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半点犹豫都没有,他握住皇上的手,在魏珠等人的帮扶下很快就上了马。
很快皇上就扬起马鞭,勒起缰绳,宝马就跑了起来。
有疾风从弘昼耳畔吹过,眼前一幕幕更是快速掠过,这等感觉与前世坐车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因他坐在皇上身前,眼前无半点遮挡物,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
这等感觉,很不一样,也很刺激。
弘昼就这样被皇上抱在身前跑了一圈,最后祖孙两人下马后,皇上看向他道:“弘昼,害怕吗?”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像弘昼这样的,分明就是虎犊,什么都不怕,如今是意犹未尽道:“皇玛法,为什么会害怕?我觉得真好玩!”
皇上面上浮现几分笑意来。
宫中有规矩,皇子皇孙们到了四岁开始念书,到了六岁才能学习骑射,可如今的弘昼还不到四岁了。
直到今日皇上还记得当年老七第一次学骑射时都吓哭了,不光老七,许多皇子即便没吓的掉眼泪,却是谙达们怎么劝都不敢上马,像弘昼这样跃跃欲试的的确是少数。
这叫皇上怎么能不高兴?当即就扫了魏珠一眼。
很快,魏珠就牵着一头小马驹过来,马驹虽小,只打齐方才皇上所骑那头马的一半,但与皇上的坐骑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弘皙忍不住上前摸了摸这小马驹油光水滑的毛发,感叹道:“这马儿可真是可爱。”
他虽喜欢皇上所骑的马驹,但皇上的马驹与皇上一样,看着带有几分威严,他敢与皇上说叨一二,却不敢单独凑上前与那马儿套近乎,觉得这马驹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生怕稍微靠近这马驹些,就被那马驹一个不高兴一蹄子将他踩死。
这小马驹与皇上所骑的大马驹乃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浑身上下还带着奶呼呼的气质,牵着它的太监生怕它一个不小心伤到弘昼,紧紧拽着缰绳,可它似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小蹄子动个不停,这小模样瞧着十分可爱。
弘昼忍不住踮起脚直摸它颈脖处的毛发,眼神里的喜欢是藏都藏不住。
皇上笑道:“弘昼,你喜欢它吗?”
弘昼头点得宛如小鸡啄米似的,连连道:“自然是喜欢的。”
说着,他便手舞足蹈给皇上解释道:“皇玛法,您不知道,去年阿玛送了一头白马给哥,哥高兴的像什么似的,我偷偷拉着哥哥去看了看那白马,不过喂那白马吃了些粮草,被哥知道了还好一阵不高兴了。”
“原先我觉得哥的白马还挺好看的,可与这头小马驹比起来,真是比不得。”
皇上瞧他这般孩子气,只觉得好笑:“这小马驹是朕的坐骑追风的后代,它和追风的关系就与你和朕的关系一样,它们是祖孙,既然你这样喜欢它,那朕今日便将这小马驹送给你好了。”
弘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玛法,您说的可是真的?”
即便他知道皇上向来出手大方,但更知道这小马驹是千金难求。
这小马驹可比四爷平素骑的那头马驹看起来威风多了。
皇上扫了他一眼,道:“难道朕什么时候还骗过你不成?”
弘昼是连声谢恩,更是迫不及待去摸小马驹,摸摸小马驹的头,尾巴,身子……甚至连马蹄子都都放过,更是不忘在心中暗想,若橘子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吃醋的。
不过很快他就安慰起自己来,橘子就算看到这一幕又如何?橘子是猫,哪里懂得这些。
想及此,他对这小马驹是愈发爱不释手。
皇上见状道:“你给这马儿取个名字吧。”
这小马驹不过一岁左右的样子,虽长得可爱,可比起它的祖辈追风来,性子却不算好,如今被小太监拽着已不耐烦哼哧哼哧来。
弘昼认真想了想,就当众人以为他会给小马驹取了类似“追风”一样威武的名字,谁知道他却道:“不如就叫它‘香橼’好了。”
香橼外形椭圆,与橘子长得有几分相似,但更像后世的柚子,很好看,香味浓郁,不可食用,多用作药材。
皇上不明所以道:“为何要给这马儿取这样一个名字?”
弘昼认真解释道:“皇玛法可还记得我有一只叫橘子的猫儿?橘子是我的宝贝,香橼与橘子有几分相似,也是我的宝贝,所以我就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况且它与香橼一样长得好看,不能吃,您说我这名字取的好不好?”
顿时,皇上的脸色与当初四爷听到他给一只猫取名叫橘子时的脸色是一模一样,可皇上到底不像四爷那样武断,只道:“这名字不算好听,可朕既将这马儿送给你,你愿意给它取什么名字就随你了。”
接下来皇上便亲自教弘昼如何上马,如何骑马,如何驯马……足足教了一个时辰,弘昼学的是用心极了,只是可惜,香橼并不给弘昼面子,好几次都将弘昼从马儿上甩了下来,若非身边有小太监接着,只怕他就要被摔个狗吃屎,惹得这几个随行的小太监心就一直悬在嗓子眼。
到了最后皇上只道:“这马儿与追风的性子倒有几分相似,是个性子烈的,想必一时半会你还不能驯服它,若是你害怕,大可以先叫人将它驯服,这样性子就温顺多了。”
“只是凡事皆有两面性,若是如此,这马儿就不会对你忠心耿耿了。”
弘昼想也不想就道:“不,我要亲自驯服香橼。”
“我才不是知难而退的人了。”
皇上满意颔首,正欲说话时,一阵风吹来,惹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一旁的弘昼却是一拍脑门,叫唤道:“哎呀,皇玛法,我只顾着高兴,居然忘了您如今的病还没好,该多休息才是,哪里能教我骑马?”
皇上摆摆手,咳嗽道:“不碍事的,朕整日憋在屋子里也是闷得很,出来透透风也是好的。”
说着,他更是道:“从明日起,朕便每日抽半个时辰教你骑马吧!”
弘昼却是摇摇头,拒绝道:“不,皇玛法,您还是给我找个谙达吧。”
“您放心,我一定跟谙达好好学,不会辜负您送给我这样好的马儿。”
皇上只觉得自己好像很多时候都看不懂眼前这个小娃娃:“你为何不答应?你可知道,这等好事旁人求都求不到的。”
弘昼抬头看向他道:“我知道,可我不想您太累了。”
“若您教我骑马,每日要花去半个时辰,再加上路上的时间,一日最少得花上一个时辰,但那些奏折您还是要看,那些公务您还是要处理,我不想您每天太辛苦,更不想您批阅奏折到深夜。”
“我想您每天早早睡下,身子早日好起来。”
说着,他更是拽着皇上的手道:“皇玛法,您就答应我吧。”
皇上心里有一阵暖流流过,这等感觉,就宛如七八月天的吃了冰碗似的,索性就答应下来,更是招呼了个两个谙达过来,与弘昼道:“这两位谙达从前是教过你十四叔的,可是咱们大清有名的巴图鲁。”
弘昼当即就拍着胸脯道:“皇玛法,您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学。”
到了第二日,弘昼那小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校场。
这一日四爷与皇上请安后听说弘昼已开始学骑马,虽知道弘昼身边有人盯着,可到底还是不放心,前来校场看了看。
隔着老远,四爷就看到了弘昼的身影。
小小的人儿骑着小小的马儿,这让四爷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弘昼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一刻,四爷的心也悬在了嗓子眼。
弘昼的坏脾气在雍亲王府是有目共睹,不过他要装样子揍弘昼时,弘昼就鬼哭狼嚎的,恨不得嚎的整个雍亲王府都知道,如今弘昼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岂不是要哭的整个紫禁城都知道?
但四爷却是万万没想到,弘昼不仅没哭,甚至连话都没有,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再次骑了上去。
四爷眉头微皱,在不远处看着。
可不一会,弘昼又从小马驹上摔了下来,弘昼又爬了上去……如此往复几次,就连四爷这等心肠坚硬之人看了也觉得有些不忍。
但弘昼却是认真极了,他向来是这般性子,认准了的事儿再苦再难,便是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
这下别说四爷,就连一旁的谙达都有些于心不忍,连忙道:“小阿哥莫要逞强,这小马驹是追风后代,看着脾气就不好,实则脾气更是不好,很难调/教,小阿哥不如先将它交给奴才等人,过几日再来?到时候奴才等人一定将它驯的服服帖帖。”
弘昼摇摇头,坚决道:“不要。”
他即便不知道这些谙达们如何驯服马匹,大概也是想的到其中手段很是残忍,又道:“皇玛法也说了,香橼认人,如今只是与我不熟悉,也不习惯我骑在它身上,兴许过几日就好了。”
“马儿虽是畜生,可也是有感情的,我想若我对它好,它迟早也会知道,到时候就会和橘子一样,把我当成好朋友的。”
“若是将它交给你们,你们倒是能驯服它,想必以后它一见到人就心生畏惧,而不是真的将我当成朋友。”
谙达们不好再劝,只能任由着弘昼去了。
弘昼歇息片刻,又骑上马背,只是这次也一样,香橼脾气很大,刚驮着弘昼,就前马蹄子一扬,将弘昼甩了下来。
可怜弘昼又被它狠狠甩在地下,虽说校场里都铺着沙石,但这样闷哼一摔,还是有点疼的。
弘昼耐着性子与香橼讲道理:“好香橼,乖香橼,你别这样好不好?”
“我是你的好朋友,你别将我摔下来行不行?”
他说话说的正起劲,压根不知道四爷已走到自己身边,直到四爷开口喊了他一声,他这才缓过神来,喊了一声“阿玛”后,更是道:“阿玛您看,这是皇玛法送给我的马驹,好不好看?”
便是他没说,四爷也一眼能够认出来这马驹乃是追风的后代,除了弘昼得此殊荣,也就老十四得过这样一匹宝马,除此之外,就连弘皙等人也是求而不得。
四爷原先就见过弘昼与那只叫橘子的猫说话,他问起弘昼,弘昼还言之凿凿说他们是好朋友。
四爷不懂,人和畜生哪里能当好朋友?
可远臭近香,这些日子弘昼并不在雍亲王府,没人像他这样气四爷,四爷多少觉得有些不习惯,只道:“好看是好看,不过弘昼,你怎么和马儿说话?难不成你与这马儿也成了好朋友?”
弘昼点点头道:“当然啦,它和橘子一样,也是我的好朋友。”
连四爷都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他已默许弘昼给那只原本叫“翻雪”的猫儿改名叫了“橘子”。
他面上虽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却透出些笑意来:“那你既然与它是好朋友,它怎么将你摔下马?”
提起这个话题,弘昼依旧半点不伤感,只道:“因为它还小,所以不懂事,我与它一般见识做什么?”
说着,他不由想到四爷先前要揍他一事,苦口婆心道:“阿玛,你也要与我多学一学,有的时候啊,心胸要放宽广些。”
如今四爷对他是难得的有耐心:“比如了?”
弘昼咧嘴一笑,正色道:“比如对着我的时候。”
“我也还小,您都是十岁的人了,与我这个岁的孩子计较个什么劲儿?”
四爷冷哼一声没有接话,只觉得这小崽子在乾清宫待的胆子是越来越大。
弘昼也察觉到小肚鸡肠的四爷又不高兴了,索性就骑着香橼又跑了一圈,也不知是方才香橼听懂了他的话,还是香橼方才一次次将他摔下来累了的缘故,这一圈跑下来可谓是顺利极了。
弘昼高兴的喂香橼吃粮草,更是与一旁的四爷闲话起来。
他最关心的自是耿格格,再是弘历……到了最后,甚至连橘子都没落下,却唯独没问四爷近来可好。
说实在的,四爷最近可是一点都不好。
李侧福晋与弘时可谓彻底触怒了他,可偏偏李侧福晋也好,还是弘时也罢,都不死心,一日日前来外院书房找他,前几日,李侧福晋更是寻死觅活起来,寻了一根白绫口口声声说要去找怀恪郡主。
虽说四爷知道李侧福晋使的是“一哭二闹上吊”的把戏,可这等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的出个什么事儿,那就不好了。
那日四爷没法子,只能过去了一趟,听李侧福晋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说了一堆,甚至连当年李侧福晋第一次侍奉他的事儿都说了出来,更是口口声声不离怀恪郡主……他到底面上对李侧福晋神色和缓了些。
可面上归面上,心里他仍记着李侧福晋与弘时的这笔账。
原本安分守己的年侧福晋自年羹尧不知从哪儿请来一个算命先生,说她肚子里怀的是个小阿哥后,年侧福晋就开始时不时与他提起世子这位置,甚至连远在四川的年羹尧也写信给他,言语之中皆是要他立年侧福晋肚子里的孩子为世子的意思。
其实在四爷心里,只要福晋或年侧福晋所出的儿子大差不差,这世子之位于情于理都该是她们儿子的,可自己有这个想法是一回事,但被人逼迫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
若真说起雍亲王府的糟心事,一时半会四爷还真是说不完。
他不由想到福晋与年侧福晋都说过弘昼是个有福气的,难道,真是如此吗?
时下世人皆迷信,四爷也不例外,他也听说过谁家孩子出生,从此是官运亨通或扶摇直上。
难道,弘昼就是他的福星?
这话,四爷也就在心里想想而已,更多则是心里不是个滋味来,只觉得这小崽子真是没良心,自己在他心里还及不上一只猫儿重要,却还是耐着性子道:“你额娘很好,如今每日都忙着给你做夏裳,说要我下次进宫给你把衣裳带来,还要我叮嘱你万万不可顽皮,更不能惹你皇玛法生气。”
“还有弘历,如今弘历长高了些,嗯,应该比你高一指长,最近弘历读书辛苦,也瘦了些。”
到了最后,他微微皱眉,道:“还有那只叫‘橘子’的肥猫,想必是最近没见到你,整日是郁郁寡欢,整日不大高兴的样子。”
一直以来,弘昼都是个没心没肺的,觉得整日在紫禁城和皇上在一起也是挺好的,可如今他却是微微叹了口气道:“阿玛,我好想额娘,好想哥哥……还想念橘子。”
得,这次他依旧在自己的思念名单中依旧漏掉了四爷。
四爷难受,但是四爷死鸭子嘴硬,他就是不说。
到了最后,他再一次叮嘱道:“如今皇阿玛的病尚未大好,你要记得可千万不能惹皇阿玛生气的。”
这等话弘昼听的是耳朵都起茧子了,连连点头称好,下一刻他更是听到四爷道:“……按理说你年纪太小,如今进学堂念书都够呛,学骑射更是危险得很,每日在校场虽有谙达在身边守着,但一定要小心。”
“皇阿玛送给你的马驹乃是西域才有的汗血宝马,此等马性子激烈暴躁,吃软不吃硬,但若认准了主人这辈子就再无二心,每次你上马之前可以喂它吃些东西,或与它说说话,兴许它就不会将你摔下来了。”
弘昼点头称好,可话说到一半,他却想起了什么似的,忙道:“阿玛,今日您是专程过来看我的吗?”
他知道四爷一向很忙的。
四爷向来是个情绪内敛之人,如今眼神扫向别处,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弘昼一下就抱住四爷的胳膊,脸上都是笑意:“阿玛,我就知道您是喜欢我的。”
他还记得当初年侧福晋有孕之后,常嬷嬷私下与耿格格讨论过这事儿,说等着年侧福晋的孩子生下来之后王府中所有的孩子都得往后靠一靠,但这话他可不信。
四爷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在与弘昼在一起,压根就不需要四爷绞尽脑汁想话题,下一刻就听到弘昼道:“不过阿玛,您怎么知道如何驯服香橼?”
四爷苦笑一声,道:“因为当年皇阿玛曾送过这样一匹马给你十四叔。”
他与老十四关系并不亲厚,相较于他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老十四与老八等人关系更为密切。
前几年老十四得了皇上所赏的那匹汗血宝马,不光他,一众皇子都羡慕得很,当时众人更是七嘴八舌,说如何驯服这匹汗血宝马,老十四是何等意气风发,招呼着老八等人前去试一试马。
弘昼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凑近他道:“阿玛,您是不是吃醋了?”
四爷哪里肯承认:“没有。”
弘昼低声道:“阿玛,您就是吃醋了。”
四爷又道:“我没有。”
弘昼冷哼一声,嘟囔道:“我知道,您肯定是吃醋了,只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不过十四叔是您弟弟,您吃十四叔的醋做什么?就像我与哥哥一样,我从来就不会吃哥哥的醋,哥哥也不会吃我的醋。”
这个道理,四爷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他与老十四之间哪里能比得了弘昼与弘历之间的关系?
可这些话,四爷不好与弘昼说的。
他从小与一众兄弟们就是面和心不和,看似和睦,却是尔虞我诈,所以上次弘时联合弘晟吓唬弘昼,他才会这般生气,他巴不得弘昼兄弟人如亲兄弟一般互帮互助。
今日弘时敢吓唬弘昼,是不是明日弘时就敢作弄弘昼?后日就敢害弘昼?
弘昼是半点不知道四爷在想些什么,如今与四爷去一旁喝茶略歇了歇,刚要起身时却是“哎呦”叫了一声。
四爷忙道:“怎么了?”
弘昼指了指自己的左膝盖:“阿玛,我腿疼。”
四爷蹲下,掀开他的裤脚一看,只见他的膝盖青了一大块,皱眉道:“想必是你方才从马上摔下来伤到了,这几日歇一歇吧,等着伤好了再练习骑马也不迟。”
弘昼摇摇头,低声道:“不行,哥哥说了,做什么事情都要持之以恒的。”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只觉得膝盖疼的厉害。
四爷道:“很疼吗?”
弘昼点点头,轻声道:“很疼,不过不要紧,皇玛法说过练骑射总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回去之后用药油揉一揉就好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不过如今我走不了了,怎么回去擦药油?”
他看向四爷,笑道:“阿玛,不如您背我吧?”
四爷一愣。
满人有老话说抱孙不抱子,就怕将儿子养的太娇气了,连抱儿子都不成体统,更别说背儿子了。
一旁的苏培盛连忙道:“五阿哥,不如让奴才来背您啊?”
弘昼摇摇头,坚决道:“不,我就想要阿玛背我,阿玛还没背过我呢。”
“我听星德哥哥说,原先他小时候,他阿玛还经常将他举在头着说着,他声音就大了起来,大有一副“若是阿玛不背我就不罢休”的架势。
四爷生怕弘昼又拿出在雍亲王府那老一套,开始一哭二闹打滚来,若真是如此可就是丢脸丢到家了,便微微蹲下身子,道:“好了,你上来吧。”
弘昼一跃而上,胖胖的身姿灵敏的不像腿受了伤,更是伸出胖乎乎的胳膊将四爷的颈脖紧紧环绕住:“阿玛,我好了,起来吧。”
四爷就这样背着他一步步朝乾清宫方向走去。
乾清宫与校场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也就是说四爷到乾清宫要穿过小半个紫禁城,如今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耳畔更是传来弘昼絮絮叨叨的声音:“阿玛,我重不重?我知道我虽然有点胖,但我还小,应该是不重的,就连惠玛嬷都说小孩子要长得白白胖胖才可爱。”
“若是您觉得我太沉了,就坚持一下就好了。”
“阿玛,您有没有背过别人?有背过哥吗?”
“阿玛,皇玛法有没有背过您?”
……
他的话之多,给了四爷一种错觉,好似自己又回到了雍亲王府似的。
可是,这等感觉好像也不差。
毕竟雍亲王府少了弘昼,好像冷清了许多。
四爷就这样背着弘昼一步步到了乾清宫。
到了乾清宫,几个大臣刚好从御书房离开,瞧见这一幕只觉得自己像见了鬼似的——雍亲王看似对何事都不上心,竟如此宝贝他这个儿子?
四爷也是有苦说不出,若寻常大臣这般打量也就打量了,但这一行人走出来的却有个隆科多的。
隆科多乃是故去孝懿皇后的亲弟弟,是他名义上的舅舅,虽说孝懿皇后已故去多年,但他一直与佟佳一族仍有来往,每逢节气,不仅会备上厚礼去佟佳府上,甚至还会亲自过去一趟。
故而,隆科多与自己这位便宜外甥一向有几分交情,当即见状就上前道:“雍亲王。”
四爷却不敢在隆科多跟前托大,将弘昼放下来,喊道:“舅舅。”
隆科多的眼神在他面上停留许久,只觉得四爷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待看到四爷面上与平日一样半点表情都没有,这才将疑惑收进肚子里:“雍亲王,你,你这是……”
他指了指弘昼,问出了方才一众臣子的心声。
弘昼脆生生道:“舅公。”
说着,他更是咧嘴笑道:“方才我不小心骑马摔伤了腿,所以阿玛就背着我过来了。”
“舅公,我时常听阿玛说起您了,说您统领京城所有步军,很是厉害!”
隆科多如今也是当玛法的人,瞧见弘昼不免想到家中幼孙,笑道:“哦?这话可是当真?”
他虽一直与四爷有所来往,也知道四爷看似不争不抢,实则对那个位置也是有野心的,但他对四爷的示好却一直都是不主动,不拒绝。
他知道,自己身负佟佳一族的兴衰荣辱,站队这事儿得慎之又慎,故而一直对四爷是持观望态度。
作为便宜舅舅,他对四爷的能力也是知道的,却害怕千辛万苦扶持四爷坐上那个位置,到了最后却落下不得善终的下场,毕竟四爷一贯清心寡欲,没什么人情味,如今看到这一幕,他只觉得四爷是外冷内热。
弘昼点点头,脆生生道:“真的,要不我怎么知道您统领京城所有步军了?”
隆科多顿时来了兴趣,笑道:“那小阿哥倒是与我说说,你阿玛还与你说过我什么?”
弘昼认真想了想,道:“阿玛好像没说过您什么,不过阿玛却说过故去的皇玛嬷,说皇玛嬷曾抚养阿玛长大,只可惜皇玛嬷命不好,早早去了,若是皇玛嬷还在世,阿玛一定会好好孝顺皇玛嬷的。”
他口中的“皇玛嬷”自然指的是故去的孝懿皇后。
历史上四爷之所以能成为最后的赢家,足见其城府之深,即便当着儿子和最亲近的人也能做到毫无破绽。
四爷这才想起自己不过曾在孝懿皇后的冥寿提过一两句,却不曾想这话竟叫弘昼记在心里。
隆科多神色微动,他是孝懿皇后最小的弟弟,与孝懿皇后感情很好,当即就道:“我代故去皇后娘娘谢谢王爷了,若是皇后娘娘泉下有知,定会感到欣慰的。”
这话说完,他这才离开乾清宫,在外头,他一贯与四爷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的,朝臣与皇子来往过密,是会惹得皇上不喜的。
弘昼见他离开,便挥舞着胖手臂道:“舅公再见,以后您若是有时间就来我们家玩。”
隆科多都已经转身走了,可听到这声音就回身道:“好,舅公有时间就去看你。”
弘昼一直目送隆科多离开后,这才拽着四爷的手朝御书房走去,更是低声道:“阿玛,我们有时间接舅公来我们家玩好不好?”
他就算是个史盲,也知道隆科多与年羹尧是辅佐继承大统的关键人物,就想着替四爷好好拉拢拉拢隆科多,只有来日四爷顺利登基,他才能快快乐乐当他的咸鱼·和亲王。
四爷看他走路是一瘸一拐的,多少还是有点心疼,笑道:“你怎么这样喜欢你舅公?”
弘昼很少这样无缘无故喜欢一个人的。
弘昼大眼睛滴溜溜直转,可不敢说实话的:“因为他是我的舅公啊,是我的亲人,所以我就喜欢他……”
他知道四爷并不好糊弄,好在走进去御书房,皇上一看到他这一瘸一拐的,还未等四爷开口说话,就放下奏折道:“弘昼,你这是怎么了?”
弘昼轻声道:“皇玛法,我没事儿的,就是骑马时不小心将腿摔伤了。”
皇上顿时就起身走了过来。
魏珠一见,极有眼力见的将弘昼抱到了炕上,更是将弘昼的裤腿撸了起来。
皇上赫然见着弘昼膝盖上青紫了一大块,当即是眉头一皱,不悦的眼神就落在了四爷面上:“方才你与朕请安之后可是去了校场?你这个阿玛是怎么当的?怎么叫孩子摔成这样子?”
四爷:???
他还记得当初他们一众兄弟们刚学骑射时,哪个不是浑身青紫?偶有像老五那样娇气的想要歇一两日,皇上都不答应,甚至太后娘娘亲自出面都不行,皇上更是言之凿凿道:“这等小伤小痛算什么?若咱们祖先人人都像你们这样,如今我们怕是沦落到关外啃树根了!”
那时候老五可怜的啊,是一边骑马一边掉眼泪。
他觉得皇上未免将弘昼看的太娇贵了些,想了想,大着胆子道:“皇阿玛,弘昼是男儿,摔摔打打的才能长得壮实,方才儿臣过去时,见弘昼从马上摔下来不哭不喊的,反而还闹着要再去骑马,儿臣深以他为荣……”
皇上一听这话,眉头皱的愈发厉害,劈头盖脸训斥道:“你是怎么当阿玛的?见你儿子都摔成这样子,还好意思说以他为荣?是不是非得将他摔出个好歹来,你才甘心?”
四爷:……
四爷委屈,但四爷想说,却是不敢说。
他扫了一眼坐在炕上荡着小短腿,正专心致志吃枇杷的弘昼,强撑着笑道:“是,皇阿玛教训的是,是儿臣的错。”
皇上是冷哼一声,懒得再搭理他,这矛头又对准了魏珠来:“你也是在朕跟前伺候的老人了,弘昼都伤成这样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魏珠连声应是:“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差人去请太医。”
正因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所以才觉得皇上不免有些小题大做,就连皇上自己骑马受伤了,也是拿药油揉一揉就好了。
弘昼仍在专心致志吃糕点。
不得不说,骑马是个体力活,方才他忙着与马驹斗智斗勇,顾不得饿,一到了乾清宫,只觉得自己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这下他是专心致志吃着东西,就连皇上与自己说话一时间都没顾得上:“……啊?皇玛法,您在与我说话吗?”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皇上那关切的眼神。
皇上道:“朕问你这伤还疼不疼。”
还未等弘昼说话,他就道:“朕就该命人将这马驹训好了再送给你的……罢了,这几日你就继续玩吧,等过几日你那马儿训好了再开始学骑射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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