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把沈煦川欺负哭了”

    “捉奸?捉谁的奸?”

    沈煦川一脸懵逼, 迅速环顾一圈,确定屋里没外人。

    许青沉又一次捏住他的鼻尖,手上没有用力, 语气却加重了:“Barry问我, 是不是来捉奸的, 沈煦川,我怎么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呢?”

    “呃”沈煦川躲不开,感觉捏住鼻子的那只手是钳子,他使劲抽动鼻子,感觉难以呼吸:“放手,小心我的鼻涕蹭你手上。”

    “你敢, 你蹭一个试试。”

    “你看我敢不敢!”

    遗憾的是沈煦川鼻子里空空, 一时无法释放毒液,气的脸通红, 最后张开嘴咬住了许青沉的中指。

    说是咬,还不如说是含, 因为他根本没用一丝力气。

    看他可怜的眼睛都红了, 许青沉可算是解气, 慢慢地松手。

    得到自由的沈煦川一下子原地起跳,站起来跟人理论:“你别胡说八道, 也不要听Barry瞎说, 什么奸情不奸情的, 他中文特差!我们平时总爱开玩笑, 总之你别信他的鬼话。”

    许青沉不言语, 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他, 鼻孔里发出一声莫名的冷笑。

    “好啦老许, 你好不容易来一次, 怎么变得这么多疑,”沈煦川硬的不行来软的,伸手拉住许青沉的衣袖,想把人从椅子上拽起来,“走!我们带九斤去吃饭,园内有一家特色的中餐厅,可好吃了,我们去尝尝吧。”

    许青沉懒洋洋地站起来了。

    小九斤紧随其后,一听有好吃的,两只大眼睛出奇的亮,还是那种水灵灵的亮,像极了沈煦川的眼睛。

    它们绽放光彩的时候,总能让许青沉想起过去的某些片段,有一晚沈煦川拿着纸巾,一脸天真地问他要不要擦一下那晶莹剔透的眼睑。

    截止至今,那个画面依旧是他心里最高级别的诱惑,没有被超越。对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当时是有反应的,差点提前进入‘游戏’,甚至每次想起来都会一阵心悸。

    “老许,出发!”

    沈煦川在他面前打个响指,打断了他的回忆。

    小九斤已经穿好外套,背着自己的玩具小包包,迫不及待地跑到门口等他们。

    “你不需要换身衣服吗?”许青沉把沈煦川从头看到脚。

    沈煦川无所谓的耸肩,“换什么换,吃饭第一位!”

    三人走出办公室,一出门,小九斤背着包包跑出去老远,很聪明地找到升降梯,站在那里等爸爸们。

    沈煦川快走几步追上女儿,许青沉则是慢悠悠走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观察俱乐部的装潢。

    他们下楼时,一楼没人,只有一个年轻小伙坐在吧台,沈煦川介绍是俱乐部的接待人员,其他人估计都去训练场了。

    许青沉多看了那小伙几眼,笃定不是Barry口中的“捉奸对象”。

    当他们走出俱乐部大门时,迎面撞见一个染着棕色头发的男人,身上穿的衣服和沈煦川的款式一样,只是颜色有些差别。许青沉与这个人的视线撞个正着,两人之间的对视只维持一两秒,许青沉却从中窥探出点别的特殊的东西。

    他的预感一向很准,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也基本可以断定他的猜测。

    那个染着棕色头发的男人,长相还行,属于中上等,可是一站在沈煦川旁边,一下子就成了颜值派的底层代表。

    他热络地跟沈煦川打招呼,一口一个川导,说话时用余光悄悄地看许青沉,脸上的表情很隐晦。

    “川导,去哪里?”

    沈煦川明显不想理他,抱起小九斤说:“去吃饭,你训练结束了?”

    “是啊,”棕发男人笑道,“一转眼你就不见了,我心都慌了哈哈哈!”

    “程再,你少说几句废话,该干嘛干嘛去。”

    沈煦川脸色不太好,抱紧小九斤,决定远离这个爱贫嘴的家伙,迈大步往前走,走到大门口时疑惑地回过头。

    许青沉依旧保持之前的步伐,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

    至于程再那个家伙,一双眼睛黏在了许青沉身上。

    若不是有小九斤在场,沈煦川绝逼要骂人了。

    等许青沉走近,他一把拉住对方的手腕,急切地走出俱乐部的院子。

    “老许,那小子就爱贫嘴。”沈煦川偷偷观察许青沉的脸色,“他跟谁都撩闲,你别误会,他不是Barry说的那个人,确切的说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简直是不打自招。

    许青沉回眸朝后方冷冷一瞥,不怒自威,“他算什么东西?”男人的傲慢不加掩饰,看样子是没把那个人放在心上。

    沈煦川在心里松口气,还好没有误会。

    再次开口他的语气明显轻松:“你别看他嘴贫,这是车队经理人花重金挖过来的车手,车技还是很牛的,在国内拿过很多冠军,圈子里有些名气。”

    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从车技聊到赛场再到整个团队,许青沉配合地听着,时不时答应一声,始终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眼眸忽暗忽明——

    四点多钟,餐厅刚刚营业,店里除了许青沉一家子,不见其他客人。

    沈煦川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左右宽敞无人,茶色玻璃外面是片片花田,配合店里温馨又田园的装修风格,宛若身在某个风情小镇,十分有情调。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统统都要。”

    沈煦川是这里的常客,拿起菜单熟练地翻着,他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也知道女儿和许青沉爱吃什么,又有哪些忌口,一分钟不到,他就把菜单还给服务生了。

    九斤刚开始坐在许青沉这边,后来从椅子上滑下来,绕过桌子来到沈煦川这边。

    服务生问需不需要儿童座椅。

    沈煦川一摆手:“不用,女儿跟我坐一起。”

    他熟练地把九斤抱到自己腿上,让女儿坐在他的怀里,他拿起小汤匙,舀着餐前奶糕,小心翼翼地喂女儿。

    九斤喜欢分享,说什么都要给爸爸一份。

    “你爸爸他有自己的那份。”

    “唔沃德给爸爸。”

    九斤心里只想着对面的爸爸。

    沈煦川哭笑不得,只好把半碗奶糕推到许青沉跟前,说:“你吃吧。”

    许青沉不爱吃这一类的东西,但这是女儿留给他的,他必须吃下去。

    有点甜,有点腥,味道刚刚好。

    “谢谢九斤,”许青沉吃完后对孩子说,“爸爸喜欢,九斤很会表达自己,这非常好。”

    沈煦川听了仰脖子笑。

    小家伙也跟着咯咯笑,两只小手贴住嘴巴,笨拙地向许青沉抛去爱的飞吻。

    想不到的是,许青沉用双手一本正经地接过来了,说句:“九斤的爱,爸爸感受到了。”

    “天哪!老许,”沈煦川感叹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许青沉冷哼:“你那么笨,能发现什么?笨笨。”

    “你”

    血腥大辩论刚要展开,服务生推着餐车走过来,及时制止了一场‘战争’。

    特色菜一次性上齐。

    饭来闭口,这句话用不到沈煦川身上。

    他先帮小九斤分菜,有耐心地挑出孩子不能吃的东西,再把能吃的食物用餐刀切成薄薄的切片,期间一直在嘱咐九斤,吃饭的时候不能乱动,要集中精神。

    “吃饭就不要想着洋娃娃啦,等会吃完,爸爸陪你玩。”

    小九斤指了指用白瓷汤盅盛的椰汁鸡汤,然后歪头看沈煦川,很好奇自己能不能喝。

    “等会,别急~”沈煦川有一套自己哄孩子专用的语气,和蔼又温暖,每句话都是慢悠悠地说,“先把肉粒吃掉,我再给你盛碗椰汁鸡汤,小九斤,这是椰汁鸡汤,等你再大一点就懂啦。”

    许青沉很有眼力见,拿过一个空碗,盛了少许的鸡汤放在沈煦川手边。

    沈煦川抬起头,粲然一笑。

    “谢谢爸爸!”小九斤伸手去碰碗,迫不及待地想喝一口。

    沈煦川替她拿过来,一时没拿稳,拿汤的手倾斜了一下,出于本能反应,他立马侧过身,转身之际鸡汤从碗中洒出一片。

    还好没有洒在九斤的身上,但全部洒在了沈煦川黑色的裤子上,那里立马浮现一片水渍。

    “奔奔!”小九斤捂嘴惊呼一声。

    “没事没事。”沈煦川安慰孩子,把碗放下,用桌上的毛巾擦裤子。

    许青沉把九斤抱到自己这边来,歪头往桌子底下看,“烫到你了吗?”

    “没有,”沈煦川说,“还好啦,鸡汤是温的。”

    许青沉皱了皱眉,不太相信他的说辞。

    “走,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说完,抱着孩子率先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沈煦川拖着湿漉漉的裤子赶忙跟上。

    餐厅的洗手间面积不大,他们三人进来刚刚好,灯光泛着青色的光芒,空气里散发着薰衣草的味道。

    许青沉把门反锁了,然后将九斤放在洗手台旁边,让女儿乖乖坐好。

    九斤伸展两只小短腿,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嘀咕几句婴语。

    许青沉把沈煦川扯到自己面前,两人面对面,他不带任何情绪地说:“裤子脱了。”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脱。”

    沈煦川觉得别扭,两只手抓紧裤腰带,半天没动作。

    平时嘴上很能耐,没事就调戏许青沉,关键时刻竟然害羞了。

    许青沉低眸瞅着他:“你全身上下我哪没见过?”

    沈煦川瞅一眼九斤,脸皮迅速发烫,就像发高烧似的,“孩子还在呢”

    “她听不懂。”

    “你带九斤出去等,我一个人没问题,稍微擦一擦就行了。”

    “别磨蹭,快一点,”许青沉的眉宇间浮现不耐烦,“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难道你有妊娠纹?”

    “那倒没有,”沈煦川别别扭扭地开始解裤绳,“妊娠纹没有,但是有条疤痕。”

    许青沉眼眸微眯,隐约猜到那是什么,“沈煦川,让我看看。”

    “看什么?”

    “那道疤。”

    “”沈煦川犹豫了一下,解开外套的拉链,乖乖地撩开衣服。

    他没有撒谎,匀称好看的腹肌还在,只是上面多了一条痕迹。

    许青沉伸出手指,冰冷的指尖触碰到那里的肌肤,沈煦川敏感地往后躲了一下。

    “痒”

    “孩子在呢,别叫的那么色。”

    “”沈煦川真想骂人。

    许青沉拂过那条疤痕,食指的长度,刀口很细,不仔细观察很难注意到。

    不敢想象,小九斤就是从这道口子里出来的。

    “谁割的?”许青沉很像知道是谁接生的女儿。

    沈煦川把衣服撂下,回道:“我老爸找的专业医生。”

    许青沉抬起眸子,目光移到了沈煦川的脸上,毫无预兆地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四目交接,两秒钟的慌乱。

    沈煦川一点准备也没有,一阵阵凉意遍体流动,当即就变得磕巴:“我我我当时”

    “沈煦川,你不信任我?”

    许青沉的气势仿佛能压倒一切,就连小九斤也不敢乱动了,直勾勾地盯着他俩。

    “我不是不信任你,”沈煦川的大脑飞快运转,手心湿了,眼睛里流露出焦躁的神情,忽然想到托词,“拜托!你有认识的医生吗?了解何斯体质的那种医生!”

    许青沉理直气壮:“没有。”

    “那不就行了。”沈煦川可算找回一点话语权。

    可惜许青沉毫不让步,阐述了一个清晰而尖锐的观点:“沈煦川,这都是借口。”

    残存的智慧告诉沈煦川,如果再继续顶撞,只会激怒许青沉,如果把男人的耐心耗尽,后果不堪设想。

    许青沉会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开,撇下他和女儿不管。

    他笃定,这是许仙儿能做出来的事。

    沈煦川感到难过,后悔,又有点委屈。他把头低下,像犯错的孩子,不停地翕动鼻子,努力控制自己的眼泪,“对,都是借口,我不该为自己找理由,许青沉,我当时没想好,思绪太乱了。”

    “现在想好了?”许青沉抬起他的下巴,不允许他逃避。

    他眨巴着空灵而湿润的眼睛,表情带着一丝模糊的歉意:“想好了。”

    许青沉还是不太买账,凉凉道:“所以你说走就走,想回就回?”

    沈煦川顾不上自己的裤子还湿着呢,一把抱住许青沉,拿出他最擅长的哄人方式:“我知道,你宠着我,让着我,包容我的任性,你的好我都知道,我心里明白,如果换成是别人,你不会轻易妥协。”

    “别人根本没有这个机会。”许青沉鼻孔里发出嗤的一声。

    “我我知道。”沈煦川感觉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噎住,一股气冲上鼻尖,鼻子发酸,那股酸意又蔓延到眼眶,然后他不争气的哭了。

    反正不是第一次在许青沉面前掉眼泪,他干脆不再忍耐,闭上眼睛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掉珠子。

    许青沉捧起他的脸,视线落在他湿润的眼角,然后是线条优美的嘴唇。

    他们看着彼此,还有很多问题和回答没有说出来,微妙的热量在他们之间来回流动。

    沈煦川一眨眼就流眼泪,一眨眼就流,看得许青沉直叹气,决定不再逼迫他。

    “行了,有什么好哭的,”许青沉用袖子给沈煦川擦眼泪,“九斤都没你爱哭,给我憋回去,先处理你的裤子,有什么事回去再谈,咱俩之间的问题在厕所里面说不清楚。”

    “唔你轻点,袖扣刮我脸啦。”

    “别动,真丢人,我没见过比你更会哭的男人。”

    “那说明你见的人不够多”

    “还顶嘴?”

    “怎么啦!哪条法律规定帅哥不可以哭的,我就想哭,哇哇哇哇哇”

    “”

    这俩人到底在干嘛!

    如果九斤能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一定会说出这句话。

    她有些受不了,不明白奔奔为什么哭,也不明白爸爸为什么生气。她不觉得害怕,只觉得莫名其妙,她伸直两条腿,小手拍在墙壁,气呼呼地说:“脱不脱!”

    那俩人一惊,不约而同地朝她看来。

    许青沉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竟然当着孩子的面把沈煦川欺负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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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今晚别睡觉了”

    沈煦川的眼泪来的快, 去的也快。

    从洗手间出来的那一刻,他恢复常态,热络地跟餐厅经理打招呼, 告诉对方这顿饭从消费卡中扣除, 只是他的眼尾有些泛红, 说话带有鼻音。

    经理暧/昧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许青沉的脸上,再返回来,对着沈煦川露出‘我都明白’的笑容。

    明显是误会他俩在洗手间没干好事。

    沈煦川嗤的笑出声:“想什么呢,没看见有孩子在吗?哥们儿,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当我是畜生呢?”

    经理尴尬地笑了笑, 说句“下次再来”。

    沈煦川对经理哥俩好地拍拍肩, 双方都露出爽快的笑容。

    外面天气晴好,云朵勾勒出浪漫的奇美景象。

    时间还早, 太阳未落山。

    沈煦川从兜里掏出车钥匙,转头看向站在台阶上的父女俩, 朝空中抛起车钥匙又稳稳地接住, 说:“老许, 我送你和九斤回去。”

    许青沉道:“不需要,我和九斤坐专车。”

    产业园到公寓的距离不算近, 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两个小时。

    沈煦川考量几秒, 没有强求, 他稍微往前迈一步, 抬起亮眸, 充满诚挚地说:“等我回去, 咱俩好好聊聊, 有些话在我回来的那天就想对你说, 做的时候不想后果,面对时就有点胆怯,老许,我不仅是个爱哭鬼,还是个胆小鬼。”

    “然后呢?”许青沉等他说重点。

    他迎上男人的目光,已然做好准备:“一些难以启齿的心里话,想要跟你坦白,换种说法也可以,我想跟你倾诉,想让你知道。”

    “好,”许青沉的眼神在不易察觉地变暖,“我不喜欢逼迫任何人,对你也一样,既然你愿意说些心里话,我当然也愿意倾听,我和九斤先回去,你先忙你的事,专心开车,不要分心想这些事,你可以热爱你的事业,前提是要抱住性命。”

    沈煦川的心情一下子放松很多,言行举止却变得拘谨,还有点腼腆,他开心地走上前,试探性地抱住许青沉的肩膀,很想亲一下男人的脸颊,始终没敢,转而去亲了九斤的小脸。

    九斤已经困了,半阖着眼睛,小嘴嘟起,整个小身体没长骨头似的靠在许青沉的胸前,嘴里呢喃着两个爸爸听不懂的话。

    过一会儿,沈煦川开车跟队友去训练场了。

    许青沉带着九斤到产业园大门口等车,九斤困得有些烦躁,两条小腿总是左右摇晃,小眉头都皱起来了。

    “怎么了?”许青沉低声问,“哪里不舒服吗?”

    不知道九斤有没有听懂,两条小肉腿安静下来,闭着眼睛哼唧:“爸爸宝宝睡睡觉。”

    “回家睡。”

    “唔唔”九斤舔了舔嘴唇,没坚持住,眨巴两下眼睛后彻底合上。

    孩子睡着后身体放松放软,无论外界的噪声有多响,她软糯的鼾声依旧有节奏。

    许青沉没办法,只好找个花坛边缘坐下来,他让孩子平躺在腿上,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另一只手去翻包,从里面拿出抱娃神器,他以为用不上这种婴儿背带,想不到小家伙说睡就睡,一点也不给他面子。

    他让女儿坐在他的怀里,系好背带的扣子,然后站起身,稍微踮起脚尖试了试。

    很好,很稳重,很神奇。

    女儿的脸埋在许青沉的胸口,小手缩在背带里,只有两条小腿露在外面晃荡着,许青沉一把握住那只小脚丫,轻轻地捏了捏,感觉热乎乎的。

    “小胖丫头。”许青沉只会在孩子睡着的时候这样说,女儿醒着的时候他会说漂亮小天使。

    沈煦川说他虚伪。

    他说我愿意。

    正当许青沉认真观察女儿小腿上的肉圈时,耳边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抬起眸子,看见一个穿制服的人快速朝这边走来。

    走近了,确定是餐厅的服务生。

    服务生从兜里掏出一块泛着金光的东西,摊开掌心递到他面前,“先生,您的物品落在我们店里了。”

    许青沉漫不经心地扫一眼,认出是一块定制的纯金怀表,看样子有年头了。许青沉淡漠地说:“不是我的。”

    “嗯?”服务生面露惊讶,“不对啊,上面有您的照片。”

    闻言,许青沉微微蹙眉,接过那块怀表,摁开猎壳,视线落在玻璃表镜和指针上,还在走字,时间准确。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猎壳的里面有他和女儿的照片,一人占一半的空间,女儿是满月时的照片,至于他的照片拍摄时间还不确定,他完全没有印象。

    沈煦川没有说谎,原来真的随身携带了九斤的照片,只不过不是钱夹子,而是一块老旧的金怀表。

    “在哪里找到的?”

    服务生说:“阿姨在洗手间捡到的。”

    许青沉微一颔首:“谢谢你和阿姨,这是我朋友的怀表,我会还给他。”——

    晚上九点多,沈煦川回来了。

    许青沉和小九斤在画室,小的在跟乌森*晚*整*理龟自说自话,大的坐在榻榻米上捧着画板随意画人物和建筑。

    沈煦川看见居住所的门敞开着,就知道他们在画室。

    “许青沉!小九斤!”

    人没到,声音先到。

    小九斤一听是奔奔来了,立马抛下乌龟往门口跑,快乐地叫“奔奔”。

    “奔奔来喽!”沈煦川从门后冒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小熊。

    九斤扑进他怀里,好奇地去拽那只小熊。

    “不用抢,本来就是给你的,不老实的小家伙。”沈煦川摸摸孩子的头,眼底闪过一丝溺宠。

    小家伙应该是听懂了,于是有点害羞,红扑扑的小脸蛋被她的两只小手捂住,然后她把小熊还给沈煦川,小声说:“不抢,宝宝不抢”

    “给你啦。”沈煦川推回那只小熊。

    小九斤依旧抱有怀疑的态度,拿着小熊转身就跑,奔着许青沉的方向去的。

    沈煦川说了句:“小九斤,你还没和奔奔拥抱呢。”

    九斤跑回许青沉身边,趴在许青沉的大腿上,笑得小脸更红,“拥抱!拥抱!奔奔!”

    小九斤用口头来回应沈煦川的请求。

    然后她怯怯地看向许青沉,将手里的小熊放在许青沉的怀里,“爸爸,给你。”

    “我不要。”许青沉拿起小熊打量着,上面的标签还没有摘,“这是奔奔买给你的,你如果不想现在玩,就放回你的玩具车里。”

    小九斤摇摇头,将小熊推回给爸爸,小模样忽然变得可怜。

    “不喜欢?”

    “唔”

    九斤捏住衣角,害羞地笑了笑,没点头也没有摇头。

    许青沉搞不懂女儿的心思,转头看向沈煦川。

    沈煦川正在翻衣服口袋,抽空回道:”别看九斤才两岁零两个月,她比同龄的孩子聪明,八个月就会说话了,她有自己的小心思,比较敏感的,可能我刚才说她抢玩具,她有点不知所措。”

    许青沉眼眸一亮,觉得有点意思。

    他推开身前的画板,两只手架起女儿的胳膊,将孩子抱到自己的腿上,他低头看着九斤的眼睛,低笑道:“让我看看,谁家的小宝宝八个月就会说话了?哦!原来是我的小宝宝,我们九斤真是与众不同。”

    九斤咯咯地笑,两条小腿往前踢了踢,一不留神就踢到了画板。九斤觉得很好玩,管不住好奇的小手,迅速抓起那只沾着颜料的画笔,学着爸爸的模样笨拙地往那画板上抹两下。

    她的动作有些出乎意料,沈煦川和许青沉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经过小九斤的二次加工,画板上原本的两团灰色的面孔变成了一圈圈的蓝色云朵。

    充满睿智而神秘的侧脸和眼睛,被云朵覆盖,之前由许青沉勾勒出的轮廓已消失,但没有完全消失,小九斤给他留了一个下巴。

    “别!”沈煦川惊呼,上前去抢九斤手里的画笔。

    一切为时已晚。

    沈煦川瞅瞅画笔,再瞅瞅一脸淡定的许青沉,然后看向小九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九斤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疑惑地抓抓头发。

    许青沉握住她的小手,拿起另一只画笔,沾了些许颜料,带着女儿的手在画板上缓缓移动,在那两团蓝色的中间又添上几笔,别有一番风味。

    沈煦川凑到跟前,坐在许青沉对面,看着他怀里的小九斤,开口道:“宝贝,不要乱动你爸爸的东西,这样多危险,爸爸画画的时候不要打扰他,更不能往画板上乱涂,知道吗?”

    “她听不懂。”许青沉替女儿回答,安抚性地压压女儿的头顶,然后把画笔交给女儿,指着眼前的画板说,“很有天赋,这是你的第一个作品,结尾由你自己来完成。”

    沈煦川:“”

    生怕孩子听不明白,许青沉用大白话翻译一遍:“这个板子给你玩,别吃进嘴里就好。”

    一听是玩,小九斤开心地拍脑门,抓紧那只画笔,疯狂地在画板上乱涂,涂得灰一团,蓝一团,真别说,画风还挺诡异。

    许青沉勾起唇角,意味深长道:“拿去拍卖会,包装一下,当成抽象画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沈煦川噗嗤笑出声:“你们圈子里都这么玩?”

    许青沉抬眸瞥他,眼底带着惯有的傲慢:“我不需要。”

    “行行行,你最厉害,”沈煦川趁机讨好,转念一想,忽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老许,我问你,如果是我把你的画涂成这样,你还会说我是抽象派吗?”

    许青沉先是沉默了两秒钟,然后慢悠悠道:“我会让你这个人变得抽象。”

    “”沈煦川不乐意地撇嘴,“真不公平,偏心眼,许大画家!我比九斤差在哪里,待遇怎么不一样呢。”

    “她两岁,你几岁?”

    “”

    “她是我女儿,你是谁?”

    “我我我是你”

    “你想当我儿子?”

    “靠!”沈煦川咬牙骂了句,“那不是差辈了!”

    许青沉捂住女儿的小耳朵,用教训的口吻说:“在九斤面前不准说脏话。”

    意外的沈煦川没顶嘴,乖乖点头了:“知道啦,说不过你行了吧。”

    随着尾音的消失,沈煦川从榻榻米上爬起来,一边翻着外衣口袋一边疑惑:“去哪了呢”

    许青沉在看女儿画画,没空搭理他。

    “不会让我弄丢了吧!”沈煦川忽然脸色大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老许,我不留下来陪你吃夜宵,我要回训练场。”

    “奔奔,吃吃吃!”小九斤用自己的方式挽留他。

    他走过来,弯下腰亲了女儿的额头,满脸歉意道:“抱歉,小宝贝,明天奔奔再来,你要听爸爸的话。”

    “嗯嗯!”小九斤觉得留不住他,那就随他去,一点也不伤心,更不会哭闹。

    沈煦川的视线移到许青沉的脸上,眼底情绪掀澜,真的很想亲一口,“拜拜,许青沉。”

    许青沉淡声问:“你回去做什么?”

    “找东西,还要商议比赛的事。”

    许青沉想起那块怀表,只是想想,没有说出来。

    “明天早上来接九斤,”许青沉另起话题,“我明天有事外出,没办法照顾她,你方便吗?”

    沈煦川点头:“好,我来接她去俱乐部玩一天。”

    两人约定好时间,沈煦川便急匆匆的走了。

    等人走了好一会儿,许青沉把那块怀表从衣服里拿出来,弹开猎壳,盯住自己的照片观察。

    照片背景是隔壁的住所,他坐在阳台,没有画画,而是在看书,表情懒洋洋的。

    依照头发的长度,还有身上的衣服,他敢肯定是三年前拍摄的照片,一定是小疯子临走前偷拍的。

    关于沈煦川的离开,他从一开始就有预料。

    他心里明白那种感觉,想必沈煦川心里也清楚。他们以奇特的方式开始,后来以怪异的方式分离,但这不是他们最终的结局。

    是否有缘分,是否真的心动过,他们的重逢已经证实这一切,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无需多言。

    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两个成年人确定自己的心意。

    许青沉觉得三年的时间不算漫长,他沉浸在创作中,甚至有时候庆幸,聒噪的小疯子幸亏跑出去撒野了,不然会影响他的创作进度,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小疯子玩够回来时身边却多了一个流着他的血的小肉团。

    当他确定了九斤就是自己女儿的时候,他便明白一件事,三年对他来说犹如轻风吹过,但对沈煦川来说绝对极为漫长。

    他想听沈煦川说出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他会安静地倾听。

    不过一码归一码,他还是要给任性的小疯子一点惩罚。

    他攥紧怀表,不易察觉地笑了笑——

    次日,清早。

    沈煦川准时来接人,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跟着好朋友Barry。

    Barry还想上次那样,以熟人的态度对许青沉打招呼。

    许青沉对他微微点头,然后把怀里的孩子交给沈煦川。

    小九斤还没睡醒,捂嘴打个小哈欠,甜甜地叫了声“奔奔”,很快又对Baary笑:“大壁纸叔叔!”

    Barry毫不介意这个称呼,还把宽鼻子凑到九斤跟前,让孩子摸摸。

    这时,海丝特盛装出场,踩着台阶优雅地走出公寓大厦。

    Baary眼睛直了,赶忙问沈煦川这位美女是谁。

    沈煦川把他的幻想直接碾碎:“别想了,人家有男朋友。”

    Barry哈哈大笑,说句:“那我们走吧。”

    走之前,沈煦川两步蹿到许青沉面前,忍了两天没敢做的事,现在他做了。他当着海丝特和Barry的面亲吻了许青沉的嘴角,轻轻一碰便分开,笑着说:“英式早安吻。”

    说完就溜了,抱着孩子赶忙钻进Barry的车。

    他的小心思大家都知道,他想宣示主权,变相的告诉所有人这个男人属于他。

    没人取笑他的幼稚,甚至在他离开后,海丝特调侃道:“你们和好了吗?”

    许青沉回眸道:“从来就没好过。”

    海丝特只是轻哼,已经习惯了这类型的回答——

    许青沉受邀参加市里组织的感恩会,上次失约市长,这次补回来了。

    C市大大小小的名人几乎都来捧场,有数十人来跟许青沉打招呼,除了几位眼熟的面孔,其他人他一概不认识。

    这种应酬照旧由海丝特来处理,帮他挡了很多饭局和艺术演讲会之类的邀请。

    感恩会进行到一半,许青沉便玩起了隐身游戏。

    他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随手翻开一本财经杂志,觉得无趣又放回去,然后摸出手机,闲来无事地看看有关自己的八卦。

    听海丝特说,他最近上了S市的头条,因为他的一幅画,将景区售货亭变成了网红打卡地,那位热心肠的阿姨也出名了,好多人去买草莓奶。

    八卦这个东西,越传越邪乎,从最开始的“阿姨赠送草莓奶”逐渐变成“阿姨救了画家一命”,再继续发酵,越来越离谱。

    有报到称许画家是XXX乐队的粉丝,为此抬高了不知名乐队的热度,出场费已经翻倍。

    还有媒体报出,许仙儿已经四十岁,只是面容保养得好,冻龄在二十岁。

    看到这里,许青沉忍不住笑出声。

    二十岁有点夸张了,二十五可能还有些说服力。

    下面的评论有更夸张的,有一位网友也不知是黑粉还是真爱粉,评论许仙儿是真的神仙,所以永远不会变老,可能不止四十岁,有可能已经五十岁,毕竟很少见成名这么早的画家。

    这条评论引来好多人的嘲讽。

    以上这些的热度一般,比较有争议的是有媒体报出许青沉已经结婚,而且有了一个儿子,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网络黑子很纳闷:【他对白色为什么如此执着?他自己染个白头也就算了,还把孩子的头发也染了,他是疯了吗?】

    许青沉看得津津有味,修长手指波动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道:“哪里是儿子,分明是女儿。”

    他摸出那块怀表,看了看女儿的满月照。

    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九斤来到他身边快一个月了,他竟然没有为女儿拍过照片。

    他收起怀表,暗暗决定,找时间要带女儿去拍写真集,带着乌龟一起,如果口香糖表现的好,那就把糖揣进兜里一起带去。

    就在这时,左侧的过道传来一阵骚动。

    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有节奏的“铛铛铛”声响,越来越近。许青沉听出来是海丝特的步伐,只是比往常的节奏快很多。

    他知道对方在寻找自己,于是出声:“海丝特,我在这里。”

    海丝特很快出现在他眼前,直奔他走来,离得越近脸色越难看。

    许青沉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海丝特说:“出事了。”

    许青沉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两个念头,一个是有关父亲,前段时间接到通知,他的父亲身体抱恙;另一个念头就是沈煦川。

    他觉得后者的几率更大。

    果不其然,海丝特直接了当地说明原因:“你的口香糖跟人打架,吓坏了孩子,现在在医院。”

    许青沉的心往下沉,面上倒是没有太激烈的反应,他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声音冷然:“现在去医院。”

    海丝特点头:“车已经备好了。”

    去往医院的路上,由海丝特向外打听情况,再由她的口述转告给许青沉。

    许青沉大致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故现场在FY俱乐部,沈煦川跟队友发生口角争执,忘记小九斤还在沙发上睡午觉,两个成年男人刚刚结束俱乐部组织的庆功宴,双方都喝了酒,一时冲动便动起手来。

    小九斤被惊醒,看见奔奔和一个男人在打架,直接吓哭了,吓得浑身发抖,不管谁靠近都会尖叫,后来被送到医院。

    许青沉听了之后,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他一言不发,转头看向车窗外。

    海丝特极力平息他的怒火:“医院传来消息,放心,九斤已经没事,你不要担心。”

    “沈煦川呢?”许青沉依旧看着窗外,语气比较沉稳,听不出真实情绪。

    海丝特舒口气:“他也没事。”

    “那就好。”然后许青沉就闭上了眼睛,脸上并没有太多愤怒的迹象。

    海丝特了解他,知道他现在的心情绝对跟好不沾边。

    “这是你第二次放市长的鸽子。”为了缓和气氛,海丝特随意找了一个话题。

    许青沉眼皮微掀,没有说话,心思明显不在这方面。

    海丝特尴尬地笑了笑:“说不定明天你的艺术馆就被关了。”

    许青沉重新闭上眼睛:“无所谓。”

    海丝特莞尔,默默地松口气。

    很好,这很许仙儿——

    约莫半小时,车子抵达C市医院。

    海丝特已经知道沈煦川和九斤的所在位置,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带许青沉上楼。

    她做事永远都那么周到,有效率,从不让人有催促的机会。

    如此干练的女人,她的优秀有目共睹。

    电梯里,许青沉对海丝特说了声“谢谢”。

    海丝特接受到他的心意,眼含感动地对他笑了一下,趁此机会说:“劳伦斯,不要发脾气。”

    许青沉面无表情:“我没有脾气。”

    是,你有怒火!隐形的怒火,已经穿透鞋底烧到我的脚心了。

    海丝特深吸口气,踌躇着说:“如果你想,我会找人办这件事,保准让你满意,做错的人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许青沉微微转头:“我们是□□吗?”

    “”海丝特差点没管理好表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会采取正当的手段。”

    许青沉冷漠地一抬手,“这是沈煦川的事,我先问问他,不要随意插手。”

    “哦,好的。”

    “还有,”许青沉轻瞥了海丝特一眼,“你不要小瞧沈煦川,他不是一个需要别人帮忙擦屁股的小孩子,何况这件事我还没有彻底弄清楚,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无缘无故动手,他做事有分寸。”

    末了,许青沉补充道:“对我除外。”

    海丝特抿嘴轻笑:“好好好,我知道了,你的家事你自己处理吧。”

    话音落,电梯的门向两侧敞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沈煦川身处一间诊室,他坐在一张椅子上,低头活动自己的手腕。旁边是绿色的隔离帘,九斤躺在帘子后面大的移动床上睡觉。

    九斤到医院后很快安静下来,有护士阿姨温柔的安抚,儿童医生拿出很多糖果和小玩具给她,一边给她测心率一边逗她开心,刚开始见到沈煦川还有点胆怯,后来就让沈煦川抱了。

    被奔奔拥抱后,小家伙委屈地哭了一阵,奔奔给她唱熟悉的儿歌,听她模模糊糊地叫了几声爸爸,然后闭上红肿的眼睛,慢慢地进入梦乡。

    哄完孩子,沈煦川独自坐在诊室里思考人生,脸色苍白,无一丝红晕。

    他的脑子还一团浆糊,对自己的行为产生质疑,空虚感蔓延全身,他紧紧捏住手腕,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动手,而且忘了九斤的存在。他很后悔,很焦虑,他又犯错了。

    当许青沉进入诊室时,一低头,看见的就是沈煦川这副懊丧的模样。

    “沈煦川。”许青沉声音很轻,就像平常那样叫他的名字。

    沈煦川身体一僵,顿感无比羞愧,下意识地别开脸,嗓音微弱而沙哑:“哦,你来啦,九斤在帘子后面,已经睡着了。”

    许青沉伸出手,拨开帘子看一眼,确定孩子无大碍,他把帘子放下。

    沈煦川清楚地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紧张的心脏猛跳。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沈煦川这样想,鼓起勇气抬眸迎了上去。

    男人的目光并非想象中那样骇人或尖锐,而是平静的,平静中夹杂着晦暗的情绪,看上去像两口深不可测的黑井。

    “我跟人打架,吓到九斤,”一丝痛苦的阴影滑过沈煦川的脸,“还好没事,不然我真对不起九斤,我当时忘了她在那里睡觉,我太冲动了。”

    许青沉的目光落在他嘴角上的淤青,除此之外,他的外表看着没有其他伤痕。

    好半天,许青沉终于开口:“输了赢了?”

    沈煦川正在紧张地吞口水,听到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过也正是这句话,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他终于能放松脊背,正常地说话了。

    “赢了,”他扯动嘴角,“我打架没输过。”

    许青沉睨着他:“我要不要夸你一句真厉害?”

    “”沈煦川揪着衣袖,一双乌黑的眼睛布满忧伤。

    “今晚别睡觉了,说出你的英雄事迹,现在跟我回去。”

    撂下这句话,许青沉拉开帘子,俯身抱起熟睡的女儿。

    小家伙的脸蛋恢复成健康的粉色,小手和小脚已经放松,软软地垂在身体两侧,看样子没有做噩梦。

    两大一小由Barry开车送回公寓。

    一路上,Barry竟然没说话,没想为沈煦川的行为做出任何解释,因为沈煦川事先交代过,见到许青沉最好的灭火方法就是闭嘴。

    这一招果然有效,下车之后,许青沉对Barry说了声谢谢。

    回到熟悉的家,凝重的气氛似乎有所缓解。

    许青沉朝窗外望一眼,发现天色正在变暗,马上进入夜晚。

    他让沈煦川把孩子抱进卧室,哄好后再出来。

    沈煦川乖乖听话,按照他的话把九斤安放在摇篮里,确定女儿不会醒来,这才出来。

    完了!要挨骂啦!

    沈煦川一阵忐忑,心中的焦灼不安仿佛要溢出来,令他有些眩晕。他心里也非常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害怕许青沉,上一个让他产生这种情绪的人还是他的老爸,不过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他现在一点也不惧他老爸。

    他翅膀硬了,没飞多远又遇上了许青沉。

    许青沉从餐厨里走出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两杯冒蒸汽的咖啡,还有烤面包和果酱,以及沈煦川爱吃的牛肉馅饼。

    “傻站着干什么,到这边来。”许青沉丢过去一个眼神,用下巴指了指客厅中的懒人沙发。

    沈煦川慢吞吞地走过去,无数想法掠过心头,如果老许骂他,他一定要回击,家庭地位都是在这种情况下一锤定音,他可不能轻易败下阵来,可是可是老许手里有他爱吃的馅饼哎,是故意馋他呢?还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过来坐好。”许青沉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兀自把托盘放到茶几上,丢下一句话后转身又走了,进入了洗手间。

    沈煦川小心翼翼地坐下,总觉得沙发上可能有暗器。

    不一会儿,许青沉就从洗手间里出来,手里拿着干湿两种带着草香的毛巾。

    他走过来丢给沈煦川,手指往下点了点:“衣服那么脏,脱下来擦擦脸。”

    “哦”沈煦川赶忙把外套脱下来,脸上知趣地保持一种愧疚之色。

    许青沉注意到那衣服上有片片水渍,故意问:“你跟人在鱼缸里打架?”

    “不是”沈煦川扯着体恤,不愿抬头说话,“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九斤的水杯,洒了一身。”

    许青沉进门以来眼里第一次浮出愠意:“赔偿九斤的水杯。”

    “我明天就去给她买一个一模一样的。”沈煦川忙不迭应承,他此时的模样像极了犯错的小学生想得到老师的原谅,讨好中带着点心虚。

    许青沉不言语,就这样凝视他。

    要骂人了!

    沈煦川脑海里闪过这样一句话。

    事实却相反。

    许青沉没有说太多的话,脸上也不见丝毫怒气。绕过茶几很自然地坐在了沈煦川的身边,有些嫌弃地打量一下沈煦川身上脏了的衬衣和裤子,随即拿起湿毛巾,捏住对方的下巴往上抬,开始擦拭染着几块灰尘的脖子。

    沈煦川本来心里是愧疚又气愤,被男人这么一碰,一股钻心的憋屈感瞬间涌上心头。他整个人松弛下来,软绵绵的身躯犹如布娃娃般任凭许青沉摆弄。

    许青沉帮他擦了脖颈,然后是胳膊,还有双手。

    结束以后,许青沉把毛巾放在一边,看着干干净净的沈煦川,心情好了很多,便问:“为什么打架?”

    沈煦川捧起咖啡小口喝着,视线却落在牛肉馅饼上,咽了咽口水:“一时冲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许青沉掰开馅饼,递到他嘴边。

    他张口咬住,总算是笑了出来,“唔老许,你不怪我的,对吧?”

    一丝疑云从许青沉的眼里稍纵即逝,转而冷笑起来:“老实交代,跟你打架的人,是不是我见过的人,一个染着黄头发,对你撩闲,Barry口中的捉奸对象,名字叫程再。”

    沈煦川愣住,表情十分吃惊,不知道是因为许青沉猜对了,还是因为许青沉竟然记住了那个人的名字。

    冷飕飕的夜风一吹,他沉默了,耳朵也红了。

    他的表情已经给了许青沉想要的答案。

    许青沉缓缓地向他靠近,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比绿水晶还美的的两只眼睛紧紧地盯住他的眼睛,声音仿佛是从深渊里传来:

    “告诉我,他到底把你怎么了,过分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你跟他动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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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天天想着玩游戏”

    沈煦川在许青沉眼神的逼视下, 不由得开始回忆事故的原尾。

    他带九斤去俱乐部玩,正巧赶上公司组织庆功宴,庆祝上周日车队获得由市级举办的联赛冠军。

    九斤一直跟在奔奔身边, 吃完饭被Barry抱回办公室, 哄睡着后Barry就出去给孩子买草莓奶。

    就这么一会的工夫, 沈煦川回到办公室,开始他不知道九斤在睡觉,回办公室取出解酒药,还没等吃下去,想不到程再跟来了。

    两人都喝了酒,尤其是程再, 一脸酒痞神气, 看样子是喝多了。

    沈煦川不想搭理酒鬼,对方说什么他就哼哈答应两声, 然后他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下逐客令的意思很明显。

    可惜程再不识趣, 非要过来撩骚。

    先是拍拍沈煦川的肩膀, 然后想去摸他的脸, 被他有意无意地用胳膊一挡。

    程再不知道抽什么邪风,莫名其妙的开始跟他表白:“川导, 我的心意你懂, 别装糊涂啊, 跟我试试呗。”

    “我不懂, 你他妈赶紧滚, 等你酒醒了我们再谈。”当时的沈煦川心情极差, 一点挑衅的话都听不得, 额头因愤怒而青筋直暴。

    至于后来为什么打起来, 沈煦川仔细回忆,好像是程再说了这么一番话而彻底惹怒了他:

    “川导,九斤是你的孩子,我听说她还管另一个人叫爸爸,我还听说,你可以生孩子,真的假的?这也太神奇了,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领,他们都说你是一,我把这话当真了才没出手。你愿意给别的男人生孩子,呵呵既然如此,咱俩也试试,你也给我生一个孩子怎么样?”

    沈煦川闻言笑了,冲人勾勾手指:“你过来。”

    程再色急地朝他凑过来,就在要吻住他的时候,被他一拳抡在眼眶,不可抗力地倒退好几步。

    其实打架的时间并不长。

    沈煦川和程再两个人先是你一拳我一拳,互殴两拳后,沈煦川真的动怒了,一脚踢在程再的腹部,使其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就是这样的时刻,小九斤可怜巴巴地站在沙发后面,呜呜呜地哭起来,哭声越来越响亮。

    孩子的哭声换回两个男人的理智,不仅沈煦川担忧,程再也是一脸惭愧,他们瞬间醒酒了。

    再后来队友被哭声引来,分成两伙人把沈煦川和程再隔离,一个带孩子去医院,另一个被队长关小黑屋训话——

    “他喝多了,我也喝了点酒,我当时心情不好,他偏偏往枪口上撞,我俩都有问题,不管怎么样,是我先动的手,我太冲动了,如果知道小九斤在场,我说什么也不会那么做。”

    我会扯着对方的脖领子拽到空旷无人的地方好好干一架。

    当然,这话沈煦川不能说出来,他把事故过程简单地向许青沉沉述一遍,稍微篡改了真相,没有提到程再让他生小孩的鬼话,改成了程再对他说脏话。

    讲述完毕,他有些痛苦地捂住脸,九斤因恐惧像床单一样惨白的小脸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里,这使他万分愧疚,不知道会不会给孩子留下阴影。

    九斤比同龄的孩子聪明,个头也高,那么记事也会提前。

    一想到这些,沈煦川内心的焦虑就会放大,忍不住用手按住胸口,精神变得恍惚。他可能真的要犯老毛病,他想说出来,可又觉得太矫情,用症状来为打架开脱,这种说辞连他自己都瞧不起。

    他经受得住皮肉之苦,就像石头能够经受风雨,可他的心里有两个弱点,那就是许青沉和小九斤。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等他说完,许青沉悠悠开口了。

    沈煦川深吸口气,已经有了打算:“我会把程再调回S市总部,让我几个叔叔管理他,一码归一码,他和公司签了合同,上周还为公司拿了冠军,总不能卸磨杀驴,而且我办事没那么拙劣,这种事传出去会影响信誉,我以后再想为车队挖人会很难。”

    这个答案似乎很符合许青沉的期望,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吃亏就行。”

    “你可真会安慰人。”沈煦川撇撇嘴,拿起茶几上的咖啡喝了半杯,优雅的香气在嘴里翻腾着。

    许青沉把手伸进衣服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块怀表,他递给沈煦川,轻声说:“这个给你,能不能让你的心情变好。”

    沈煦川惊喜地接过怀表,放在手里反复打量,检查里面的照片,脸上露出失而复得的喜悦:“你在哪里找到的?”

    “那天吃完饭,服务生送出来的,你丢在洗手间了。”

    “那你”沈煦川皱起眉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许青沉轻描淡写道:“我忘了,今天才想起来。”

    沈煦川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气的直磨牙:“你忽悠鬼呢?”

    “你都不如鬼聪明。”

    “你聪明,行了吧!”

    沈煦川没好气地冷哼,用衬衣最柔软的布料轻轻擦拭怀表,小心翼翼的动作好像在擦婴儿的皮肤,“这块怀表是我太爷爷去世前送给我的成人礼物,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闻言,许青沉眼眸中罕见地浮现几分怜悯之意。

    沈煦川以为他会象征性地说句“对不起”之类的场面话,没想到等来的会是:

    “以后不要丢三落四,想想你可怜的太爷爷。”

    “你好意思说我?是谁外出连门都舍不得关,还要别人提醒。”

    许青沉耸了下肩,机智地反驳:“门重要,还是你太爷爷重要?”

    “”沈煦川叹口气,认命似的说:“你赢了。”

    “咱俩之间没有输赢。”

    许青沉不易察觉地扯了扯唇角,“这是给你的小惩罚。”

    “惩罚我什么?”沈煦川心里猜测是不是因为吓到九斤才惩罚他。

    然而许青沉接下来的一句话,令他为之一振。

    许青沉说:“惩罚你的不辞而别。”

    沈煦川刚放松没多久的身体又开始绷紧,焦虑使他双手发颤。

    他想大喊一声,好解开那禁锢住他心脏的死结。

    察觉出他的异样,许青沉没有开口安慰,不知从哪扯过一条毛毯,披在了他的背部,然后往前一拢,将他整个人包裹在毯子里,只露出个脑袋。

    这样的举动会带给沈煦川安全感,可以让他畅所欲言。

    “说吧,”许青沉的语气不轻不重,听上去没有太多压迫感,“你不是想跟我说说心里话吗?我现在有时间,错过今晚,下次等我有兴致听你讲故事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记忆訇然一响,成为满地碎片。

    沈煦川的脸和脖子涨得通红,血往头上涌,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内心有些慌张和羞耻。他不敢看许青沉的眼睛,于是低下头,两只手藏着毯子里紧紧抓着衣服。

    “许青沉,我先告诉你,当初症状发作我为什么会去找你。”

    许青沉没有迫不及待的问为什么,或许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沈煦川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摆出自保的姿势,有些害臊地小声说:“我那时候很焦虑,不知道该去哪里,当我察觉出可能要犯病时,我哪也不想去,就想待在你的身边,我犹豫了好几天,认森*晚*整*理为你依旧是我的情敌,我不应该去找你,可是酒精麻痹了我的脑子,我的理智全无,那天晚上我义无反顾的跑去找你。”

    这些情况与许青沉心里的答案对上了,他并不意外,淡淡地“哦”了一声之后说:“我陪你度过敏感期所发生的的事我都记得,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们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你为什么要离开,走的那么急,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沈煦川艰难地微微抬起头,因为内心的激荡而红了眼眶。

    许青沉朝他靠近,犀利地打量他的面孔,沉着嗓音问出心中唯一关心的问题:“你是醒了吗?症状发作的你和平时的你不一样对吗?状态不一样,心态不一样,是不是感情也不一样?”

    “不不不是的,”沈煦川胡乱地摇头,感觉心口堵得厉害,“许青沉,我矛盾,纠结!难过又不知所措,我那时候还不敢确定自己的感情,怀疑一切,否定一切。我怨恨自己跟情敌上了床,可又庆幸是我得到了你。我时常觉得自己是卑鄙小人,背着何金越接近你,接近你也就算了,我还喜欢上了你,喜欢你也就算了,我还跟你发生了关系,发生关系也就算了,我还跟你跟你”

    许青沉替他说出来:“有了孩子。”

    “对!”沈煦川气鼓鼓地掀开毯子,直起腰板冲灯控诉,“操蛋的人生!就爱捉弄人!”

    一丝冷意从许青沉眸中闪过,他忽然伸手拽住沈煦川的胳臂,在对方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猛地把人拉近,厉声质问:“真的操蛋吗?”

    沈煦川翕动发酸的鼻子,在心里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今晚决不能哭出来,“其实还好,一想到睡过你,就觉得没那么操蛋了。”

    没流眼泪,但有了鼻涕。

    许青沉拿来一张纸巾,一手捏住沈煦川的脸蛋,防止他乱动,另一只手用纸巾帮他擦鼻子,动作称不上温柔。

    他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断断续续地说:“我觉得你并不属于我,那段美好的时光是我偷来的,我有罪,我以前是无神论者,后来经常找神父忏悔,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忏悔有多尴尬,诚意满满真心悔过,可怎么都入不了戏,跟别人讲自己的心事别扭的要命。”

    许青沉及时打断:“别拐弯,说正题。”

    “哦好的,”沈煦川清了清嗓子,“我经常会幻想,如果我们能换一种方式相遇该有多好,咱俩之间没有何金越,我就算对你一见钟情也不会产生愧疚感。”

    “小傻瓜”许青沉小声说了句。

    沈煦川没听清,好奇地瞪大眼睛往前凑:“你刚刚说什么?”

    许青沉没有回答,狠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又放开,目光中有温婉的谴责:“既然你矛盾,难过,觉得自己不是好人,为什么又回来了?”

    “唔”沈煦川不舒服地呜咽,抬起亮晶晶的眸子,“因为我想念你。”

    许青沉的手僵在半空,随即缓缓垂落,斜睨着沈煦川的脸,眼神很隽永。

    沈煦川认真地舔了一下唇,做好心理准备,开启了有史以来最真挚的告白:“许青沉,这三年来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从没有停止对你的思念,我过得一点也不快乐,我看着女儿幸福又伤心,她太像你了,我时刻担心你会忘记我。”

    他忽然搂住许青沉的脖子,将脸颊贴在许青沉的下颌处,轻轻地喘着气:“我怕你记不住我的名字,就像记不住何金越的名字一样。”

    许青沉按住他的肩膀往外推,似乎是想看着他的眼睛说话,“恭喜你,我不仅记住了你的名字,还牢牢记住何金越这个人。”

    “不行不行!”沈煦川像小孩子耍赖皮那样,两只手揉着许青沉的头发,想把何金越这个名字从他的后脑揉出去,“不用记这么牢固,你们不是不熟吗?”

    许青沉嫌弃地拔开那只手,“还不是拜你所赐。”

    沈煦川放开了男人,身体往后退,突然变了一副面孔,脸上溢出愤慨的神情:“反正我回来了!我必须回来,再见不到你我就疯啦。”

    许青沉默默地看着他,不言语。

    沈煦川越说越来劲,下巴颏颤抖着,牙齿紧咬在一起:“没错,我就是自私鬼!我决定不要脸了!我就是把你睡了,怎么样!有本事别人也来睡啊。如果何金越来找我算账,那就那就让他骂我好了,反正木已成舟,玛德!我是小人,传说中的绿茶,上帝已经惩罚过我,让我单相思三年,我就差天天以泪洗面,还想怎么样!”

    口头宣泄结束,沈煦川用手掌狠狠地按住眼睛,以防湿润的眼眶愈加严重。

    不能哭,坚决不能哭!放狠话的时候不能哭!

    等他把眼泪憋回去,双眼却格外的红润,他看向许青沉,语气是一半埋怨一半娇憨:“老许,你特么倒是说句话啊”

    一个人说话很尴尬的,有点小丑自娱自乐的感觉。

    许青沉如他所愿,开口道:“上帝惩罚的还不够。”

    沈煦川呆住,一时捉摸不透这句话的意思。

    许青沉身体前倾,一只腿屈起扶住下压的胳膊,像一名刑警那样审视着对方:“真糟糕,上帝还是不够狠心,就应该让你单相思,谁叫你那么蠢。”

    沈煦川还是没太听懂其中的含义,心中有点忐忑,谨小慎微地问:“许青沉,你恨我吗?”

    “恨?”

    许青沉从没想过这个词会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耐人寻味地笑了笑:“我不恨任何人,在很小概率的情况下我或许会爱上一个人。”

    “真的?”沈煦川的眼睛焕发出强烈的光彩,“你看我有机会吗?虽然我不想那么说,可是我有筹码。”

    “什么筹码?”

    “我给你生了小九斤。”

    许青沉抬起手,照着沈煦川的脑门弹了一下,有些无语:“蠢蛋。”

    “说谁蠢呢。”沈煦川摸摸通红的额头,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话。

    “还不够蠢?”许青沉冷冷道,“既然当初想不通,你为什么不来问问我的意见,或许我能给你指条明路。”

    沈煦川垂下眼眸,嘀咕道:“我都能猜到你当时会说什么。”

    “我会说什么?”

    “你会说,管他们干屁!自己开心才是王道。”

    许青沉感到意外地挑眉,随后赞许地点了下头:“看不出来,你还挺了解我。”停顿一下,又道:“不过我会换一种说法,琢磨一些你无能为力、无法改变的事情,是毫无意义的。”

    “我不是你啊,许青沉,”沈煦川懊丧地揪两下头发,揪得有几绺翘起来,看着挺稚气,“我也想那样做,可是我做不到,有时候我会想,我要是再坏一点就好了,苹果烂了一角,还不如烂到彻底。”

    他带着欣喜和不安,牵起许青沉的手,在那光洁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对不起,许青沉,我错了,我不该为了讨好自己的良心而伤害你,是的,我无意中伤害了你,希望你能原谅我。”

    许青沉反握住他的手,静默地注视他良久,在他忐忑不安的期待中,终于开口:“不得不说,我让你失望了。”

    沈煦川愣愣地问:“啥意思。”

    许青沉神秘一笑:“你并没有伤害到我,所以谈不上原谅。”

    刹那间,沈煦川的悲伤又燃烧起来,脸面变得僵硬。

    他脑海中闪过这样一句话——许青沉对他的去留一点也不在乎。

    这话让他感到心碎,他想抽回自己的手。

    许青沉却把他的手攥紧了,有意无意地捏了一下,“你现在回来了,给我的感觉就是外出玩几年,你那么爱玩,跑出去也正常,放飞的鸟儿出去觅食,无论飞得多远,终究要回到家里。”

    沈煦川的眼睛里放出一轮轮的光:“所以你和我一样心知肚明,我早晚会回来。”

    许青沉没有接话,只是露出会意的笑容。

    “太好了!老许,我现在宣布,我们是天生一对!”沈煦川快乐的举起双手,心情好了,脸上总是喜洋洋的。

    许青沉决定给他灭灭火,来了句:“不是一对,是冤家。”

    “随你怎么说。”

    沈煦川才不在乎呢,整个人彻底放松,两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这个举动让他们同时看向窗外,外面漆黑,属于黎明前的黑暗。

    他们聊了好久,已然忘记时间。

    沈煦川还有好多故事想分享,奈何一张嘴就打哈欠,眼角变得湿润,眼前的许青沉都变的模糊起来。

    “许青沉,如果你愿意倾听,不嫌我啰嗦,我就跟你讲讲我离开后发生的一些趣事,有关我自己,还有小九斤。”

    “我乐意听你讲故事,”话是这样说,但许青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今天到此为止,以后你慢慢讲给我听。”

    “好啊!”沈煦川开心地承诺,眼里有分享的欲望,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我以后给你讲睡前故事,咱们一天一个小故事,我会把三年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你,当然,你也要告诉我,我们互相分享。”

    许青沉颇有大将风度,脸上是一种从容而艰深的微笑:“不一定非要睡前讲,白天讲也是一样的。”

    “”沈煦川不乐意地哼哼,“我就喜欢晚上讲,躺进被窝讲”

    许青沉佯装听不见,指了指卧室的门,“你去睡觉,看着点九斤,我去画室。”

    “老许”

    沈煦川试图挽留男人的脚步,那优雅的猫一般撒娇式的挽留,故意使用忽高忽低的声调。

    已经走出两米远的许青沉果然停了下来,回眸看着他。

    这时候的沈煦川看上去不太一样,他的全身,仿佛涂上一层较之化蝶的蛹壳般油彩的那种透明,光润的皮肤引人假想。

    “咱俩接下来”沈煦川脸上露出新娘子般含羞的喜色,两手搓着膝盖,“是我追你呢,还是你追我呢,要不干脆直接确定关系怎么样?”

    许青沉走回来,居高临下地在他头顶敲了一下,恶意满满道:“你想多了,我看不上你。”

    沈煦川的眼睛瞪圆,变得乌黑:“好好好,你清高,你了不起!谁怕谁啊,好几年没开荤,我不信你没想法,看谁先憋不住,真当我是舔狗了。”

    “不,你是甜猫。“

    很明显沈煦川没有注意到这个谐音梗,还在愤愤不平,眼珠一转,又有了新想法:“要不这样,咱俩先当炮”

    “快去睡觉,”许青沉不容许他把话说完,“一天天就想着玩游戏,小色鬼。”

    沈煦川笑得信心十足:“我不信你不想。”

    许青沉转过身,打算不搭理他。

    想不到他趁着男人转身之际,忽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真的像只大型猫一样跳起来趴在许青沉的背部,两只胳膊训练有素地搂住男人的脖子,嘴里发出或高或低的惊叹声:“我上次就这样搂着你,别以为我没发现,你当时鼓起来哎哎疼疼疼!”

    沈煦川发出一串杀猪般的叫声。

    “疼啊老许,”沈煦川从小色鬼变成了委屈蛋,“王八蛋,你拧我的胳膊,下死手啊,我胳臂有职业伤。”

    许青沉的心里咯噔一下,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他不以为意地冷哼,手里的力道稍微放松,不给沈煦川反应的时间,拖着对方的胳膊往上抬,就这样把人半抗半背地送进卧室。

    开门,然后是“啪嗒”一声,宛若一袋沙子摔在床上。

    许青沉就这样把人扔在床上,看一眼摇篮里依旧熟睡的女儿,压低了声音:“孩子是你吓坏的,你负责哄好。”

    沈煦川从床上坐起身,急道:“你去哪里?”

    许青沉直接把卧室的门关上走人了。

    沈煦川用两只手扒着眼睑扮鬼脸,定下目标:“早晚睡服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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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怀孕的时候”

    阳光穿透云层, 形成一道雾气缭绕的奇美景象。

    画室里。

    小九斤趴在榻榻米上,胳膊肘支起用两手托面颊,柔软的头发长到脖子, 小脚丫会调皮地翘起来, 小圆脸稍稍向上仰, 总是充满好奇的大眼睛盯着天空的云朵,偶尔发出一点稚嫩的童音。

    许青沉陪在她身边,观察她的神色。

    这几天小九斤变得话少,夜里总是呜呜呜的小声哭,若是大人不及时发现,她的哭声会从呜呜变成哇哇哇, 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现象。

    除此之外, 她的口头禅不再是奔奔,也不怎么叫爸爸, 经常坐在玩具堆里,拿着玩偶熊自言自语。

    许青沉觉得女儿还没有从观看打架的阴影中走出来, 他除了默默陪伴, 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这么小的孩子又不能去看心理医生,思来想去, 他打电话求助海丝特。

    海丝特建议他带孩子出去溜达, 逛逛儿童游乐园之类的地方, 让小九斤有机会和其他的小朋友接触。

    许青沉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当既便付诸行动。

    他先带女儿去超市, 买了一些玩具和罐头, 中午一起吃的中餐, 下午搭车去游乐园。

    九斤玩的很开心, 在一堆同龄的孩子中她犹如水中的小鱼,快活地游来游去,喜欢笑,喜欢玩,喜欢交朋友,可就是不嚷嚷着找奔奔。

    傍晚父女俩才回到家。

    奔奔来了。

    他坐在客厅中央的懒人沙发上,盘起双腿,正在看九斤的动画片。

    “小九斤!玩的开心吗?”奔奔向往常那样热情地打招呼,然后张开手臂,示意小九斤跑过去拥抱他。

    九斤眨了眨眼睛,身体紧挨着许青沉的大腿,小手悄悄抓住爸爸的裤子,扬起小脸,红嘟嘟的嘴唇微抿,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害怕。

    许青沉弯下腰,摸摸女儿的小脸,“去吧,奔奔在叫你。”

    “来啊,小九斤。”沈煦川一脸期待。

    小九斤含蓄一笑,踩着小布鞋慢悠悠地朝沈煦川的方向走去。

    等她走近一点,沈煦川就迫不及待地从沙发上下来,两只手架起孩子的胳膊,熟练地抱起孩子。

    九斤不吵不闹,安静地趴在他怀里,他能感受到孩子呼出的气息扑在他的下颌,只要他稍微转头就能与孩子的肌肤相贴。

    “哎小九斤,还怕我呢?”沈煦川无奈地叹口气,在孩子的脸上亲一口,便把孩子放在沙发上。

    小九斤立马抱住自己的小玩具,圆滚滚的身子在沙发上滚两圈,滚到沙发边缘,慢腾腾地坐起来,两条小腿弯成魔术气球的样子,学着大人的模样笨拙而缓慢地脱鞋。

    许青沉走过来帮她脱鞋,还有小袜子,两三下就搞定。

    小九斤就这么赤脚走在地板,抱着娃娃跑到餐桌那边,小嘴嘟囔着“佳佳佳佳”

    沈煦川问佳佳是什么意思。

    许青沉说:“孩子今天认识的新朋友。”

    “完啦!”沈煦川一脸世界末日的丧气样,“以后她不再找奔奔了,她会找佳佳或者是乐乐,也有可能是别的名字,我该怎么办啊。”

    “你自己造成的后果,自己想办法,我帮不了你。”许青沉昂扬的表情里带着几分怜悯,一边说一遍打量他。

    沈煦川的穿着打扮总是时髦的令人意外,故意选择女儿喜欢的颜色,一件高领的宽松式苏梅粉色毛衣,下身是浅色牛仔裤,柔和色调的衣服包裹住他的身体,有一种写意式的帅气。

    他显得如此阳光、温馨、友善,可九斤依然惧怕他。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

    沈煦川撂下这句话,像阵风似的冲出门外。

    许青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无语地摇摇头。

    等人走了,小家伙抱着玩具,歪头说:“奔奔,佳佳,奔奔,我想要佳佳。”

    许青沉温和地哄着女儿:“不要害怕奔奔,他永远是最爱你的。至于佳佳,有机会再去找她玩。”

    “唔”小九斤似懂非懂,用整只小肉手圈住爸爸的大拇指,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小武哥,爸爸!我要小武哥”

    许青沉的婴语已及格,知道她是想找乌龟。

    “好,先喝奶,上厕所,然后爸爸带你去画室找长生。”——

    第二天上午,沈煦川风风火火地来了。

    他满脸喜悦,告诉许青沉一个好消息,已经找到了方法修复他和小九斤的感情。

    “老许,我需要你的配合!”他激动地说,“拜托,你不想帮也得帮。”

    就这样,他俩特意换了身黑色的衣服,将孩子抱到榻榻米上,两人面对面站好。

    沈煦川对小九斤说:“宝贝,你看好了,不要害怕,爸爸们在玩游戏。”

    说完,他转脸看着许青沉,呼出口气:“来吧。”

    许青沉皱眉:“你真的要这样做?”

    “没关系,”沈煦川有点着急,“我们表演给她看。”

    接下来的几分钟,两个成年男人一边假笑一边互殴,当然不是动真格,他捏了一下他的脸蛋,他揪了一下他的头发,做完一个动作,两人便互相作揖,好像武林人士。

    “小九斤,看到了吗?我和爸爸在玩游戏!”

    沈煦川改为搂住许青沉的脖子,继续为九斤展示他的游戏规则。

    “那天我跟叔叔也在玩游戏,声音大了点,吓到宝贝了,”他不仅搂脖子,还跟许青沉贴脸,但眼睛始终注视着九斤,“看!我和爸爸的感情多好,我们不是在打架哦,我们是在玩游戏,大人玩的游戏,小孩子不能玩,不过奔奔可以表演给你看。”

    小九斤懵懂的眼神在他俩的脸上来回游移,可能是他们的姿势比较搞笑,九斤真的笑出来了。

    看见女儿露出熟悉的笑容,沈煦川激动的差点哭出来,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他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趁乱在许青沉的脖子上嘬一口,唔嘛唔嘛的好像九斤在喝奶,立刻把那块皮肤嘬红了,从淡红到深红。

    小九斤惊讶地看着他们,觉得非常有趣。

    许青沉脸一黑,赶紧把人从自己身上摘掉,为了惩罚沈煦川借机揩油,他攥住对方的手腕,把人拽到自己身前,手伸进那黑色的毛衣里,开始为对方抓痒痒。

    沈煦川全身都敏感,被他这么一碰,整个人跳起来,可惜没蹦出去多远又被许青沉抓回来,小腹和腋下以及脸蛋被许青沉挠了又挠,捏了又捏,就算全身红成了煮熟的虾米许青沉也没有放手。

    “哎呦许青沉哈哈哈我是真的怕痒,别碰那里啊”

    “叫的太色了,再惩罚你五分钟。”

    “什么啊混蛋哈哈哈到底是谁色啊。”

    “当然是你。”

    “别别别!,我错了许画家,毛衣都给我扯开线了!”

    沈煦川挣脱牵制,绕着客厅满屋子跑。

    许青沉像猎人盯上了自己的猎物那样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越是这样,沈煦川越害怕。

    他们从最开始的表演,慢慢变为假戏真做。

    小九斤渐渐明白了游戏规则,大人之间的游戏原来是这样玩的,真神奇,真有趣,她也想加入其中。

    原来奔奔和另外一个叔叔是在玩过家家,就像她和新朋友一样。

    聪明的小九斤隐隐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再看向奔奔时,已经找回了当初亲密的感觉,奔奔不会伤害她的。

    于是她从榻榻米爬下来,跟在爸爸身边一起追逐奔奔。

    奔奔看孩子在追他,立刻放慢脚步,假装摔倒。

    小九斤扑在他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叫道:“我抓到你啦!”

    沈煦川抱住九斤猛亲两口,眼角不知不觉地湿润了,“宝贝最聪明了,爸爸对不起你,你是我的明珠,我永远爱你,不要讨厌奔奔,更不要害怕奔奔。”

    “奔奔!奔奔!”小九斤学着许青沉的模样在他身上抓痒痒。

    他不躲,只是紧紧抱住孩子——

    晚上沈煦川没有离开,吃晚饭他和小九斤便窝在卧室里不出来。

    许青沉留给他们相处的时间,独自一人来到画室。

    暮色已经包裹了他的身躯,他靠坐在窗下,夜气清冷地流进来。

    他和海丝特通了电话,对方告诉他明晚要外出。

    从海丝特的口中得知,几个侄子从伦敦远道而来,据说是来C是拓展业务,具体情况不清楚,许青沉也没兴趣知道。

    按照家族辈分,他属于长辈,即便侄子们与他的年龄相差不多,可都要尊称他为叔父。

    海丝特邀请他参加这次的聚会,还希望他带上小九斤。

    他思索一番没同意,相较之下,现在的沈煦川更需要小九斤。

    订好饭局时间,通话草草结束。

    恰在此时,沈煦川迈着猫步走进画室。

    许青沉开始没注意到有人来,还在查看海丝特发来的家谱,他正在记人名,后来发现有影子挡住视线,就知道淘气鬼想吓唬他。

    他先发制人,猛地一转头,说句:“干什么。”

    沈煦川被吓的一愣,随即笑开:“来看看你啊。”

    “九斤呢?”

    “睡着了。”

    许青沉淡淡地“哦”了一声,垂下目光,继续记人名。

    不甘被冷落的沈煦川故意挨着他坐下,身体有意朝他这边倾斜,见他没反应,便大着胆子靠在他身上。

    沈煦川的脑袋跟保龄球似的在男人肩膀上无聊的来回移动。

    许青沉在心里叹口气,只好先放下一长串的人名。

    “你有事吗?”他斜睨沈煦川,眸中的溺爱转瞬即逝。

    沈煦川两只手犹如小狗爪扒着他的胳膊,脸上堆砌着过度热情的微笑:“老许,你忘啦,我要给你讲睡前故事。”

    许青沉慵懒地挑眉:“先说标题,看我感不感兴趣。”

    “就是我刚刚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有了小九斤,你想不想听?”沈煦川歪着脑袋,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不符合他的年纪,他在不自知的卖萌。

    许青沉在听到“怀孕”这俩字时眼眸微亮,身子朝他这边转过来点,看着他的眼睛说:“怎么发现的?”

    沈煦川的长睫毛忽闪两下,开始陷入回忆。

    他离开许青沉后,直接跟Barry去的芝加哥,在那边准备国际赛事,联合队友足足训练了三个多月。

    某一天早上,他忽然困得睁不开眼,身体是前所未有的疲乏,差点以为自己生病了,毕竟他很少赖床。

    接连很长时间他都觉得身体失力,然而过了一个月,他突然恢复精气神,并且食欲大增,每天除了训练和想念许青沉之外就是吃吃吃,不停的吃,终于把小肚子吃鼓起来。

    结合近期的身体反应,他觉得不对劲,开始查找有关何斯体质受孕的资料。

    越看越害怕,害怕中含着激动和刺激。他捧住小肚子,躲在自己的卧室,冲灯喊叫:“许青沉!你这个混蛋!害得我中招了!”

    这个负担来的突然,带着挑战的色彩,还夹杂了一丝玄妙的诗意。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第二天他就收拾行李离开了芝加哥,辗转一天,他回到S市,找到父亲的好友,疼爱他的叔叔,希望能找到专业的医生做检查。

    在叔叔的安排下,当天就拿到孕检报告。

    医生说:“恭喜你啊小奔奔,你出生还是我做的手术,眨眼间你都长这么大了,也要做爸爸。”

    沈煦川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心情极为复杂。

    他想杀回C市找许青沉算账,但很快又放弃这个想法。

    算什么帐,有好几次都是他不让许青沉做安全措施,中招也是他自找的,何况现在回去,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青沉。

    不过他没忍住打通了许青沉家里的座机,接起来没有说话,对面也没有声音。他特别想说:老许,我有了!你能不能来接我

    这些只是幻想,最后还是无声地挂断电话。

    他感到无助,极力控制回去找人的欲望,脑海中想起除了许青沉之外第二个能让他有安全感的人。

    那就是他的老爸。

    他立即启程前往瑞士,去找他的两位父亲。

    回忆到这里,沈煦川露出孩童般幸福的微笑,由此可见,他是在爱的包围下长大。

    许青沉选在这个时候打岔:“然后呢?你是真心想要这个孩子,还是迫不得已必须生下来。”

    沈煦川缓慢地眨动大眼睛,视线忽然落在许青沉的锁骨处,那里有他嘬过的痕迹,他心猿意马地说:“我要是说不想要,你会生气吗?”

    “你觉得呢?”许青沉不答反问。

    沈煦川想了想说:“我觉得你应该不会。”

    “当然不会,我只是想知道答案。”许青沉捏住他的脸颊,惩罚似的上下移动,很快捏红了。

    沈煦川捂着脸往后躲,“你干嘛总捏我的脸。”

    许青沉说:“我喜欢。”

    他很少说‘喜欢’这两个字,这让沈煦川心花怒放,故意把脸凑近让他捏。

    “老许,跟你说实话,我以前没想过要孩子,当初找到我老爸,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找专业可靠的医生给我做手术,现在医学越来越发达,像我这种情况,就算四个月也能把孩子拿掉。”

    “既然如此,小九斤为什么会出现呢?”

    沈煦川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掩饰性地挠挠脸,那样子好像在招认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我临时后悔了,没错!我当时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穿上手术衣躺在移动床上,在吸入麻药之前我瞬间就舍不得,我想到孩子已经四个月,再有三个月就可以跟我见面,何斯体质生产会提前,我早就算好时间,那个数字在我脑子里转啊转,然后我想到你,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小孩,但是我想这是你的孩子,我和你的孩子,我想了好多,忽然从床上蹦起来,吓到医生不说,还被我老爸痛批了一顿,他骂我反复无常一点也不爷们儿。”

    “活该。”许青沉送他俩字,紧接着又补充,“你爸爸说的没错。”

    沈煦川回敬:“你不是人。”

    “对,我是外星人,你和外星人睡过。”

    “”

    沈煦川摆出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两条胳膊往上一甩,露出极其烦躁的表情:“我不说了!今天到此为止。”——

    一夜好梦。

    小九斤睡得香,沈煦川睡得美滋滋,许青沉也还不错。

    清晨,沈煦川带着九斤去公园晨跑,回来时许青沉已经起床。

    三人吃了早餐,早晨的时光就这样慢慢过去。

    许青沉让沈煦川把孩子抱走,跟他说晚上有聚会,不知道几点能回来,九斤交给他来照顾。

    沈煦川乐不得多跟女儿相处,哼哈地答应着。

    他见许青沉在准备赴宴的衣服,便好奇地问一嘴:“跟谁约啊?”

    “我的侄子们。”许青沉拿出一套非常居家的套装,摸了摸料子,觉得很舒服,决定就穿这一件。

    沈煦川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好主意:“你结束以后,我去接你啊。”

    许青沉奇怪地看着他:“你接我做什么,海丝特会送我回来。”

    沈煦川垂下眼睑,掩盖住眸子里的诡计多端,装无辜的语气说:“我就是想去接你,行不行,一句话。”

    许青沉猜测他是想在侄子们面前宣示家庭地位,好让别人叫他一声婶母。

    听上去还不错。

    “好,”许青沉因为这个称呼妥协了,“我不带手机,如果你想去接我,联系海丝特。”

    “没问题!”

    沈煦川打个胜利的响指,带笑的面孔暗藏着不为人知的喜色。

    他回身抱起娃,乐颠颠地从许青沉的视野里消失了。

    他在地下车库给Barry打电话,过分热情地说出心里的计划:“你上次说的那个壮/阳汤,现在就让你姨妈给我熬,就是你姨夫喝完之后猛如虎的汤,我晚上去取,多给我留几桶,劲越大越好!”

    “许画家需要这种东西吗?”

    “平时不需要,特殊情况必须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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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他被抱进浴室间”

    周六的夜晚, 适合聚会也适合喝酒的夜晚。

    这晚是许青沉和众多的侄子的聚会。

    从激动到惆怅,沈煦川等到大半夜,终于把人给盼出来。

    海丝特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 在电话里悄悄告诉他:“劳伦斯喝了不少酒, 不过你放心, 醉酒的他从不耍酒疯。”

    他装作无所谓的口吻道:“哦,没关系,我可以照顾他。”

    海丝特道:“辛苦了。”

    他掩嘴而笑,等的就是喝醉的许青沉,若是不醉,他才辛苦呢。

    通话结束后不到五分钟, 有一行个头极高外形显眼的男人们走出餐厅, 陆陆续续豪迈地下台阶。

    十几个男人中有一个女人,是海丝特, 她穿着黑色裹身旗袍走在最前面,她的手一直挽着另一个男人的胳膊, 那男人模样俊美, 有一头显眼的白发和一双灰绿色的眼睛, 穿着舒服的亚麻套装与这群西装革履的人格格不入,却是里面最与众不同的存在。

    沈煦川将车停在餐厅正门, 解开安全带下车, 迈着轻巧又灵气的步伐直奔这群人的方向而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 许青沉一眼就看见了他, 下意识停下脚步, 连带身边的海丝特, 身后的侄子们也一个接一个地驻足。

    一时间, 大家的目光全部集中于小跑过来的青年, 眼神各异,有惊叹也有森*晚*整*理好奇。

    海丝特挽着许青沉朝前迎几步,把人带到沈煦川面前,像完成任务一样松开了许青沉的胳膊。

    忽然有灯光照过来,像篝火跃动的红焰,毫不留情地照亮了许青沉的脸,映出鲜明的轮廓。

    许青沉站得笔直,就像往常那样,神情有些悠然,嘴角噙着不多见的浅笑,他这副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性感。

    “OK,我把人交给你了。”海丝特冲沈煦川挤了挤眼睛。

    沈煦川会意一笑:“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劳伦斯的酒量很好,”海丝特边说边转头看着旁边的男人,“今天喝的确实有点多,上次见他喝醉还是十年前。”

    这时候,沉默寡言的许青沉懒洋洋开口了:“我今天很高兴。”

    他的语气散懒而清晰,眼神温和友善,夹杂着不明显的朦胧醉意。

    若不是沈煦川了解平时的许青沉,肯定会误以为他根本没有饮酒,他看上去太清醒了,言行举止又是那么的优雅。

    不过从他说话的神态,看人的眼神,沈煦川断定他确实喝醉了。

    沈煦川在心里一阵窃喜,朝着男人伸出一只手,试探性地说:“老许,跟不跟我回家。”

    如果没喝醉,一定会毒舌攻击。

    许青沉确实醉了,整个人处于一种外人察觉不到的兴奋的状态,周围的景色和人物全部虚化,他的眼里只剩下冲他摊开掌心的青年。

    他不发一言,嘴边笑容加深,然后把手伸了出去,充满信任地放在了沈煦川的掌心上。

    沈煦川如获珍宝,抓住他的手就不打算松开。

    怎么办!喝醉的许仙儿又乖又性感。

    “那我们走吧!”沈煦川从握手改为抱住胳膊,他本想跟许青沉的侄子们聊两句,现在一点心思没有,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许青沉一个人身上,他拉着人往自己的吉普车方向走,不忘跟海丝特道别:“不用担心,我车里有解酒汤。”

    海丝特和侄子们站成一排,像对待大领导那样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沈煦川半拖半搂地扶着许青沉下石阶,心里着急办事,脚步也跟着急。

    许青沉表面看着优雅,其实脑子有点迷糊,下石阶时踉跄着差点摔倒,便不大乐意地说:“慢点走,我头晕。”

    “嗯嗯!听你的。”沈煦川用溺宠的语气回应,暗戳戳打量男人的醉态,“老许,你总算落在我手里了,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那帮侄子也真是厉害,竟然把你灌成这样,我看有几个面孔特年轻,不过看你的眼神有点拘谨,你是那种严厉的长辈吗?”

    “什么严厉”许青沉保持那种懒散的语调,“他们都不行。”

    “是是是!你最行!”沈煦川捂嘴偷偷地笑。

    两人走到吉普车跟前,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沈煦川扶着许青沉上车,顺便帮他系好安全带。

    上车后,许青沉头往后靠,眼皮沉重地闭合在一起。

    “哎哎不能睡!”沈煦川在他肩膀处拍了两下,“还有醒酒汤没喝呢。”

    许青沉微掀眼皮,冲人笑了一下:“没睡,我在想事情。”

    沈煦川赶忙绕过车头,从另一侧上车。

    来不及干别的,沈煦川先把一个大号保温杯递到许青沉面前,拧开盖子,一股温热的浓浓的肉汤味扑面而来。

    许青沉皱了下眉:“这是什么?”

    沈煦川把保温杯帖在他的嘴唇上,催促道:“醒酒汤,快喝,喝完就不难受了。”

    许青沉正好有点渴,没想那么多,两手捧着保温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去小半瓶,他的样子像极了喝奶的九斤。

    “全部喝掉,不要浪费。”沈煦川用手拖住保温杯的底部,轻轻地往上抬。

    只要许青沉的喉咙滚动一下,沈煦川的眼睛就亮一分。

    就这样,在沈煦川的监督下,许青沉稀里糊涂地把一大瓶‘醒酒汤’灌进肚子里。

    喝酒是他自愿的,心情好,侄子们没人敢灌他酒。喝汤是半强迫的,心情依然好,但沈煦川可不怕他。

    他喝得越来劲,沈煦川就看得越起劲。

    沈煦川一边启动引擎一边坏笑:“今晚你逃不出我的魔爪了!”

    许青沉困惑地捏捏眉心,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回家的路上,沈煦川害怕许青沉睡着,嘴里一直没闲着,竟然开始谈论起艺术品,从石膏雕像到非洲面具,再到古典音乐。

    他算是投其所好,许青沉挺有兴趣,笑盈盈地听着。

    半个小时后——

    沈煦川拖着许青沉上楼,过程中不断询问许青沉的感觉。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热?想不想脱衣服?”

    许青沉对此没有做出口头上的回应,不过很应景地松了松衣领,脸也比刚见面时红润几分。

    沈煦川再接再厉地提醒:“那里呢?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小疯子一边问一边观察,不知道何为矜持。

    奈何许青沉的衣裤过于宽松,暂时没办法让沈煦川窥探出点什么。

    两人回到家门口,熟悉的环境并没有让他们的理智回归。

    许青沉醉意朦胧,沈煦川则是越来越疯狂。

    深知男人酒醉,沈煦川说话毫不避讳:“老许,你自己抓两下,难不成时间长不用变馊了?”

    什么馊了?

    许青沉十分纳闷,还伸脖子嗅了嗅。

    他这模样真少见,沈煦川看得心神荡漾,郁积的感情终于迸发,捧住他的脸颊闪电般重重地亲一口,湿漉漉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没错,沈煦川在亲他。

    意识到这点,许青沉的眼神瞬变,把儒雅风度丢掉,变得一脸酒痞神气,他倏地按住沈煦川的后脑,将对方的身体抵在墙壁,以强硬的姿态攻入沈煦川柔软的口腔。

    “唔等等”反倒是沈煦川不愿意了,两只手换着来推他的肩膀。

    “乱动什么,乖一点。”许青沉不大高兴,捏住沈煦川的下巴开始舔咬那粉嫩的唇瓣,又试着更深入的探索。

    “呃进屋”沈煦川勉强从嘴里泄露出几个字,嘴上这样说,双手却不由自主地环住许青沉的肩膀。

    无数个夜晚,他都幻想过这样的场面,许青沉拥他在怀里,亲吻他的嘴唇和脸颊,给予他独特的快乐。

    他对他是如此的迷恋,就像焦热的土地渴望甘露,没有空气的真空渴望有风。

    时间一点点流逝,画面一转,两人已经进了屋。

    沈煦川搂着许青沉的脖子,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有感觉吗?”

    “你指的哪里?”许青沉的嗓子有点沙哑。

    沈煦川听得脊骨一苏,甘愿死在他的怀里。

    “就是那里啊”

    “哦,”许青沉的语气不咸不淡,看着很像酒醒之后,“有感觉,想上厕所。”

    “我陪你。”

    话落,两人跟连体婴似的往洗手间挪动。

    进入洗手间,门一关。

    里面传出嘁嘁喳喳的声音,灯光忽亮,人影蹿动,一会儿传出沈煦川的低笑,一会儿是许青沉在打哈欠。

    出来时,许青沉的上衣不翼而飞,赤膊现身,脸颊和头发都湿了。

    沈煦川像只欢快的小狐狸,从后面抱住男人,脸颊贴在他的后颈。

    “许青沉,我给你抱。”

    “抱什么?”

    “明知故问!抱我进卧室。”

    许青沉转过身来,两只大手裹住沈煦川的脸,凑近问:“你没长腿吗?”

    “混蛋!”沈煦川面颊似火,呼吸开始急促,张嘴就想咬人。

    许青沉没让他得逞,反而把他的脸揉变形。

    “九斤呢?”许青沉在咬住沈煦川鼻子时,问了一个想半天才想起来的问题。

    沈煦川的脸在他手中挣扎,语气含糊:“唔有人帮忙照顾,明天回来。”

    许青沉表示了解地点点头。

    趁他分神之际,沈煦川掰开他的手,释放了酥麻的脸蛋。

    “嘿嘿,今晚就咱俩。”

    沈煦川说完一溜烟跑到卧室门口,推开门,半个身子探进去。

    他把灯光调成暖黄色,快速掀开床上的被子,然后折返回门口,趴在门框上往外看。

    许青沉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微微侧目与他对视。

    “来啊,”沈煦川急不可耐道,“你是不是不行啊。”

    许青沉忽然哼笑一声,抬起脚往这边走,边走边恶狠狠地说:“小疯子,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沈煦川笑道:“醒酒汤。”

    来者气势汹汹,足有雷霆万钧的气势。

    下一秒,沈煦川的两脚离地,身体腾空,就这么被许青沉利落地扛起来。

    他小声惊呼,随后得逞地笑,两条腿嘚瑟着上下晃动,兴奋地叫嚣:“我说什么来着!你肯定憋不住!”

    卧室的门被许青沉用脚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动。

    进去没多久,里面的光景渐变。

    沈煦川的五颗脚趾不安分地张开了,像五片玫瑰花瓣迎风绽放,性感夺目,身上有隐隐的栀子花香味。

    许青沉亲吻了他的脚背。

    后来他被抱进浴室间,再后来,他那光滑健康的皮肤上积蓄着极细的水晶微粒,珍珠般闪耀着光辉,看起来美异无比。

    他的声音荡漾着一种不期而至又难以抑制的甘甜,许青沉很喜欢倾听,于是用手机录了一段。

    一夜无眠。

    不!是大半夜无眠。

    沈煦川冲灯打个响指,宣布‘游戏’暂时告一段落。

    许青沉是凌晨四点半入睡,这样算来确实是大半夜。

    本来沈煦川也要睡觉的,可他不想睡,强忍住睡意睁圆双眼。

    黎明前的黑暗时分,天空漆黑一片。

    沈煦川渐次适应黑暗的眼睛环顾周围,观察着卧室里的一切,不知道哪点让他感到幸福,他心满意足地躺回许青沉的怀里,美滋滋拉起被子盖住两人的身体。

    他的脸颊贴在许青沉的胸膛,稍稍抬起下巴,目光就能罩住许青沉的睡颜。

    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做也非常知足。

    沈煦川不再眷恋睡觉,一点点恢复了精神,身体的倦怠令他回味无穷,他喜欢这样,只要是许青沉,再累再难受他也愿意。

    许青沉是甘甜的泉水,而他就是口渴难耐的赶路人。

    怎么办!他变成痴汉了!

    沈煦川在心里取笑自己,脸上却是餍足的神情。

    天色发白,早晨来了。

    沈煦川一直等到现在,激动的不敢闭眼,就为了见证许青沉睁开双眼的那一刻。

    奋战好几个小时,又等待好几个小时,沈煦川心理是活跃的,身体却有点扛不住,他哈气连天,感觉一闭眼睛就会梦周公。

    为了不让自己的等待白费,他从被窝里悄悄爬出来,光着脚丫走出卧室,决定冲两杯咖啡提提神。

    这个过程不需要太久,两三分钟他就回来了。

    他端着咖啡站在门口,脸贴近门板,想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

    或许人已经醒来,正在焦急地寻找他。

    也有可能还在睡梦中,等待王子来吻醒。

    一大堆浪漫的童话故事从沈煦川脑中闪过,兀自傻笑片刻,他迫不及待地拧动门把手。

    出乎意料,床上的男人不见了,只留一床凌乱的被褥。

    沈煦川一转头,看见浴室门半阖着,里面传出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许青沉已经醒了,正在洗澡。

    得知这个消息,沈煦川有些失落地叹口气,眼巴巴等到天亮,却完美错过许青沉苏醒的美好时刻。

    他把咖啡放在门边的五斗柜上,刚迈出一步,身体立即传来不适,这种感觉令他的眼睛焕发光彩,他转念了思想,很快将那小小的遗憾抛诸脑后。

    不管怎么样,他们之间的关系已成事实,这就足够了。

    沈煦川重露笑颜,像只快乐的小蜜蜂飞到床上,哼着歌,开始铺床。他浑身上下仿佛都抹了蜂蜜,散发着甜蜜又幸福的味道,他觉得自己像新婚的小媳妇,正在给丈夫铺床,孩子般陶醉于胜利的喜悦之中。

    这样的场景让他联想到自己的两位父亲,他老爸是一个生性潇洒之人,是他的偶像,至于另一位爸爸,他叫对方阮爸爸,那是生育他的男人。

    阮爸爸的性格与他的老爸截然不同。在外是杀伐决断且有底线的生意人,没人敢忤逆,但回到家里就特别温柔,尤其是面对自己的爱人,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印象中,阮爸爸每天早上都会为爱人刮胡子,准备衣服,系领带,做一些不符合身份的举动。

    沈煦川以前认为这很多余,根本没必要,他老爸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可他现在为许青沉铺床,等待男人沐浴出来,终于体会到了阮爸爸的心情,这样做一点也不麻烦,为自己心爱的人做事是非常幸福的。

    他喜欢这样,不觉得掉身价。

    甚至想每天为许青沉铺床,也能像阮爸爸那样给喜欢的人刮胡子。

    同样,他也希望许青沉以后能像昨晚那样帮他洗澡穿衣,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轻微的“吱呀”一声,打断了沈煦川快乐的回忆。

    他刚好把新床笠铺好,一转头,看见了身披浴袍的许青沉。

    对方从浴室里走出来,拿着毛巾擦头发,看着他的眼神现出了天真的惊讶。

    男人随意的一个举动都在撩拨沈煦川的心弦。

    他放下手里的被子,站直身体面向男人,昨晚的画面一幅幅从眼前掠过,让他一阵心悸。

    这样互视几秒,沈煦川这个大心脏选手竟然害羞了。

    他笑了笑,眼睛里的光比太阳还耀眼,“许青沉,你醒了,哦就是”之前想好的词竟然忘了。

    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许青沉这边开口了,上来就丢一颗雷:“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排问号从沈煦川的头顶飞过,他万万没想到的开场白,有些发懵:“不是,你啥意思?”

    许青沉在打量他,将他从头看到脚,不解地皱起眉头:“你身上穿的衣服是不是我的。”

    “废话!”

    沈煦川的脸挂不住了,绕过床铺走近许青沉。

    他微抬起下颌,死死盯住男人的眼睛,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刻意强调道:“还是你帮我穿的,往我身上套的时候说别着凉,怎么样!干嘛说变脸就变脸。”

    许青沉若有所思地朝窗外看一眼,好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事。

    这副模样让沈煦川有点慌,难不成喝汤喝到断片了?还是说Barry那个家伙往汤里加了不该加的东西?毕竟昨晚的许青沉热情的有点不正常。

    来不及去找Barry质问清楚,也等不及许青沉的回答,沈煦川急切地问出心中疑惑:“拜托! 你不会忘了吧!”

    许青沉的视线重新落在他的脸上,盯住看几秒,清凉的嗓音响起:“是,我忘了。”

    “”

    沈煦川咬紧牙关,握紧双拳,感觉自己要吐血了。

    许青沉接着说:“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

    “装,接着装!”

    沈煦川指着男人的鼻子,然后气呼呼地往床尾一坐,这一坐让他差点叫出声来,还好及时忍住。

    “我没有装,确实没什么印象。”

    许青沉的态度十分从容,看见五斗柜上的咖啡,拿起来便喝一口。

    喝完之后还对沈煦川说了一声谢谢。

    沈煦川又气又无语,目光跟随许青沉的脸在移动,很想从中窥探出点谎言。

    可是直觉告诉他,许青沉没有说谎,似乎真的不记得,何况以许青沉的性子,根本不会在这种事上耍无赖。

    沈煦川捂住自己的脸,咬着后槽牙说:“我、不、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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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除了我,谁还稀罕你的萝卜”

    “Barry!你跟我说实话, 那锅汤里你是不是加东西了?”

    沈煦川趁着许青沉去画室的空档,刚忙打电话向Barry求证。

    “是啊,”Barry极其爽快地承认了, “一点助兴的, 放心, 不是违禁药,吃了壮如虎,好东西才跟你分享。”

    沈煦川瞬间感觉头大,一只手烦躁地揪住头发:“你疯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想跟你说来着,你没给我机会啊。”

    “算了!我见面再跟你算账,你先告诉我, 那东西会让人失忆吗?”

    “你开什么玩笑, ”Barry无语,“又不是毒药, 你放心,对身体没有危害。”

    “可是他不记得了呀。”

    “谁不记得?”

    “许青沉啊”

    “会不会是喝醉的原因?你不是说他喝了很多酒吗?”

    “哎我也不知道。”

    沈煦川感到一阵挫败, 越来越觉得跟那锅汤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 岂不是弄巧成拙。

    还不如顺其自然

    现在好了,他落得浑身酸痛的下场, 罪魁祸首却摆出无事发生的态度——

    沈煦川心情极坏, 直到晚上都没说话。

    九斤马上要被Barry送回来, 趁孩子还没到家, 沈煦川决定去找许青沉摊牌。

    不管是真忘记还是假失忆, 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沈煦川怀抱着孤注一掷的气势, 迈大步走到许青沉面前。

    小时工阿姨刚刚下班, 走之前准备了丰富的晚餐, 许青沉正坐在餐椅上,慢条斯理且没心没肺地享用此等美食。

    在男人把烤鲅鱼送进嘴里之时,沈煦川找准机会,一巴掌拍在餐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导致实木桌上的器皿跟着一颤。

    许青沉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若无其事地抬眼看看他:“你也饿了?”

    “废话,我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昨晚还劳累一夜。”最后面的这句话明显是沈煦川临时起意加上去的。

    许青沉像对待客人那样,做出邀请的手势:“坐下来一起吃。”

    重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在沈煦川心头炸开,他的火气被这种无奈的感觉减去一大半,不情不愿地拉开餐椅坐在男人对面。

    刚一坐下来,他又有了新思路:“喂,我屁/股疼。”

    他以擦边的方式提醒男人昨晚的所作所为。

    许青沉先是看一眼他的脸,然后轻瞥一眼桌子底下,秉持心境坦率的想法直截了当道:“去看医生。”

    “”沈煦川开始磨牙,撸起袖子准备干架一样,瞬间拔高声调:“姓许的,你故意的是不是!”

    许青沉一边吃东西一边摇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今天一整天你都很奇怪。”

    “什么听不懂!”沈煦川气得脸通红,用手开始扇风,“昨天昨天晚上啊。”

    “昨天晚上怎么了?”许青沉对沈煦川面颊上飞起的潮红很不理解。

    “十二点半到凌晨四点半,你在做什么!”

    许青沉认真地思考一番,脑海中的记忆有些模糊,凭着经验说:“那段时间我应该在熟睡。”

    “睡你玛!”沈煦川又一次拍响桌子。

    这次许青沉有了反应,撂下手中的餐具,脸色微变,分辨不出喜怒的眸子以沉静的状态盯住眼前的人。

    沈煦川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说脏话,更不能连累许青沉已经去世的母亲。

    可他又感觉很委屈,满心欢喜地等人醒来,想好告白拥抱确定关系一条龙的服务,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他鼻尖开始泛酸,把头低下了,身体在隐隐作痛,心灵也在饱受摧残,世界上还有比他更惨的人吗。

    许青沉屈起中指,落在餐桌敲两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沈煦川抬起晶莹剔透的眼睛。

    许青沉道:“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说出来,不要拐弯抹角,也不要说脏话。”

    “好!”沈煦川重振旗鼓,决定把话说的更直白一些,“拔萝卜游戏,记不记得!你拔了三次。”

    许青沉看上去很惊讶:“跟谁?”

    “废话,当然是跟我,”沈煦川恨不得执起眼前盛菜的盘子往男人脸上招呼,“除了我,谁还稀罕你的萝卜。”

    许青沉眼眸微眯,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眼睛在上下打量他,停顿两三秒,才挑眉道:“证据呢?”

    “你没感觉吗?”

    “什么感觉。”

    “就是累不累,毕竟你干的是体力活。”

    “还好,我不觉得有多疲倦,这不能算证据。”

    “玛德!要证据是吧呵呵,很好!”

    沈煦川直接被气笑了,拿出随身携带的怀表往桌上一放,像一位专业律师那样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最开始是四十分钟,第二次时间最长,将近两个小时,最后一次是让我想想,哦对!最后一次是一小时十分钟!”

    许青沉听得频频点头,语气还是那般稀疏平常:“说实话,听上去有点离谱。”

    沈煦川瞪大眼睛:“大哥,你对你的能力一无所知。”

    “那也不至于两个小时。”

    “那是因为我给你喝的那个汤”沈煦川一惊,脸上乍然变色,一不留神把秘密说出来了!他暗自吐舌头,机智地给自己打个圆场,“我的意思是,你昨天喝酒了,很兴奋,昨晚的你和现在的你简直不是一个人,眼神和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说实话,我更喜欢昨晚的你”

    “这只是你的一家之言。”许青沉坚持己见,“再者说,喝酒之后想保持那样的状态也不容易。”

    “我真是头一次遇到你这种怪胎,要是别的男人听到两个小时这种赞美的话早就对号入座,你可倒好,竟然拒不承认。”

    沈煦川把眼前这个男人的古怪度又提高一截,他冷笑连连,已经想好说辞怎么应对这个怪胎,“我不仅有人证,我还有物证,你肩膀上的牙印,还有后背的道子,都可以为我证明,不信你去照镜子。”

    许青沉听了之后浅然一笑,带点恶搞的意味说:“我没空。”说完低下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食物。

    “好好好!”

    沈煦川从座位上站起来,居高临下且咬牙切齿地看着男人,两只大眼睛快要喷火了,“你有种,渣男!你给我等着!”

    撂下狠话,沈煦川抓起桌上的怀表转身就走。

    卧室和客厅接二连三地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出片刻,就看见沈煦川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低声咒骂一句后摔门而去。

    许青沉盯着门口瞧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些许困惑的表情。

    他没有故意扯谎,对于昨晚的记忆他确实很模糊,想起一些朦胧的记忆碎片,一些零零散散的画面,感觉非常不真实,像是做了一场春萌。

    沈煦川想让他恢复记忆,其实用错了方法,光是口头形容怎么够,最起码要以身试验。

    大的刚离开,小的就回来了。

    九斤背着玩具包冲进家门,欢快而灵巧地来到爸爸身边,习惯性抱住爸爸的大腿,仰着小脸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在分享一天的趣事,有些细节还记得,记忆力非常好,她的记忆力与许青沉的记忆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要是有女儿一半的好记性,也不至于把沈煦川气走。

    “爸爸!嘘嘘!嘘嘘!”小九斤着急原地蹦两下,两只小手向上抓呀抓。

    “好,爸爸带你去解决。”

    许青沉微微弯着腰摸孩子头,然后牵着女儿的小手走进洗手间。

    小九斤笨拙地把小裤子脱到脚踝,然后张开手臂让爸爸抱。

    许青沉把女儿抱到儿童马桶上,一边给孩子换纸尿裤一边思索沈煦川说过的话。

    九斤嘘嘘完,奶声奶气地说:“奔奔呢?”

    许青沉道:“走了,明天会来看你。”

    九斤立马把奔奔抛之脑后,抓住爸爸的大拇指开始要吃的,”爸爸,想要包,小包。“

    她想要奶油味的软面包。

    许青沉笑了,拍拍她的小脑瓜:“小吃货,在厕所就想着吃呢。”

    九斤嘻嘻地笑,嘴里嚷嚷着要面包。

    许青沉把孩子抱到洗漱台上,自己对着镜子照了照,为了验证沈煦川的话是真是假,他微微侧身,撩起衣摆看两眼。

    那里果然有几道醒目的痕迹,长度客观,可见力度不小。

    小疯子下手真狠哪。

    在看见自己的背部后,许青沉隐约想起了一些旖旎的镜头,那是沈煦川躺在他怀里的画面,还有断断续续撩人心弦的声音。

    声音?

    这个词使得许青沉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抱起九斤走出卫生间,来到卧室,他把孩子放进婴儿床里。

    九斤站直小身子,两只小胳膊担在护栏,好奇地看着他。

    “爸爸!爸爸!”九斤的小嘴叨叨叨个不停。

    许青沉一边翻着抽屉一边耐心回应:“乖,爸爸在找东西,找到后我们一起吃奶油面包。”

    “呼呼呼”九斤发出类似庆祝的声音,两条短腿从儿童床的左侧移到右侧,然后再移回来。

    许青沉终于在枕头下面找到自己的手机。

    他点开屏幕,跟随直觉找到相册,最下方有一段黑黢黢的视频,封面很模糊,隐约是一个人的脸。他迟疑了一下,点击播放。

    瞬时,画面活动起来,视频里传出沈煦川那独特的微哑的声音。

    这种嗓音与平时的嗓音大相径庭,几乎失去了原本的味道。

    不过小九斤还是听出一点熟悉的苗头,不太确定地说:“奔奔?”

    许青沉缓过神来,立刻关掉视频,一脸淡定地对九斤说:“不是奔奔,爸爸在看动作电影。”

    小九斤咯咯笑,她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听不懂也想不明白,一心想吃奶油面包,拍着小肚子叫苦:“宝宝饿,爸爸,包包,吃包包”

    “好,吃面包。”

    许青沉将手机揣进居家服的口袋里,抱起九斤走出卧室。

    他为孩子准备吃的,冲泡奶粉,蒸玉米,切面包片,手上干着活,脑子里却在回想刚刚的视频内容。

    不行,他得多看几遍。

    许青沉心里惦记着这件事,干起活来比平时麻利,用最快的时间安顿好九斤,等孩子吃饱喝足睡着后,他一个人来到画室。

    他可能是变态,竟然抱着长生一起欣赏昨晚的杰作。

    长生坚持不到一分钟便从他的腿爬下去,爬出去很远,头也不回。

    许青沉像欣赏一幅油画或者一件极美的工艺品那样,正经百八地反复观看数次,终于找回了一小部分清晰的记忆。

    他想起沈煦川开车去餐厅接他,上车后给他喝了醒酒汤。

    味道他想不起来,隐隐觉得是股怪味,他严重怀疑那汤里加了特殊的佐料。

    后来他们一起回家,一起进浴室间洗澡,他记起自己澎湃的心情,仿佛着了魔,他用双臂紧紧箍住沈煦川的肩膀,对方的眼睛实在莹润,他像呵护至宝那样亲了又亲,言辞举止都掺杂着显而易见的独占欲,再后来

    记忆戛然而止。

    他也不清楚自己对后面的事为什么会没有印象,或许是命运在跟他开个小玩笑。

    一种意想不到的官能的喜悦,使得许青沉心痒酥麻——

    第二天。

    沈煦川意外的没有现身,若是以往就算为了九斤也会抽空来看一眼。

    整个上午过去,不见人影,下午也懒洋洋地度过,还是没来。

    许青沉思忖片刻,心里有了决定。

    他打电话叫来海丝特,嘱托对方帮忙照顾九斤。

    海丝特一口答应下来,赶在天黑前接了许青沉的班。

    九斤喜欢海丝特,扑进美女的怀里就不出来,用软糯的声音叫阿姨。

    海丝特觉得辈分好像不对劲,但不讲究那么多,小九斤怎么顺口怎么叫。

    孩子的事安排好,许青沉便动身前往FY俱乐部找人。

    他特意穿了一身沈煦川给他定制的衣服,黑色全羊毛衫,磨毛柔软的休闲西裤,澳洲新款羊毛大衣,看上去实在是气质出众。

    海丝特瞄一眼窗外,再看他穿得这么得体,笑着问:“你去找口香糖?”

    “不然呢?”许青沉一点也不避讳自己的目的,他出门就是为了找沈煦川。

    海丝特帮他安排一辆车,直接送他去目的地。

    约莫一个小时的路程,车子到达C市产业园。

    许青沉站在园门外,瞭望里面一排排独立办公楼,不太确定到底是哪栋楼。

    门卫的安保人员告诉他,FY俱乐部的人全部去了训练场,今晚在那里举行小型的队内表演赛,很多粉丝都去围观,场面十分热闹。

    安保一脸可惜:“我要是不值班,我也去!”

    许青沉问道:“沈煦川会去吗?”

    “你是说川导?”安保眼睛一亮,立马变身迷弟,“川导肯定去啊,今晚他肯定会热场,他可是明星赛车手,他可牛逼了!多少人是奔着他去的,人家是F1世界冠军。”

    “谢谢。”

    许青沉转头就走。

    他吩咐司机去附近的训练场,他对司机说:“我们去一睹冠军的风采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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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许青沉!我可喊救命了”

    极地赛道的旋律, 犹如旋风般极速。

    这是一座中型露天体育馆,之前用作市级径赛训练场地,后来被FY重金租下来, 改成环形赛车道, 除了日常训练外, 偶尔会在这里举办联队的小型赛事。

    灯火辉煌的夜晚,赛道两边的观众席被车迷们占满,现场一片喧哗与骚动。

    今晚这场队内表演赛最大看点是冠军车队的热场表演,这比正式的比赛还要令人期待。

    在振奋人心的呐喊声愈来越激烈之时,专属于FY赛车俱乐部的新型改装SC限量版赛车一辆接一辆地在赛森*晚*整*理道亮相。

    其中最显眼也是最特殊的是一辆酒红色改装车,副驾驶车门上喷了两个大写加粗的黑色字母‘FY’, 当引擎声响起时, 它无疑是全场最靓的顶级改装车。

    作为领跑车,酒红色赛车的主人打开车门, 半个身子探出车外,伸出一只带着手套的手, 转着圈地向观众席招手问好。

    他的手臂挥向哪里, 哪里的观众的欢呼声就最响亮。

    “川导!川导!川导!”

    “川导!你老爸呢?!”

    “川导!川导!川导!”

    “听说你结婚了?真的假的!”

    随着他的节奏, 现场的声音此起彼伏,形成一道热情的曲线, 在一众欢呼声中, 总有那么几个人跑题, 八卦一些与赛事无关的问题。

    打完招呼, 他戴上头盔, 身子钻回驾驶位。

    令人兴奋的表演赛即将开始。率先热场的车手们已经蓄势待发, 一展身手。

    安全围栏内的裁判将绿色旗帜抛出挥舞, 发动引擎的声音震慑四周。领跑车宛若一道虚影从最近的观众席一闪而过, 瞬间把后面的车抛在后头。

    赛道上激烈飞驰,与其对比,观众席的热情也不相上下。

    “那是沈煦川?”

    “当然!鼎鼎大名的川导!”

    “他开的是什么车?”

    “SC老款车,别看型号是老爷车,那可是他爸的红色爱妃,他爸当年开着这辆车赢下S市所有街道赛,有多牛逼咱们都知道,这辆车被改了这么多次,还能保持这样的圈速,已经很不容易了。”

    “哦。”

    “哦什么?我说兄弟,你到底懂不懂啊?”

    一直普及知识的男车迷猛地一回头,很想看看身后这位啥啥都不懂的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本来想提高一下自己的气势,当他转头看见身后的男人的瞬间,莫名其妙的气势就被踩在了脚底下,他整个人安静下来,默默地打量这位白发男子。

    将人从头看到脚后,男车迷凭着直觉低声问:“你是总裁还是老板?”

    许青沉略感讶异,目光瞥向热闹的赛道,轻声说:“都不是。”

    男车迷不再说话,扭过头继续看表演赛。

    沈煦川才是FY的老板,也是门面担当,人帅车技好,性格狂野不拘,只要他进入赛道,必将是全场最亮的那颗星。

    赛前热场的时间并不长,沈煦川开着那辆骚包车绕着体育馆转五圈,每一圈都有新花样,最后半圈快结束时,他像以往那样,将车子操作到两个轮子离地,打着漂移的斜度保持均衡的速度朝前稳稳地行驶,然后他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双脚有技巧地踩在座位上,摘掉安全帽,露出一张足以迷惑众生的俊脸。

    他举高两手打着节拍,快活地跟观众席的粉丝和车迷们打招呼。

    全场几乎都在喊“川导”,他向观众抛去热情的飞吻,亲切友善而非轻浮狎昵。

    他驾驶赛车跟他的性格一样,爱玩,爱冒险。

    他对待喜欢他的粉丝也跟对待朋友一样,平易近人,乐于交心。

    他的面颊有两朵红晕,瞳孔发亮,永远都是那么的开朗乐观。

    热场表演结束,沈煦川完美退场,将赛道留给其他要比赛的队友,他把老爸留给他的红色爱妃开到体育馆后门,交给工作人员维修。

    一下车,一群人跟花蝴蝶似的朝他围了过来。

    有一半是他认识的朋友,另一半是朋友带来的朋友。

    大家围成一圈,热络地互相做介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活的神情。

    在这种竞技场合,想不快乐都难,他们似乎天生就属于这里。

    沈煦川正滔滔不绝地说着话,忽然间,他不经意地抬眸,视线瞥到远处一道颀长的身影,两人的目光在人堆里相遇,既是冤家路窄的交锋,也是意外惊喜的雀跃。沈煦川只需一秒就认出那个男人是谁,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了,面容绽放出炫彩的花朵,他的大眼睛在昏暗的傍晚中如碎星般闪闪发亮。

    身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的视线看去,这群人一回头,看见一个白头发穿羊毛大衣的男人伫立在赛道出口处的栏杆前面。

    明明有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可他们一眼就看见了这个男人,而且难以转移视线。

    “是不是画家?”有人认出了许青沉。

    另一个人说:“那是许仙儿,川导的好朋友。”

    “懂了懂了”

    沈煦川身边的队友和朋友们开始知趣地散开,三三两两地跟沈煦川打招呼走人。

    他出神地回应队友,眼神却没有离开过那道身影半秒。他从最开始的惊喜已经转为失落,这种失落带着无奈。

    冷静思考了一天,他觉得许青沉没有扯谎,根据Barry提供的说辞,如果掺了助兴药,确实有可能忘记那晚所发生的事,这让他更难受,他宁可许青沉是故意逗弄他。

    无言地对望片刻,他和许青沉几乎是同时迈开腿朝对方走来。

    距离越拉越近,直到两人可以仔细地看清楚彼此的五官。

    今天的许青沉穿着比往日正式,衣品也符合沈煦川的审美,明显是有意为之。

    他是来哄我开心的吗?

    这个念头在沈煦川脑海中闪过,心里存着一股气,不愿意主动打招呼,别扭着看向一旁,故意不给人眼神。

    许青沉沉稳地开了口:“赛道上的你真耀眼。”

    “”沈煦川觉得自己好不争气,男人一句话轻易化解了他心里的那团气。

    他抑制住上扬的嘴角,低着眼眸说:“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许青沉瞧着他的模样,知道他在耍小脾气,“我们回公寓聊,还是去你的俱乐部。”

    沈煦川的睫毛快速扑闪两下,脑子里斗争一番,还是心痒,如果回公寓,那说明他太好哄,他不想让许青沉抱有这种想法,于是拿出车队老板的派头:“回俱乐部。”

    许青沉眸光微闪,莞尔地笑了:“好。”——

    FY俱乐部办公楼的灯一轮一轮地亮起来。

    不止沈煦川带人回来,其他车手也陆陆续续带了伙伴回来,办公楼从上到下总能听到男人们之间的欢声笑语,还挺热闹的。

    沈煦川领着许青沉进入自己的办公室,隔壁是Barry的休息间,那屋总传来扰人的笑声,沈煦川嫌吵,将窗户关上了。

    其实他是怕吵到许青沉。

    意识到这点,他暗骂自己是贱骨头,泄了气似的往办公桌上一靠,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许青沉可以坐在那里。

    许青沉站在他对面,没有落座的意思,从始至终嘴边都噙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沈煦川觉得气势不能输,于是交叉双臂放在胸前,摆出谈判的架势,先一步开口:“你想起来了吗?”

    许青沉不屑于做虚伪的辩解,如实说:“想起你去接我,给我喝带料的醒酒汤,然后一起回家。”

    “没有加东西,那是补汤”沈煦川心虚地抓了一下发烫的耳朵,“后来的事呢?你还记得多少。”

    “记得不多。”停顿一小会儿,许青沉做出思考的表情,”我仔细想了想,感觉是一场梦。“

    “行!你真够可以的,”沈煦川一听这话就来气,止不住地冷笑起来,“跟我玩失忆这套把戏是不是,别以为只有你会玩,既然你没有印象,我们就当那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正好我还觉得不尽兴,我现在就去找别人玩游戏,我想试试拔自己萝卜的滋味!”

    沈煦川把想了一晚上的气话一股脑说出来,潇洒地脱掉骑行外套,刻意扬起下巴,用高傲又挑衅的眼神睨着许青沉,迈大步,径直朝办公室的门口走去。

    看样子是想在俱乐部里找游戏伙伴。

    越过许青沉身边时,毫无意外地被拦住了。

    许青沉握住沈煦川的胳臂,侧目带笑地看着他:“你帮我回忆回忆。”

    沈煦川还是那个沈煦川,永远都那么好哄。

    他的态度几乎是瞬间就软化,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心里已经消气,嘴上故作矜持:“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帮你回忆。”

    许青沉把他拽到跟前,一只手轻抚他的头发,像是在给不听话的小猫顺毛,“用最有效的方法,不能只靠说的方式回忆。”

    “唔”沈煦川被顺毛顺舒服了,脸色越发高兴起来,身子不自觉地往许青沉身上靠,“你的意思是现在吗?”

    许青沉点了下头,心里想的是沈煦川在赛道上的表现。

    架势赛车飞驰的沈煦川和关起门来耍脾气的沈煦川完全不一样,这种反差令许青沉心猿意马。

    沈煦川嘴角露出丝丝笑容,随即无限放大,他不再矜持,拉开许青沉的羊毛大衣,怕冷似的往里钻,对方身上有一股树叶的香气,他好喜欢,美滋滋道:“我们回家,我帮你回忆。”

    “不,就在这里。”活落,许青沉的手臂环住沈煦川的腰,将人控制在自己的怀里。

    “在在这里?”沈煦川一下清醒过来,耳边还能听到隔壁Barry和队友之间模糊的谈话声,而鼻息间都是属于许青沉的味道。

    他被迷得七荤八素,仅存的理智在叫嚣。

    许青沉轻轻地笑了,修长好看的手指落在衣服的领口上,颇为优雅地往下扯了扯。

    绝不是在开玩笑,男人是认真的,这个举动足以说明。

    沈煦川飞快地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口,那里随时会有人敲门或者路过,更可能有大大咧咧的哥们儿直接推门而进。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臊得慌,羞耻心很快占上风,他开始推拒许青沉的身子,眼底现出一丝慌乱:“不行不行,许青沉,这是我的办公室,隔壁还有人呢。”

    “怕什么?”许青沉不肯放过他,再次拥他入怀,嗅着他的发丝。

    “隔音不好,别在这里,老许”

    沈煦川试图用撒娇的招数。

    可惜没得逞,今天的许青沉是带着目的来的,任凭他怎么撒娇服软都无济于事。

    沈煦川欲哭无泪,早知道选择跟人回公寓好了,真是自己把自己送入虎口。

    “不回去,就在这里。”许青沉强调一遍自己的意愿,随后开始动手。

    沈煦川低声惊呼:“那我不要帮你回忆了!”

    他有点害怕,更多的是羞耻。

    办公室隔音效果一般,万一他没忍住招来围观群众怎么办。

    他使用一点小技巧挣脱了许青沉的怀抱,一溜烟跑到办公桌的对面,隔着桌子对许青沉摇头,脸颊鼓成包子脸,红彤彤的看着特别可口,很想让人咬一口。

    “老许,不要在这里,回去你想怎么样都行。”

    许青沉一点也不着急,眼里流露出猎人看猎物的戏谑感,他秉持一贯从容的风格,慢条斯理地脱去外套,搭在旁边的椅子扶手上,然后一点点朝沈煦川的位置靠近。

    他的身材从未像此时这般高大过,沈煦川吓得差点‘啊’的一声叫出来,一个激动便踢开碍事的椅子,转身就想跑。

    哪成想平时不怎么出门的许青沉出手速度极快,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压住沈煦川的胳膊,以一种训练有素、灵巧熟练、使人无法反抗的方式将沈煦川的双手压得不能动弹。

    沈煦川心里一惊 ,下意识地叫出声:“啊啊啊许青沉,我可喊救命了唔呃”

    他的嘴被堵上了,许青沉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口枷,上面还带着草香味。

    果然是有备而来!

    沈煦川急的眼睛红了,嘴里呜呜的叫。

    许青沉按住他的后颈轻轻往下压,让他脸对着办公桌,视野进入一片盲区,使得更加没有安全感。

    “羞什么,”许青沉好似幽灵般贴近沈煦川的耳畔,“不是很开放吗?还要去找别人。”

    “唔戳了”沈煦川像小狗一样可怜兮兮地眨巴着蕴含泪花的眼睛。

    许青沉亲吻了他的面颊,恶意地用手捏了捏脸上的肉,低声笑道:“小浪/货,你也就嘴上厉害。”

    “”

    沈煦川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若是没疯,为什么被人说是浪货反而不抗争,平时宛若钢筋加工过的两条大长腿,以及刚刚还在赛道上展示雄风的手臂,此时不争气地失去所有力量。

    意识置于此种危险的混沌之上,犹如置于砂锅上的冰块,迅速融化了。

    他的四肢骤然间变的软趴趴的,提不起一丝力气,或许是他心里不愿意使力。他闭上眼睛,艰难地吐出嘴里的东西,呜咽着说:“许青沉,你混蛋”

    “你才知道?”许青沉在亲吻他的耳朵,语气有些敷衍,“这叫有来有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醒酒汤里做了手脚。”

    沈煦川的声音开始变味了:“嗯不是我做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受害者?你觉得被我抱很吃亏?”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乖一点,口枷别扔,你还用得上。”

    “放屁,谁会用它!”

    二十分钟后——

    沈煦川搂紧许青沉的脖子,眼睛朝四处慌乱地张望,焦急到语无伦次:“那个东西呢?球呢?快把我的嘴堵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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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恋爱协议:管家和少爷”

    许青沉是被枕头下面的手机的振动声扰醒。

    他懒洋洋的动了动眼皮, 先用手去摸,摸了一会儿后才把眼睛睁开。

    不是他的手机在响,而是沈煦川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几条未读信息, 是俱乐部的员工发来的。

    他本想叫醒沈煦川, 不过此刻,沈煦川躺在他的旁边,呼吸声均匀,睡得还很香甜,那副样子实在不忍心让人叫醒。

    已经过了吃早饭的时间,外面阳光普照, 天空蓝的发亮, 像是涂了一层颜料。

    一向不喜欢赖床的沈煦川毫无苏醒的迹象,侧躺对着许青沉, 两只手抱住被子,一只腿搭在了许青沉的小腿上, 他的睡姿与小九斤如出一辙。

    许青沉把手掌敷在了他的脸上, 拇指轻轻擦过他的眉心与鼻梁, 使睡梦中的他敏感地睫毛微微颤动。

    当一个人厌倦了常规的生活,他所渴望的只是一张可爱的脸, 一颗充满爱的心所带来的温暖和惊叹。

    沈煦川在无意间给了许青沉这样的感觉。

    “唔那个好”睡梦中的沈煦川忽然发出几不可闻的呓语。

    许青沉感到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

    这样的举动依旧没有唤醒沈煦川, 反而让他夹紧了被子, 做出保护的动作。

    许青沉放弃了, 手从他的脸上挪开, 盯住他的睡颜看几眼, 然后轻轻地翻身, 从床上坐了起来。

    时间滴滴答答地向前走。

    临近中午, 沈煦川终于醒来。

    他的脸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忍不住小声抱怨:“谁把窗帘拉开的,真讨厌”

    意识渐渐回归,沈煦川用五秒钟的时间彻底苏醒过来。他的脑袋在枕头上转半圈,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与此同时,关于昨晚疯狂的记忆犹如怒涛一般汹涌而来。

    他和老许在办公室

    过程中他特别丢脸的哭唧唧的声音引来了Barry的敲门,问他到底在干什么。

    当时的他一口咬在许青沉的肩膀上,激动的脚都抽筋了。

    许青沉一边用手按住他的腰窝,一边淡定地回应Barry说:“玩游戏,走远一点。”

    Barry招呼着队友匆匆离去,还贴心地为他们把走廊的灯关掉。

    这些记忆令沈煦川心痒的卷住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他舒展着四肢,打个哈欠,感受身体各个部位带给他的感觉。

    “许青沉是变态”他边打哈欠边小声嘀咕,“这次不会失忆了吧。”

    沈煦川左右看两眼,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许青沉!”他冲门口喊了一声。

    同时脑子里开始计算起来,如果对方还玩失忆那套,他就霸王硬上弓,就像昨晚许青沉对待他那样。

    很快,属于许青沉的脚步声离卧室越来越近。

    当那个影子立在门口时,刚刚还一脸嚣张的沈煦川忽然变了模样,变得含蓄而不知所措,整个人往被子里缩,只露出脑袋,用那双闪亮的眼眸警惕又期待地盯住门口。

    他想起许青沉控制他的那双手,还有强劲有力的攻势,这让他心有余悸。

    下一刻,许青沉将半阖的门推开,径直地走了进来。

    男人已经穿戴整齐,上身是纯色的纯棉打底衫,下身是舒适的休闲长裤,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

    沈煦川眨巴着眼睛与其对视,无意识地往上拖了拖被子,像是受了委屈的人看见一个欺负他却很帅的流氓。

    “睡醒了?”许青沉轻声开口,走到床头拿自己的手机,一边点击屏幕一边扫量沈煦川的表情。

    自从他进来,沈煦川的脸蛋愈发红润。

    沈煦川歪着脑袋瞅他:“小九斤呢?”

    “海丝特在照顾,今天会晚点回来。”

    “哦”

    沈煦川低下头,藏在被子里的两只手相互交叉,攥紧又松开。

    好半晌,他带点犹豫又委屈的属性问:“许青沉,你为什么强迫我”

    许青沉闻言一怔,放下了手里的手机,转过身看着床上的人,就这样沉静地观察两三秒,他整个人忽然压下来,一只手撑在床头,另一只手杵在沈煦川的大腿一侧,用这种姿势把人圈住了。

    “装什么装,”他凑近沈煦川的脸,话语中带着明显的笑意,“我知道你喜欢,这没什么好害羞的。”

    “”

    沈煦川被戳中心事,浑身像煮熟的虾米,赶忙用被子蒙住脸。

    许青沉把被子扯了下来,露出他的额头。

    他很快又举起被子把脸蒙住,嘴里嘀咕一些模糊的咒语,不知道是在骂他自己,还是在问候许青沉。

    “没脸见人了?”许青沉又去扯他身上的被子。

    “不要你管!”

    沈煦川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随后一扭身,跪趴在床上,将身体缩成一团。

    糟糕!他的癖好比许青沉的还怪,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喜欢对他硬来的许青沉,感觉好刺激!会给他一种许青沉吃醋了,许青沉眼里只有他、只对他有欲/望的专属感。

    他爱死这种感觉了!

    其实他不是有多么的害羞,只是想独自回味一番。

    憋了好半天之后,他猛地掀开被子,深深地呼吸两口空气,转脸面对许青沉,微微一笑:“没错,我感觉很棒,下次再来。”

    许青沉挑挑眉:“下次?”

    沈煦川充满智慧的大眼睛溜溜转,很快想到一个好主意:“这样吧,咱俩演一部偶像剧怎么样?”

    “什么意思。”

    “签个协议。”

    “把话说清楚。”

    “就是恋爱协议!”

    沈煦川大声宣布,从床铺上跳了起来,本想扑在许青沉的背上,奈何两条腿不争气,蹦跶两下就歇菜。

    “唔”沈煦川因□□的不适没蹦起来,捂着臀部往后退,以一种虔诚的姿势跪坐在床上。

    许青沉忍住笑,认真地询问:“恋爱协议是什么东西?”

    沈煦川保持那样的姿势解释道:“我们试着交往,试用期三个月,怎么样?”

    许青沉眼里流露出些许的兴趣:“哦?是我试用你,还是你试用我呢。”

    “互相试用。”沈煦川用手掌拖住脸颊,冲他眨眨眼,笑得像朵花。

    “好,我同意。”

    许青沉仅仅思考了一秒就爽快的答应。

    见状,沈煦川顾不上酸痛的身体,张开双臂猛地扑向许青沉。

    好歹是一个成年男子,他这样毫无顾忌地扑过来,差点把许青沉撞到,还好下盘够稳。

    许青沉顺势把他抱进怀里,按住他的脑袋防止他乱动。

    “老许,我们现在是恋爱关系喽。”沈煦川美滋滋地说,“认识这么久,孩子都有了,咱俩现在才开始谈恋爱,是不是有点晚了。”

    许青沉故意给他找不痛快:“在我看来,还能再晚一点。”

    “不行!”沈煦川露出洁白的牙齿,一口咬住男人的喉结,讨好似的轻轻舔舐,“你已经答应我了,何况我们已经深入交流,难道你对我不满意吗?”

    “你的所作所为,很难让我满意。”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煦川收起牙齿,盯住许青沉喉结上的齿痕看一会儿,随即抬起眸子。

    许青沉正好把眼眸垂下来,四目相对,空气中流动着微妙的热量。

    “下次想要直接说,”许青沉将人搂紧了些,“不用给我喝醒酒汤。”

    沈煦川笑着撇嘴,感到理亏,吧凳一下把脑袋摔在许青沉的肩膀上,小声嘟囔:“知道啦”

    “大声一点。”

    “你不是总爱说小点声吗?”

    “认错的时候要郑重一些。”

    “好吧好吧,真服了你,”沈煦川清了清嗓子,装作很正经的样子,“我以后不给你喝醒酒汤,想要就直接告诉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嗯。”许青沉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煦川的手脚开始变得不老实,爬树那样抱住许青沉的肩膀,光滑绯红的脸颊在许青沉的前颈窝蹭了蹭,像只小猫需要主人的抚慰。

    “我现在就想要。”

    闻言,许青沉拖住沈煦川的腿,在原地转了半圈,面对窗户坐在床上,这样可以让沈煦川安稳地坐在他的怀里,两条长腿不至于没地方放。

    这个舒服的姿势使沈煦川整个人松弛下来,宛若被挑了脚筋和手筋,将全身的重量托付给许青沉。

    许青沉稳住两人拥抱的姿势,满足了他的要求,随之而来的是衣料与衣料之间摩擦出的沙沙声。

    不一会儿,沈煦川咬住了被角——

    难得的二人世界。

    小九斤不在,轮到沈煦川撒欢。

    沈煦川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何斯体质,充分证明了何斯体质超群的身体素质,他被许青沉疼爱了好长时间,午饭都没吃的情况下,还能在居住所和画室来回窜动,表现的精力十足。

    许青沉都要夸他一句身体棒。

    下午两点多,沈煦川终于吃了点东西,可他还是不愿意安静下来。

    吃东西也堵不住他的嘴,更不会耽误灵活的四肢。

    他端着自己的餐盘,非要坐在许青沉的腿上吃饭。

    一边吃还一边谈论娱乐八卦。

    许青沉想起三年前,症状发作的沈煦川就喜欢这样黏在他身边,不停地找存在感。

    “你是不是犯病了?”他直接问,语气听着有点不高兴,但胳臂却做出维护的举动,他不自觉地把沈煦川揽在怀里,生怕人坐不稳滑下去。

    这要是摔个屁股墩,依照沈煦川现在的身体状况,嚎叫声绝对能引来警察。

    沈煦川把盘子往桌上一放,擦了擦嘴角,带着生来亲切的语调说:“没有啊,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我喜欢你不行吗?咱俩现在不是情侣关系吗?”

    “情侣关系就要这样?”许青沉打量两人的姿势,“你以后要天天挂在我身上吗?”

    “看我心情。”沈煦川耸了下肩膀,故意不去看许青沉的眼睛,拿起桌上的水果就往嘴里塞。

    他直接用手拿,非要选个切块的火龙果,吃得手指头发紫不说,还不小心蹭在了许青沉的衣服上。

    许青沉斜睨一眼,清冷的容颜看不出情绪。

    沈煦川舔了舔手指,一副做错事的模样,用纸巾轻轻擦拭许青沉的衣服,想不到越擦面积越大。

    “对不起,”他小声说,“我给你洗干净好不好。”

    许青沉打量他的眉眼,忽然笑了,笑得不置可否:“你现在改套路了?”

    “什么套路?”沈煦川装无辜地眨眨眼。

    许青沉捏住他的鼻梁,“学人家做美诱弱受?”

    “呃”沈煦川往后躲,感觉鼻子发酸,很快憋出生理眼泪,“混蛋那又怎么了,还不是为你好,怕你吃辣的吃腻,给你来点甜点,别不知好歹!快点放开我的鼻子!”

    许青沉不仅不放手,反而稍微加重力道。

    沈煦川的生理金豆从眼尾处淌了出来,不再装奶猫,直接炸毛了,“我靠!你弄疼我了,王八蛋真以为我打不过你是不是,叫你捏我的鼻子!”

    “是你自己靠过来的。”许青沉不捏鼻子,改为捏脸。

    “唔玛德”沈煦川无奈地抱怨道,“我这张脸早晚被你捏的要去做拉皮。”

    许青沉被逗笑了,不再欺负他,帮他擦干眼尾的泪痕,温柔地亲了亲。

    “老许”沈煦川又开始了,撒娇既不犯法也不收钱,他最爱用这一招,他在许青沉的腿上始终不老实,很快发现端倪,笑得神秘兮兮,“还说我呢,你的精力也很充沛嘛。”

    不等许青沉出言反击,门铃被人按响。

    许青沉推了一下身上的人,“下去,开门。”

    沈煦川嬉笑道:“你抱我去开门,我不介意让别人看见。”

    “别闹了。”

    “好吧好吧,不要突然变得严肃。”

    沈煦川还是很乖的,麻溜从许青沉身上下来,兴冲冲地跑去开门。

    本以为是海丝特送小九斤回来,没想到是邮递员。

    对方把一份急件交到沈煦川手里,签了字便走了。

    沈煦川拿着信件飞奔而来,小鸟归巢般准确地落在许青沉的身边。

    他把信件交给许青沉,胳膊自然地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头靠着头。

    不会以后都这么黏人吧?

    这个想法在许青沉脑子里遽然袭来,倒不是厌烦,也不觉得麻烦,只是有点幸福的小负担。

    比如画画的时候,他是绝对不允许沈煦川这么缠人。

    这一点他打算现在就说明,于是他一边拆快件一边说:“奔奔,你可以粘着我,我并不讨厌,但是我创作的时候可能顾不上你,你要乖一点。”

    他把嘱托九斤的话术重复一遍,他觉得小九斤和沈煦川的性格很像,平时很淘气,关键时刻绝不惹人厌。

    沈煦川没有让他失望,知道他是认真的,也同样认真地答应:“放心,我不会打扰你,我没那么不懂事。”

    “嗯,我相信你。”许青沉欣慰地碰了碰沈煦川的脸。

    沈煦川趁机抓住他的手,笑着说:“你叫我奔奔。”

    “不行吗?”

    “不行,这是九斤的称呼,你换一个。”

    许青沉想了想,拆件的动作跟着慢下来,“那我叫你什么?全名还是川导?”

    沈煦川凑近他:“你往甜了叫,我不嫌肉麻。”

    “你给个建议。”许青沉想把球踢出去。

    沈煦川不接,有点不乐意地说:“你自己想。”

    许青沉无奈,只好先放下快件,握住沈煦川的两只手,认真地打量眼前的人,思索一番后抛出一个称呼:“以后叫你宝贝怎么样,之前你好像很喜欢这个称呼。”

    沈煦川微微睁大了眼睛:“你都叫谁宝贝?我要独家的!”

    “这就是独家的,”许青沉觉得自己在哄孩子,而且这个大男孩计较起来比九斤还难哄,“我只叫你一个人宝贝,好不好?”

    沈煦川咬着下唇,有点纠结的样子。

    许青沉放开他的手,任凭他一个人去纠结,继续拆那封急件。

    急件是海丝特寄来的,里面是两份合同。

    沈煦川还在考虑那个称呼过不过关,不经意地一瞥,扫到合同上的四个大字“恋爱协议”。

    他猛地抢过来,迫不及待地翻开,惊呼道:“老许,你跟我来真的!”

    许青沉不易察觉地勾唇:“我本来不想玩什么协议,是你自己想演偶像剧,我配合你让海丝特拟了份合同。”

    沈煦川瞪他一眼,嗤笑连连,开始大声念合同的内容:

    “甲方许青沉,乙方沈煦川,等等!凭什么你是甲方乙方和甲方试用期间不得擅自违约,要做到坦诚相待约法三章,第一,乙方不能随意给甲方提供补品,拜托!这种事干嘛写进合同第二,乙方如果有生理需求甲方只要有空的情况下必须提供有效服务嗯嗯,这条还差不多,海丝特果然是懂得人情世故”

    坐在对面的沈煦川,嗡嗡嗡足足唠叨了十分钟,整体读下来,他还算满意。

    他大大方方地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带着挑战的眼神看向许青沉,说:“签就签,看咱俩谁先转正。”

    许青沉瞥一眼他签过字的地方,那里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宝贝。

    “我签完了,轮到你了。”沈煦川把合同掉转方向,“你也签,谁不签谁孙子。”

    许青沉莞尔一笑,执起笔,慢悠悠地在甲方下面写下两个字:老许。

    “一人一份!”沈煦川拿起自己的那份合同,兴奋的模样还以为是谈成了百亿大买卖。

    许青沉欣赏他快活而生动的脸颊,头一次觉得哄小男友玩游戏要比哄孩子有乐趣。以前认为九斤更可爱,此时此刻,男妈妈才是最可爱的。

    “老许”沈煦川找准机会又钻进许青沉的怀里,搂着人的脖子哼唧,“我好像真的要犯病,怎么办,看见你就哪也不想去,就想赖在你身边,俱乐部都不想去了。”

    许青沉扣住他的脑袋,摸着试用期小男友的头发,很自然地叫了一声:“宝贝。”

    沈煦川激动得晃了晃两条长腿。

    “那就待在我身边,哪也不去。”许青沉有意环顾一圈周围的环境,“还有一个问题,这里只有一间卧室,如果女儿在,你想玩游戏可就不方便了。”

    沈煦川秒懂言外之意,亢奋的差点跳起来,“不用你操心,我来解决!”

    “你?”

    “我去借阮爸爸的大别墅。”

    许青沉竟然挑三拣四:“太大我不去。”

    沈煦川一点也不在乎他的傲慢,搂紧森*晚*整*理他的脖子和他脸贴脸,腻歪的不行,“没关系,有小的,那种带小花园的二层别墅,我家别的不多就房子多。”

    许青沉乐不得有人操办这件事,就算沈煦川不管,也是由海丝特来完成。

    他奖励似的捏捏沈煦川的脸,带点调侃的意思说:“交给你了,少爷。”

    话音落,许青沉发现一个比‘宝贝’更动听的称呼,那就是‘少爷’,而且还符合偶像剧里的角色。

    “少爷,以后就这样叫你好不好。”

    “你要是这么玩,我可叫你管家了。”

    “有何不可,沈少爷。”

    “许管家,你想跟我玩角色扮演是不是,奉陪到底!”

    于是乎,沈煦川不嫌麻烦地重新印刷两份恋爱合同,签字栏的签名变成了沈少爷和许管家——

    傍晚日落,客厅点燃一盏照亮灯,氛围温馨而恬静。

    门扉敞开着,微凉的空气顺势吹进来。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毛毯,许青沉仰躺着在下面,沈煦川非要趴在他身上,缠了他整整一天,这会已经习惯了。

    海丝特还没有把小九斤送回来。

    沈煦川很享受二人世界,没急着找九斤,反倒是许青沉有点担心。

    他打电话给海丝特,告诉对方要搬家的事,然后问一嘴小九斤的情况。

    海丝特后天飞伦敦,再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和小九斤相处的非常愉快,她带着九斤逛街购物,去儿童游乐场,还去学游泳,一大一小玩的开心,她想让小九斤陪她度过在C市的最后一天。

    沈煦川爽快的答应了,借此跟九斤聊了会视频。

    九斤玩的太累,眼睛眯成一条缝,已经没有精力去想念两个爸爸,沈煦川问什么,她就奶呼呼地点头,砸吧小嘴哼两声。

    结束通话后,沈煦川又凑到许青沉跟前,搂着腰说悄悄话:“许管家,见不到九斤和我,你想谁多一点呢?”

    许青沉正在翻看艺术手册,目不斜视道:“你叫的还挺顺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当然是你,少爷。”

    沈煦川用脸颊蹭了蹭许青沉的胸膛,心里美得冒泡,“这还差不多,不管怎么样,我在你心里要争第一。”

    许青沉冷哼:“幼稚。”

    “我愿意。”

    “闭嘴,别打扰我欣赏手工雕塑。”

    “别看了,”沈煦川拿走许青沉手上的册子随手一扔,“我还没讲睡前小故事呢。”

    许青沉照例问:“先说标题。”

    沈煦川已经摸透他感兴趣的点,若是说赛车方面的话题他会兴致缺缺,可要是提到怀孕的话题他的眼睛就会亮起来。

    “我跟你说说,我肚子大起来之后。”

    许青沉的眼眸果然闪了闪,摆出侧耳倾听的姿态。

    沈煦川开始絮絮叨叨的讲

    胎儿五个月大的时候,沈煦川的肚皮就成了球状。那时候恰巧赶上F1锦标赛,赛事在新加坡进行排位赛。

    沈煦川不会放弃世界一级的比赛,为了这次联赛车队足足准备了三年。他亲自上阵,将自己伪装成发福的赛车手,过程并不坎坷,他顺利通关。

    排位赛的成绩很理想,下一站就是银石赛道。

    他跟着车队从新加坡辗转到英国,期间他的阮爸爸一直陪在他身边,虽然不太高兴,但没有阻止他参加比赛。

    赛事并没有给沈煦川和胎儿造成困扰,反而是来到英格兰后的第二天晚上,一个小意外引起了强烈的胎动,让他疼了好几个小时。

    那天夜晚,他跟队友训练结束回酒店,其他几个人想去酒吧放松,由于身体不便他拒绝了邀请,为了小九斤的健康,他已经戒烟戒酒。

    回酒店的路上,他竟然被几个小混混截住了去路。

    好在对方手里没有枪,他和那三个小混混打了一架,战果五五开。

    后来阮爸爸找到他,带他回酒店,叫了私人医生过来。

    “老许!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吗?”沈煦川的脑回路有点清奇,提到不好的过往竟然笑得如此灿烂,“我第一次感受到小九斤在我肚子里动,她之前一点反应也没有,从那以后天天都跟我互动。”

    许青沉关心的是另一个点:“所以你真的拖着大肚子去参加比赛?”

    沈煦川不以为意:“怎么啦,不是很大啊,”他边说边用手在肚子上面比画一圈,“就是这样的程度,稍微宽松一点的外套就能遮住,一点也不影响我的发挥。”

    “你父亲没有拦着你?”

    “为什么要拦着我,”沈煦川满满的自信,“他们都知道我的能力,他们也知道F1赛事对我有多重要,我老爸也是赛车手,他最能理解我。”

    许青沉沉默下来,望着天花板陷入思考。

    沈煦川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小声地问:“如果你在,会拦着我吗?”

    许青沉点了下头:“会,我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他会出言阻拦,但是不会动粗。

    沈煦川有点惊讶:“为什么?我以为你是最理解我的,毕竟你这样的人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拦。”

    许青沉没有反驳这番话,因为是事实,如果换成他是赛车手,他也会和沈煦川做同样的决定。

    他只是有些感慨,声音轻的宛若自言自语:“做父母的也不容易,担心你的安危,还要给你想要的自由。”

    沈煦川的脸色微变,眼底现出愧疚之情,用心听了许青沉的话,慢慢理解了阮爸爸当时的心情。

    “就是凑巧”沈煦川嘟哝道,“下次再怀唔我的意思是,事情不会总那么巧合的。”

    说完,他抬起眼眸悄悄看一眼许青沉。

    其实他想问许青沉,还想不想再要一个小孩,话到嘴边,他给咽了回去。

    万一许青沉说不要,那岂不是很尴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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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抢走他是为了报复我?”

    搬家这天, 正逢周末。

    一切琐碎的事物全部交给沈煦川来打理,至于许青沉,早就选好地点带着九斤出门采风, 找个清静的地方画画。

    沈煦川要跟搬家公司的人交接, 还要打电话和海丝特沟通, 询问画室里的那些成品和半成品油画该怎么打包,哪几幅是重要的,需不需要特别关照。

    海丝特问:“劳伦斯怎么说?”

    “他?”沈煦川回忆许青沉出门时的模样和语气,有些无语地回道,“他能怎么说,让我随意处理。”

    “不能随意处理, 麻烦你把所有的画全部包装好, 等我回C市会拿到艺术馆保存,”海丝特说到这里叹口气, 变换着语气嘀咕,“劳伦斯真的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

    “海丝特, 你说什么?”沈煦川没听清, 礼貌性地问了一嘴。

    海丝特说:“没什么, 有些事我亲自转告他,辛苦你了。”

    沈煦川笑了笑, 挂断电话, 继续张罗着师傅们干活。

    这边通话刚结束, 海丝特的电话就打到了许青沉的手机上。

    谢天谢地, 他带着手机。

    搬家的缘故, 许青沉早早起床, 趁搬家工人还没来, 他背着双肩包, 带上画板和小九斤就走了。

    一大一小坐专车来到C市最有名的东篱公园,这里人少安静,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最重要的是离新家很近,而新家离FY俱乐部也很近。

    所有的流程全部交到沈煦川手上,许青沉照例撒手不管。

    他安顿好身边的小九斤,让孩子坐在小马扎上,将一款洋娃娃塞到孩子手里,害怕把孩子弄丢,他给自己和九斤的手腕上分别系了一根绳子,小九斤最多能跑出去三米远。

    画板摆好,颜料盒取出,执起画笔,刚要开始做事,恰在此时,海丝特的电话摇来了。

    许青沉不慌不忙地接起来:“海丝特,中午好。”

    “有事要告诉你,”海丝特不喜欢讲废话,尤其是在电话里,“我直接说,劳伦斯,你的经济情况堪忧,这次搬家结束,你需要考虑金钱的问题了,别忘了你有孩子要养。”

    许青沉对自己的存款位数一向不怎么关心,抓重点问了几个问题:“短时间内我会露宿街头吗?短时间内我会吃不上饭吗?短时间内小九斤会没有奶喝吗?”

    “”海丝特捏捏眉心,“没到这种地步,我只是提醒你,最近几年的开销如流水,你也知道你每天用的颜料有多贵,还有,你三年没有对外出售作品,如果你这边松口,我现在就能找到买家。”

    “不卖,”许青沉语气决绝,“《它的眼睛》下个月不是拿到德鲁奥拍卖吗,应该会缓解我的经济状况。”

    海丝特感到头疼,却拿他没有办法:“可是要等到两个月后才能好吧,你不用操心这些事,我来解决。”

    “谢谢你,海丝特。”

    “我已经习惯了。”

    海丝特已经习惯了许青沉的处事风格,很明显沈煦川还没有完全习惯。

    三人之间的通话交叉进行。海丝特这边完事,沈煦川那边又有事了。

    沈煦川在电话里叨叨:“许管家,有没有搞错,你的东西比我想象中的多得多,那些衣服是谁给你买的,感觉不像海丝特的眼光,还有还有,画室的画架还要吗?如果不想要我就给你买新的,咖啡机要带走吗?好像是上次买的,只用过一次,就这样扔掉也太可惜”

    “沈煦川,”许青沉冷硬地把话截断,“不是答应过我,在我干活的时候不要打扰我吗,那些事你自己看着办,不要问我。”

    沈煦川不乐意了:“我也在干活,哪有少爷负责搬家,管家却溜出去摸鱼的。”

    许青沉有些生气,没说话,但是始终没有撂电话。

    沈煦川琢磨了一会儿,暗自觉得好笑,换了一种方式沟通:“老许”他软乎乎的叫一声,希望能让许青沉的耳根子软一些,“我就是想听你的声音,找机会给你打电话,我打扰你了吗?”

    许青沉果然吃这套,明知他是故意的,可甘愿上套。

    “没有太打扰,”许青沉变脸也很快,“是我刚刚态度不好,辛苦你了,我想让你知道,家里的事你可以全权做主,不用问我的意见。”

    “哦”沈煦川眉开眼笑,“那你有没有想我。”

    许青沉也笑了:“还没来得及。”

    “你现在开始想!”

    “好,少爷。”

    沈煦川对着电话亲两口,笑容讨喜:“那我不打扰你了,替我跟小九斤问好,奔奔永远爱她!”

    小九斤拽住许青沉的衣袖,许青沉微微弯腰,将电话递到孩子的嘴边。小九斤噘起小嘴,学着沈煦川的声音去亲吻:“唔嘛唔嘛!奔奔!奔奔!”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许青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画风一向采用单调的颜色来完成,很少用鲜艳的颜色。这次他画了风景和人,以眼前事物为基础背景,两边是紫色掺杂白色的花丛,茂盛或光秃的绿松,白色的断壁建筑,中间留有一大片空白,白得有些发黄,空白的下方是枯萎的草地,草地上站着一个穿黑色衣服的女人,身材修长,双手插在衣兜里,微微低着头,看不清长相。

    画中的景象给人一种悬浮于空中的感觉,尽管颜色丰富多彩,紫蓝绿红白互相衬托,但这幅画带着一股无言的哀伤,乍看是一幅美丽的风景画,细看却发现很多树木正在枯萎,很多鲜花正在凋谢,而话中的那位身材修长的女人,身上却散发一种永不低头的坚韧。

    许青沉认为,九斤长大以后就会是那个样子,美丽动人,不受约束,就算周围的环境不够美好,她也能屹立不倒。

    不知不觉作品已经完成三分之二,许青沉想继续绘画,忽然感到手腕一紧,他把思绪从创作中迅速抽离,顺着手腕上的绳子抬眼看去,发现小九斤蹲在地上捡小石子,捡到后扔出去,然后再捡起来又抛出去,越走越远,好像在玩孩子的游戏。

    “小九斤。”许青沉收了收绳子。

    小九斤蹲在地上回头,风吹起她的遮阳帽,也吹起她鬓角处的几绺白发,她敞开两只灰乌乌的小手,发出孩童的笑声:“爸爸!爸爸!看看好吃的”

    “不能吃。”许青沉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前走两步抱起九斤。

    他的表情有些严肃,轻轻拍打女儿的衣裤,扫去上面的灰尘。

    小九斤不怕他板脸,奔奔告诉过她,爸爸有时候就会这样,这是正常现象。

    她抓紧爸爸的衣服,食指点了点唇角,奶声奶气地嘀咕:“宝宝饿爸爸,饿饿饿吃吃的。”

    许青沉这才想起来看时间,他眺望远处,看到日落,周围变得薄暮冥冥。

    九斤的奶瓶里的奶早就喝光了,难怪会喊饿。

    “爸爸,臭臭,嘘嘘。”九斤伸了伸小腿,感觉下面很不舒服。

    九斤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很难表达出来,时常挂笑的小脸一点点暗淡下来,五官开始变得紧凑。

    许青沉知道该给她换纸尿裤,心中顿时生出歉意。

    如果是海丝特带孩子,绝对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画画的工具来不及收拾,许青沉拿起背包,抱着小九斤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抱歉,爸爸把你忘了。”许青沉诚心诚意的道歉,“等会带你去吃好吃的。”

    九斤哪还有心情听他道歉,一门心思都在湿乎乎的小屁股上,嘴里呼叫着:“爸爸!快快!”

    许青沉不得不加快步伐。

    二十分钟后。

    许青沉抱孩子回来了。

    东西都没丢,那幅画也还在。

    转头一看,清洁工大爷在旁边帮忙照看,见他们回来才推着小车离开。

    小九斤解决完人生三急,变得活跃起来,站在旁边蹦跶,两只手甩来甩去,一会儿指指对面的假山,一会儿拍拍圆鼓鼓的小肚子,嘴里唠叨着想吃的东西。

    “爸爸!奔奔!奔奔!”每次喊饿的时候,小九斤都习惯性加上沈煦川的小名。

    尽管许青沉知道她有这个习惯,可还是环顾一圈,打心底希望能见到熟悉的身影。

    “奔奔!奔奔!”

    “九斤,不急,爸爸收拾好东西就带你离开。”

    许青沉慢条斯理地整理物品,那幅画被他夹在画纸中间,冷不丁地想起沈煦川那张俊脸。

    昨晚入睡之前,沈煦川捧着平板去客厅跟Barry聊视频。

    许青沉去餐厨取柠檬水时隐约听到沈煦川和朋友之间的对话。

    Barry说:“你家的画家,是不是给你画了很多画?你免费当模特是不是。”

    沈煦川说:“他不给人画像。”

    “你也不画吗?”Barry有故意挑拨离间的嫌疑,”你们现在的关系基本已经确定,孩子也有,你是比较特殊的人啊,他不画你,说明你在他心里还差点意思。”

    沈煦川才不会上当,嬉笑道:“你懂什么,这种事要讲究灵感,他要是想画我,自然而然就画了,若是没那个心思我也不能逼他,逼出来的东西肯定不能让人心怡,何况我俩之间不需要用画画来证明感情,就像我喜欢赛车,总不能为了证明他喜欢我,逼他去考驾照吧。”

    沈煦川无意中的这些话给了许青沉一点灵感。

    其实他早就有心思画一幅与沈煦川相关的作品,只是风格还没有确定,对待沈煦川,他不会像对待其他人那样。

    太漂亮会显得俗气,太抽象又不适合,这些假来假去的风格让他嗤之以鼻,他喜欢真实的同时又独具一格,最好是把沈煦川毛孔上细微的水滴都能展现出来。

    爷俩往园门口走的时候,许青沉问孩子:“奔奔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小九斤怎么可能听得懂,歪着脑袋看他,笑着回一句:“爸爸鹅。”

    许青沉摸摸孩子的脸颊,“这就带你去吃饭。”

    “呼呼呼”九斤的小手往上甩,发出欢呼的叫声。

    许青沉把孩子放在地上,让小九快乐地往前跑,他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

    九斤走出几米远,就会在原地等他,然后再拉开几米,蹦蹦跳跳地催促他,九斤穿着连帽衫,每次跳起来后背的小帽子也跟着飞起,从后面看很像可爱的小黄鸭。

    就在这时,海丝特的电话又来了。

    许青沉轻松愉快地接听:“什么事。”

    海丝特说:“何金越还记得吗?他想约你见面。”

    许青沉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之前有过几次邀约,都被他拒绝了,海丝特心想这次也不例外,不等他回答便说:“我这边直接替你推掉,怎么样?”

    “不用,”许青沉一反常态,“可以见一面。”

    “什么时候?”

    “现在,我和九斤都饿了。”

    海丝特:“”

    这件事很快落实,用餐地点约在公园附近的一家中餐厅。

    许青沉和九斤先到,点了一些孩子能吃的半流食。

    约莫二十分钟后,许久未露面的何总姗姗来迟。

    何金越离约定地点比较远,紧赶慢赶终于在最短时间内来到餐厅,恨不得插翅膀飞过来。

    上次两人约饭还是三年前,最后一次见面是几个月前在意大利举办的展览会,何金越远远地看着许青沉,当时并没有上前搭话。

    想不到许青沉还记得他,不止记得,还答应了他的邀约。

    何金越来的时候,许青沉正在给小九斤编辫子。

    九斤的头发长得奇快,最近一直没舍得剪掉,不知不觉就留到了脖子下面。

    许青沉学着视频里的手法给女儿编辫子,可惜捣鼓了半天都没成功,最后用头绳扎了个小马尾,显得小九斤胖嘟嘟的脸更圆了。

    九斤甩甩头发,还没到在乎发型的年纪。

    亲子之间的互动,这一幕映入何金越的眼帘,使他震惊的说不出话。

    光看发色和瞳色他就已经在心里猜到这个孩子和许青沉的关系,答案是如此的显而易见。

    何金越一直有关注许青沉的动向,知道他拿了无数大奖,知道他的作品马上要在德鲁奥拍卖,也知道他长年不出门,但是从不知道他有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从哪冒出来的?

    也许只是直系亲属?

    何金越抱着复杂狐疑的心情向父女俩走近,愈发觉得事态怪异,本以为这次赴约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惊喜,想不到会是惊吓。

    “许哥。”他站在许青沉的对面,微笑着点头。

    许青沉和小九斤不约而同地抬起脸,这一瞬间,更加确定了父女俩的关系。

    “请坐,”许青沉指了指对面的空位,然后把九斤抱到自己的腿上,用那种淡然的语气对九斤说,“这是叔叔。”

    “苏苏好!”九斤欢快地打招呼。

    何金越勉强露出笑容:“你好。”

    不等人问出心中疑惑,许青沉直截了当地介绍:“我女儿,小九斤,生下来的时候九斤整,以后会补上大名。”

    何金越的面孔瞬间变得灰白,总觉得开场白不太对劲。

    许青沉带给他的感觉,既像是第一次见面,也像是经常见面。

    “许哥,从来没听说你有女儿”何金越还在消化这个重磅消息,视线游移在小九斤的脸上,总觉得这孩子的神态很熟悉,隐约像另一个他认识的人,可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小九斤与他对视,一点也不害羞,还把自己的奶糕往他那边推了推,示意他可以吃。

    何金越的心很乱,没有理会九斤的善意,迫不及待地向许青沉寻求答案:“许哥,你结婚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何金越在心里狂喊。

    许青沉冷静地看着他:“没有。”

    何金越脸色缓和不少,视线再次瞥向小九斤:“那孩子是”

    按照大众的思维,何金越想到两个可能,第一是许青沉和一个女人生了孩子,第二就是代孕。

    许青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悠然的语气别有深意:“她有妈妈,等会就来。”

    何金越彻底失语,就这样怔愣地看着对面的父女俩,神情充斥着悲伤与不解,还有久久不散的惊诧。

    他感觉身体沉重的无法动弹,黑暗会永远蒙住他的脸。

    在等待’妈妈‘到来的过程中,小九斤已经吃饱了,可以独自坐在旁边玩娃娃。

    许青沉问过何金越有没有想吃的菜系,何金越只顾摇头,于是许青沉就不再管他,自顾自地吃东西。

    在何金越来之前,许青沉打电话给沈煦川,要对方搬完家过来找他们会合,一起吃晚餐。

    沈煦川乐颠颠地答应了,电话里没有提到何金越。

    许青沉承认,他有点坏,有故意捉弄人的成分。

    他想看看,这俩人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见面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不出片刻,男妈妈风风火火地来了。

    “许管家!小九斤!”

    进入餐厅的那一刻,沈煦川就看见了许青沉和女儿,兴奋地冲他们招手。

    小九斤开心地睁圆眼睛:“奔奔!奔奔!”

    服务生带领沈煦川走过来。

    何金越脊背僵直,即使多年未见,可依旧能分辨出那声音的主人。

    他先看一眼许青沉,对方对他轻微地勾唇,随即他僵硬着脖子朝身后看去。

    与此同时,沈煦川也发现了他的存在。

    四目相对,同时愣住。

    他们相互瞅着彼此,惊讶的都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空气忽然凝滞了。

    许青沉是全场最镇定的,慢吞吞地抱起九斤,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他们说:“我想我不需要为你们做介绍,你们聊,我和九斤去外面等。”

    九斤想跟奔奔贴贴,可惜奔奔被她老爸搞得发懵没空理她。

    当父女俩从身边擦肩而过时,沈煦川终于缓过神来,一把抓住许青沉的手腕,有些慌张地说:“这是干嘛,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许青沉微微一笑,凑近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心病需要灵药医,你跟他好好聊,能吵吵就尽量别动手,希望这次谈完以后,可以祛除你心里的愧疚。”

    “我”沈煦川欲言又止,瞅一眼死死盯住他的何金越,慢慢地松了手。

    许青沉又看向何金越,带点警告的意味说:“我和奔奔虽然还没有结婚,但这对我们来说只是形式问题,他是九斤的另一个爸爸,我和他之间会发生故事确实是因你而起,我觉得你们之间更有话题,哦对了,我不太喜欢别人把他弄哭”

    话还没说完,沈煦川就脸通红地推了他一下:“别这样说,你快走吧。”

    “那你别哭。”许青沉又斜睨一眼何金越,确定对方的状态没比沈煦川好到哪里去,才放心地抱着九斤离开。

    等人走远,沈煦川在许青沉刚刚的位置落座。

    他抬起眼眸与何金越静静地互望着。

    早晚要面对,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金越,好久不见。”沈煦川说了一个通俗的问候语。

    何金越隐约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由得嗤笑一声:“竟然是你。”

    沈煦川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歉意在眼神里闪了闪,马上消失了:“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只是我们好长时间没联系。”

    “为什么!”何金越忽然变得激动,眼睛又大又模糊,简直要从眼眶里冲出来,“你是在报复吗?故意接近他,抢走他,为了报复我?”

    “我没有,你误会了。”沈煦川显得异常冷静而成熟,“何金越,不管你怎么想,我确实没有故意去这样做,我当初接近许青沉是因为好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爱他,后来知道原因,我跟你一样陷进去。”

    “沈煦川,你是不是有病。”何金越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解释,全身被冷意贯穿,生出一股被‘背叛’的怒气,“我真是搞不懂,你竟然背着我去勾引许青沉,你还跟他代孕,你是不是用这个代孕的产物把他捆住,是不是!”

    沈煦川的脸挂不住了,皱起好看的眉头:“何金越,他不是你的私有物,要不是因为我,他甚至记不住你的名字。”

    话不好听,可却是事实。

    何金越怔住了,愤怒的面孔慢慢变得失魂落魄。

    沈煦川坐正身子,一本正经道:“你可以说我是小人,怎么说都行,不过有一点我要澄清,小九斤不是代孕,是我给许青沉生的,我和许青沉之间是纯粹的感情,不存在什么捆绑不捆绑。”

    “你你说什么?”何金越严重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沈煦川一点也不窘迫,他回想着多年来老爸教导他的一些话,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我是何斯体质,可以受孕,很多朋友都知道,小九斤是我两年前为许青沉生的孩子,我去芝加哥比赛之前就已经和许青沉在一起了,虽然那时候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但是我和他之间的感觉不是假的。”

    何金越一脸受刺激的表情看着他,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印象中,何金越是一个温文尔雅又健谈的男人,沈煦川还是头一次看见他露出这种狼狈样。

    一时间,沈煦川的愧疚之情又燃烧起来,低声说:“何金越,对不起,之前我们是朋友,我爱上了你爱的人,现在我们算不得朋友,我不会放手,我跟你不一样,我要努力争取自己的幸福。”

    “他呢?”好半晌,何金越哑着嗓子开口了,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大半理智,猛灌了几口冰水。

    “他”沈煦川含蓄地抿唇,“不知道,你去问问呗。”

    何金越直接给气笑了:“川导,你杀人不用刀。”

    沈煦川赶忙收敛少女般的神情:“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确实没说过爱我。”

    何金越感到难以呼吸,粗鲁地松了松领带,仰头望着餐厅的吊灯,心里五味杂陈,“真有意思真想不到,竟然会是你”

    “金越,像那种祝你早日找到幸福的废话我就不说了,”沈煦川忽然站起身,招手叫来服务生要了一瓶白酒,拧开盖子,端着酒瓶颇有江湖大侠的风范,“一切尽在酒中,我干了。”

    众目睽睽之下,沈煦川仰脖子把大半瓶白酒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何金越面无表情地看着,没有出声阻拦。

    喝完以后,沈煦川把酒瓶放在桌上,看上去就像喝了一桶水那样轻松,不过一开口嗓子哑了:“再见,请你以后不要再用小九斤的身世讽刺我,我会很不高兴,下次再让我听见小九斤是代孕的产物这种话,就不是喝酒能解决的问题了,我们一码归一码。”

    何金越失笑,像个醉汉似的冲灯说:“操蛋的人生。”

    “”

    在沈煦川没有得到许青沉之前,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许青沉这个没心没肺的吃瓜观众,在沈煦川和何金越交锋时,他正带着九斤玩跳格子游戏。

    不过在他看见沈煦川的身影时,脸色发生了遽然的变化。

    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沈煦川似乎不是胜利者。

    “哭到嗓子都哑了?”他捧着沈煦川的脸,仔细端详。

    沈煦川抽动鼻子,说:“才怪,我只在你面前哭。”

    “那是怎么回事,他欺负你了?”

    “没有,除了你还有谁能欺负我。”

    沈煦川没有提到喝白酒的事,简单地敷衍了许青沉,拽着人就往停车场走。

    他打电话叫了代驾,让许青沉尽快把女儿哄睡,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跟许青沉接吻了。

    小九斤很给力,喝了几口奶就抱着奶瓶熟睡过去。

    沈煦川把帘子一拉,挡住后座的小九斤,然后伸手圈住许青沉的脖子,将自己的唇印在男人的唇瓣上。

    许青沉尝到了他嘴里残存的烈酒味,轻微地皱了皱眉。

    “你喝酒了?”

    “唔一点点。”

    “撒谎。”

    “好吧,是一杯。”

    许青沉掰正沈煦川的脸颊,温声询问:“为什么要喝酒?”

    “开心啊,”然后沈煦川真的开心地笑起来,“我感觉轻松好多,之前还想要不要和何金越见一面,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有你替我做决定,解决了一块心病,现在包袱卸下,我以后都不用再去琢磨这件事,就算遇到何金越,我也不需要想东想西,你就是我的,你是我的人!谁让他们不争取,只是默默暗恋有什么用。”

    许青沉觉得他蛮可爱,压压他的头顶,“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需要怀有愧疚的心思,今天让你跟他见面,把话说开就是为了让你忘记他,不然你总会想到他。”

    沈煦川咬住许青沉的下唇,含糊地说:“真羡慕你,没良心的,从不多愁善感”

    “不用羡慕,试用期内,我就是你的。”

    “死没良心的许管家。”

    “少爷,想不想用嘴?”

    “你疯了,九斤还在后面呢”

    “想哪去了,我是说用嘴吃饭,光喝酒了,还没吃饭吧?”

    “你去吃屎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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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我家少爷犯病了”

    一瓶五十度白酒, 喝的沈煦川回到新家倒头就睡。

    然而这瓶白酒的威力远不止于此,竟然给沈煦川喝犯病了。

    虽然早有征兆,但来势凶猛。

    第二天, 沈煦川就开始变得不正常, 整个人神经兮兮, 疑神疑鬼,森*晚*整*理总是怕别人跟他抢东西,喜欢胡思乱想,甚至脑洞大开的认为何金越会把许青沉从他身边绑走,总而言之就是奇奇怪怪。

    许青沉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脸上挂着帝王般从容的神情, 任凭沈煦川怎么作,怎么黏, 他都不觉得有问题。

    只是这回犯病与第一次时不一样,他们之间多了一个小九斤。

    沈煦川有意无意的不想让许青沉和小九斤有过多的接触, 他对父女俩有相同的占有欲, 两个人都是他的, 却不能背着他太过亲密,会让他产生被抛弃的错觉。

    有时候冷静下来, 他也知道这种想法很离谱, 可他十分焦虑, 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和肉/体, 理智好像在隔岸观火, 偶尔越界提醒他做的不要太过格。

    这种情况俱乐部肯定是不能去, 安全起见, 许青沉连门都不让他出, 让他忍耐几天。

    沈煦川巴不得不出门,永远待在许青沉身边才是最美好的事。

    下午,天气晴好,海棠花盛开的日子。

    沈煦川领着九斤在前院玩,九斤来到新家后特别兴奋,怎么哄都不睡,精力十足,好奇的小手喜欢到处抓东西,偶尔在小别墅里跑来跑去,更值得开心的是,她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可惜她这个年纪还不懂得有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听说要和爸爸们分开睡觉,她的小嘴噘了会儿,不是特别高兴。

    这种事当然要留到晚上去焦虑,此时的小九斤一心只想玩转新家,屋里待够了就跑到前院,领着乌龟一起玩,一孩一龟在海棠树下快乐的玩耍。

    沈煦川在旁边呆呆地看,两手拖住脸颊,变得乌黑的大眼睛有时会往屋里瞥去,总想透过一层的窗户看到后院的景象。

    新家与旧居完全是两种风格,之前在经济中心公寓,放眼望去是一片高耸入云的建筑,似乎少了点生活气息。新家贴近田园生活,独立的二层小洋房,院子里种植两颗海棠树,树下有几张竹椅。

    许青沉的画室搬了过来,安排在后院,所有成品或半成品都堆放在干净的库房,天气好他可以在凉亭作画,雨天便挪到后厅,可以通过落地窗欣赏窗外的雨景,仔细想想那个画面还挺惬意。

    总体来说,许青沉这个龟毛画家对他的新家还算满意,至少很安静。

    许青沉坐在凉亭里的椅子上,在画那幅只完成三分之二的彩色油画,重新修饰了一下长大后的‘九斤’,有些地方的颜色重涂,黑衣女人旁边的景色被虚化了似的,越画越显他的风格。

    还差最后几处没有完成,他并不着急,将画晾置在一旁,研究起别的来。他私下里跟Barry确定了沈煦川的生日,得知还有两个月,他得利用这段时间来做点什么。

    思忖半晌,他想起一个人。

    好久之前C市美术学院的院长同他联系过,希望他能去院校参观,顺便演个讲收个徒啥的,让他用火眼金睛找找好苗头。当时他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他对这类无聊的事一向敬而远之,不过现在想想,不是没有用处。

    他让海丝特联系院长,问问美院里有没有想跟在他身边学习的实习生,只要一个人,艺术馆可以给学生开份证明。

    海丝特笑着问他:“什么要求?”

    他思考着回道:“安静的,话少的,嘴严的。”

    “别的方面呢?”

    “没有。”

    海丝特应了他,告诉他稍后给消息。

    这个间隙,沈煦川领着小九斤凑过来,不过犯病的人的脑回路不一样,竟然把小九斤和乌龟安顿在后厅,用玻璃拉门隔开,他一个人跑到许青沉跟前。

    许青沉透过玻璃看一眼站在那呆萌萌的小九斤,再瞅瞅近处的沈煦川,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反而笑了。

    沈煦川问他笑什么。

    他不答,只是搂着人的腰,让这个‘病号’坐在自己的腿上。

    沈煦川顺势搂住他的脖子,焦虑不安的心终于有所缓解,心满意足地舒口气。

    “你把九斤扔下了?”许青沉带点开玩笑的口吻说话,他抱着沈煦川,目光锁定小九斤的身影,看见小九斤坐在地毯上玩小汽车,没什么不良反应,他放心下来。

    沈煦川刚刚安分的心又乱起来,忍不住想东想西,不乐意地嘟哝:“你眼里只有女儿,你只关心她”

    “对,我只关心她,”许青沉不惯着病号的臭毛病,“我现在抱着的是一块铁,一个白眼狼,一个小疯子,一个无药可救的粘人精。”

    “你这混蛋!”

    “我就不该哄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竟然跟小孩吃醋。”

    “别说了”沈煦川感到难过,难过之余是烦躁,他搂紧许青沉的脖子,透过眼睫毛瞧着许青沉的脸色,绞尽脑汁为自己找理由,“你多看看我,你是我的,别忘了我们签过合约,你若是违约我要你赔的倾家荡产,你是管家,我是少爷,你要听我的,我让你想谁你就得想谁。”

    许青沉斜睨一眼:“你给我闭嘴。”

    “我就不!”沈煦川去咬许青沉的耳朵,没咬到,气得呼吸乱了节奏,“你是不是烦我了,你嫌弃我?”

    看在他现在挺可爱的份上,许青沉不会跟他计较,故意逗两句就收起玩心,改为轻抚他的头发,然后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跟你开玩笑的,小傻瓜。”

    这根本满足不了沈煦川,他的眼神变得像蛇一样专注,直勾勾盯着许青沉的眼睛,忽然来句:“你强势一点。”

    “?”

    许青沉挑了下眉,一时没明白这话的含义。

    沈煦川舔着唇角提示:“就像那晚在俱乐部”

    许青沉懂了,换一种坐姿背对着后厅,以免九斤看见少儿不宜的画面。然后他的两只手开始收力,一手按住沈煦川的后腰,另一只手强硬地扣住沈煦川的后脑。

    不是喜欢强势吗?

    许青沉也能做到多变,温柔可以,强攻也不在话下。

    他吻着沈煦川的脸,在脸上找到了柔软的唇瓣,轻车熟路地含住,亲了又亲,压了又压,攻势有些粗暴,他把沈煦川的嘴唇都亲疼了。

    “轻点”沈煦川呼吸间吐出两个字。

    许青沉没有放松力度,目的就是想把人弄疼。

    沈煦川形容不上来此时的心情,想这样,又不想这样。他感到嘴唇发麻,舌头也不舒服,开始推拒许青沉的肩膀,想拉开一点距离。

    他的脸开始左右移动,想躲开对方的攻势。

    半天也没能如愿,头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控制着,他觉得心跳的更快了,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的节奏。

    许青沉在强吻他,真正的强吻。

    他期待又害怕,脑子里思绪纷飞,不知道该不该回应。

    不一会儿,许青沉那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腰窝,他敏感的身体战栗地绷紧,很快放松成一摊软肉,趴伏在许青沉的身上,生理性的水珠糊了他一眼,他觉得眼前事物开始变得模糊。

    他看见了九斤的身影在后厅蹦蹦跳跳,蹦到落地窗前瞅着他们,好奇地歪头,然后费力地推开玻璃拉门,趿拉着小棉拖鞋晃晃悠悠地朝凉亭这边走来。

    “嗳,许青沉”沈煦川带着哭腔说,“九斤,九斤来了”

    许青沉收回煽风点火的那只手,扶正沈煦川的肩膀,用一种斯文中夹杂着败类的目光对沈煦川笑了笑,他完全可以胜任“优雅的变态”这个称呼。

    他不紧不慢地帮沈煦川整理衣襟,系好扣子,帮人理理微乱的头发。

    沈煦川红着眼眶,委屈地看着他:“老许,你跟我来真的”

    “跟你玩玩,”许青沉捏住沈煦川带点婴儿肥的脸蛋,笑得非同寻常,“差点假戏真做,还好有九斤救你,不然这种天气在这里,你非着凉不可。”

    “我不怕。”沈煦川趁九斤还没走近,飞快地在许青沉的嘴上亲了一口。

    许青沉轻浮地摸了一把他的脸作为回馈。

    这老流氓,越来越入戏了。

    沈煦川想咬人,听到小九斤的哼声,忍住了。

    小九斤一摇三晃地爬上石阶,奔向两个爸爸,小肉爪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沈煦川的裤子,小嘴咕哝着:“奔奔奔奔抱抱。”

    她看见两个爸爸抱在一起,她也想加入其中。

    若是以往,沈煦川早就把孩子抱到怀里,宁可冷落许青沉也不能拒绝女儿的请求。可是现在不一样,心态变了,他不想那么做,不愿意让九斤当灯泡,他觉得自己好奇怪,一边不想委屈自己,一边担心九斤会伤心。

    他干脆把脸藏起来,窝在许青沉的颈窝,一切问题丢给许青沉去处理。

    “老许,先别管我,就当我是神经病”沈煦川对自己的状态很有自知之明,“我不想这样,可是控制不住。”

    “那就别控制。”

    许青沉一边轻拍沈煦川的背部,一边对小九斤柔和地笑,声音比平时更清亮,更圆润,就像黑夜与寂静的组成,从那里舒张开来。

    沈煦川闭着眼睛在那嘟囔:“我心慌,怎么办。”

    许青沉是一点也不慌:“天还没塌下来呢,别慌。”

    “唔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症状。”

    “生活就是这样,见招拆招。”

    许青沉两不耽误,大的哄完哄小的。

    他安抚人的方式也慢吞吞,他冲九斤伸出手,说句:“爸爸抱你。”

    九斤把小手放在他的大手上,借着力,踩在沈煦川的大腿上迟缓地爬上来。

    沈煦川始终没有动,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九斤开心地扑在爸爸和奔奔的身上,一手抓一个,奶呼呼地说:“奔奔,奔奔!玩具给你玩哪”

    “听到没有,”许青沉揪了一下沈煦川的耳垂,“你还要两岁的孩子哄。”然后他收紧两只手臂,将身前的一大一小稳稳地圈在怀里。

    沈煦川一耸肩,假装什么也听不见。

    小九斤嘻嘻地笑,觉得很好玩,扯了扯沈煦川的头发。

    沈煦川不想让人碰他,又不好对孩子凶,肩膀再次耸动。

    小九斤毫无头绪地含住手指,发呆两三秒,好奇地看向许青沉,咿呀咿呀地哼唱起来。

    “奔奔奔奔乖”小九斤始终想引起沈煦川的注意。

    沈煦川懒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靠在许青沉的肩膀,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这样也能睡着,许青沉真是大开眼界。

    到了晚饭时间,奔奔终于不再黏着许青沉,改了目标,换成小九斤,不允许孩子离开他半步。

    他抱着九斤硬是讲童话故事,还好九斤感兴趣,愿意听他叨叨。

    许青沉这边得了空,一个人跑到前院喝茶,趁机跟海丝特通了电话。

    美院来了消息,院长推荐一个成绩优异的学生跟在他身边,询问他的意见。

    他说:“我不去美院,让那个学生去艺术馆报到,我和他在那里见面,其他的要求等我见面再谈。”

    海丝特禁不住好奇,问道:“为什么突发奇想的找一个学生当助手,还去艺术馆?你不是不喜欢那里吗?”

    许青沉的目光瞥向屋里,隐约看见沈煦川和女儿重叠的身影,轻轻地笑了:“人总是会变的。“

    海丝特才不会相信这种没根据的话,但也没多问,草草说两句就跟他拜拜了。

    沈煦川的耳朵特别灵,察觉到许青沉在跟别人说话,丢下小九斤和故事书,蹭蹭蹭地跑了过来。

    “你在跟谁讲话?”

    “海丝特。”

    “说什么?”

    “我跟她说,我家少爷犯病了,身边离不开人。”

    “哦还有呢?”

    “最好多寄一些补品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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