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船上起火, 并不算什么新鲜事,往年也不是没有过,但是船上突然起火, 还闹出那么大响动,钱有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爆炸, 只是爆炸原因……

    “哥, 张霖哥,当时你们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钱有福自己当时因为正在跟人你来我往的问答,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 没顾得上注意其他的。

    钱有德想想摇头,他当时全副心神都在钱有福身上, 也没注意到什么不对劲。“张霖,你呢?”

    张霖喝了口姜汤摇头, “不过,我进门的时候好像看到乔辙了。”

    “乔辙?”

    张霖不说看到乔辙, 钱有福可能觉得这就是个意外,张霖一说看到乔辙, 钱有福直接往阴谋论上去了。“今天这事, 不会是乔辙做的吧?”上次那事之后,钱有福就没再关注过这个人,只知道这人从衙门出来后就被府学退学了。

    “如果是他的话, 不好说。”

    “?”钱有福抬头,疑惑的看向他哥,难道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钱有德点头, “我也是无意中听别人说的, 好像乔辙他妻子跟他和离了。”

    和离之后,嫁妆什么的也都拿回去了。乔家本来家境就贫寒, 全靠妻子的嫁妆养着,现在两人和离,乔辙的日子定然很艰难。这个时候如果再有人告诉他这边有热热闹闹的文会,他做出点什么也不是没可能的。

    “可是,不对呀”张霖一口姜汤刚喝到嘴里,听到这话,没有立马咽下去,停留了会儿,才咽下去缓缓道,“阿福当时就在边上,如果是他,不是应该避开阿福那边吗?”阿福之前不是救过他吗?那会儿他虽然不在,但回来之后,事情,他还是听说了的。

    “这一点确实说不通。”

    黄夫子在旁边听着三人讨论,本来没准备开口,听到这里,转头看了眼钱有福几个,突然开口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把恩情放在心上。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推测其他人的想法。”他们会把恩情放在心上,是因为他们自己是知恩的人,别人就不一定了。

    那乔辙能做出用妻子嫁妆读书考科举,还扬言考上举人就休妻这样的事,可不像是个会记恩的。说不定,看到阿福得他看重,再对比他自己过的不好,说不定还会因妒生恨呢。

    不得不说,还是黄夫子更了解人性,哪怕不认识的人,只是凭着对乔辙之前行为的分析就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钱有德、张霖一开始还不敢相信,等松子缓过来,听了他们询问后,把无意中看到的事情说了,旁边有人听他们说这事,加入进来,医馆里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自己看到听到的汇总一下,两人这才知道,自己还是把人想的太好了。

    什么避开阿福?按众人的说法,乔辙那就是故意选了个离阿福最近的位置。

    “阿福这人救的,真就不如救个畜牲。”畜牲得了救,最起码不会回头反咬人一口,这人,“简直比毒蛇还毒。”就因为阿福被黄夫子亲口承认是弟子,竟然就想毁了阿福的脸,毁了阿福的仕途。

    “所以说这人啊,也不能随便救。”旁边人看着钱有福同情的道。

    钱有福: “其实当时把他从屋里弄出来的是周师兄。”所以,严格说来不能说人是他救的。他只是发现了隔壁厨房烧着了而已。他去救火的目的也不单纯是为了救乔辙。他们就在隔壁,如果隔壁院子烧着了,他们可能也无法幸免。

    张霖起身去还碗,走到钱有福身边,拍着钱有福肩膀轻笑。

    钱有福强调:“我说真的,真的是周师兄进屋把他拽出来的,我当时跟其他人在外面灭火。”

    “知道知道。”

    张霖调侃的语气,让钱有福心更累了。

    “阿霖,好了,别逗阿福了。”钱有德笑着轻拍了下张霖。拍完了,钱有德看看已经包扎好,药也喝了的松子,转头看向黄夫子,“先生,您还要在这等等楼船那边的消息吗?还是现在回去?”

    黄夫子:“先回去吧。今天你们也都受了惊吓,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这边的消息,回头自然会有人送过来的。”

    钱有德点头,“那先生跟阿福在这稍等,我跟阿霖去找个马车过来。”钱有德跟张霖正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只是在水里泡了会儿,现在天气也不算很冷,水也不是太凉,两人一人一大碗姜汤下去,出了点汗,人就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但是黄夫子、松子都明显表现的不是很舒服,钱有福也精神不济,钱有德便跟张霖去租了个马车过来。载着几人回了府学。

    刚进府学,他们就被不少人发现了,大家已经知道了楼船的事情,见到钱有福他们纷纷过来嘘寒问暖,打听情况。

    “听说那边好些人都受伤了,还有人……夫子您没事吧?”

    “阿福,你今天也去文会了?啥情况啊?船怎么会烧着了?你们没受伤吧?”

    “没受伤没受伤。多谢师兄关心。”

    好不容易打发了围上来的人,把松子从马车上半扶半抱下来,送回去,钱有福总算松了口气。

    黄夫子看看钱有福,转头朝跟着过来的钱有德笑着道,“阿福爹娘长辈都不在府城,你是阿福亲兄长,长兄如父,我就直接跟你说了,我有意收阿福做亲传弟子,礼仪嘛,我的想法是一切从简,只

    回头挑个良道吉日,把礼行了就成。你看呢?”

    “夫子定夺便是。”他弟能拜黄夫子为师,是他弟的造化,钱有德激动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在意这些。

    黄夫子点头,“那就这么办,一切从简,不过你放心,阿福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

    “?”什么不会少?

    钱有德没听懂,等这次的事情以乔辙用硫硝纵火被送进大牢结束,到了钱有福拜师那天,钱有德才明白。就是,黄夫子给他弟准备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第082章

    钱有德看着人从马车上抬下来的东西, 那两箱子书,两箱笔墨纸砚就先不说了,怎么还有衣服布料?

    “阿福, 这,这是不是太多了?”

    钱有福也觉得有点太多了, “哥, 你先帮我看着点,我去问一下夫子。”

    “不用去啦,这些都是先生让人给你准备哒。”怕钱有福不收, 黄夫子还特意让松子过来说一声。

    “松子你来了?这些都是吗?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他这都放不过来了。

    松子:“哪里多了?先生本来还想送过来更多呢, 这还是精简过的。而且这只是先生给的,后续等家里知道先生收了你做弟子, 老侯爷,大老爷他们肯定也会送东西过来的。”

    这个时代徒弟那可不是随便收的, 收进来那就是半子。他们先生这些年膝下又只有一个已经嫁出去的三姑娘,阿福未来在秦阳侯府的份量可想而知。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还有?”钱有福惊愕。

    松子理所当然点头, “对啊。”

    “不用了吧?这已经够多了, 再有,我这也没处放呀。”就这些,他那屋子里要放下, 就已经侵占他跟周元公用的地方了。

    松子进屋看看,好像还真是这样。松子挠头,“那要不, 你回头搬到松鹤院那儿去住?”反正先生那还有空房间, “或者,等侯爷跟大老爷的东西到了, 你这边实在放不下,先放松鹤院那边?”

    钱有福: ……

    “这个暂且先不提,等我回头问问夫子。”最好是不要再给他送东西了。他这里真的放不下,而且他也实在用不了那么多。

    松子点头,说话的功夫,东西也给钱有福搬完了,松子怂恿着钱有福把东西都拿出来看看。

    尤其是衣服,“明天拜师礼可是要穿的,赶紧拿出来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黄夫子还给阿福准备了衣服?”钱有德惊讶于黄夫子的体贴入微,连这么点小事都替他弟考虑到了,转头想到之前文会上,钱有福身上穿的那一身,钱有德又觉得好像不是很意外了。

    “阿福,试试吧?”送都送过来了,总不能辜负了黄夫子的一份心。

    钱有福点头,打开衣箱小心翼翼从里面把衣服取出来换上,叫他哥他们看,“怎么样?”

    “好看,太好看了。”

    周元跟冯重之前出去了,回来正好撞上钱有福换完衣服从屏风后面出来,两人当即眼睛都看直了。

    钱有德也是眼前一亮。

    “阿福,这衣服你从哪儿买的?”

    这他哪儿知道?钱有福目光下意识看向松子。

    松子:“就是府城的吉祥绣庄买的。”不过是找的他们最好的绣娘定做的。

    “吉祥绣庄做的?难怪”那可是他们府城最大的绣庄。阿福这一身恐怕价值不菲,不过确实好看。“看的我都想做一身了。”冯重两眼放光的看着钱有福。

    “想做就做一身呗”,钱有福对这个时代的料子价格没什么意识,不知道这身衣服很贵,只以为就是稍微贵一点,想着冯重平时穿戴一直也都不错,想来家里也不是个缺钱的,回屏风后面把衣服换下来,出来笑着道。

    冯重书在手心轻打了两下,笑着摇头,这料子他可做不起。

    恐怕也就黄夫子这种出身的人才能一出手就是这等衣服了。

    想到黄夫子的出身、学识,冯重难得有些慕了。

    不过冯重是个看的开的,心里虽然有些羡慕钱有福运气好,却并不嫉妒,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福缘。他给自己找的师父虽然比不上黄夫子探花出身,却也不差。

    周元想法也差不多,相比冯重,他跟钱有福相处的时间更多,两人甚至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这会儿只有为钱有福高兴的。

    从松子口中得知钱有福明天行拜师礼,可以观礼,周元当即就跟钱有福道,自己要去观礼。

    钱有福连连点头,顺道朝冯重发出邀请。

    冯重笑着拱手,“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翌日,钱有福正式拜师黄夫子的拜师礼,钱有德、张霖、小胖、阿继、周元、冯重被邀请观礼。

    黄夫子这边则请了府学教授及几位这边的好友做见证。

    仪式很郑重、很繁琐。

    钱有福从仪式开始到结束,光磕头就磕了好几个。

    待拜师礼结束,喝上钱有福的拜师茶,听钱有福改口叫了‘师父’,黄夫子捋着胡子,笑眯着眼,带着新鲜出炉的小弟子,挨个去薅几个好友羊毛。

    钱有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黄夫子,就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教授等人似乎也早有准备,虽然嘴里笑骂着黄夫子抠门,总算计他们好东西,钱有福叫了叔叔伯伯之后,却从来没有空过哪怕一次手。

    一圈下来,钱有福光礼物就收了一大堆。且件件还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看的小胖口水都要下来了。“阿继,等今天回去,我一定要好好念书。”

    “?”

    “你看阿福,以前阿福多穷啊”,有时候跟我们一起出去逛街,一根糖葫芦都舍不得买,你再看阿福现在,“只是拜了个好师父,就收礼收到手软……”小胖凑到阿继耳边轻声道,“我刚刚都看到了,光是上好的字帖,阿福就收了有两三本。人家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果真不假。”

    钱继看着跟在黄夫子身边在教授等人跟前进退有度,谦恭有礼的钱有福,再转头看看身边的小胖,想了想还是道,“我觉得你就算好好学习也成不了阿福那样,你没阿福这么好的运气。”

    更没阿福的实力,“阿福之前给我爹他们出的主意,帮我爹赚了不少,今天早上我出门时,我爹还说等他这阵子忙完了,要请阿福吃大餐,给阿福包大红包呢。”

    “啊,我爹也说了。”还说用了阿福的法子,他们家的糕点铺子现在客从云来。这个铺子才开了没多久,他爹就已经在计划着开第二家了。还说回头要再找阿福给出出主意,甚至为此连给阿福分成都想出来了。

    第083章

    也因此,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钱有福就像是突然通了财运一样,手里连着多了不少银钱。

    本来他到府城来上学, 家里爷奶爹娘怕他跟他哥在外面急用钱的时候手上银子不够用,就给了不少花用。

    现在有了小胖爹, 阿继爹给的这两笔银子, 不仅覆盖掉了之前给高全(在河里救钱有福兄弟俩的高壮汉子)他们的谢礼,钱有福手上还盈余了有差不多三十两银子。

    而且他如果后面给两人出主意,还有顾问金拿, “这么下去,要不了几年, 没准,我能自己凭本事在府城买套房呢。”

    现在府城买套房, 不是特别中心的位置,小一点的院子, 也就二百两银子左右。钱有福喜滋滋。

    松子掰着指头给他算,发现还真是, “你这么一说, 这府城里的院子好像也不难买啊!你再给他们出两次主意,月考的时候考几次综合甲等,很快就凑齐了。”

    “综合甲等?”

    “对啊, 很难吗?”

    “你说呢?府学那么多人,每次综合甲等也就那几个而已。”钱有福翻白眼,就算他自

    认一直在进步, 想要考综合甲等, 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好吧?

    他现在的水平就是算学能稳定拿甲等,经义在师父的教导下, 现在慢慢能摸到甲等一点边,但要得甲等,估计至少还得再过个一年半载,等他跟着师父把四书五经再通读一遍。

    诗赋的话,钱有福跟练字一样,一直没有放松,每天风雨无阻,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方面到底缺了点灵感,明明小时候,他觉得他这一块还挺有优势的,现在在众多人里大多数时候却只能算是平平。

    用师父的话说就是,跟他画画一样,平时缺了那么一股子灵气,只有偶尔触到他身上某个点,才能突然爆发一下。

    还不如他后面学的《周律》。

    至少《周律》他现在在府学整体排名里能稳在中上。

    “可是你之前不是一直说你想要去江南书院游学吗?想要去游学的话,你得不到综合甲等能拿到名额吗?”

    松子诧异的问道,按着往年惯例不都是要拿到综合甲等才能申请出去游学吗?说完,松子突然想到什么,凑到钱有福耳边悄声道,“难道你想要先生给你走后门?我跟你说,这种事,先生肯定是不会给你走后门的”太丢人了。

    “什么走后门?”黄夫子从外面回来,听到松子跟钱有福嘀咕的话,一边把外裳拖下去挂到旁边,一边好奇的问。

    松子颠颠跑过去给黄夫子倒水洗手。

    钱有福上前一边给黄夫子递擦手的帕子,一边笑着把刚刚的事说了一下,最后还好奇的问了句,“师父,如果我一直考不到综合甲等,您能走后门拿到游学名额吗?”

    黄夫子点头,“有一个甲等就可以。”其实游学,没他们想的那么难。“你现在要是想去也能去。”

    府学之所以明面上把游学的要求弄的那么高,不过是不想学子心思不定每天劲想着往外跑罢了。当然如果人家能找到关系,自己花钱出去游学,那府学是管不了的。

    “现在还是算了”,钱有福摇头,之前在私塾的时候没觉得,进了府学才知道,自己学的还差的远,“我还想再踏踏实实学两年。”等他觉得学习上遇到了瓶颈,再出去游学也不迟。

    黄夫子赞同的点头。

    时间转眼就到了年底,周元因为要回去准备年底成亲,十一月刚过半就请假回青山镇了。

    钱有福每日住的小院,松鹤院,还有上课的地方三头跑。偶尔跟小胖、阿继、冯重约着出去一起逛街吃个好吃的,去看看他哥。

    竟也不觉得时间流逝的快,直到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落下来,钱有福才有一种年关将近的感觉。

    也是这时候,钱有福才忽然开始想家,疯狂的想,想到控制不住流眼泪那种,晚上跑去找他哥,非要跟他哥挤一张床睡。

    张霖好笑,“你们俩都这么大了,那床那点地方能挤的下吗?要不要我牺牲一下,把床搬过去跟你们那床凑一起?我们三一起睡?”

    府学里给他们准备的都是单人床,也就只有不到四尺宽,两个十几岁的男孩子睡,确实有点挤,要是八尺宽睡三个人就好很多。

    “哥,你觉得呢?”钱有福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他哥。

    钱有德看看那床的宽度,心里略算了算,笑着点头,“好啊”这样三人都能睡得舒服些。

    “那就这么干,张霖哥,我来跟你一起抬床。”

    “好。”

    钱有德则把中间的东西收拾到一边,收拾东西的时候,钱有德突然想起来件事,转头跟钱有福道,“阿福,你这次过年回去,之前你师父还有京城那边给你送过来的那些布料什么的,要不要一起带回去?”

    放这,他们也不会做,但是带回去的话,布料太多,好像也不好带。

    钱有福:“留一点,剩下都带回去吧。”那些布料都是好料子,翻年他哥娶媳妇,正好可以拿来做聘礼。巧儿姐出嫁也能拿来做嫁妆。

    想到翻年他哥娶媳妇,钱有福突然想起个事,跟张霖搬完床,忙凑到他哥耳边小声问道,“哥,等翻年你成了亲,到时候嫂子是跟我们一起来府城,还是留在家里?”

    按着这个时代人的通常做法,都是两口子分居,男人在外面读书做官,女人在家里照顾老人孩子,可是钱有福觉得这样不利于两口子培养感情。

    钱有德不知道钱有福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不过钱有福既然问了,钱有德便答了,“这个爹娘爷奶他们之前就跟陆家那边说好了,到时候我陪她在家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然后就一块到府城来,到时候我在外面租个小院子。”

    “也许不用租。”

    “?”不租住哪?

    钱有福笑,“到时候,说不定我就攒够在府城买院子的银子了。”

    这两个月,阿继爹、小胖爹又接连找他出了几次主意,每次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也不会忘了给钱有福好处,现在钱有福手里已经存了一百多两银子了。

    要不是那位之前在船上两百两银子买了他一张方子的公子(太子)给银子的时候给了一千两,银子在他娘那收着,他不好动,加上那两百两,好好寻摸寻摸还能买个位置、大小都不错的。

    钱有德震惊,“你咋攒的?”钱有德倒没觉得自家弟弟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就是纯粹的惊讶好奇。

    等从钱有福口中得知,府城商家最近那些日新月异的吸引客人手段都是他想出来的,钱有德已经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没想到我弟还有这等经商头脑。”钱有德忍不住揉了揉钱有福脑袋。“不过,这事,咱们偷偷做就好了,别透出去让人知道。”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如果这事叫府城那些大豪商知道了,那些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呢。

    就他们身上现在这小小的秀才身份,可镇不住那些人。至少也得他或者他弟有一个考上举人,那些人才不敢把阿福怎么样。

    想到这,钱有德捏捏眉心,只觉想要考上举人的念头更迫切了。

    钱有福不知他哥心中所想,跟他哥说完,就想着是不是提前去让中人帮忙留意一下宅子?毕竟合心的宅子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错过就不一定有了,反倒是银子,如果缺一点,他还能跟人拆借拆借,或者跟家里说一声,看看家里能不能拿的出来。

    第84章

    想到就做, 转天有时间,钱有福就出去了一趟找中人,没想到竟还遇到个熟人, “高全大哥?你咋在这呢?”钱有福诧异,再看看高全身上的打扮, 有了个猜想, “你这是,改行了?”

    “是啊,改行了。”高全朗声大笑。说起来这事, 还得得益于钱有福他们那四十两银子。“钱小公子是来找中人?”

    钱有福点头。

    “是想租房,还是……”

    “我想在府城买个宅子, 想托中人帮我看下有没有合适的。”

    “买宅子啊?”高全眼前一亮,这可是大生意, “那小公子找我啊,我高全在府城混了几十年, 这府城哪里有好宅子,没人比我更清楚了。小公子想找个啥样的宅子?”

    “之前不知道高大哥改行做中人了, 早知道, 肯定直接就找高大哥了。”钱有福笑,然后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位置在府学三里地以内, 独门独院,大小的话,有个三四间正屋就行。”

    “成, 你这要求说的清楚, 好找,我给你留意着, 有合适的了就给你递个信。”

    钱有福拱拱手笑着点头,“那就麻烦高大哥了。”

    出来的目的达成,眼看着府学里马上就要年终大考了,外面天气又冷,钱有福也没在外面多待,转身就往回走,结果刚走出不过两百步就跟去府学找钱有福,得知钱有福不在府学里的钱昌荣撞了个正着。

    “阿福,哎呦,我正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啊。走走走,伯父请你喝茶。”

    说完不容钱有福说什么,直接拉着钱有福就进了旁边的茶楼。

    “伯父,你找我?找我啥事啊?”

    “大事,阿福,伯父之前不是跟你说在府学那边看中个地方,准备再开一家福来客栈嘛,现在客栈已经开起来了,可是现在不是府试的时候,这生意啊,冷清的很,你帮伯父想想有没有什么平时揽客的法子?”

    “平时揽客的法子?”

    钱昌荣连连点头。

    钱有福沉吟良久道,“您这福来客栈开的有多大?总共有多少间房?”

    “挺大,上下两层共有二十间,上房四间,中房六间,下房八间,还有两间通铺。”

    钱有福点头,这么多房,放在这个时代确实算挺大的了,但是跟他想的大还是有点区别,那他之前想的办法就不行了,这种大小的话,“第一个办法可以去跟府城里的中人,饭馆里的小二打声招呼,跟他们说如果介绍客人过来可以给好处费;第二个办法,可以在府学里宣传宣传。”

    毕竟这客栈靠近府学,更多住的估计还是读书人,府学里的人知道了,以后有人问起来,人家自然会想起来。

    钱昌荣连连点头,“还有吗?”

    “还有,每次府试不都有提前很多到府城来的吗?你可以拿出一定房间,做长期生意,比如长住半个月可以九五折,长住一个月可以九折等等。”

    反正淡季嘛,估计这个客栈也住不满,便宜点能吸引来人也挺好的。

    “这几个方法都太好了。我就知道来找你,你一定有法子”钱昌荣激动的直搓手。

    解决了钱昌荣的揽客问题,这次钱有福终于没再半路上被人拦住,顺顺利利回了府学。

    因为天气寒冷,外面可见的行人不多。

    路上即便有人,也都脚步匆匆的。

    钱有福也一样,因为走的快,明明挺冷的天气,回到院子里,脑袋上硬是出了一层薄汗。

    冯重出来到厨房烧水,看到他从外面回来,以为他是从他哥那回来,诧异的道,“这大冷天的,你不在你哥那呆着,咋回来了?要热水吗?刚好我烧了,有多的。”

    “要。你等会,我拿杯子跟汤婆子来接。”

    这个时代是有手炉的,但是那是大户人家才用的起的,像钱有福他们这种,也就用的起最便宜的汤婆子。

    给汤婆子灌满水,取了专门用来包汤婆子的布巾子包好,抱怀里,又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手里捧着,钱有福立马觉得整个人都温暖起来了。

    冯重看着钱有福的样子轻笑,“人都说小孩子身上火气旺,我看也不见得,你看你这还一直锻炼呢,身体还没我好。看看,从你哥那到这,就这么点距离,都冻成啥样了?”

    钱有福笑着回,“没办法,这不是上次落水之后身体还没养回来吗?你看着,等我再养一段时间,身体绝对比你好。”

    张家宝跟徐涛正好从外面进来,听到钱有福这话,忍不住轻嗤,“就你这小身板可得了吧?能不能长高都还不一定呢。”

    张家宝说别的还好,说他长不高,直接触到了钱有福逆鳞,钱有福当即就忍不住反唇相讥,“你说的你自己吧?”

    “你说什么?”长不高也是张家宝的逆鳞,因为他是这个院子里除了钱有福之外最矮的。

    但是钱有福今年才十一,还没开始青春期发育,这么高很正常。

    张家宝可不一样,他今年都十七八了,已经过了最快生长阶段了,就算长也长不了多少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先撩者贱,不想自取其辱,以后就少说话。”

    他钱有福虽然一贯脾气温和,却不是没有脾气,谁都可以过来踩一脚的。

    “你……”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徐涛看两人吵起来了,中间打圆场,“这次确实是家宝说话没注意,不过家宝也就是开了个玩笑而已,阿福,你也别在意了吧?”

    “玩笑?而已?”钱有福突然抬头看向徐涛,然后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道,“徐师兄,说实话,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我记得我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你还很正义,至少心里还有是非,怎么才这么短短时间……你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变得帮亲不帮理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两辈子,钱有福自认也见了不少人,但是像徐涛这样本来一手好牌,结果硬生生打成一手烂牌的蠢人,钱有福还是第一次见。

    “你将来是要走仕途的?你这样帮亲不帮理,别说你考不考得上举人、进士,就算考上了,也不过是个任人唯亲的蛀蠹,朝廷敢用你吗?敢把一地百姓交予你吗?难道就一点没发现你压根交不到阜宁县以外的朋友吗?”

    钱有福因为拜了黄夫子为师,平时大多数时间要在那边,已经算是交际圈子特别窄的人了,就这他还有个不是跟他一个地方来的朋友冯重呢,徐涛有吗?就连他们院子里之前唯一一个来自海州的,跟徐涛他们走的近的,现在也早已经跟他们慢慢疏远了,这人竟然还一点问题都没发现问题,真是个奇葩。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帮亲不帮理,徐兄明明是帮亲又帮里……”钱有福突突突一番话出口,最先惹怒的不是徐涛本人,反倒是旁边跟着的张家宝。钱有福话刚结束,这人便跳出来道。

    钱有福无意与他再纠缠,起身跟冯重使了个眼色,两人直接起身往出走。

    张家宝见钱有福不搭理他,还想冲过来跟钱有福讨论,被震惊后若有所思的徐涛下意识伸手拦下了,“行了,没看人家压根不惜的搭理你嘛,别闹了。”

    另一边,从厨房出来,冯重就快走两步跟着钱有福,凑到钱有福跟前,用看似放轻了,实则院子里四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笑着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提点他?其实没必要,每个人选择不同罢了,人家既然愿意,那就随他去呗。”

    钱有福停下脚步,转头看了冯重一眼,见他朝他使眼色,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对方会不会记他的恩情,他就是单纯“看不惯他每次出来慷他人之慨做老好人而已。”

    “慷他人之慨?这还真是,哈哈……”冯重闻言哈哈大笑。

    厨房里徐涛听到两人对话,面上一阵青一阵白。

    不过,打这开始,也不知是吃到了教训,还是脸皮薄,反正直到大考,徐涛他们都再没在钱有福面前出现碍他的眼过。

    “阿福?怎么样?这次第一场考经义,有把握吗?”

    钱有福:“不敢保证,不过应该比之前准备的好点。”

    冯重点头,“我也是,希望考到的都是我会的。”快进考场了,冯重忍不住双手合十,往四方拜,嘴里还念念有词。

    钱有福无语,“你这临时抱佛脚,抱的也太敷衍了吧?能有用吗?”

    “能啊,反正我每次拜完,都觉得脑袋特别清醒。”

    “那可以。”不过钱有福觉得更多的应该还是心理作用。

    “你不一起拜拜吗?”

    钱有福看看周围跟冯重一样嘴里念念有词的众人,抽了抽嘴角摇头。他还是算了,他怕菩萨忙不过来,就不给他们老人家添乱了。

    不过这话没法说,好在前面夫子已经开始招呼他们进考场了。

    “阿福,又下雪了。”

    进考场前一

    刻,冯重用胳膊轻轻撞了一下钱有福,示意他看天上。

    钱有福抬头看了眼点头,“这次这雪,看着好像有点大。”

    第085章

    天上的云压得有点低, 气温降得也稍微有那么点快。

    钱有福考试之前在外面那么长时间没感觉怎么冷,进考场答题答了不过两刻钟,又一次拿起毛笔舔墨水的时候, 竟然发现砚台里刚刚磨的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冻上了。

    钱有福没办法,只能举手示意然后求助考场的监考夫子。

    监考的两位老夫子发现这个问题后, 两个人走到旁边耳语了一番, 一个人便走了出去,再过了会儿,就有人端了两个炭盆走了进来。

    钱有福抬头, 眼角余光突然发现,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 已经飞起了漫天大雪。

    早上他们过来的路上,早已经盖上了一层雪被, 一些树枝都已经被压弯了。

    这样的天气,要是在师父那, 绝对是跟师父围炉喝茶,吃烤栗子的好机会, 可惜他现在是在考场上。等他考完了, 这场雪也不知道会不会停。

    钱有福胡思乱想了一小会儿,等砚台里的墨化开了,忙收敛精神, 埋头继续作答。

    这一答,就是一上午,等到所有题全部答完, 钱有福把笔放下, 只觉得整个肩颈酸痛的不行。

    而外面,大雪还在下, 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把整个世界都装扮成了银装素裹的一片。

    人踩在上面,发出令人愉悦的枯嗤枯嗤声响。

    钱有福觉得好玩,回去路上,特意挑那种没有人踩过的新雪踩,觉得特别有意思。

    冯重瞧着好笑,正好钱有福走过的地方有一颗树,这人也是心坏,直接一脚上去。压在树枝上的雪扑簌簌往下落,落得钱有福满脸满身。

    其他离得远的人见了,哈哈大笑。

    离得近同样落得一头一脸雪的人却仿佛被冯重打开了某个开关,也开始这么招呼其他人,于是回去的路上扑簌簌的雪落声不断。

    而后很快发展成追打笑闹声,最后直接成了一场打雪仗混战。

    钱有福被迫卷入,也分不清自己阵营,反正到处都是人,都是飞舞的大小雪球,树上落下的雪,只抓着雪扔出去就是了。

    等夫子们得知消息赶来把他们哄散,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情了,彼时钱有福已经玩的浑身冒热汗了。

    “今天玩的太畅快了。”回到小院,钱有福一碗姜汤灌下去,整个人神清气爽。

    冯重捧着姜汤碗,别小口吸溜边笑, “确实畅快。淮安府有几年没下这么大的雪了,今天还不咋看得出来,这雪要是一直不停,明天说不定能到膝盖高。”

    “那我们夜里要不要爬起来上屋顶扫雪啊?”雪如果下的太大,他们又不及时扫雪的话,很可能屋子会被压塌的。

    “这个……”冯重也不确定,这在他家压根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要不晚点看看?如果雪下的大,屋顶上积压的雪比较厚的话,就扫扫?”

    钱有福点头应下。

    晚上两人看书到亥时,出去看了眼,虽然屋顶上落得雪看着好像也没多厚,钱有福跟冯重还是在院子里找了根竹竿在屋檐的位置敲打了几下,让屋顶上的雪都顺着瓦片滑落到了院子里,这才安心回屋躺下。

    隔壁还没睡的徐涛、戴远听到动静出来看到干干净净的屋顶,沉默了两息,两人注意到对方,彼此对视一眼,又默默关门退了回去。

    “这场雪真大。”

    第二天,挥舞着木掀准备在大腿深的雪里艰难挖出一条道的钱有福痛并快乐的道。

    冯重比钱有福大,个头比他高,力气也比他大,也干的满头大汗。看到徐涛他们从屋里出来,笑着招手招呼他们一起。

    这次徐涛没拒绝,把袖子挽了挽,衣摆往上撩了撩便埋头跟着干了起来。

    戴远、张家宝起来后一起加入。

    几个人一起动手,很快便挖出一条通往大路的道来。

    到了大路上,挖路的人就更多了,他们的进度也更快,于是,哪怕没有现代铲雪机,他们依然靠人力硬生生赶在考试之前挖了一条差不多两尺宽的道出来。

    “这么厚的雪,河里是不是也结冰了?”那他们过几天等大考结束,还能坐船回去吗?

    钱有福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一下子有点发愁。要是坐马车或者牛车回去,一天他们可到不了家。

    而且他跟他哥都没从府城坐马车回去过,也不知道路上好不好走。

    “河里肯定也结冰了,不过结多厚就不知道了。”冯重指着旁边明显结了一层厚厚冰的湖给钱有福看。“今年,我们多半是要租车回去了。”

    钱有福点头,心里想着如果大家都租车回去,他们临时去租,也不知道能不能租到?

    心里存着事,考试的时候,钱有福却依然能做到全神贯注,只是等考试考完,怎么回去这个问题,便再次袭上了他的心头。

    然而还不等他去寻他哥商量,另外一个消息,就先一步差点把他砸晕了——松鹤院有屋子塌了,把他师父黄夫子给砸了。

    “师父没事吧?”得知消息,钱有福急匆匆就往这边赶,因为走得急路上还摔了一下,扑在雪里半天才爬起来,是以身上全是雪粒子,看着颇有些狼狈。

    “先生受了点小伤,问题不大,刚刚已经请大夫过来给看过来了,也已经敷了药了。你这是啥情况?你是不是路上摔了?”松子拿着毛巾过来给钱有福拍打身上的雪。

    钱有福点头,“外面雪太深了,不好走,这边又没有挖出来路,一时走的急了,就摔了一下,不过没多大事。师父伤哪儿了?”他师父年纪大了,年纪大的人骨头脆,钱有福还是挺担心的。

    “先生伤的是脚,积雪把房子压塌的时候,夫子听到动静往出跑的时候,不小心把脚崴了。”

    “只是崴了?”

    “只是崴了一下,你别担心啦。”

    钱有福轻呼出一口气点头。

    “我进去看看师父。”

    松子点头,给钱有福指方向。

    房间里,黄夫子正坐在床上看书,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松子过来了,招呼松子给他拿个手炉。

    钱有福知道黄夫子的手炉放在哪儿,去取过来之后,给黄夫子加上炭火,又收拾妥当之后才拿进去递给黄夫子。

    “阿福?你不是考试吗?怎么来了?”看到钱有福,黄夫子有些欣喜的道。

    “考完了,知道您这边房子被雪压塌了,您还受了伤,我过来看看。您的脚不严重吧?”

    “不严重,大夫说好好养着,过些日子就好了。就是可惜了我那半书柜的书。刚刚一阵兵荒马乱的,我让松子去用炉子细细把书烤干,那小子哭哭啼啼的只说要请大夫。现在大夫也来看过了,我的脚也没事了,你跟松子一起去把那些书收拾出来,用炉子细细烤一下,别离得太近给烧了。”

    那里好些可都是他这几年的心血。

    “知道了夫子。”钱有福笑着应承,然后转身去给松子帮忙。

    夫子这次屋子塌了,确实湿了不少书。

    钱有福过去的时候,松子已经一一都捡出来了,正摊在边上晾着。

    钱有福先取来干的棉帕子小心翼翼把书表面的雪水都给吸了,这才取来炭盆,放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上,让炭火烤书。

    所幸由于这个时代的书一般都比较薄,连续烘烤了小半个时辰,这些书终于都烤干了。只是到底还是出现了一些损伤,纸皮皱巴巴的,有的地方还有晕染,“这些书恐怕要重新抄一遍了。”

    松子点头,“回头我问问先生,要不要把这些书放到府学藏书馆去,还是找人专门再抄一本。”

    钱有福摇头,“别折腾了,回头我来抄吧。”反正他每天也要练字,抄什么都一样的。

    “你抄?这么多呢?你抄的完吗?”

    这里受损严重的,就有几十本呢。

    “慢慢抄的话,也要不了几年,当然如果师父着急的话,你可以找其他人抄。”

    “那我问问先生,现在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考试,晚了不好

    走,先回吧。”

    钱有福颔首,过去跟黄夫子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

    “爹?”回到院子,看到钱长林,钱有福整个人直接惊喜的傻掉了,“爹,你怎么来了?你啥时候来的?”

    “昨天就到了。你爷奶他们说今年天气冷,河里结了冰没法通船,叫我过来接你们。”钱长林笑着上前几步,抱住小儿子,习惯性的转了几个圈,把人放下才又继续道,“知道你们兄弟俩这两天要考试,爹就没过来打扰你们。”

    “那你在哪儿住的?外面那么冷……”

    “你这小子,这么冷的天,爹还能住外面啊?傻不傻你,爹在你钱伯父那新开的客栈里住的。听他夸了你一宿。”说到这,钱长林笑着揉揉小儿子头。“你刚这是去你师父那去了?你师父伤得不重吧?”

    钱长林过来,已经听冯重说了黄夫子受伤的事。

    “不重,就是脚崴了一下。爹你等多久了?怎么不让人去叫我?”

    “也没多久,刚到还不到两刻钟,我估摸着你也快回来了,就没让人去叫,让人去叫你,你师父要是知道我来了,不还得劳累一番?等明天,爹找个雪地能拉的车子,把家里你爷你奶你娘他们让爹给你师父带过来的东西一起带上,爹再跟你一起去你师父那。”

    第086章

    “爹你还大老远给师父带了东西?”

    钱长林点头, “之前你拜师,我们离得远都没过来,好不容易来一趟, 当然要给你师父带点东西。”

    钱有福好奇,“那爹你都带的啥?”

    “多呢, 山上打的兔子、野鸡, 你娘你奶她们在山上捡的菌子、栗子、山楂,还有咱家自家做的花茶、药枕什么。”今年年成好,家里药材大丰收, 今年一年下来他们家只药材赚的银子,加上这些年他们存的, 去掉阿德翻年娶媳妇的花用,也够在府城买个院子的了。

    “这么多东西?爹你咋带来的?”就他爹刚刚数的这些, 哪怕每样都只带一点,加到一起也很可观了。

    钱长林大笑, “还能咋带过来?马车上一起带过来的呗。哦,对了, 差点忘了跟你说了, 秋天的时候,有马贩子运马到我们镇上售卖,当时爹正好遇上了, 就买了一匹,现在咱家也有马车了,爹这次就是驾着马车来的。回头咱也坐马车回去。”

    “咱家也有马车啦?!”钱有福眼睛瞬间睁大, 要不是现在外面冰天雪地的, 他恨不能立马出去看看。

    “不仅有马车,马上在府城也要有宅子呢。爹已经跟你钱伯父说了, 托他帮忙在府学附近看个宅子。”

    “英勇所见略同啊,爹”钱有福眼睛一亮,忙把自己之前出去找高全给找院子的事儿也给钱长林说了。

    钱长林昨天跟钱昌荣聊了许久,只听钱昌荣对钱有福一个劲夸,说他帮他解决了多少多少问题,想了多少多少好办法,还不知道钱有福从他那赚了那么多银子这事,这会儿一听更为自家儿子骄傲了。

    不过,“买院子这事还是要家里出银子,不能要你的。你赚的那些,你自己留着花。”

    钱有福不置可否,等找到合适的宅子再说吧。

    第二天,最后一场大考如期进行。

    钱有福认认真真考完,从考场出来才发现,外面雪终于停了。

    父子三个一起结伴拎着钱长林从家里带过来的大包小包东西,一起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往松鹤院去。

    到松鹤院时,黄夫子正坐在火盆边自己跟自己下棋。

    得知三人到来,黄夫子也是惊了一下。他是知道钱有福来自青山镇的,也知道青山镇据此有两百多里,钱长林一个人这种天气,竟然就敢赶着马车过来,“您这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钱长林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不是我一个人,正好镇上有人要到府城来送货,我是跟他们结伴一块来的。”

    “那也不容易,现在到处冰天雪地的。你快过来做,我这脚昨天不小心崴了还没好,恕我招待不周了。”黄夫子笑着朝钱长林拱手。

    钱长林连忙回礼表示‘不会,没有招待不周。’

    “是阿福多赖您照顾,给您添麻烦了才对。”

    说完钱长林朝黄夫子又是一礼,才坐下跟黄夫子继续说话。

    钱有福代替松子去给他们倒茶。本来钱有福还有点担心两人身份悬殊,回头会不会说话说不到一块去。没想到聊下来,两个人越聊越开心。

    钱有福都不知道,原来他师父,他爹是话这么多的人。

    钱有德显然也没想到,在边上陪着坐了会儿,发现他在不在没有影响后,就寻个机会躲出来了。

    兄弟俩钻到黄夫子的新书房那边去了。

    “难怪一提到你拜了黄夫子为师,他们就嫉妒的眼睛通红,黄夫子这的书,随意拿一本出去,大家都得抢疯了。”

    钱有德随意翻了几本,便拿了一本到边上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认真翻看了起来。

    钱有福则拿出笔墨纸砚,再从另一边的架子上小心抽出一本昨天刚烤干的,明显受损严重的书抄了起来。

    “阿福,别抄了,先生叫你们去用饭呢。”

    “用饭?已经这么晚了吗?”

    钱有福、钱有德都是很认真的人,一抄(看)起书来,就啥都给忘了。松子过来叫人,两人视线才从书本上挪开。

    松子:“可不?你俩看看外面天色不就知道了。行了,别看别写了,赶紧拾掇拾掇走吧,先生跟钱老爷都等着呢。”

    “我爹跟师父这半天相处的还融洽?”

    “融洽,两人说的可高兴了。”

    他都好久没见先生这么有谈兴了,两人从青山镇后山的猎物,谈到淮安府的景致,又说到钱有福家里种的各种药材,反正五花八门的,啥话题都有。到后面,先生还教钱老爷下围棋了。

    钱有福挑眉,兄弟俩回到黄夫子这边,见到两人还在棋盘上,还特意凑上去看了看。

    还别说,他爹这围棋,还真学的挺有模有样的。

    “是吧?先生亲自教的。”松子与有荣焉。

    钱有福瞪眼,这可是他当初都没有的待遇,他之前学围棋的时候,是松子带他入门的,师父那几天忙着画画,压根没管。这么一想,钱有福总觉得自己好像亏了。

    却又没办法跟黄夫子开口,只能一双眼睛幽怨的看着他师父。

    奈何黄夫子并非他肚子里的肥虫,压根不知道他咋了。

    直等用完饭,钱有福父子三个走了,松子说起来,黄夫子这才明白怎么回事,“这个阿福,竟连自己亲爹的醋都吃,还真是个孩子。”

    说完,想到下午跟钱长林聊天时,钱长林无意间提到翻年阿福他哥就要成亲,且娶的还是宁平伯府的小姐,黄夫子便朝松子道,“我记得我前两年画过一副《喜上眉梢》,你去找出来,看看有没有破损,没有破损的话,给阿福送去,就说是我送他哥的新婚贺礼。”

    “阿福他哥,我觉得您送他本书,他可能更欢喜。”钱有德看到他家先生书房那些书的时候,他瞧着激动的都快晕过去了。

    “他喜欢书?看来也是个真正的读书人。既如此,你就再从那堆书里挑两本也给阿福送过去吧。”

    “这些是给我的?”坐在回程的马车里,收到来自黄夫子提前给到的结婚贺礼,钱有德惊喜的无以复加,尤其是在发现这两本书正是自己喜欢的之后。

    钱有福笑着点头,“师父特意让我送你的。怎么样?不错吧?”

    钱有德抱着书画平时一贯稳重的人,难得露出几分傻笑。

    钱有福正打算再打趣两句,外面赶车的钱长林突然“吁”一声,马车骤然停下,钱有福整个人因为惯性往前栽,前面就是马车门,除了厚帘子也没个遮挡,他整个人直接就滚了出去,在即将一脑袋栽到车架外面的时候,被钱长林给险险的拽住了。

    第087章

    “哎呦。”

    “阿福, 没事吧?”

    钱有福稳住身形摇头,而后转头看向前面。

    那里正躺着一个人。

    准确的来说,是一个比钱有福大不了多少的少年。

    “这冰天雪地的, 这人怎么会在这?爹,要救吗?”

    “带上吧, 瞧着还有气。”这种天气, 他们不把人带上,不用多久,人就冻硬了。

    钱有福点头, 兄弟俩把人扶上马车,又把马车里, 他奶特意放的被子取了一床给他围上,给他灌了碗热乎乎的茶水下去。

    就在钱有福想着要不要给少年搓搓手脚时, 少年睁开了眼。“是你们救

    了我?”

    钱有德点头,“你刚刚躺雪地上了, 我们看到了,就把你救上来了。看你年纪也不大, 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青山镇。”

    “青山镇?”这么巧?钱有福跟钱有德对视一眼, 惊讶的道,“你不是青山镇人吧?”

    少年摇头,“我是去青山镇寻亲。”

    “寻亲啊, 那巧了,我们就是青山镇人,少年你寻得亲戚叫啥, 跟我说说, 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外面赶车的钱长林听到前面的话,笑着接到。

    “你们是青山镇的?”前面没想到这么巧, 也愣了一下,慢半拍才开口道,“我要找的人叫钱存水。”

    “钱存水?!”这下换钱长林愣了,“哪个存哪个水?”

    少年:“存在的存,水火的水,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大叔,你是不是认识?”

    钱长林点头,他还真知道一个,不过人已经不在了。“也可能不是同一个人,我认识的那个人是北地逃荒过来的不是本地人,可能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要找的就是北地逃荒过来的,他家里还有个儿子叫钱长信。”

    “信叔?”钱长信不就是信叔吗?钱有福在山南村的族叔之一。

    钱存水的名字,钱有福没听过,想来应该是信叔已经去世的爹的名字。

    之后,钱长林也确实证实了这一点,“你是存水叔的什么人?”

    “我是他外孙。我娘他们之前跟我外公走散了,之前总算辗转从一些跑船的那边得到消息,说是我外公一家在青山镇,我就找来了。”

    钱长林蹙眉,这种天气,一个人找来?“你爹你娘她们呢?”

    “没了,几天前得风寒没的。”本来他们都说好了,翻年就一家三口来青山镇找人,结果就半个月,他爹他娘就一场风寒没了。少年说到这,眼泪一个没控制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钱有福想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路上心情都有些郁郁,直等回到家见到他娘,他爷他奶,心情才舒畅些。

    却又得知,因为今年这一场大雪,他们村里也走了好几个,“刘家老婆子没了,周家族长老爷子没了,你二叔公也病了一场差点去了,好在及时发现叫了孙大夫过来。”当时那种情况,再晚点估计就救不回来了。

    钱有福奶奶李氏说起这些叹了口气。

    想到自家那不知道在哪儿,还在不在的长子一家再次叹气。“阿福啊,下次去府城,你在城里找找你大伯他们。”

    “可是之前奶奶你不是说,大伯他们当时往西逃了吗?”

    如果是往西去的,压根不可能在府城。

    “也说不好。那会儿兵荒马乱的,谁知道呢,也许他们后来又往南跑了呢。”多找找,希望总能大上几分。

    钱有福点头,“行,那我回去就托人问问。奶,您也别太担心了,我大伯他们肯定都好好的呢。”

    李氏笑着点头,“我知道,我这不是怕跟你存水爷爷一样后人找上门来都不知道吗?”老人嘛,总是希望,在她去了前,一家人能齐齐整整的的。

    “奶,你不许说这样的话。”他还想着,等将来考上了举人,进士带他爷他奶到京城去看看呢。

    钱有福爷爷钱存贵在边上帮腔,“就是,这么大年纪了,说话也不忌讳一点,啥话都往外蹦。”

    “咋,你有意见啊?”李氏翻白眼,不过被两人这么一说,到底没再继续这个话茬,转头跟钱有福说起他带回来的那两箱绸缎、书籍。

    “阿福,这些都是好东西,给你哥做聘礼,给你巧儿姐做嫁妆,你真的舍得啊?”

    “舍得啊,有什么舍不得的。”他带回来,不就是给他们做聘礼、嫁妆的吗?不舍得他就不带回来了。再说,这些也不是全部,“我那还有呢。”

    “好,好,阿福是个友爱兄弟姐妹的好孩子。奶都给你记着,等你成亲的时候,再补给你。”

    钱有福点头,却并未放在心上。

    接下来几天,他除了在家里陪陪爹娘爷奶他们做年前大扫除、写对联、贴窗花、到处去拜访亲友,就是在家练字、看书、逗孩子——他三叔家刚刚会爬的小堂弟,一个特别爱笑的小奶团子。

    “你这人,要不是今天是我大婚,你是不是还准备猫在家里不出来?”

    周元大婚当日,一身大红喜服的周元笑着一巴掌拍在钱有福胳膊上。

    钱有福笑着摇头,“怎么可能?年前肯定是要来给你拜年的嘛。就是许久没回来了,在家里多陪陪她们而已。咋样了?要出发了吗?”

    钱有福答应周元,跟着周元一起去给他迎新娘子的。

    周元点头,“早就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快走吧。”他都要等不及了。

    说完拉着钱有福到迎亲队伍这边。

    钱有福这才发现,这边竟有好几个熟人,“王吉?王杰?你们俩都在啊?”

    “阿福,你也来了?在府学那边怎么样?”

    迎亲队伍开动,三人凑一起,一边跟着大部队往前走,一边低声闲聊。

    “挺好的。明年你们准备下场吧?”

    两人点头,“小胖、阿继应该也要下场的吧?他们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他们刚刚还以为小胖、阿继也会过来呢。

    “今年钱伯父、杨叔府学那边生意刚刚铺开,想着在那边稳一稳生意就没回来,翻了年小胖、阿继就回来了。”县试第一场在二月里,到时候化冻了,可以坐船回来,时间上也比较快。

    王杰、王吉点头,跟钱有福说起镇上的一些事情。

    他们这半年虽然为了备考,大多数时间心无旁骛,可还是知道了一些事情的,毕竟青山镇太小了,有个什么事,没两天就全镇的人都知道了。

    “小袁夫子也订亲了,你知道吗?”

    知道,钱有福点头,他回来之后就去袁夫子那边拜访了,袁夫子之前虽然在他哥请来的刘大夫调理下,身子好了很多,可这一场大雪下下来,身体情况就又不怎么好了。

    袁毅的亲事是夫子担心自己去了,小儿子还单着,按头给袁毅定的。府城人家,夫子一个旧友的女儿。

    第088章

    亲事定的也很赶, 时间比他哥还要早上些日子,在二月底。

    算算时间,那会儿钱有福应该已经回府学了, 到时候估计只能礼到人不到了。

    “都一样。”他们那会儿也在县城参加县试呢。

    “到了到了,都打起精神来啊兄弟们, 我周元今天能不能娶上媳妇, 就看你们的了。”

    “放心吧,周元师兄,保证让你顺利把师嫂娶回家, 是不是,兄弟们?”有人立马笑着应声。

    钱有福等人连声跟着附和, “那是,让他们放马过来……”他们这么多人呢, 对方出的问题再难,他们也给他过了。

    “好, 有你们这句话就

    行了。”周元大笑,到了新娘家门口, 一群人看到门就簇拥着周元往前闯。

    奈何女方家这边早有准备, 一看到钱有福他们过来,门早早就给关上了。

    无奈一行人只能开始过五关斩六将的背各种催妆诗,回答周元十几个亲的、堂的小舅子想出来的各种稀奇古怪问题。

    钱有福他们答题答的是头都大了, 旁边人却看的乐翻了天,不时有人指着他们笑。

    “哎呦,这周家小郎不愧是读书人啊, 瞧瞧, 这跟着来迎亲的一个个也都瞧着书卷气十足。”

    “那肯定的啊,人家自己读书人那接触的肯定也都是读书人。”

    “还挺俊的呢, 不知道都订亲了没有?”

    “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是那个最小的,肯定没定亲。”

    “你咋知道的?”

    “还能咋知道的?”旁边人笑,“问的呗!那可是咱们青山镇最小的秀才公,人家菊花婶子早去问过小秀才公他娘了。”旁边有知道的捂嘴笑。

    被笑的菊花婶子也不恼,还极力鼓动其他人也去试试,“那可是钱小秀才,人家一门双秀才,咱镇上除了袁夫子家,也就他家了,要是真能嫁进去,绝对不亏。”

    “是不亏,可那也得能嫁的进去啊。”几个妇人说笑间,钱有福、周元等人也终于过五关斩六将进到了最后一道门。

    眼瞅着,马上就要能接上新娘子了,结果里面有人给传了个熟悉的上联出来——烟锁池塘柳。

    “如果没记错,这上联好像还是从阿福口里出来的吧?”

    只是后来因为船上爆炸,这事就不了了之了,钱有福还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没人记得这半幅上联呢,没想到叫人拿到这考他来了。

    钱有福扶额,“这谁出的题?”

    “哈哈,阿福,你就别管是谁出的题了?赶紧答吧。”

    “就是就是,让我看看这下联到底可以怎么接。”这上联之前传出来,他们都试着接过,可惜都没能接上,就算接了,也很勉强。

    钱有福: “行吧,下联接‘镜涵火树堤’,‘桃燃锦江堤’,都可以。”

    “桃燃锦江堤?桃燃锦江堤……这个好这个好。不仅五行皆在其中,其间意蕴也很是符合。”王吉交口称赞。

    里面的人显然对此答案也很满意,最后一道大门总算打开了。

    周元欢欢喜喜的进去接他的新媳妇,钱有福等人也被主家请到一边去用膳喝茶。

    因为钱有福等人都是读书人,女方家这边也特意找了两个读书人过来作陪,大家凑一起聊一聊,发现竟然都是熟人。有一位还是钱有福福在府学那边,一个之前不怎么熟悉的师兄。

    “这世界,真是太小了。”回来跟他哥钱有德说起这事,钱有福还跟他哥感慨。

    钱有德笑着点头,“本来就不大。好了,既然你回来,小弟给你吧。”说着,把怀里的小奶团子往钱有福怀里一塞,钱有德麻利的出去了。

    “什么?诶,不是,怎么就给我了?你娘呢?”钱有福看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笑呵呵看着自己的小奶团子,轻刮了刮小奶团子小鼻子问道。

    钱有德:“三婶跟着娘,奶在厨房里炸丸子呢。巧儿、秀儿也在厨房里帮忙。”过年要炸的丸子,蒸的馒头、包子什么的多,家里女人齐上阵,都在厨房忙活呢。没人管这小子。

    钱有福看看怀里眨巴着眼的小奶团子,“成吧。那小弟今天就来跟我一起学四书吧。咱们提前学,将来,也考个秀才,咱家一门三秀才。”

    “一门三秀才?这个好。”隔壁大爷爷拄着拐棍,颤巍巍过来寻钱存贵说话,听到这话,朝钱有福他爷道,“阿福是个有志向的好孩子。可惜我们家几个小子,都没啥念书天赋。”

    钱有德、钱有福念书念出名堂之后,村里很多适龄的孩子都被送去私塾念书了,只是除了钱有福兄弟俩,到现在,一个考上童生的都没有。

    “慢慢来吧,一代不成,再培养下一代就是了。总会有成才的。”钱存贵早些年对孙子成才比较急切,现在两个孙子都考上秀才了,他之前盼望子孙成才的急切心理反而慢慢没了。

    大爷爷点头,由钱存贵扶着坐下后问钱存贵,“我听说,你准备在府学给阿德买个宅子?这宅子买完了,是算公中的,还是就算给阿德的?要是算公中的还好,要是算阿德的,长鑫跟阿福那边你可要提前都说好,别到时候因为一个宅子,兄弟叔伯之间再弄出什么不高兴来。”

    兄弟之间因为一点家产阋墙的事,也不是没有过的。

    钱存贵点头,“哥你就放心吧,这事,我心里有数。”几个孙子年龄差距比较大,先把阿德的事解决了,等到阿福还有小孙子成亲的时候,家里肯定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到时候,再给他们也都准备上就行了。这个他跟老二两口子、老三两口子都说过,几人都是同意了的。

    大爷爷双手扶着拐杖点头,“同意就行。”完了又问起阿德翻年下聘迎亲的事。听钱存贵给他从头到尾讲了讲,知道事情都准备妥当了,这才放下心来回去了。

    “爷刚刚怎么不留大爷爷吃晚饭?”

    “你大爷爷年纪大了,牙口松动,喜欢吃软烂的,不爱在外面吃饭,回头我去镇上给你大爷爷打点好酒就行。”

    “大爷爷这么大年纪了,还爱喝酒啊?”钱有福惊讶。

    李氏正好从厨房出来拿东西,听到这话,当即道,“那可不,顿顿都得喝上两口呢,有时候一个人喝觉得没滋味,还会把你爷也叫上呢。”再叫上他二叔爷,三个老头一起,说说儿女,说说以前的事儿,小日子别提多美了。

    早几年的时候,大家看到都还劝一劝,现在也不劝了,就像阿福大爷爷自己说的,年岁在那了,还能喝几回啊?想吃吃,想喝喝吧。

    第089章

    大爷爷的恣意日子是钱有福之前没有想到的, 不过再想想,好像也不是很难理解。

    等他年纪大了,估计他想过的也是这样的日子。

    想到这, 钱有福不由畅想道,“等我年纪大了, 我也回家来, 自己种上两亩田,也试试‘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生活。”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有啥好?”李氏不理解。

    钱有德却很理解钱有福, 转头看看钱有福,笑着道, “行啊,到时候, 不管在哪里,我都跟你一起回来。帮你除草、种地, 不让你的田地荒了。”

    “真的?那哥, 我们可说好了。”

    钱有德笑着点头。

    又两日,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准备祭祖。

    钱家虽然是北地过来的, 山南村,只有四户,几十名族人, 每年祭祖却都办的十分热闹, 尤其这两年,钱有福跟他哥相继中了秀才, 这祭祖比之往些年就更隆重了。

    今年三牲祭品直接就上了猪牛羊。

    这还不是钱有福家准备的,而是钱有福二叔公跟他大爷爷准备的。最不好买的牛,据说还是特意托人从北边水路运送来的。

    “费那么大事,那这一头牛得多少银子啊?”

    “差不多十几两吧。”钱有德年纪大一些,已经成了秀才,又是家里的长子长孙,马上就要迎娶宁平伯府的千金,二叔公、大爷爷、他爷他们商量事情的时候也会跟他说。

    “十几两?咱们家现在已经这么有钱了吗?”都已经到了能拿出十几两银子就为了买一头牛来祭祖的程度了?

    钱有德摇头,“那倒没有”,

    但是谁让二叔公,大爷爷他们自己愿意呢,两位老人家自己非要拿出私房银子来买牛买羊祭告祖先,他们这些小辈又能有什么办法?“行了,别说话了,马上轮到我们进去磕头了。还抱得动吗?”

    钱有德看向老老实实待在钱有福怀里的小堂弟。

    别看这小奶团子小,那可沉手呢。

    钱有福垫了垫手里的‘秤砣’,笑着点头,“能抱动,没多重,进去吧。”轮到他们了。

    兄弟俩带着小堂弟一起跨过门槛,进了祠堂。

    祠堂是这几年几家条件好了之后集/资修的,可能是因为屋子比较新,屋里也没有太多排位的缘故,这个祠堂并没有一般祠堂给人的那种冷森森的压抑感觉。

    反而因为这边这几天烧了不少檀香,进来后有一种很特别的烟火气,很好闻。

    祭完祖,钱有德作为即将成家立业的大人,被他爷叫走,去跟二叔公、大爷爷等一群长辈说话,钱有福则抱着小堂弟扭头就钻进了一群小娃娃的队伍里,看他们放鞭炮,捂着小奶团子的耳朵在鞭炮声中笑闹。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初五小年过完。

    王吉、王杰跟小胖、阿继结伴到他家来拜访。

    四人今年都是要参加科考的,除了王吉,剩下三个再过一个月就得去县城参加县试。

    “去年县试的时候下雪,今年天气这么冷,也不知道到时候还会不会下雪?”

    钱继就怕下雪,他从小身体不好,后来虽然跟着阿福养成了每天锻炼身体的习惯,可身子骨还是要偏弱一点。

    “不会吧?去年都下过了,今年还下?咋俩运气没那么差吧?”小胖惊叫。

    王杰蹙眉,“这个不好说,我奶说今年天冷,雪说不定能下到二月里,还是要准备两件皮子衣服才行。”

    钱有福点头,“有备无患。先准备着,你们那要是没有,我那件还在家里,你们可以拿去用。”

    小胖几个摇头,“家里都已经给备上了。阿福,你把你平时常用的笔借我使使吧?”小胖想到什么,突然道。

    “笔?好啊,等下给你拿,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这个?你的笔用的不合心?要是不合心,我那还有几只没用过的回头你拿”一只回去用。

    小胖连连摆手,“不要新的,就要你用过的旧笔。”

    “嗯?”

    钱继在边上捂嘴偷笑,“他就是想蹭蹭你的好运气。大年初一的时候,我们去庙里祈福,他听人家庙里的小师傅说佛祖用过的东西能给人带来福气什么的,就想着跟你要你用过的笔墨了。”

    王杰、王吉在旁边惊呼,“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阿福,你用过的也借我一支。”

    “你们认真的?你们还信这个?”钱有福闻言好笑看向三人。

    “信啊,不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说不准就有用呢?阿福你有多余的笔,就借我们用用吧?”

    小胖嘿嘿笑,这会儿,大家其实也就是图个心理安慰,并没有谁真觉得说,有钱有福的笔就真的能怎么样怎么样。结果没想到等过完年,钱有福回到府学不久,收到小胖几个的信,几人竟然真的全都过了县试。

    考完县试,回到府城小胖、阿继还特意过来找了钱有福一趟跟钱有福说起考场上的事。

    用小胖夸张的说法,就是,有他的神笔加持,这次考县试,他全程如有神助、文思泉涌。

    钱有福无耐摇头,“那是你自己准备的充分,发挥的好。”

    “可是阿继也跟我一样啊,肯定是你的笔的功劳,阿继你说是不是?”

    钱继认真点头,看上去还真像是那么回事,要不是钱有福知道他送出去的笔,也就是书肆里一两百文一支,稍微好一点的普普通通毛笔,他自己都要信了。

    “好了,好了,我相信了,我相信了,还不成?”钱有福见两人还有意再说,连连告饶,转移话题跟小胖、阿继说起别的,问他们府试准备的怎么样了,可有把握。

    小胖摇头,“阿继比我好点,我的话五五之数吧!我爹托人给我找了个举人夫子,剩下的一个多月,我估计都不会出来了。”

    “阿继呢?”

    “我也是,阿德哥大婚我们就去不了了,阿福,你帮我们跟阿德哥说一声。等我们考完府试,阿德哥带着嫂子来府城,我们再陪酒谢罪。”

    钱有福拍拍两人肩膀,“好,你们安心备考,我哥那你们放心吧,都是这么过来的,都懂。”

    跟小胖、阿继小聚完,钱有福转身也投入了更紧张的学习中。

    去年是他来府学的第一年,学校对他们一年生管的不严,今年来了之后,课程明显比去年多了不少。

    加上过几天要请假回去参加他哥的婚礼,钱有福想先把后面要学的学完,这几天,钱有福忙的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连黄夫子那边去的都少了。

    终于把今天的练字计划完成,钱有福简单收拾一下桌子,换了身衣服,又急急忙忙跟周元、冯重往马场那边跑。

    下一节是骑射课,上次武课夫子说,这节课考教骑马,还会教射箭,可不能迟到。

    “还好没迟到。”三人从小院就一路狂奔,跑到马场,跑的满头大汗,总算险险赶在夫子之前到了。

    三人对视一眼,笑着齐齐松了一口气。

    然后便是去马厩牵各自的马,不知道是马儿今天本来就心情不好还是觉得他来晚了不高兴了,钱有福一上手,以前每次都跟他配合的很好的马儿就各种不配合。不管钱有福怎么安抚都没用。

    “阿福,怎么了?”周元发现这边动静,诧异的询问道。

    钱有福蹙眉,“我也不知道,马儿今天好像有点烦躁。”

    “我这里有糖块,你用糖块试试。”冯重递过来两块麦芽糖。

    钱有福接过,放到手心喂给马儿。只是马儿并不领情,依然表现的很是烦躁的样子,甚至抬起前蹄尥蹶子。

    第090章

    钱有福这边动静大, 武课夫子很快就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亲自过来安抚马儿,但是效果并不十分明显。

    “夫子,马儿是不是病了?”

    武课夫子摇头, 他也不太清楚,只能凭经验猜想马儿要么是病了, 要么是哪里可能戳到刺了, 不舒服。

    担心马儿等下发狂伤到钱有福他们,武课夫子上前从钱有福手中接过缰绳挥挥手示意钱有福他们往后退一点。

    钱有福听话往后退,结果, 脚刚迈出几步,旁边的马儿也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这……不会是要地震了吧?”上辈子看过不少地震方面的视频新闻, 钱有福突然想到这个可能,喃喃道。

    “什么地震?”周元离钱有福最近, 听到钱有福的话,下意识问道。

    钱有福怔怔道, “就是地龙翻身,我记得地龙翻身之前动物会有反应。”

    “没错, 这个我也听家里长辈说过, 所以并不是马儿病了,是地龙翻身?那,我们是不是要通知其他人从房间里出来?”万一等下真的地龙翻身, 房子塌了,把人砸了就不好了。

    “通知”这种事肯定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武课夫子一听也急了, 这会儿也顾不上还是上课时间了, 留下几个人继续跟他一起安抚马儿,让其他人赶紧去通知其他夫子、学生。

    钱有福第一反应就是往松鹤院跑。

    “阿福, 你这个时候怎么来了?不是在上课吗?”松子跟钱有福熟,钱有福的课表他熟的很。看到钱有福上课时间着急忙慌的跑过来,诧异的道。

    钱有福摆摆手,顾不上回答,直接问,“师父呢?”

    “先生在屋子里看书呢。”黄夫子的作息很规律,有课的时候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在院子里画画画,看看书。

    钱有福点头,也顾不上仪态,直接就扯着嗓子喊,让他师父赶紧出来。

    黄夫子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小徒弟既然叫,他还是出来了。

    黄夫子刚出门,就觉得身形控制不住的晃了一下。

    钱有福跟松子也一样,好在就那么一瞬间很快就过去了。不特别注意的话,可能都不会注意到。

    不过就这一下,也把松子给吓到了,小孩直接脸都吓白了。等结束了,跑过去抱着黄夫子就开始哇哇哭。

    黄夫子一边安抚松子,一边问钱有福情况,面上的表情难得有些严肃。

    钱有福心里也有些不安,因为他不知道这次地动是本来就是小动,还是其他地方大动,传到他们这边的,万一是后者……钱有福根本不敢想。“师父,我,我想出去找人问问青山镇的情况。”

    “去吧,我也出去找人打听一下。”

    钱有福点头,转身往外跑。

    “阿福,你去哪儿?”

    路上遇到从宋夫子院子里出

    来的周元,钱有福指指外面,“我想去码头看看,看看有没有从青山镇方向过来的船,找人问问那边的情况。”

    “我跟你一起去。”周元家也在青山镇,他也担心的很。

    两人一路不停,赶到码头,这边可能之前地动不明显的缘故,看上去跟往日并无多大差别,但是钱有福还是找到了两个懂行的,又刚好刚刚从船上下来的老人,对方给他们的答案是,“这地动应该是西北方向传过来的。”具体多西多北,两个老人家判断不出来,但方向应该错不了。

    “西北方向?那不就是青山镇的方向吗?”周元愕然,然后便是面色一变,“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我也回去。”不回去看一眼,钱有福不放心。正好他哥马上就要成亲了,钱有福干脆跟夫子请了半个月的假。

    去松鹤院那边跟黄夫子说了一声,翌日一早就上了往青山镇去的船。

    船上,好些都是跟他们一样担心家里地震,准备回去看看的人,大家一路上也都在说地震这事。

    只是这事刚发生,谁也没有更多的消息,他们也只能干着急,直到中午,船在一个码头靠岸补给,钱有福他们才从北边来的一艘船上得知,地震的中心位置不在淮安府,还在徐州府北边。

    “说是那边地龙翻身很严重,很多屋子都塌了。”不过因为地震的时间是白天,而且不是饭点,现在正是农家春耕忙碌的时候,很多人都在田里,所以死伤倒没那么严重。

    “那青山镇那边呢?青山镇那边怎么样?有受地震,地龙翻身影响吗?”

    “影响肯定是有的,但是应该不严重,说是他们路过那的时候,看着都还挺正常的。”

    那就好,钱有福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到家才知道,青山镇的情况虽然不算很严重,却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轻,不管是镇上,还是村里都有一些人家房子塌了。也都有人受伤,幸运的是村里只有两个人胳膊腿被砸了,没出人命。

    “陆家那边呢?也没事吧?”

    钱有德摇头,“没什么事。”所以婚期不变,婚礼照旧。

    “府城呢?”

    “府城离的更远,只晃了一下。不注意都感觉不到。”

    “看来还是府城好。”李氏若有所思,晚上跟钱存贵躺床上就跟钱存贵旧话重提,商量起府城买宅子的事。

    本来,依老两口的想法,就买个小院子,后大孙子小两口跟二孙子住就好了。

    经了这次这事,李氏这想法突然就有点变了,“举人不是那么容易考的。阿福、阿德估计还要再府城读挺多年书,总不能一直让几个孩子自己在府城住。我看不如这次买院子,就买个大点一家子都能住的下的。不忙的时候,叫老二老二媳妇他们都去府城住着。老三他们要是愿意,也都让他们去。也见见世面,地里忙的时候,再回来就是了。老头子,你说呢?”李氏推钱存贵。

    钱存贵点头,“也行。就是那样的话,估计得动阿福之前拿回来那一千两银子。”只他们这些年存的银子,给阿德娶完媳妇,有点不太够。

    “动吧,就动两百两,多出来的不动。”

    钱存贵想想点头,“也行。那就买个大的。”事情定下,钱存贵去码头托人给钱昌荣递信,请他帮忙留意。

    本以为大的院子价格、位置、大小都合适的不好找,估计得等一段时间,没想到钱有德大婚前一天,钱昌荣从府城回来参加婚宴就说已经看好了两处,等钱有德大婚结束,回府城看过就能直接定下来。

    “这么快?”

    “巧了不是”钱昌荣笑“不过先说好,叔,这两院子都不是我找到的,是阿福认识的那个高全给找来的。他是府城本地人,比我路子广。我就出去逛的时候正好碰到他了,跟他提了一嘴,没想到第二天他就给找了两个。还带我去看了,是真挺不错两院子。都是两进的,前后加上东西厢房有十几间屋,足够住了,院子也敞亮。”反正他瞧了是哪哪都觉得好。

    那敢情好,“那回头等阿德把孙媳妇娶进来,叫他爹跟着一起去看看,要是合适就定下来。”

    钱昌荣笑着点头,又跟钱存贵聊了会儿家常,便从里面出来了。

    看到钱有福从外面进来,钱昌荣连忙朝钱有福招手。

    “钱伯父?有事?我这正干活呢,要不等等再说?”他哥明天成亲,钱有福今天事儿还真挺多的。

    “就两句,我就找你说两句,阿福,那个你看哈,再过一个月就府试了,到时候府城那边客栈生意肯定好,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打打客栈名声,你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个简单啊,您直接在店里定个规矩,县试前十食宿八折,县试前五食宿六折不久行了。”这样不仅能吸引成绩更好的学生入住,也能打名声。唯一不足就是今年要少赚点。

    钱昌荣眼前一亮,“这个好。”至于说,今年少赚点,这个不怕,少赚点就少赚点呗,名声出去,以后总能赚回来的。要是到时候他客栈里能出个府试前三,不前五就行,那他还愁明年客源吗?

    这么想着,钱昌荣兴奋的直搓手,等回过神来,钱有福已经离开做事去了。

    钱昌荣四下看看,轻咳两声,努力压下心里的激动,赶紧也跟过去帮忙。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距离远的客人这会儿已经到了。

    钱有福跟着他爹、他三叔安排好远来的客人,又被二叔公、大爷爷拉着唠叨了好一会儿明天跟他哥去陆家在镇上新买的宅子那边迎亲的各种礼仪,这才回屋换了一身衣服,抱着一身大红衣服的小奶团子去给他哥压床。

    “哥哥,床床”过了个年,小奶团子语言功能有了质的飞跃,现在已经能大概表达自己的想法了。也隐约能知道这事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小奶团子因此很是有些兴奋。

    到平时睡觉的时候,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愣是不愿意闭眼。

    “这孩子精力可真好。”钱有福打了个哈欠,转头看了一眼小家伙,无奈的道。

    钱有德轻拍着小家伙笑着点头,“确实挺精神的,比你小时候精神。”

    “哥你又胡说,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都不记得,咋知道我那会儿精神不好,说不准我比他还精神呢。”

    钱有德扬眉,“谁说我不记得的?你小时候什么样,我都记着呢。你是早产,那会儿咱家穷,娘吃的不好,奶水不够,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天里大多数时间都在睡……”那会儿,他经常忧心弟弟养不活。

    爷奶爹娘也经常为这事发愁,“你小时候,哪天少尿一次床,爹娘都会担心。”

    尿床?钱有福突然一个激灵,转头看向终于迷迷糊糊要睡的小家伙,“他夜里不会尿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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