持着站立垂眸双手交叠放于胸前，只有剧烈活动的呼吸时的微微晃动。
鼓点声倏然响起。
长久的酝酿终于使惊喜破土而出。
但就在这一刻，从不远处传来了爆发式的惊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Momy！”
第30章
薛冬和其他三人在鼓点响起的一瞬间抛出了手中握了很久的白色闪片。
闪片在空中扬起,如同一场浩大的雪，洋洋洒洒地飘落，落在了她们每个人的肩头裙摆,也滑过了她们的眼睛。
这个场面美极了，像是动画中的场景，光线被闪片四处截断又重新组合，四人站在如真似幻的世界里竭力微笑。
本该是令人尖叫的惊喜场面,但却好像无人在意。
鼓点声接着响起,面前围观的观众却如同鸟兽作散。
瞬间偌大的一楼只剩下了薛冬四人和面前零星的几个粉丝。
薛冬听见了身边孟春没有控制住发出的小声呜咽。
这个惊喜她们也构想了很久，虽然简单，但是操作起来却很困难，刚开始的时候经常跳着跳着还没到这一环节四人的头上就落满了雪。
她们没有好的曝光，也没有多好的资源,能做的就是在可以做到的范围之内，尽自己的最大努力，留住看见她们的每一个人。
但现在,显然要失败了。
和顶流Momy比起来,他们这种刚出道没有人气又没有作品的小团算得了什么呢？
虽然知道世事无常，不可能所有事情都顺心如意，但薛冬不免得还是冒出一股酸涩感。
有种倏然无力的感觉。
但表演还是得继续。
音乐还在响，她们的动作也没有停止。
无数次的练习就像是形成了肌肉记忆,让她们就算是心里五味杂陈的现在,也能表演得整齐划一。
更何况，他们面前也还有零星的,没有走的,冲着她们来的粉丝。
在这种时候，这些支持就显得无比珍重了。
薛冬眼睛湿漉漉的,挨个将拉着横幅依旧在看她们表演的每个人看过，记下。
站在舞台右侧的两个人是那天在惊喜之夜遇见的等待别人的粉丝，她好像听到过她的名字，谢朵朵，她个子小小的，但声音却很大。
在前边的两个女孩子举着一块写着冬季_Swa的名牌，小小的个子却扛着巨大的摄像机，这种巨大的反差却很有标志性。
薛冬也记得她们，之前的每一次通告她们好像都出现了，桑秋还用小号关注了她们，照出的照片每次都十分出圈好看，可以说，薛冬一大部分的粉丝都是被她们的图吸引来的颜狗
也许她们不知道，但在此刻，这些零星的爱意，真的是支撑她们的巨大力量。
音乐逐渐减弱，她们四人站成一朵花的模样，薛冬站在后排中间，关夏和桑秋站在稍前的两侧，孟春在薛冬前面缓缓蹲下。
“砰！”
小小的爆破声响起，从两侧飞出了五颜六色的彩丝，同时响起的还有女孩们的掌声和尖叫声。
寥寥几人硬是喊出了几十人的架势。
“恭喜小四季换公司首秀成功！”
“季节更替，永远爱你！”
还有谢朵朵声嘶力竭的真情告白。
“啊啊啊啊啊冬冬我爱你！”
所有人都笑了，一如那天她们忐忑地踏上出道舞台，却收获了不期而遇的惊喜。
薛冬的伤感几乎被这道惊喜一扫而空，她眼眸弯起，悬而未落的泪滴在灯光的映衬下就仿佛是失落的珍贵宝石，熠熠生光。
也有零星两个才逛到一层的路人偶尔看到感叹，“现在的小姑娘真是越来越好看。”
直到最后鞠躬退场的时候，孟春才瘪嘴哭了起来，她一抽一抽地，想要控制却控制不住，泪滴如同不要钱一般淌落。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像是这个团里最小的姑娘。
薛冬叹了口气，将孟春背对着观众揽进怀里，惹得外围还没有离去的粉丝一通尖叫。
再怎么说，对着粉丝哭也太不好看了。
“冬冬，我不想哭，但是停不下来。”孟春委屈地不行，像只受伤的小狗。
薛冬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她，又引起一阵尖叫骚动。
谢朵朵更是激动地发癫，“冬冬，别摸她！摸我！”
同伴有些丢脸，她往旁边躲几步，又听见另一边传来同样癫狂的吼声，“薛冬！你非要我哭才行是不是！我哭了，快来抱我啊啊啊啊！”
同伴黑脸，这女人到底有多大魅力。
“谢谢大家。”薛冬放开了孟春，拉着所有人再一次对着她们深深地鞠躬，“也许大家不相信，但对于我们来说，各位简直是比光还要灿烂的存在，我们不是单纯粉丝和偶像的关系，大家之于我们，是不可缺失一定要依靠依赖的存在。路不一定一直平坦宽广，但只要有你们在，不管是什么样的路，我们都能一直走下去。”
“这段时间里我们经历了很多起落，但我们的粉丝朋友们却和我们一样，无比焦急地等待消息，焦心于我们的未来。而即便如此，你们却仍坚定地守护着我们，甚至还会在这种时刻为我们准备惊喜，让我们无时无刻感觉到心动和欢喜。”
“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有，今天的舞蹈我们做了一点小改动，是给大家的小惊喜。在思考怎么样让这份惊喜来得更加震撼更加吸引人的时候，我们也遇到了很多挫折。但好像这种时刻，一想到大家，那种挫败感就会消失了，变成了更加坚定的意志。”
“我们想要走到大家的面前到，想要被人注意到。”
“这种想法或许同时也是很多人的梦想，被我们轻飘飘的说出口显得没有重量，但确实是我们最大的梦想和最真实的想法。而且在此时此刻，我还有一个无比真实的想法想告诉你们：不只是谢谢。”
“我喜欢你们。”
她声音带着潮湿和哽咽，鼻尖发红，眼角湿润，泪珠在眼角悬而未落。
同伴无法用任何一个形容词去形容此刻的薛冬。
她此刻不只是在光下闪耀灿烂的明星偶像，反而带着透过皮囊的真诚和热忱。
她是真的在感谢和喜爱她们。
这种被人认可和喜欢的成就感无以伦比，简直是在心脏上被人瞄准着开了一枪。
谢朵朵抽泣出了声，同伴却再也无法出声吐槽她，因为她自己眼睛也开始发酸，但与之对应的，是疯狂上扬的嘴角和怦怦跳动的心脏。
真是太犯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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