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对方还是那一身打扮, 一声华服摇着扇子,站在窗前饶有兴趣的看着码头来往行人。
旁边劲装男子在边上静静守护着,远远看到钱有福三人, 劲装男子转头跟华服男子说了什么,华服男子转头看过来, 看到钱有福, 眉头挑了挑,笑着朝钱有福点了下头。
钱有福忙拱手还礼。
“阿福?谁啊?”钱有德好奇的寻着钱有福行礼的方向看了眼。
“之前在船上遇到的那两位公子,也是巧了, 原以为见不上了,没想到那两位也坐的这条船。”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
钱有德:“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两位救了爹的恩公?”
钱有福点头。
“那确实是巧, 早知道能遇上,上船前我们应该去买点谢礼的。”这会儿他们手上拿的都是行礼, 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倒是不好登门了。
钱长林跟着点头, 之前他们怕摊上事走得急,没来得及好生感谢一番, 还算说的过去。现在又遇上, 还是一点表示都没有的话,与礼就有点不合了。
“也不知道,那两位到哪儿下船?要是经过咱青山镇, 等船停在码头,我给两位恩公,买点我们那的特产带上。”
特产?他们那小地方还有特产这种东西?钱有福诧异。“我们那有啥特产?”
“挺多的啊!”钱长林到了船上, 找到他们的房间, 把东西放下,笑着道, “咱家就有好几样呢,金银花、薄荷茶包,你娘你奶她们做的薄荷艾草膏,还有药枕都是,好些外地人特意坐船过来买呢。”
之前就好卖的很。
现在阿福也中了秀才,有了兄弟俩小小年纪齐中秀才的美名,估计他们家的这些茶包、香包、药枕什么的就更好卖了。
倒是也行,可万一人家提前下船呢?
钱有福抹了把脸,想了想跟他爹、他哥商量,“要不,我们给那两位公子先做点好吃的?”一般船上没啥好吃的,他上辈子会做各种口味的烤鱼,回头他找船工借用下他们厨房,看看能不能复刻出来。也算一份心意。“正好问问对方在哪儿下船,如果经过咱们青山镇就回头再给两位公子买点我们那的特产带上。爹,哥,你们觉得呢?”
钱长林首先点头同意,“我觉得行。”
钱有德也觉得可以。
那就这么干,钱有福当即叫了个船上小二过来,问他们能不能借用厨房。
这个当然可以,“您要是想要做鱼,还可以跟我们买食材。”他们的鱼都是现打的,新鲜的很。
“都有什么鱼?”
“鲤鱼、鲢鱼、鲫鱼、草鱼、胖头鱼这些这条河里常见的我们都有,客人想要啥鱼?”
“就草鱼吧”这个烤鱼合适些。“给我拿两条,不,五条两三斤重的。”
“好嘞,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去挑,保证都是鲜活的。”
钱有福点头,回房特意换了身旧一点衣服出来准备去厨房。
钱长林跟着过去帮忙,他这几年跟着照顾兄弟俩,做的多了,于烹饪一道上也多了几分心得。
另一边,华服男子——大周太子周祺琛,也正在跟舒侍卫闲话钱有福父子,“那父子俩之前在津湖下船,原来是为了来这儿接人。刚刚跟他们一起的那个少年,是那小子的哥哥吧?看着好像也是个读书人,之前瞧那小子的身手,我还以为他家祖上是以武传家呢,没想到这一家竟然还是个耕读之家……你说那父子仨这会儿在干啥?”
“在准备给你做吃的。”舒侍卫是宫里数一数二身手好的护卫,要不然也做不到太子的贴身护卫。钱有福他们的房间正好就在太子的斜下方,刚刚钱有福父子三个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给我做吃的?”太子来了兴致,‘啪’一下收了扇子,转头看过来,“做什么吃的?”
“烤鱼。不过那小书生的厨艺好像并不怎么样,已经失败了两回了……”舒侍卫淡淡的道。以他的判断,“午膳前这道烤鱼,您恐怕是吃不上了。”
“那可不一定。”
舒侍卫不说,太子对钱有福这道烤鱼还没那么期待,毕竟虽然明面上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暗地里,他身边却是有不少暗卫跟着的,吃的喝的也都有他们精心准备,亏不了他的嘴。
可舒侍卫这么一说,太子对这道烤鱼莫名有些期待起来。
到了饭点,钱有福的烤鱼还没送过来,太子甚至让暗卫去厨房那边看了眼。
“来了……”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人还没到跟前,烤鱼的霸道香味已经提前传了过来。
引得闻到香味的人纷纷看过来。还有人以为这是船上做来卖的吃食,问小二还有没有,他们也想点一份。
“没有没有,这个是这位客人自己做的。”
“哎呦,小哥好手艺啊,小哥你这做鱼的方子卖不卖?老夫出银子买。”
“哈?”
钱有福穿过来之后,就发现他上辈子吃的什么酸菜鱼、东坡肉、茶叶蛋,这边也都有了,是以钱有福就没兴过卖方子的念头,哪想到都中秀才了,在船上为了感谢人救了他爹,做一顿烤鱼竟然遇上个主动凑上来要买方子的。
而且那人明显不是开玩笑,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人价格直接从一张方子五十两喊到了二百两。
“二百两?就一张方子?”周祺琛眼里的兴味更浓了。听到外面脚步声到了跟前,周祺琛也没拿乔,直接让舒侍卫开了房门将人引了进来。
然后那一盆下面还带着炭火辛香鲜辣的烤鱼就到了他跟前,那香味老远闻着就勾人的很,打开门更是直窜天灵盖。
因着烤鱼是暗卫全程看着做出来的,周祺琛也不怕人下毒,烤鱼端到跟前,直接就下筷子尝了一口。
只一口,周祺琛就被这味道吸引住了,难怪刚刚有人只闻个味道就愿意出两百两银子买方子。就这滋味,除了味道了重了点,比宫里那些个御膳也不差了,
这东西,要是弄到京城去,大冬天的来上一份,想想,生意都差不了。
想到这,周祺琛放下筷子也跟着凑了个热闹,“你这方子怎么卖?”
“啊?方子?不卖,您要是想要,我这就写给您。”
太子摇头,“我是想拿了你的方子去京城做生意,白要你的不好。”
“这”钱有福转头看向旁边的舒侍卫。
舒侍卫朝他点点头。
好吧,“那,那就一百两?”钱有福没卖过方子,也不知道出多少银子合适。想着刚刚有人喊两百两,他就说了个折半的数。
太子朝舒侍卫看了眼,舒侍卫直接从怀里取了个荷包递给钱有福。
钱
有福摸着里面是一张银票,以为就是一百两,也没打开看。
等回了青山镇把荷包交给他娘,周氏拿出来看才发现,里面压根不是一百两,而是一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
这下子,一家人全都惊呆了。
“这,这可咋整?这是不是放错了?”
“那是肯定的。”谁说好了一百两,能给一千两?又不傻。
还在回京路上,不知道自己成为钱家人口中傻子的周祺琛: ……
“那这一千两怎么办?”还也还不回去,他们都不知道人家住哪儿。
钱存贵:“先收着吧。对方不是说要拿着方子去京城开铺子吗?回头阿福、阿德要是去京城考试,就去找找看,如果能找到人,就把银票还了。”如果阿福、阿德没机会去京城,就算了,看看对方会不会找回来吧。
钱家人点头,反正一家人全都没想着要占了那不属于他们的一千两银子。
说好这一千两银票的处置方式,接下来,钱存贵继续兴奋的跟钱长林、钱长鑫商量在村里办流水席的事。
“之前你们二叔爷就交代过,阿福要是中了秀才,一定要大办,到时候他带着咱们族里老少都来帮忙。今年咱家大青叶、薄荷、金银花都卖得好,收成也不错。干脆这次就办他个三天流水席。”
钱长林、钱长鑫闻言连连点头。
钱有福听了有心反对,看那边爷三个高兴的样子,又默默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算了,好不容易高兴一次,就让他们高兴高兴吧。
下一次再有这样的喜事,就得他跟他哥中举的时候了,那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呢?
“对了,哥,你跟陆家那位姑娘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后年的乡试你准备下场吗?”
当然,后年的乡试不管有几分把握,他肯定都是要努力一试的,亲事的话,“定在明年。”
本来其实还可以往后推一推定在后年,但是当初陆大人做媒,不是还给孙琦也说了个陆家女嘛。
那位陆家姑娘虽然是四房的却比他未婚妻小了一个月算是妹妹,然后孙琦那边又年纪大了,着急成亲,所以最后商定的他跟陆家五房姑娘的婚期是在明年三月里。
“咋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也没啥,我就是在想要不要到时候跟你一起去考。”
后年去的话,只两年准备时间,他自觉中举的把握不大,而且他还想这两年趁着年纪小,有机会的话去江南游学一段时间,不去的话,好像又有点不甘心,总觉得应该去试试。
这种心理钱有德也有,所以他很理解,如果说给意见的话,“我不建议你后年就去考。”
他自己后年去考,是有他必须要去试试的理由——温柔乡、英雄冢,他担心成了亲之后,陷在家庭里面,再没有雄心壮志去拼,所以想着趁着这几年,好好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往上走走拼个进士,哪怕同进士出来。
他弟跟他不同,他弟还小,完全可以等几年,等准备充分一点再去,一次性把举人考下来。
钱有福若有所思点头,又问起他哥府学举荐去江南书院游学的事。
“你想去江南书院游学?也好,那边夫子的水平比府学夫子的水平高,如果有机会去,确实是好事。不过,据我所知,好像每年能去的名额并不多。如果你想要去的话,等进了府学恐怕得好好努力才行,只有连续三次考试甲等才有申请名额的资格。”
府学人才济济,大家都很努力,每次考试除了头部的几个人其他人的成绩上下波动很大,想要稳住甲等,并不容易。
他自觉自己水平也不差,平时学习也很用功,可在府学这么久,这么多次考试,也就只侥幸得了三次甲等而已。
“想要得甲等,这么难?”
钱有德点头,“正好,你下个月去入学后不久,府学就有一次全府学大比,到时候你看看就知道了。”
第072章
钱有福中秀才的三天流水席, 办的很热闹。
附近十里八乡,能跟钱家搭得上点关系的,全都蹭喜气来了。
钱有福穿过来这么多年, 还是第一次见山南村这么多人,乌泱泱的, 都快赶得上寺里办庙会的时候了。
对此, 钱有福很有些不解,“之前哥你中秀才办席面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多人啊。”怎么到他中秀才办个席就这么多人?
钱有德轻笑, “可能是一家兄弟俩都考中秀才的,在我们这比较少见?”这么多年, 他们青山镇,一家兄弟俩同时中秀才的, 除了他们兄弟俩,他也就知道袁勤跟袁毅师兄。大家自然都想来沾沾喜气。
想到袁勤、袁毅, 钱有德突然想起来,“夫子怎么还没到?”
他们之前去私塾拜访夫子, 邀请夫子过来参加阿福的席面, 夫子明明说今天会过来来着。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呀。
“是不是被这么多人,吓到了,不敢往里面来?”反正如果是他, 看到这么多人,绝对要考虑考虑。
钱有福抬头看看太阳位置,又手搭凉棚, 往村口方向看了看, 抬脚道,“我到村口去看看吧?小胖、阿继他们也都还没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事情耽搁了。
“我跟你一起吧。”
说着兄弟俩跟家里人说了一声, 便往村口方向走去。
路上遇到所有人,都笑着跟钱有福、钱有德打招呼,有的外村特意带着孩子过来的,还热情的拉着孩子挤过来,让钱有福兄弟俩用手摸摸他们孩子的头,期盼着这个行为能让他们的孩子能跟钱有福兄弟俩一样聪明。
盛情难却,钱有福兄弟俩只能顶着众人期盼的眼神,无奈的一个个摸过去。一开始还好,就几个外村跟着大人过来的孩子,后来本村的孩子见了,也不知道是觉得好玩还是咋样,也都一一过来凑热闹。到最后直接演变成了嘻嘻哈哈的摸头游戏。
袁夫子、杨夫子领着小胖、阿继、王杰、王吉等人到村口时,正好看到村里的孩子争抢着把钱有福的手放到他们头上的一幕。
“这,是啥个风俗……”小胖、阿继等人面面相觑。
袁夫子、杨夫子他们也都有点懵。
等钱有福看到他们,跑过来跟他们说明情况,小胖几个笑呵呵的也过来抢钱有福的手往自个头上摸,一边抢,还一边笑闹,“既然都摸了,那也摸摸我的吧?没准真的有效呢?”
有效个屁,他要真有这样的能耐,哪还需要每天辛辛苦苦的去背书、练字啊?干脆每天坐那摸头得了。
钱有福将摸来的一手头油坏心眼的全摸几个小伙伴身上,跟还在村口招呼客人的大爷爷、三叔打声招呼,笑着过来跟他哥一起,引着夫子他们往里走。
“阿福,我们不在外面坐席吗?”
因为办的流水席,村里家家户户门口用来晒谷子的场上,都摆的有桌椅菜肴,从村口一路摆到钱有福家门口。
钱有福摇头,“这些都是给乡邻们准备的。”一些长辈,同窗,家里实在亲戚,钱存贵在自家院子里给单独开了几桌。
当然,如果小胖他们想去外面凑热闹,也是可以的。不过礼节上,他还是得先把人领回去。
小胖点头,目光却一个劲在旁边的流水席上流连。
钱继见了,用胳膊杵了杵小胖,“咋,你想在外面吃?”
小胖点头,看看前面袁夫子,凑到钱继耳边道,“待会儿咱们要是在阿福家院子里吃,肯定得跟我爹他们一处,多拘谨啊。”哪怕不是一张桌子,也离不了多远,大声说句话都得掂量掂量太不自在了。“咱回头跟钱叔说说,给我们放外面吧?”热闹,说话还自在。
“我觉得行。”跟在边上听了一耳朵的王杰附和点头。转头又去询问旁边周元等人的意见。
周元等人也都觉得
在外面好。
小胖便赶在进门前找了个机会把这个跟钱有福说了。
钱有福看看他们无奈点头,“行吧,不过那样的话,我可能就要照顾不周了。”他是今天的主角,大部分时间肯定是要陪在长辈跟前的。
“知道知道,我们什么关系啊,放心吧,我会替你招呼他们的。”小胖潇洒摆手。
钱继、王杰附和点头。
说完,十几个人进了屋,跟钱有福他爷奶、爹娘打了声招呼,就又呼啦啦跑出去了。
钱有福却只能跟在袁夫子他们跟前听大人们聊天。
不过,钱有福也不是没有收获,看着他们你来我往互相恭维劝酒,说出来的话明明是一个意思,却能百八十句半句不重复,钱有福自觉自己的词库又增加了不少。
且后半段的时候,钱有福还从杨夫子那知道了不少乡试的事情。甚至意外得知了一些考官的喜好。虽然等到他去考的时候,不一定还是这些考官,却最起码让他知道了一些考官的主流偏好。
如果,最后,杨夫子他们没有开玩笑的这个说想要把他抓回去做个侄女婿,那个说要给他说亲,钱有福估计还会挺开心。
“行了。别臭着一张脸了,爷跟爹不是都用‘大师说你不宜早婚’的说法给你挡回去了嘛?” 钱有德好笑的捏捏钱有福鼓起来的脸颊。
钱有福:“我知道啊,我就是……我才十一岁,他们怎么开得了口的?” 简直就是牲口啊,他才这么点,毛都还没长齐呢,他们就想这要给他定亲了。
“那不正说明他们看好你吗?”今天在这的,可都是他们青山镇有头有脸的人物,换个人他们还不见得愿意操这份心呢。
钱有福撇嘴,“那我也不愿意,反正在中进士之前,我是不会说亲的。”
“又胡说八道。”周氏收拾完东西,出来看看,看到钱有福兄弟俩坐在院子里聊天,本来没想出声,听到钱有福这话,一个没忍住,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钱有福后背上,“之前说没中举之前不说亲,现在又说中进士,我看啊,你就是不想说亲。”
“确实不想。最起码十八岁之前,反正我是肯定不会说亲的。娘,你跟奶千万别不跟我商量就给我定亲事啊。那样的亲事,我是不会认得。”
“知道。”周氏没好气的揉揉钱有福脑袋,把钱有福脑袋揉成了鸡窝头,这才在钱有福憋屈,钱有德憋笑中,心满意足的回去了。走之前还不忘提醒兄弟俩也赶紧进屋。“马上蚊子就出来了,今年这蚊子可毒,小心回头被咬一身包。”
“一身包不至于吧?”说是这么说,为了避免真的被蚊子咬,兄弟俩还是麻溜的回屋了。
“哥,下次回来,咱们是不是该分屋睡了?”
之前兄弟俩一直是一屋睡得,现在他哥眼瞅着明年三月就要娶媳妇了,他俩肯定得分开了。
“怎么?舍不得哥?”钱有德玩笑。
钱有福:“还真有点”,十几年,他都习惯了。等回头去了府学跟别人住一屋,他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对了,哥,府学几个人住一间屋啊?”他之前只顾着问学习氛围、夫子教的如何,都忘了问吃住情况了。
钱有德:“两人一间,屋子挺大的,中间一般有屏风隔开,基本上互不影响。”当然如果你很不幸的分到一个睡觉磨牙、打呼的,那就没办法了。“一个小院三间,住六个人。”吃的话,“府学里有食堂也有饭馆。”食堂大锅饭,便宜一点,饭馆贵一点。
“哦,对了,月考得甲等的话,下个月初一到初十可以在府学里的所有饭馆免费吃饭。还有五两银子的奖励。”可以这么说只要你能保住甲等,不乱花钱的话,基本上你在府学不需要花自己的一个铜板。
“还有这好事?”钱有福震惊,这甲等的待遇,也太好了吧?好的让他蠢蠢欲动。
然而,刚进府学的第一次大比,就给钱有福来了个当头棒喝。
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学的很不错的四书、经义,到了府学那帮大佬跟前,压根不够看的。
甚至就是他引以为傲的算学,也不过跟那帮人平分秋色而已。
“啊,你说他们脑子都是怎么长得?”
第一次大比结束,钱有福一个院子里包括钱有福、周元、冯重、徐涛在内的六个刚取中秀才到府学念书的新人凑在一起,一个个手里握着府学这次大比所有人的排名册,都有些沮丧。
“我一直以为,我的诗赋挺好的来着。”徐涛苦笑,就连这次他能够取中秀才也是得益于他的诗赋写得好。结果到府学才发现,一山更有一山高,他的诗赋到很多师兄跟前压根不值一提。
“谁说不是呢?”钱有福应和,他还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呢,结果算学考试竟然也只是跟那些大佬打了个平手,其他什么四书、经义、诗赋、书法就更不用说了,有的他连乙等都没能排上。
果然他哥说的没错,这府学的甲等可真不是好拿的啊。
第073章
“明天没课, 我准备去藏书阁借几本书,你们呢?要不要一起?”
钱有福他们院子里总共六个人,他跟周元师兄一个屋, 徐涛跟阜宁县另外一个秀才张家宝一个屋,冯重跟海州来的戴远一个屋。
这几天接触下来, 大家性子都还算不错, 暂时没发现什么太极品的,因此钱有福也有心释放几分善意。毕竟中举前,大家至少还得朝夕相处好几年呢。
“我跟家宝明天准备去拜访一位师兄, 就不跟你一起了。”徐涛摇头。
周元接着开口,“我准备去拜访一位长辈。”
戴远、冯重也都差不多, 大家都是刚来,准备趁着明天旬休先去找找认识的人。
“阿福, 你不去你哥那看看嘛?”
钱有福摇头,他哥明天跟友人有约, 他就不去凑热闹了。
他还是想好好看看书,找补找补自身缺漏。听说藏书阁有大家注解的四书五经集注, 他想去碰碰运气, 看看能不能借来看看。
翌日,几人各自行动。
钱有福因为习惯了早起锻炼,天刚刚亮就醒了, 起来锻炼完,洗漱出门,还不到辰时。
府学成荫的绿树下, 却已经有不少念书、背书的身影了。
钱有福走在道上, 听着耳边传来的此起彼伏的读书、背书声,几乎是下意识的, 加快了脚步。
直到进了藏书阁,看到藏书阁里一书架一书架摆的整整齐齐的书,闻着墨香,钱有福脚步才慢慢慢了下来。
找了一本当朝大儒注解的四书,便如获至宝,走到旁边找地方坐下,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一个多时辰,钱有福回过神来,只觉得脖子酸疼的不行。坐在原地,摇头晃脑的晃悠了好一会儿脑袋,又自己动手揉捏了一会儿,才觉得舒服些。
过程中,因为动作稍微有点大,还不小心碰到了人。
“对不住,对不住。”钱有福赶紧起身道歉。
“无妨”,一身儒衫有些清瘦的中年人温和的笑着摆手。不经意间注意到钱有福手里捧着的四书集注,笑着道,“这本注解的有些艰涩,不太容易理解,你可以先看看另外一本,那本更容易理解,也更有意思些。我记得还没被人借走。”说着,中年人还特意转身过去取了来递给钱有福。
钱有福受宠若惊的接过,在中年人含笑的注视下,翻开看了看,竟然跟他手里这本是同一个大儒注解的,内容,确实容易理解了很多。
钱有福赶紧拱手道谢,“多谢夫子。”
中年人笑着摆摆手,离开了。
钱有福珍惜的捧着手里新得的更适合他的四书注解去借阅。
府学的藏书阁跟现代很多大学的图书馆一样,可以借阅书籍,但是借阅的时间非常短,只有五天时间,若是未能及时归还,你这接下来半年的借阅资格便都没了。
所以,一旦借了书,大家都会如饥似渴
,以最快的时间把书看完。
钱有福也一样,把书借回来后,可以说是除了上课,其他时间都在废寝忘食。
周元他们不管什么时间看到他,他手里都捧着那本四书集注。
“这书真就写的那么好吗?比宋夫子讲的还好?”
宋夫子就是前几年赵县令还在青阳县做县令时,在县学办小比,请去的宋举人。
钱有福眼睛离开书本,笑着道,“宋夫子讲的当然很好,这书上讲的,我觉得更有意思。”对方在注解的时候常常会引经据典,给他拓展了很多不属于四书的知识,他根据他拓展的又去查相关资料,短短时间就增长了不少知识,自觉知识面都拓宽了不少。而且对方注解的语言也很诙谐幽默,他一看就能理解,也很容易记住。
内心里,钱有福觉得宋夫子讲的,到这本书跟前,要差上一大截,不过这话没法说就是了。“对了,你们认识一位身形瘦削,大概七尺高,四十岁左右的夫子吗?”
钱有福一直以为对方是府学的夫子,但是几天课上下来,钱有福好像把府学的几位夫子都认的差不多了,却并没有再见到那天那位帮他找书的夫子。
“清瘦,七尺高,四十岁左右?你说的是不是新来的黄夫子?”
“黄夫子?”
冯重点头,“这位是我们府学新来的一位夫子,好像还没有正式开始上课。”他之所以会知道,还是从他师兄那听来的,“听我师兄说,这位学识身份都很厉害”,对方具体什么身份,师兄没提,但是学识方面,“听说黄夫子是前朝嘉佑十年的探花郎。”
“探花郎?!”这么厉害。
钱有福惊的手里捧着的书都差点掉了。
“应该不会错。听我师兄说,现在好多师兄都想要拜这位为师呢。阿福,你认识黄夫子?”
钱有福手里攥着书摇头,“只是之前凑巧碰到过一回,想着上课的时候好像没见过,所以问问。不知道黄夫子什么时候开课,要是我们也能去听听就好了。”
众人连连点头。
结果只半天过去,钱有福就听说了黄夫子明天上午要开四书课的消息。
“哥,有个很厉害的黄夫子明天要开四书课,这事你知道吗?”钱有福不知道他哥知不知道这事想要去提醒他哥,路上正好跟过来找他的钱有德撞上。
钱有德点头,“我知道,我也正要跟你说这事。明天去的人肯定不少”,他认识的人全都会去,“你尽量早点去,不然估计挤不进去。最好卯时初就到。”
“卯时初?”早上五点?要这么早?“这黄夫子难道除了一个探花郎还有什么其他来头?”
钱有德点头。
“什么身份啊?”钱有福好奇。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钱有德摇头,他未来岳丈信上没跟他说,但是能让他未来岳丈那人开口,说能留个好印象就尽量留个好印象的人,身份上定然是差不了的。
“其他的,咱们也不用打听的太清楚。”他们只是想听听黄夫子的课,能从他的课上学到些东西,也不像很多人想要去拜师。
钱有福点头,回去还特意把他哥说的他们最好早点去的事儿,跟周元、冯重他们说了。
结果有人觉得没必要那么早,“我们稍微比平时提前一点就好了,用得着这么早吗?”
尤其张家宝,看向钱有福的目光里,明显觉得钱有福是没事找事。
钱有福本来还想着如果他们担心起不来,可以帮忙叫醒他们,被张家宝这么一弄,立马便不想说话了,只笑着扔下一句,“反正我是要卯时初过去的,如果你们觉得太早了,那你们自便。”便转身回屋去了。
留下张家宝等人都有些意外。
之前见钱有福每天都笑眯眯的,他们都以为钱有福性子很好来着,没想到他们都还没说什么,对方就生气了。
“他这性子也太……”
周元出声打断张家宝,“阿福提醒我们是好心,他其实可以不用提醒我们。”
现在提醒了反而没得好,换了谁,都不会开心的。
张家宝听出周元话里的意思,讪讪解释。“那他说的也太早了啊。黄夫子讲课辰时正才开始,我们辰时初过去已经挺早的了……”
“早?”冯重敲了敲手里的扇子,意味不明的笑笑,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走到钱有福这边时,敲了敲钱有福这边的窗子,跟钱有福说了一句,“阿福,明天我跟你一起。”
钱有福应了。
接着是周元,周元进来后,还特意敲了敲屏风,“没事吧?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
钱有福笑着摇头,“没跟他们一般见识。”就是突然意识到,他现在不是在镇上私塾里了,不会再像之前一样,他说什么,小胖、阿继、王杰他们都无条件的附和他相信他。
以后他跟他们说话,也得注意一下。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都得要思量下了,不能再像之前那么随意了。
翌日,钱有福卯时差两刻起身,简单洗漱之后,跟周元、冯重一起往黄夫子上课的地方去。
路上静悄悄的,确实没啥人。
钱有福以为他们起得太早了,等到了才发现,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了。就他们坐下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又进来好几个人。
看这架势,张家宝他们要真辰时初再过来,恐怕真不定能挤得进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
等到张家宝三个急匆匆跑过来的时候,教室外面都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了,哪里还挤得进里面?
“黄夫子来了。”
黄夫子今天讲的四书,钱有福这几天读黄夫子之前给自己推荐的那本四书集注,又有一些收获,也积攒了几个问题。
今天他来的时候,还特意把他平时用来记录读书问题的小本本也给带上了,准备待会儿寻个机会问问。
结果,钱有福小本本拿出来刚摊开,就被一只手从身后拿了起来。
“诶”钱有福下意识伸手去抓。
一抬头,才发现把他本子拿起来的,正是他之前在藏书阁见过的清瘦男子,也是今天要给他们上课的黄夫子。
第074章
“这些是你自己平时读书的时候遇到的问题?”
黄夫子拿起小本本翻了翻, 看着小本子上记录的一个个问题,捋了捋胡子笑着问道。
钱有福点头,“这些都是学生近几天读书时遇到的疑惑。”也不全算是问题吧, 有些是他自己的一点思考,比如孟子主张仁政, 以德、礼教化百姓, 可是在现代经历过法治的都知道,如果仁没有法来震慑,根本不足以真正约束百姓, 让百姓产生畏惧、敬意。
还有孟子的以民为本思想。这个时代不像现代人人平等,这是一个皇权至上, 人分三六九等的时代,这种情况, 说以民为本感觉很虚,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保证?
黄夫子点头, “很好的问题。正好今天要跟大家探讨四书,我就先来给大家讲讲, 我所理解的孟子的仁政和民本吧……”
跟现代很多人说, 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其实每个人对四书里孔孟阐述的一些观点,看法也是不一样的。
黄夫子从钱有福小本本上的一点子想法出发, 洋洋洒洒直说了两个时辰,到后面即便是有人给黄夫子奉上茶水,黄夫子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但是大家又听的实在入神不愿意散去, 这节原本由黄夫子单方面输出的课, 便成了一场对于孟子仁政、民本的大讨论。
因为大周言论开放,这些秀才、举子们一个个也都很敢说, 钱有福感觉自己后半段完全是在一个高水平辩论会现场。
手下的笔,笔走龙蛇,毛笔都差点被他画出了残影,钱有福才勉强把大部分师兄的观点记下。
黄夫子注意到钱有福的动作,捋着胡子笑着点点头,课程结束后走过来,跟钱有福商量,“整理好,能否借我一观?”
钱有福连连点头,“当然可以,就是不知道您住哪儿,回头等我整理好了,给您送过去。”
“那就多谢你了,我住在松鹤院。”
*
“松鹤院,原来黄夫子住在那边啊,难怪之前一直没怎么见过黄夫子。”
松鹤院在他们府学的西北角,那边位置有点偏。他们这些学生除了上骑射课会去那边,平时很少过去。他们是新进府学的新生,骑射课都还没开始上呢。
周元疑惑,“可大家不是都说黄夫子学识很厉害,是咱们府学特意请过来的吗?怎么给黄夫子安排的住处在那么偏的地方?”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夫子们住的桃李院那边好像还有空院子吧?
钱有福:“会不会是黄夫子喜欢清静?”
虽然只短暂跟黄夫子接触了两回,钱有福还是隐约觉得黄夫子身上有种淡然洒脱不染尘世的气质。
这样的人,可能不会太喜欢热闹吧?
“那,如果我们突兀的上门去请教问题,是不是会不太好?”
本来冯重、周元还想蹭钱有福去给黄夫子送整理出来的笔记机会,上门刷刷存在感,请教个问题来着。
现在想想,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钱有福:“要不,我这次去,先替你们问问?”
周元、冯重对视一眼点头。
完了周元还不忘叮嘱钱有福,“只问一句就好,如果黄夫子同意当然最好,如果黄夫子拒绝了,你也不要再说什么。”
钱有福点头。
“你找谁?”
钱有福轻轻敲响松鹤院院门。
出来应门的,是一个七八岁的总角小儿。
钱有福亮出自己手上拿的东西,笑着自报家门,“我叫钱有福,我是来给黄夫子送整理好的笔记的。”
小男孩看看钱有福手上的东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眼睛亮一亮笑着道,“哦,我知道你。先生说了,如果你来了,让我带你去找他。你进来吧。先生这会儿正在后面作画呢。”
“作画?”原来黄夫子还擅长作画的嘛?
看出钱有福眼里的惊讶,小童骄傲的道,“那是自然,先生的画,在京城那可是一画难求。好些人捧着银子上门求先生给他们画呢。”
哇哦,这么厉害的嘛?那他有幸见识见识吗?
钱有福上辈子在电视上看过不少名画,但是触手可及的去欣赏一副好画,却还是第一次,因此在看到黄夫子的画的时候,很没出息的被黄夫子画里表现的洒脱肆意给勾了魂。
“想学吗?”
“想。”钱有福下意识回,话出口才反应过来,立时抬头不好意思的看向黄夫子。
黄夫子放下画笔,就着童子端过来的水洗了手。
钱有福很有眼色的,从童子手里接过帕子递给黄夫子。
黄夫子看了钱有福一眼,接过帕子擦了手,也不在意衣袖上不小心沾染上的颜料,便笑着道,“如果你想学,可以每天的这个时候过来。”
每天的这个时候过来?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钱有福瞪大眼,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才道,“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黄夫子笑着点头:“我这个人做事素来比较随心所欲,如果你实在想要个理由——我在藏书阁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很好学做事很专注;之前见了你记下的疑惑、想法,我觉你有自己的想法,最重要的一点:我看你比较顺眼。”
刚好,他这两天又恰好萌生了收个弟子的想法,所以钱有福这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也只是给你个机会,如果你不能通过我的考验,我是不会收你这个弟子的。”
钱有福兴奋的两眼发亮,“弟子定努力通过您的考验。”
黄夫子捋着胡子笑:“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好了,不是说过来给我送笔记吗?笔记呢?让我看看。”
钱有福忙双手奉上。
黄夫子接过来一一细看。偶尔遇到钱有福记录有出入的地方,还会给钱有福指出来。
钱有福震惊,“夫子,这些您都还记得?”
黄夫子点头,“我这人过目不忘。”
过目不忘?钱有福没想到现实中竟然真的有这样的牛人,难怪能中探花。
钱有福目光中表达的意思太直白,黄夫子想要装看不懂都不能。
笑着摇摇头,问起钱有福学业上的事。既然有心收这个徒弟,他至少得了解他这个徒弟,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钱有福一一老实回答。
眼见着日头西落,黄夫子还留钱有福用了一顿晚饭。
晚饭是黄夫子院子里请的婆子做的,很简单的一荤一素一汤。
用完饭,黄夫子也没让钱有福多留,只给钱有福留了个作业,交代钱有福做好,明天过来的时候带过来,就让钱有福离开了。
“阿福,你咋这会儿才回来?吃晚饭了嘛?没吃的话,我这还有两块点心。”
听到钱有福推开门进来的动静,周元手里还捧着书探出半个脑袋。
“吃了”,钱有福笑着谢过。
周元点头,随口道,“哪儿吃的?看你那么高兴,不会是黄夫子留饭了吧?”
“嗯”钱有福笑着点头。
周元手上动作一顿,短暂沉默了两息,这才又不确定的探出脑袋问道,“你刚刚说的是‘嗯’?你真在黄夫子那吃的?”
钱有福重重点头。
周元: ……
“你怎么做到的?”顾不上继续洗脚,周元直接湿漉漉的脚及拉着鞋子,就走了过来。
钱有福呵呵傻笑:“可能是运气好?”
周元: ……
“我是发现了,你运气好像真的不错。尤其容易得师长们喜欢。”
之前在私塾的时候,夫子跟师娘就很喜欢钱有福,他甚至听人说过,师娘似乎有意把孙女嫁给他,后来还是钱有福家里姐妹好像先跟夫子族亲那边谁定了亲事,师娘这才打消了念头。
现在来了府学,这才多久?竟然又让他赶在其他人前面先得了黄夫子好感。“阿福,你上辈子是不是做了啥大善事了?”要不然咋好事都让他赶上了?
大善事?钱有福还真认真想了想,好像并没有?上辈子自己出生就被遗弃,侥幸留下一条命都是村里人善良,就算是想做大善事,也没那能力啊,唯一要说算是大善事的……他出事前签了器官捐献算吗?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老天爷补偿了他一些幸运点?
钱有福天马行空想了想,反应过来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简单洗漱后,点上烛火铺纸磨墨,开始写黄夫子布置给他的作业。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情绪有点太兴奋,往常到了亥时初,钱有福差不多就困的开始打哈欠了,这天一直写到亥时正,精神都还好的很。
终于搞定,钱有福起身伸了个懒腰,晃悠晃悠酸疼的脖子、肩背,正准备熄灯上船,就闻到一股有点像烧纸的气味。
钱有福嘀咕,这大晚上的,谁烧纸了啊?
一开始钱有福也没在意,以为是有人祭奠先人什么的,结果刚躺下,那味道越来越重,而且伴随着浓重的焦糊味。
钱有福这才意识到有点不太对。
连忙翻身披了件衣服爬起来,重新点上烛火,去旁边叫周元。
周元也才睡下没多久,这会儿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钱有福一推,吓得一个激灵,“咋,咋了?”
第075章
“好像是哪里着火了, 我闻到很浓的焦糊味了。”
“啥焦糊味?你是不是闻错了?”周元脑子都还是蒙的,鼻子下意识吸了吸。等他意识到真的闻到了很浓重的焦糊味,吓得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赶紧出去看看, 哪里烧着了。”
钱有福点头,转头就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站在院子里看不到明火, 钱有福两个又吸了吸鼻子, 在他们院子里到处看了看,确定不是他们院子里哪里烧着了,这才心下松了口气往外找。
“是那里。”
周元眼睛比较尖, 一出来就发现了右边的不妥。
钱有福跟着看过去,见已经隐隐能看到火光了, 两人也顾不上其他的,忙跑过一边拍门一边大声呼喊‘走水了’。
“啥情况?哪里走水了?”
这边院子的人没喊起来, 倒是两边院子的人接二连三的被吵醒了不少。大家得知这边情况也纷纷过来帮忙喊人。
可是这边院子里也不知道啥情况,人跟都睡死过去一样, 竟然没一个被他们吵醒的。
“这样不行,踹门。”
眼见着那边火光越来越大, 他们当机立断, 找了一个身板结实的出来,来了个助跑,直接一脚把院门给踹开了。
然后就是大家伙端着水盆、拎着水桶过来火急火燎的救火。
火是从这院子厨房烧起来的, 钱有福他们冲进来的时候,厨房已经被烧了有三分之一,快烧到旁边紧挨着的正屋了。
“我去屋里把人叫起来。”
周元用衣袖捂着口鼻, 顶着呛人的烟雾踹开门, 进屋叫人。
钱有福跟一群人一刻不敢停的不住往烧着的屋子上泼水。
感谢今天夜里没有什么风,一盆盆、一桶桶水泼上去效果还不错。最起码火势总算是控制住了, 没有再蔓延。
钱有福轻吁了一口气,擦擦额头因为紧张冒出来的汗,揉揉酸疼的几乎抬不起来的胳膊留下其他人继续灭火,自己去看被周元拖出来的人。
“啥情况?不会是被熏晕过去了吧?”
旁边有人问。
周元估计是进去的时候不小心吸进了烟雾,猛咳了几口摇头,“应该不是,估计是喝多了,里面一股酒味。”像是打翻了酒坛子。
“其他几个不会也是吧?”
进去把另外几个也拖了出来的人点头,“也一样。一进屋刺鼻的酒味,都不知道喝了多少。”难怪外面那么大动静,他们嗓子都喊哑了,这一个个的,睡得跟死猪似的,没一个醒过来。
“不对吧?我记得乔辙平时很自律,从来不沾酒来着。”
乔辙是比钱有福他们早进府学几年的师兄,据说每次府学大比成绩都很不错,本来今年还要去参加乡试的,好像是家里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才没去。
“那这……”
“不会是有人故意把人灌醉,然后放的火吧?”府学里有食堂,他们平时很好自己动手做饭,这边院子里他们也没听说过有谁擅长做饭的,这个时间点火从厨房里烧出来,这事实在古怪。
钱有福听到有人小声嘀咕。
因为这院里几个人都没醒,也没人知道具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钱有福也不好判断这事到底是有人故意害人还是真的只是巧合。
但是回去之后,钱有福想想还是决定以后在府学做事什么的各方面再小心一点。
周元、冯重他们显然也是一样的想法。
尤其是次日得知乔辙等人醒来后说自己压根没喝酒,他们是被迷烟熏晕过去的之后。
“知道是谁动的手吗?”
这事就发生在钱有福他们隔壁院子,要不是钱有福发现及时,要不是那天夜里正好没什么风,说不准那火能把钱有福他们院子也跟着一起烧了,所以钱有德还是挺后怕的,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过来找了钱有福。
钱有福摇头,“还不清楚,听说还在查……”不过这事太大,且做这事的人心思实在恶毒,但凡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可能安心放任这么个人在他们中间待着,这种情况下,任何蛛丝马迹都会被放大,所以应该能查到吧?
钱有德也觉得应该很快就能出结果,所以询问完之后,就把话题转到了黄夫子身上。“黄夫子之前让你给他送整理好的笔记,你给送过去没有?难得的好机会,你上心点。”
“已经送过去了,黄夫子还说让我以后有时间每天下去都去松鹤院找他。”
这事,钱有福其他人都没说,但是他哥,钱有福并不打算隐瞒。他想跟他哥分享这份喜悦。
“当真?”钱有德闻言果然很是激动。
钱有福笑着点头,然后细细把当时黄夫子说的话跟钱有德说了。
“太好了。”钱有德抚掌,虽然黄夫子还没开口收他弟为徒,可黄夫子既然说了这样的话,就说明,黄夫子动了这个心思,只要他弟表现过关,就能被黄夫子收入门下。
想到他未来岳丈说的,黄夫子是前朝时的探花郎这事,钱有德就激动的不行。比他自己得了黄夫子青眼还高兴。回去路上脚步都比之前来时轻快。
未时末,钱有福拿着做好的作业,再次敲响松鹤院院门。
叫松子的小童出来给钱有福开门,看到钱有福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你们那边是不是有人被烧死了?”
“哈?没有啊?”
“没有吗?不是都说你们住的那边有个院子半夜着火,有人被人灌醉烧死了吗?”松子惊讶。
钱有福哭笑不得:“你听谁说的?那边确实有院子走水,不过被及时发现救下来了,人也都没事。”
“竟然是这样吗?怎么我听说人被烧死了?”松子挠头。进了院子看到正在作画的黄夫子,松子颠颠跑过去问道,“先生,这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说的道听途说?”
黄夫子结束手里的画作,自我欣赏了一番,满意的放下笔,捋着胡子笑着点头,“不错。所以做人不能人云亦云,要有自己的判断。”
“可是我当时又不在场,也不知道火到底有没有烧起来,要怎么判断呢?”
黄夫子没答转头含笑看向钱有福,“阿福觉得呢?”
钱有福想了想认真道,“如果能根据人家说的话里的找出漏洞、矛盾当然是最好,如果不能,在自己并不知道真实情况的时候,我觉得不予置评是最好的。”
黄夫子笑着点头,又转头看向松子,“听到了。”
松子重重点头,“听到了。”
“好了,去玩吧。”
打发走松子,黄夫子并未上来就看钱有福带过来的作业,而是先把钱有福叫过来赏画。
“画作这种东西,你可以不会画,但是你一定要会赏,能说出个好坏,就比如这副,阿福,你来说说,这幅画好在哪儿,不好在哪儿?”
钱有福:这他还真不是很懂,不过“弟子觉得这画让人看着很舒服,不管是人物还是草木画的都很灵动,色彩搭配的也很好。”
黄夫子点头,“那不好的地方呢?”
不好的地方?好像没有吧?钱有福左看右看觉得哪哪画的都挺好的,实在看不出哪里不好。
黄夫子笑着摇头,点了点画朝钱有福道,“你不觉得这画整体有点偏右边了嘛?”
“偏右边?有吗?”钱有福细看,“好像这么看是有点?但是这边,夫子应该是准备留着题诗的吧?”
他上辈子印象里看过跟这差不多构图的画,作者一般都会在边上提两句诗来着。
黄夫子眼睛一亮,捋着胡子笑着点头,“不错,算你小子还有点眼力见。”夸完,黄夫子从钱有福手里接过本子,开始看他布置给钱有福的作业。
作业不多,只是让钱有福说一下对《论语。为政》篇中,‘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这句话的看法。
字数要求也不高,只有四百字左右。
黄夫子不过一小会儿就看完了,看完之后,黄夫子想了想,把钱有福写的东西放到一边,难得严肃的跟钱有福道,“你似乎很推崇法家?”
钱有福点头然后又摇头,“弟子并非推崇法家,弟子只是觉得法与德其实两者并不矛盾,如果能二者兼用,各展所长,于地方治理上,
或能得到更好的效果?”
毕竟这个世上,并非人人都是圣人。相反只靠道德约束不了的无赖可能更多。
“你这想法倒是跟我兄长一直所推崇的颇为吻合。”
“夫子的兄长?”
黄夫子点头,“他也觉得孔圣人的‘为政以德’太过宽仁,一直在向圣上进言,希望圣上能重视法家,提高法家的地位。”从今年朝廷的一系列动作来看,圣上似乎已经有了些许松动,现在就看今年的乡试如何考察了。
如若乡试加重刑律部分内容,那么就说明圣上当真有此想法。然而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汉武帝时倒是注重刑法,可是当时滋生了不少酷吏,见于历史记载的就有十多人。“这一点,你可想过?”
第076章
钱有福摇头, “但弟子私以为,酷吏与重视刑法并无直接关系。”
并非重视刑法,就会让酷吏出现, 最起码刑法不是酷吏出现的直接原因。
再者,“弟子并非法家弟子, 并非一味推崇法家, 弟子的想法一直都是法与德并重。”
法与德并重说来简单,可要想做到可不容易,黄夫子摇头。
不过黄夫子也知道如果真能实现法与德并举, 不管是对上面的君王,还是对下层百姓都是天大的好事, 所以并没有出言打击钱有福的积极性。
相反,黄夫子还准备有机会让钱有福见见他兄长。
“可惜你晚了半个月, 我兄长他已经回京了,若是早上半个月倒是能带你去见见他。”
“夫子兄长也在淮安府吗?”
钱有福无意主动去-打听黄夫子的家世, 但黄夫子主动提到,钱有福也没矫情, 适时表现出自己的好奇。
黄夫子捋着胡子轻笑,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以后你都会知道的。老夫出身秦阳侯府。”
“哦,原来夫子出身侯府……”难怪冯重之前说, 夫子出身显赫。不过,钱有福上辈子接受的人生而平等的教育,加上穿过来十几年, 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金陵。对京城什么侯府、伯府, 哪家煊赫并不清楚,因此听到黄夫子说他出身秦阳侯府, 钱有福并不见多激动。
这下,倒是换黄夫子有些诧异。不过,转头想到钱有福的出身、脾性,黄夫子又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给钱有福讲四书去了。
这一讲就讲到酉时,小童松子过来叫两人去用膳,黄夫子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夫子,之前在藏书阁,您给我拿的那本四书集注是您自己的心血吧?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松岩先生?“
之前钱有福跟黄夫子接触的不多,虽然觉得黄夫子讲课的风格跟他看的那本书特别像而且很多观点也都很一致,却也不敢轻易下结论,但是今天这半天听下来,钱有福越听觉得越像,忍不住出声确认。
黄夫子笑着点头,“松岩是我的字。那书确实是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写的。”
钱有福之前在藏书阁看的那本其实也是他写的。只是时间要早几年,那本写的有点生涩,内容上也比较死板。
辞官之后,他一直闲云野鹤一般在外到处玩,有一天重新翻开那本四书集注,觉得实在看不下去,就又重新写了一本,黄夫子眨眨眼,“如何?是不是写的还行?”
钱有福眼睛亮亮的重重点头,行,太行了,没想到黄夫子竟然就是松岩先生,“弟子有幸拜读过您的几篇文章,每一篇都特别喜欢。”
“你还看过我写的其他文章?”黄夫子惊讶,这个他还真没想到。
钱有福点头,把他之前看过的松岩先生的文章都细数了一下,加上之前那本四书集注一共有四本。
“没想到那几本这边竟然也能见到。”
他还以为只在京城能看到呢,黄夫子轻笑,“走吧,先用膳,等用了膳,你要是喜欢,可以去书房挑几本带回去看。”
钱有福连连点头,回头就真去挑了两本自己喜欢的。
“阿福,隔壁的事有进展了,你知道吗?”
钱有福回到院子时,冯重、周元正坐在院子里说话,看到他进来,忙朝他招手。
钱有福过来两人身边坐下,摇头,“这么快,就查出是谁做的了?”
“那倒没有,但是听说已经找到卖酒的人了。”找到卖酒的人,接下来再找买酒的人就简单多了。“府学里也发现了一些脚印,好像是正在比对。今天衙门过来的人,找了不少人了解情况,我听说有不少人提供了线索。我估计就这两天应该就会出结果了。阿福,你觉得会是谁?”
现在外面五花八门,猜什么人的都有。
钱有福再次摇头,不过这种事,按照一般的套路,要么为钱,要么为情,要么有人见不得人好心生嫉妒,要么蓄意报复。反正不外乎这几种。
隔壁院子那几个人钱有福之前没怎么接触过,但是昨天夜里救了人之后,几个人就都郑重的过来给他道了谢,他个人感觉几个人性格看着都还不错,看穿着以及送过来的谢礼,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再考虑到几人上次大比考的都不错,所以钱有福心里猜多半是他们认识的人心生嫉妒之下做的。
但是他并不清楚隔壁乔辙几个的人际关系,所以要他说具体是谁,那钱有福就不知道了。
“我们也不清楚是谁,不过我跟周元都觉得前面院子里那个每天低着头的很可疑。”
每天低着头的?“谁呀?”
“你竟然不知道他?就前面那个每天见了人从来不跟人打招呼的那个,好像叫郑磊。你没见过吗?”
钱有福摇头,他还真没怎么注意过,但是也不能仅仅因为人家走路低着头就怀疑是人家吧?也许人家只是单纯的社恐、胆子小不敢跟人接触呢?现代这样的人很多的。
周元摇头,凑到钱有福耳边轻声解释,“不仅仅是因为他走路不抬头看人,今天你跟你哥出去了不知道,隔壁院子有人出去的时候在前面路上,不小心跟那人撞上了,然后骂了那人一句‘走路没长眼睛啊’,当时我正好离他们不远,而且手里的东西掉了,蹲下捡东西,不小心看到那人低垂的眼神了……”
那眼神太吓人了,周元一点不客气的说,当时他真有点被吓住了。
“真那么吓人?”钱有福纳罕。
周元点头,“比我们之前去金陵船上遇到的水匪的眼神还可怕。”跟狼似的。
这个比喻的话,那看来那人确实有点可疑。
再结合周元刚刚说的,那人脱口而出的‘没长眼睛啊’,难道隔壁的事,不是他之前想的有人嫉妒,而是校园霸凌引起的蓄意报复?
钱有福蹙眉,“你们之前有听过隔壁几个人欺负那人吗?还有,之前那人,就是那个郑磊,他是刚来府学就走路低头不看人还是后来才走路低头不看人的?”
第077章
冯重、周元相视一眼摇头, 这个他们还真不知道,不过,可以出去打听一下。
“你等等, 我出去找人问问。”
说着,也不等钱有福说什么, 冯重便直接跑了出去。
“问清楚了, 我问了几个比郑磊早来的学府的师兄,他们说之前不是这样的,刚来的时候, 印象里郑磊只是有点腼腆,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这样了。”担心一个人记错了, 冯重还特意多问了几个,给出的结果都差不多。
“这样的话……”钱有福跟周元对视一眼, “有没有可能是隔壁院子的人之前欺负过他?”所以他才报复?
“很有可能。”冯重喝了口水接着道,“之前隔壁几个过来给你们道谢, 看着彬彬有礼的,我还以为人不错。刚刚跟几个师兄聊了聊才知道, 我们都看走眼了。那几个人……冯重摇头, “哦,还有之前说乔撤没去参加这次乡试,你们知道是因为啥吗?”
“因为啥?”钱有福好奇。
“因为乔撤在外面跟人说, 等他中举就休了家里的黄脸婆,娶个家世长相更好的美娇娘……然后这话不知道怎么传到他媳妇耳朵里去了。”
那也是个强悍的,乔辙不是说中了举就如何如何吗?她干脆把乔撤考试报名用的东西全都收起来了, 家里的钱也都弄到了自己手里, 还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人不给乔辙开往金陵去的路引。
反正就是方方面面堵死了乔撤去乡试的路。
“这么厉害?”周元震惊。今年家里也给他定了亲事,今年年底就成亲, 他未婚妻应该是个性子温柔的吧?
钱有福倒觉得厉害点好,“遇上这样的陈世美,自己不厉害点,得被欺负死。”
这倒是,周元,冯重点头。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这些要不要跟夫子说?”
冯重:“提醒一下吧,这是大事,早点找到人,我们自己也能安心点,不过也不用说的那么透,还有以后跟隔壁还是少些往来吧?听一个师兄说那乔辙一开始读书都是妻子娘家供着的”,结果还能在外面说出那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这样不知感恩的人能是个什么好人?跟他为伍的人又能是什么好人?
钱有福、冯重点头。
两日后,钱有福正跟周元、冯重一起上骑射课,钱有福刚颤颤巍巍的在夫子的帮助下骑上马,就听有人闹哄哄跑过来,说郑磊、乔辙几个被衙差带走了。
“带走了?”钱有福一愣,没防备夫子轻拍了一下马背,马儿陡然迈步,吓得钱有福一个激灵,差点因为动作太大身形不稳从马背上摔下来。
“想什么呢,认真点,骑马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注意从马背上摔下来,命都能给摔没了。”
骑射课夫子扶住钱有福,厚实的一巴掌拍在钱有福小身板上,拍的钱有福直龇牙。
“没,没想啥。”有了教训,钱有福再不敢走神,乖乖按着骑射课夫子的要求,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开始练习。
等骑射课结束,从马儿身上下来才凑到周元、冯重跟前问郑磊、乔辙他们的事。
“啥情况?这事真是郑磊做的?”还真叫他们给猜着了?
冯重、周元摇头,“现在还不确定,也可能是被叫过去询问情况。”
“啥询问情况?你们刚刚在上课不知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郑磊已经亲口承认了。”
“啥?郑磊亲口承认了?”钱有福眼睛倏然睁大,真的假的?
周元、冯重也都很震惊,“为啥?”
说到这个旁边的人可就有话说了,“郑磊不说我们都不知道,原来乔辙他们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一直在欺负郑磊。”
“对,看着一个个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坏起来那么坏,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狼……这也就是郑磊能忍,换了我,估计早报复回去了。”
“要我说,上次钱师弟、周师弟,你们就不该救他们……”
钱有福转头看周元,两人都无奈的笑,关键他们救人的时候,也不知道那几个人做了什么呀。
“对了,以后,乔辙、郑磊他们还会回来吗?”
“回来?怎么可能?”两人履历上都有了污点,府学怎么可能再要他们?“弄不好,秀才的文书都有可能会被收掉。你们看着吧,等这事过去,府学里对于欺负人这种事,肯定会狠管的。”
之前不管,是夫子们不知道,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这种事发生,现在知道了,还不得下狠手管。
事实也确实如此,三人被衙差带走的翌日,府学的教授就把所有府学学子集中到一起开了个大会,甚至还弄了个类似现代风纪委员会性质的组织出来专门管这事。
府学的规矩手册里也多了一条:如果发现有欺负其他同窗的情况,一经发现直接开除。
一时间,府学风气大变,就是同窗之间打闹都注意了很多。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钱有福进入府学后的第一次月考跟小胖、阿继他们给他写的信一起如约而至。
“阿福,看什么呢?考试快开始了。”
府学的月考虽然不像他们之前在私塾的时候模考要进号房,却也十分严格,进考场前有专门的人搜捡。
考试的时候,考场里还有人在边上看着,跟钱有福上辈子考试的时候很像。
“来了。”钱有福把手里刚打开的信重新折起收好,交给门口负责搜捡的夫子帮忙临时保管,拎着考篮进了考场。
月考第一场考的四书,这部分正好是钱有福最近正在跟着黄夫子重新研读学习的内容,钱有福答起来很有底气,速度也很快,只是在留意到自己的字时,钱有福下意识蹙了蹙眉。
从他换字帖到现在,细细算来也有大半年了,他的字相比之前虽然有进步,可是这近一个月好像提升已经十分不明显了,回头寻个机会他得跟黄夫子、周元他们讨教一下,怎么练字,能让他的字更上一层楼。
揣着这样的想法,钱有福很顺利的完成了第一天的四书考核。
出了考场,从监考的夫子手中取回书信,思及刚刚的想法,钱有福也没耽搁,路上便问了冯重、周元平时是如何练字的。这俩字写的都比自己好,他想借鉴借鉴。
“练字?不就那么练吗?一开始是临帖,然后一笔一笔练。这个是水磨的功夫,如果你是问如何练腕力,这个我可以给你点建议:练字的时候,在手腕上挂个沙包。”
周元补充,“还可以练悬腕。”
钱有福点头,又问了下具体怎么操作,了解清楚之后,就决定回去试试。
当然,在此之前,他要先把小胖、阿继写给他的信看了。
‘阿福,见字如晤……’
一个多月没见,阿继的字比之前写的更好了。
钱有福笑着继续往下看。
上面看阿继写的他娘的小摊生意一如既往的好,他跟小胖的文章得了夫子夸,他们学习上又进步了,钱有福还挺高兴的,可是等看到后面,钱有福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因为袁夫子病了。
按着小胖跟阿继信上说的,袁夫子这次病的还不轻,这半个月私塾里的课已经停了好几回了。师娘也因为照顾夫子,再加上忧心夫子病情跟着病倒了。
偏偏袁勤、袁毅两位师兄去金陵参加乡试,还没回来。现在袁家就夫子的长孙女袁欣宜一个小丫头撑着,他们虽然也每天上门,可也帮不上太多忙。请了镇上医术最好的几位大夫上门给夫子看,药了吃了好些,夫子的病却一直没什么好转。
小胖、阿继想着府城这边大夫的医术可能能更好点,就想着写信来,让钱有福在府城这边帮忙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大夫愿意去青山镇看诊。
担心大夫白跑一趟,信后面,小胖、阿继还特意把夫子的病症,甚至青山镇那边几位大夫给出的诊断以及开出来的药方都给一起写上了。
钱有福看到这里,连忙起身往外跑。
“阿福?明天还考五经呢?你这去哪儿啊?不看书了?”周元嗓子有点不舒服,跟钱有福要了点金银花,在厨房里煮了水,端出来刚喝了两口,就见钱有福往外跑,诧异的问道。
钱有福:“小胖、阿继说夫子病了,我去外面医馆找人问问……”
“小胖、阿继?”不是,“你等等,哪个夫子?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反应过来是袁夫子病了,周元顾不上喝金银花茶了,杯子随手往旁边桌子上一放,就跟着追了上去。
“小胖、阿继信上是怎么说的,你给我看看。”
总算把人追上了,周元拿过来快速浏览了一遍,主要看后面阿继写的夫子的病症,看到里面有咳血这一点,周元心下震惊,“怎么可能?明明上次见到夫子,夫子身子骨还很健朗来着。”怎么会只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成这样?
周元根本不敢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阿继他们也不可能大老远的写信过来骗他们。周元只能接受,然后跟
着钱有福一起跑。
所幸,来了府城一个多月,旬休的时候,他们也出来转过,对府城几条街都还算基本了解,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只是即便医馆找到了,进去询问的结果,却并不十分好,大多数大夫在听了钱有福对袁夫子病情的描述后,都蹙眉,再听说还要去青山镇那么远的地方出诊,压根不考虑。
问能不能开药方,在没见到病人的情况下,也都不敢随便开。
两人跑了几家医馆,除了知道袁夫子这次的病情似乎很严重之外,几乎一无所获。
第078章
“这样不行, 得想想其他办法。”跑了这么久,钱有福冷静下来,理智开始回笼。
周元也一样, 两人合计一番觉得这事还是得找来府学时间长对府城比较熟的师兄或者本地人帮忙才行。
“我去找找我哥。”他哥到底来的比他早一年,说不定有认识的当地人。
“我也去长辈那边问问。”
两人约定好晚点回去再汇总消息, 开始分头行动。
“哥……”
“阿福?怎么了这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钱有德住的地方跟钱有福他们住的院子, 相距有点远,加上上课也不在一起,兄弟俩又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 如果不互相找的话,有时候好几天兄弟俩都见不上一面。
乍然看到钱有福出现在自己面前, 又因为在外面跑了一圈,身上头发都有点乱, 钱有德吓一跳,连忙把人拉进来。
钱有福吸了吸鼻子点头, 捧着他哥给他倒的茶,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 然后把袁夫子的事儿给说了。
钱有德拿了钱有福手里的信过来细细看了一遍, 拿了笔墨把后面小胖、阿继写袁夫子病症以及这些日子用的方子抄下来,就出去了。出去前交代钱有福,“这事儿我会想办法, 你先回去等着,我出去找个人问问。”
“哥,你去找谁呀?张霖哥吗?张霖哥回来了?”之前张霖回去定亲去了。
钱有德摇头, “阿霖过两天才会回来。是一个府城的同窗, 我记得他好像提过一嘴家里有个伯父是大夫,我先去找他问问。你喝完了水就先回去等着, 晚点我去找你。对了,别忘了吃晚饭。”
钱有福点头,看他哥脚步匆匆的,还是忍不住在后面喊道,“哥你也别着急,说不定袁勤、袁毅师兄已经得到消息回去了,他们会有办法也说不定。”算算日子,现在乡试也结束了。
钱有德点头,脚下的步子却依然有些匆忙。
“怎么样?你哥那边有办法吗?”
钱有福回去不久,周元就也从外面回来了。
“我哥说去寻他一个同窗问问,你那边呢?怎么样?”
“我叔父说他倒是认识一个医术不错的,但是不知道夫子这个病对方能不能治,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去青山镇,不过他会帮我问问,明天等考完了经义、诗赋,我再去问问。”
钱有福点头,“等等吧。”现在急也急不来。
周元点头。
戌时末,钱有德脚步匆匆找过来,说大夫找好了。
“人家愿意去青山镇?”
钱有德点头,接过钱有福递过来的水,猛灌了两杯,才接着道,“刘大夫是我那同学的亲大伯,医术在府城都是数得着的。他看了我带过去的病症还有方子,说是只要这几天夫子的病情恶化的不是太严重,就能治。正好府城到青山镇现在坐船来回也方便,对方愿意走一趟。”
“真的,太好了。”钱有福睁大眼睛,惊喜的直接跳了起来。
周元也很是高兴,“那位刘大夫什么时候能动身?”他可以这次月考不考亲自带那位大夫过去。
“明天一早的船去,我特意找的我们青山镇的船,已经跟刘大夫商量好了,明天卯时出发,明天酉时就能到镇上码头,等到了,请船老大帮忙把刘大夫带去夫子那。”
事情解决,几人都松了一口气,总算能打起精神应付接下来的考试。
翌日,刚刚得知消息不等乡试放榜就赶回来的袁勤、袁毅,看到出现在袁家门口的刘大夫,再从刘大夫口直得知袁夫子的病还没拖到不能治的地步,也是大大松了一口。
“这次阿福、阿德他们可帮了大忙了。”
“还要多亏小胖、阿继写信给阿福。”要不是小胖、阿继这两小子想起来写信过去让阿福帮着找大夫,阿福他们就算想帮忙也不知道这事。
袁毅点头,转头跟他哥一起安置好给袁夫子诊完脉,开了药的刘大夫,又开始‘数落’袁夫子,“您自己多大年纪自己身体是个什么状况,自己心里没点数?身体不舒服,怎么能硬撑呢?这也就是阿福、阿德他们找来的大夫及时,这要是晚一点……”想想刚刚刘大夫说的,‘如果再拖晚点,神仙也没法救。’袁毅就后怕的不行。
“咳咳……我那,不是想着,不能因为我耽搁孩子们学习嘛。”小胖、阿继他们明年还准备再次下场呢,他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袁夫子咳了两声气短的道。
袁毅:“不耽搁,现在您老躺下了,耽搁的更多。”
“行了,老爷子都知道错了,你少说两句。”袁勤拉拉袁毅袖子,“刚刚刘大夫说了,爹要静养,别再说这些让他烦心了。”
袁毅叹了口气,看看他爹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在边上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良久,等袁夫子喝了药睡下了,袁毅才跟他哥道,“要不,我回来教他们吧。我运气不好,反正想往上考也不容易。”
他这霉运体质,本以为考上秀才就能破除了,结果这次跟他哥去考了一趟乡试才知道,是他想多了。
“不行,爹不会同意的。”老爷子什么心思,袁勤再清楚不过,他绝对不会同意明明有能力往上考,考上举人的袁毅回来接替他的位置的。
“那你说怎么办?没人接替他的位置,就把小胖他们撂那儿,爹心里肯定得惦记着。那还能好好养病吗?”
袁勤捏捏眉心,“这事我来想办法。”
“所以师兄的办法就是私塾里大部分孩子转到杨夫子的私塾去,愿意的,给他们推荐府学或者附近镇子上好的夫子?”
青山镇、府城有船直达,两边互通消息有无,还是挺方便的。
钱有福这边连续三天的月考刚刚结束没几天,就从刘大夫捎过来的信里,得知了袁勤对于私塾里孩子的安排。
钱有德点头,“毕竟大夫在说了,夫子这次大病,损耗了根基,以后恐怕都劳累不得了,这样的话,私塾肯定是开不下去了。私塾里的孩子总要重新找出路的。”
“那小胖、阿继、王吉他们呢?是转到杨夫子那边还是去哪儿读?”钱有福对小胖、阿继他们几个比较关心。
钱有德摇头,“具体的还不清楚,估计要等师兄回来才能知道。”
钱有福点头,结果第二天就从定亲回来的张霖口中得知了结果。
“大部分学生都直接转到杨夫子那边去了,比如王杰。小胖跟阿继的话,我听他们的意思,似乎是他们爹有意把生意做到府城来,所以有意直接到府城来求学。以后旬休的时候,你们又可以约了。怎么样?是不是挺高兴的?哦,对了,还有个
好消息差点忘了告诉你,袁勤师兄中举了。”
大周建国以来,他们青山镇出的第一个举人。
消息传到镇上那天,整个镇子都高兴坏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夫子当天就能下地了。
“袁毅师兄呢?”
张霖想到他听来的袁毅师兄这次乡试遇到的事情,抽了抽嘴角,道,“袁毅师兄考乡试的时候霉运体质又出现了,被分到了臭号不说,考乡试第二场的时候,金陵夜里突然下雨,他那号房瓦片被吹跑了,开了个天窗,然后他的答题卷就都被淋湿完了。”
钱有福: ……
“袁毅师兄他,也挺不容易的。”
这一点,张霖绝对赞同,并深表同情,“对了,你这次月考考的怎么样?”
钱有福:“还行。比之前有进步。”虽然除了算学,依然没有其他的进入甲等,总算都达到乙等了。他再努力努力,下次肯定会有更好的结果的。
张霖闻言笑着拍拍钱有福肩膀,鼓励,“加油,等旬休,小胖他们差不多也来了,到时候叫上你哥一起,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对生活有期待,日子会过的很充实,也很美好,自然时间也似乎流逝的特别快。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钱有福他们又一次旬休的时候。
“阿福……”
“小胖、阿继……”
之前张霖说小胖、阿继他们差不多今天能到府城,钱有福还有点不敢置信,见到真人才相信,小胖、阿继竟然真的选择了到府城来念书。
三个小伙伴再次凑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阿福,你在府学还习惯吗?”
“还行”钱有福点头,“除了自已可以安排的时间多一点,上课需要到处跑着去上,加了骑射课、古琴、书画课之外,好像也没啥区别。”
“骑射、古琴、书画课?”府学竟然还有教这个的?小胖、阿继大为震惊。“骑射是真的让你们练骑马射箭吗?”
钱有福点头,“不过课次不多,我现在才刚刚学会骑”想要在马上纵马奔腾还差远着呢,至于古琴课“教古琴的夫子出门游学去了,听说要年底才会回来,所以现在还没开课呢。”书画课倒是开了,但是他觉得比黄夫子讲的差远了。
想到黄夫子,钱有福直接把这段时间,自己从黄夫子书房里抄来的黄夫子的几篇文章拿了出来,“你们快看,这是什么?”
“这是……松岩先生的文章?!”小胖、阿继跟钱有福一样,都很喜欢松岩先生的文章,看到这个眼睛都瞪大了,生怕自己看错了。
等确定真的是松岩先生的文章,两个人围着钱有福惊叫连连。
钱有德跟张霖走在后面,一边看着前面三个闹,一边闲聊,“我听说过几天有一场文会,你准备参加吗?”
钱有德点头,“准备去看看,你呢?要不要一起去凑个热闹?我听说得了头名还有奖励呢。”
张霖摇着扇子轻笑,“府学每个月甲等的五两银子我都拿不到,你觉得我能拿到那个头名奖励?”
那肯定拿不到,不过“长长见识还是可以的。”
张霖笑着点头,目光落在前面正闹着的钱有福三人身上,张霖心里颇有感慨的道,“时间过得真快,想当初我们刚带着他们去私塾那会儿,阿福才两岁多点吧?转眼竟然都差不多快十年过去了。我们都快成亲了。”
“咋?你家里给你定的亲事,你不满意?”钱有德笑着开张霖玩笑。
张霖摇头,“那倒没有。”这次回去他也寻着机会见了未婚妻一面,“她长得很好看,性子也落落大方,瞧着是个爽利人。就是定了亲,突然想到以后就要跟这个人过一辈子,突然有点彷徨罢了。我就不相信,你那会儿刚定亲的时候难道没有跟我一样?”
钱有德想了想,好像是有的,不仅有彷徨,因为钱、陆两家地位悬殊太大,钱有德心里其实还有些不自信,怕自己不能让人家过得好,到时候两人成为怨偶。这种想法到现在他也还有。
张霖安慰的拍拍钱有福。
“阿福,你们说啥呢?我们到地方了,别往前走了。”
钱有福闻言笑着挥挥手,招呼小胖、阿继往旁边一个小饭馆里进。
进去之后,才跟钱有德、张霖道,“杨叔、钱伯父不是想把生意做到府城来吗?刚刚我(随口)问道杨叔他们生意弄得怎么样了,小胖、阿继说他们刚来生意不好招揽,为这事天天着急上火,我正给他们出主意呢。”
“阿福还懂做生意?”张霖惊诧。
“也不能说懂吧?就是,有点想法。”钱有福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那些想法也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上辈子烂大街每个人都知道的法子。不过,法子符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情况,能不能用他就不知道了。这个得要杨叔、钱伯父他们自己考量。
张霖点头,招呼小饭馆的老板给他们上招牌菜。
钱有福进来时,瞧着这小饭馆门脸不大,以为招牌菜会是那种羊肉、牛肉做的大菜,等菜端上来才发现竟然是很家常做法做的鱼跟鸡。
“怎么样?味道如何?”
“好吃。”虽然卖相看着一般,但是香味很浓郁,吃到嘴里口感也非常好,鱼肉细嫩鲜美,鸡肉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肉汁四溢,满口留香。
“哥,张霖哥,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么个地方的?”
“意外发现的,有次旬休的时候出来在附近逛,正好赶上下雨,过来这边躲雨,顺道在这边吃了顿饭。然后发现的。”
“张霖哥,这里的菜贵吗?”小胖尝了味道,伸长脑袋凑到张霖旁边小声问。
“不贵,像这种鱼,这个是大份,小份的话也就十文钱一份。鸡肉这个也差不多。”
“太好了。”小胖、阿继相视一眼高兴的道,“这儿离我们私塾还有住的地方都不远,这菜不算很贵,我们可以偶尔过来打打牙祭。”
高高兴兴的吃完饭,五人溜溜达达的往小胖、阿继住的地方去串门。
钱家的客栈开在这条街靠里一点的位置,跟小胖家的糕点铺子离着差不多有百步左右,住的地方要拐个弯往里继续走一段。
想着离得近,两个孩子一起结伴去私塾的时候方便,也能互相照顾一下,两家租的一个叫美人巷的巷子里的两个带厨房的小院子,很好找。
因为两家大人这会儿都在忙着开铺子做生意家里也没人,钱有福跟他哥、张霖到这边认了个门,瞅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跟小胖、阿继告别离开了。
离开前,钱有福还想着他们估计要等下次旬休才能再见了,没想到,第二天,钱有福从黄夫子那跟着黄夫子学习完刚回到小院,就听冯重说,今天有人过来找他。
“对方说自己姓钱,是你伯父,已经在府学门口等了好些时候了。”
钱有福闻言,赶紧往府学门口跑,果然一身绸缎身形又富态了几分的钱昌荣,正在府学门口等他呢。
看到他从里面跑出来,钱昌荣忙朝他招手。
“伯父,您找我?”
钱昌荣连连点头有些急切的道,“阿福,我听阿继说,你昨天给他说了几个招揽客人的法子?阿继昨天跟我说了,但是我听的半懂不懂的,就过来问问你,你能不能再给我说说?”
行啊,怎么不行?钱有福当即就把昨天讲给阿继他们的话,又给钱昌荣说了一遍,完了还不忘把可能不好理解的地方,细细又给钱昌荣说了一下。
钱昌荣闻言,眼睛晶亮,连连点头。“阿福,你这几个办法好,我这就去弄。”不就是找些人穿着一样的衣服,举着牌子在城里转几圈,在街口,府城门口弄快牌子吗?这个简单,“回头等我的客栈开起来,伯伯给你包红包。”说完不等钱有福拒绝,火急火燎的就跑走了。
钱有福见了笑着摇头。回去后,重新埋头书本,转瞬就把这事忘到了脑后。
却不知,钱昌荣用他提供的法子,在府城弄出了多大的动静。
“现在整个府城都知道那边有一家福来客栈要开了。听说好些外地来的商贾,看到城门口的牌子,都多番打听,往福来客栈去呢。现在府城其他好些客栈都学起来了,现在每天府城里别提多热闹了。可惜先生出门不愿意带我,不然我一定要出去看看。”松子给钱有福送完茶水,也不走,赖在旁边憋着嘴跟钱有福小声叨叨。
“夫子要出门?”钱有福并不知道松子口中的热闹跟他还有关系,因此并未太在意,注意力全都在黄夫子要出门这事上。跟着黄夫子学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黄夫子要出门呢。“夫子要去哪儿?”
松子探头看了黄夫子一眼,见黄夫子没注意这边,凑到钱有福耳边悄声道,“明天先生受邀去参加一个文会。”
“文会?是不是明天晚上在码头游船上举行的那个?”
“诶?你知道呀?”松子诧异。
钱有福点头,他刚听他哥提过。
松子眼睛一亮,“你想去吗?要不我们俩一起跟先生说说,让先生把我们也带上吧?”他到现在还没参加过文会呢。
“夫子能同意吗?”
“同意什么?”黄夫子扭头看两个孩子头凑头说悄悄话,好奇的问道。
“带我们去参加文会,先生你就带我们去吧?我保证,肯定不给你惹祸。你之前不说了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们多跟你出去见识见识,肯定没错的,是吧?”松子悄悄跟钱有福挤眉弄眼,又用胳膊捣钱有福,示意他说话。
钱有福轻咳一声点头,“是,夫子,弟子也想去见识见识。”
“真想去?”
钱有福点头。
“保证不捣乱?”
松子疯狂点头,“保证保证。”
黄夫子看看两人,最后笑着松口,“行吧,那就一起去吧。”
“啊啊啊,太好了,先生答应了,先生答应了,可以出去玩喽。”松子兴奋的拉着钱有福的手,跳着直转圈,丝毫不知危险已经在路上。
第079章
“阿福, 你来啦,先生,阿福来啦。”
翌日, 钱有福在约定好的时间出现在松鹤院门口,松子正好开门看看他有没有来, 开门看到他, 眼睛一亮,拉上他就往院子里跑。
钱有福无奈,只能快步跟上。
“夫子。”
到了院子里, 黄夫子已经收拾妥当,换好了衣服, 手里握着一把羽毛扇,颇有几分三国诸葛孔明的韵味。
看到钱有福进来, 身上果然还是那身普普通通的棉布书生服,黄夫子朝松子招了招手让他带钱有福去换衣服。
“换衣服?夫子还给我准备了衣服?”钱有福惊讶。
松子小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先生让人特意给你准备的,还给你准备了帽子呢。快来, 可好看了。”
“这, 夫子?”
“去吧,去吧,换上看看合不合身”黄夫子摇着羽毛球笑眯着眼摆手。
钱有福看看黄夫子, 再看看松子,想了想,谢过黄夫子后, 抬脚跟上松子。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黄夫子让人给钱有福准备的是两件套的那种书生服, 里面是湖蓝色交领右衽直缀,外面可能是考虑到现在的天气早晚会有点冷, 搭配的是一件布料有点厚度颜色也深一些的青色大袖外套,搭配上黑色的书上帽,加上钱有福颜值在线,妥妥富贵人家的俊俏小公子。
钱有福笑着点头。
出来让黄夫子瞧,黄夫子也很满意,“不错,走吧。”
“走喽”松子高兴的拉着钱有福跟上,出了松鹤院后,乘马车往码头去。
“到了”,游船停泊在码头不远处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钱有福跟着黄夫子从马车上下来时,已经很多人都到了。
“阿德,你看那个,是不是阿福?”
钱有福一贯衣着朴素,先钱有福他们一步到,刚上到二楼的张霖听到这边动静,往这边看了眼,乍一看到钱有福穿的这么亮眼,差点没认出来。
钱有德顺着张霖的视线往这边看了眼,又看看走在前面正跟人寒暄的黄夫子笑着点头,“是,阿福是跟着黄夫子一起来的。这身行头,估计也是黄夫子帮着准备的。”
“黄夫子帮着准备的?嘶。小阿福可以啊。”
据他所知府学里不少师兄都想拜这些新来的黄夫子为师而不得,没想到叫他们小阿福给捷足先登了?
钱有德轻笑,“黄夫子还没松口收阿福呢,现在只是考验阶段。”
张霖摇着扇子白了钱有德一眼,“能带阿福过来参加文会,还那么用心的为阿福准备衣帽,如果不是对阿福满意,能这么上心吗?”这事也就差个正式的拜师礼了。
这点,张霖能看的明白,其他人自然也心里门清。
因此,但凡过来跟黄夫子打招呼的,对钱有福态度都很好。
只是大多都有些好奇,“松岩先生,这位小公子是?”
“哦,你说阿福啊,是我刚收的小弟子。”黄夫子摇着羽扇,笑着招呼钱有福过来给人见礼。
钱有福虽然有些吃惊黄夫子当众承认了他的弟子身份,关键时候还是稳住了,温和有礼的上前叫人。
等见完礼,黄夫子也跟对方寒暄完,钱有福才难掩兴奋的悄声问黄夫子,“夫子,您刚刚……您是不是愿意收我为弟子了?”
“你傻哦,先生要是不准备收你,能对你这么好嘛,还给你准备衣服。”
黄夫子还没开口,松子先受不了钱有福的迟钝了,趁着没人注意他们,给了钱有福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不是有点不敢相信吗?夫子……”
黄夫子笑着点头,“回头挑个好日子,补个礼。”
“嗯嗯。”钱有福眼睛晶亮点头。
一抬头,正好跟几道看向他的意味不明目光对上。
人钱有福不认识,因此也没太在意,却不知因为刚刚黄夫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他的弟子身份,这里好些抱着拜黄夫子为师的目的过来的人,因为嫉妒把他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文会一开始,就接连有人朝他发难,把本来准备老老实实站在黄夫子身后跟松子一起看热闹的他拉下水参与他们的讨论、问答。
好在,钱有福还算有些急智,前面两次都让他对付了过去。
只是几次三番的,钱有福又不是泥捏的性子,到第三次有人找上他的时候,钱有福就有些恼了,等答完了对方的问题,他反过来直接给对方出了个‘烟锁池塘柳’的上联,让对方对下联。
对方吭哧吭哧半天都没对上。
接下来,果然好半天都没人敢主动找他。
松子在旁边悄悄朝他竖大拇指。
钱有福朝松子还有对面原本正为他担忧的钱有德、张霖眨了眨眼,勾唇轻笑。正想着说点什么,结果又一个不怕死的站了出来,话还说的挺好听,“听闻钱师弟素来擅长算学,在下这边正好有个问题,想要向师弟请教。”
钱有福: ……
“正好小弟最近研读算学著作,也遇到个问题,互相探讨罢了,师兄请讲。”
那人一愣,没想到钱有福竟然反应这么快,不过他话已经说出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强笑着道,“钱师弟莫要误会,在下确实是近来读了《算法统宗》,遇到些困难,师弟请听题:今有一人要走三百七十八里,第一日健步走,从第二日开始每日走前一日的半数,六日走完,问第一日走几何?”
“一百九十二里”
这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等比数列问题,钱有福脑子转得快,公式在脑子里过一遍,都不需要笔算,直接心算一下就出来了。
在场的人,目睹了钱有福整个做题过程,得知这个答案是对的,俱都心下一惊。
果然,能被黄夫子收入门墙的,就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现在轮到我向师兄请教了,师兄请听好,我的问题是:今有甲乙两城相距八百里,张三、李四从甲、乙两城同时出发,相对而行,第一日速度均为一百里,从第二日开始,张三每日速度减半,李四每日速度比前一日加十里,问二人何时相……”
‘砰’一声巨响,钱有福话没说完,不知道什么地方,突然一声巨响,船身震动,然后,钱有福还没反应过
来发生了什么,一簇火苗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烧了过来。
几乎是顷刻间,松子身上的衣服就被撩着了。
“啊啊,救命……”
松子再淘气也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骤然身上起火,吓得哇哇大哭。
钱有福只来得及余光瞄了眼对面的他哥,就一手拽着松子、一手拽着黄夫子,从旁边的二楼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第080章
下面就是河, 三人一入水,身上的火瞬间就熄灭了。
因为他们跳下来及时,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的烧伤, 但是现在有个很严重的问题,松子跟黄夫子都不会水。
钱有福虽然会水, 可今天穿的衣服实在不利于他的发挥, 钱有福差点被外面的大袖裹住没法动弹。
好在,他游泳水平还算不错,憋着一口气到水里, 总算是把那件碍事的大袖外套给脱了。
“夫子……”折腾完自己这边,钱有福赶紧去救人。
上辈子有一个非常经典的问题:老婆跟妈同时掉到水里, 先救谁。
钱有福现在也面临同样的抉择,黄夫子跟松子两个他应该先救谁。
黄夫子?松子?事实是, 先看到谁救谁。
人在这种时候根本反应不过来那么多。钱有福转头先看到旁边的黄夫子,等他反应过来, 已经游到黄夫子身后去拉在水里挣扎的黄夫子了。
等把黄夫子拽上来,确定黄夫子没事, 这才四下张望焦急的叫着松子的名字去寻松子, “松子。”
船上这会儿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火还在烧,各种叫喊声、呼救声不绝于耳, 时不时还有人跟他们一样往下跳,钱有福根本听不清松子有没有呼救。
所幸这会儿天色还没有黑,关键时候, 恢复过来的黄夫子看到了松子伸出水面的小手, “那,阿福, 松子在那。”
钱有福闻言,朝着黄夫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赶紧拉着黄夫子往那边游。
黄夫子知道钱有福带他们两个人很困难,这里离岸边又有点距离,钱有福等下想要带他们游回岸上会很吃力,也积极自救,路上遇到船上掉下来的木板什么的,伸手能够的着的,就赶紧捞过来抱着。
虽然不能完全靠抱着木板呆在水上,却也实实在在给钱有福省了不少气力。“夫子,我先送你们去岸上。”
把已经没有反应的松子从水里捞起来,钱有福抬头看了眼他们刚刚乘坐的楼船,见上面火越烧越大,上面的人还在一个个往下跳,钱有福不敢耽搁,简单分辩了一下方向,赶紧让黄夫子抱着松子,把松子脑袋搭在木板上,然后他拉着黄夫子往岸上游去。
“阿福,你要是实在撑不住了,就把我跟松子扔下,你自己先上岸。等上了岸,找了人再来救我们……”
钱有福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哪怕他平时已经很注意锻炼,力气依然非常有限,在水里来回救人,又往岸边游了差不多一半距离后,就开始喘粗气了。
黄夫子能明显感觉到他们的速度慢了下来,担心三个人今天全都陪在这,黄夫子低头看了眼怀里没什么动静,不知生死的松子,艰难的跟钱有福道。
钱有福不吱声,也没有力气吱声,只咬牙死撑着一个劲拽着人蒙头往前游。
就在他心里闪过‘自己今天是不是真的要交代在这’这个念头的时候,终于有人发现了这边船出事,过来救人了。
“快快,那孩子快没力气了。”
几个汉子发现钱有福三人,忙不迭跳下水过来帮忙,赶在钱有福力竭前把钱有福三人拉上岸。
上了岸,钱有福虽然有些力竭,却一点不敢放松,上岸后第一时间爬过来给松子做胸外按压。
黄夫子其实看不懂钱有福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很奇怪的,他选择了相信钱有福,在几个汉子过来想要把松子倒过来控水的时候,思想几番挣扎最后还是选择把人拦住了。
一个高大汉子焦急道,“这位先生,这小娃娃这样可救不了人,得把人倒过来把喝进去的水倒出来才(行)”。
汉子话音未落,松子“唔……”一声,嘴边吐出几口水。
高大汉子立时闭嘴,同时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黄夫子眼睛一亮,立时扑了过去。
钱有福手上动作没停,又按了几下,确保松子喝进去的水都吐出来了,人也从无知无觉到迷迷糊糊清醒了过来,才停下动作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旁边松子看着钱有福、黄夫子发出劫后余生的‘呜呜’哭声。
“阿福,你要不要紧?”
黄夫子知道钱有福累坏了,搂着松子,一边拍着松子安抚被吓到的松子,一边转头关切的看向钱有福。
钱有福摇头,抹了把脸,目光四下逡巡,最后落在河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砍了扔在一边的几根差不多有成人手腕粗的木头上。
“阿福,你要干什么去?”
看到钱有福起身往河边走,黄夫子惊讶的道。
“夫子你带松子去找个大夫看看,我去找找我哥他们。”
刚刚情况紧急,钱有福顾不得多想,现在黄夫子、松子已经脱离了危险,他得再回去看看。
黄夫子伸手想阻止,毕竟任谁都能看出来,钱有福这会儿力气压根没恢复,但是想到钱有福刚刚说要回去找他哥,黄夫子刚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想了想,黄夫子转头温声朝旁边几个汉子道,“几位壮士,不知哪位大哥擅水?能不能麻烦帮我们去河中船上找一下我那小徒弟的哥哥,把人全乎带回来,我出十两,不,二十两银子。”
“……”救人还有银子赚,几个汉子虽然一开始并不是抱着赚钱的心思过来的,但是这会儿听到黄夫子这话,都有些心动,毕竟大家都不是什么有钱人,二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笔不错的收入。高大汉子直接问道,“先生,你要找的人叫什么?”
黄夫子转头看向钱有福。
钱有福反应过来,舔了舔嘴有些唇焦急的道,“钱有德,我哥叫钱有德,我叫钱有福,还有我哥的好友叫张霖。麻烦你们也帮我找找,把他们救回来,连着夫子刚刚说的二十两,我给你们四十两银子。”
“好,没问题,只要人还在,我们肯定把人给你带回来。”
几个汉子都是码头上讨生活的,水性一流,身体素质更不是一般的好,一个猛子扎下去,就游了差不多一半的路程,很快就到了钱有福他们之前所在的楼船附近。
彼时,河中的楼船已经烧了大半了。
还留在船上的人,已经不多了。钱有福也不知道他哥现在是在船上还是跳到了水里。只能手握成喇叭状,在岸上大声呼喊着他哥跟他张霖哥的名字。
“阿德,是阿福的声音,他在叫我们。”
钱有福今年才十一,还没到变声期,大声叫起来,嗓子还带着些偏孩子的尖细。
张霖一下子就听到了。
钱有德也听到了,两个人抱着一声圆木头在水里四处张望,一张望一边喊钱有福的名字,“阿福,钱有福。”
奈何旁边各种杂乱的声音实在太多了,两人的声音压根传不出去,喊了好几声都没听到回应。
“不行,这么喊,阿福根本听不到。”
钱有德急的一手抱着圆木,一手尝试着放开木头去划水,想要往钱有福声音传来的方向去。结果圆木滚了一圈,差点把他带水里。
幸亏高大汉子听到这边有人叫钱有福的名字,过来查看及时出手拉了他一把。
“你们俩谁是钱有德?”
“?你找钱有德?”
高大汉子点头,“我们受他弟之托来找他,还有一个叫张霖的。是你们俩吗?”看着年龄差不多。
“阿福,是阿福让你来找我们的?”钱有德、张霖对视一眼,高兴的道,“是,我是钱有德,他是张霖。”
“太好了”,看来今天他运气不差,这几十两银子叫他给赚了,高大汉子一乐,上前让两人抓好圆木,游到后面推着圆木就走,“走走走,上岸去,你弟在岸
上等着呢。”
期间还遇到另外一些落水的人,高大汉子见钱有德他们抱着的圆木,还能待人,沿途又捡了几个人,跟另外一人一起都给推到了岸边。
“阿福。”
“哥,张霖哥……”
劫后余生,看到他哥、张霖都好好的,钱有福直接跑过去抱住了他哥。
钱有德看到钱有福好好的,也很激动,抱着钱有福眼睛里甚至沁出了泪花,看到旁边的黄夫子,更是连连朝黄夫子道谢,“多谢,多谢黄夫子照顾我家阿福。”
黄夫子笑着摇头,“这你可谢错了,是我们要多谢阿福才对,今天要不是阿福,我跟松子两个旱鸭子怕是难逃这一劫。”
松子在黄夫子怀里虚弱的附和点头。他现在还记得火燎过来,还有落在水里被水吞没的可怕感觉。
“但是请他们找哥跟张霖哥的法子是夫子帮着想的,所以还是要谢夫子。”他刚刚都急晕了,还想自己弄腰带捆两根木头就做木筏去找他哥呢,现下想想幸亏没去,不然回头到了河里简易木筏散了,以他还没恢复的体力估计还得等着别人救。
钱有德连连点头,拉着钱有福又给黄夫子行了个礼。看着几人都浑身湿漉漉的,钱有福、黄夫子还有松子都开始打喷嚏,想着他们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跟叫高全的高大汉子商量好回头去府学找他拿银子,先送钱有福他们去了离这最近的医馆。
“又是落水的?身上有烧伤吗?”
钱有福他们显然不是去的第一波人,医馆里的大夫看到他们时已经有经验了,见几人一个接一个打喷嚏,上来先一个人给了一碗姜汤,然后才开始把脉。
“没有,我们都没有,松子当时衣服烧着了,虽然后来及时跳了水,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烧伤,麻烦您给看看,啊切。”
大夫点头,领着松子往里面去。
钱有福捧着姜汤在外面一边喝一边等着,耳边不时听到几声疼得吸气的声音,还有很多对这次船上突然着火的悄声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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