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你是钱有福吧?”进了大通铺, 钱长林忙活着收拾东西。钱有福也没闲着,跟他爹一起把他娘给准备的床单取出来铺到铺子上,又把自家带来的那床被子铺上, 钱有福这边正摆弄自己的书箱呢。一个穿着书生服看着大概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突然走过来道。
“?你认识我?”钱有福动作一顿,抬头诧异的看向眼前人。
来人摇头, 看了看铺的整整齐齐的床单被子道, “不认识,不过我听说青阳县今年的县案首是个只有十一岁的小孩,你看着挺像的。认识一下, 我叫冯重,是青阳县另一边的桃源县今年的县案首。”
“啊?你是县案首啊, 你好厉害。”钱有福下意识夸了一句。
人生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夸奖的冯重: ……
“钱小弟谬赞了。钱小弟才是真厉害。”十一岁的县案首,都能写进地方志了。
钱有福摇头, “还是冯兄厉害,我虽然没去过桃源县, 却也听说过桃源县高手如云,冯兄能从那么多高手中脱颖而出, 这才是真正的厉害。不像小弟, 只是赶巧遇上大雪,很多厉害的师兄都因为身体原因缺考了,才让小弟侥幸得了这个名次。”
“钱小弟你这就太谦虚了。钱小弟的算学、诗赋名声可都传到我们那去了。”再说这次大雪, 又不是只影响到了青阳县?大雪的情况下还能中案首,只能说明这位钱小弟不仅能力非凡,身体素质也非常好。旁边另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走过来笑着道。
钱有福笑着拱手, “哪里哪里。”完了拉上王吉一起又跟两人互相寒暄了一会儿, 看着时间不早了,几人才各自洗漱休息。
只是这一觉, 钱有福睡的并不踏实。这边大通铺虽然睡的大多都是过来赶考的读书人,却依然不乏打呼、磨牙、臭脚的,钱有福又担心有人偷东西,一晚上醒了三四回。
中途还听到隔壁通铺有人哭嚎,好像是夜里睡得太沉,银子被人半夜摸了。
“幸亏咱们没有丢东西。”
从驿站出来,
王吉拍着胸口后怕的不行。
钱有福点头,同样心有戚戚。转头看到不少跟他们一样急着往城里赶的赶考书生,钱有福难得生出几分急切感,生怕进城后,也住不上中等房,要睡大通铺。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在离考院差不多两里地的地方,找到了一家还有房的客栈。看他爹跟客栈里面小二、掌柜的说话,好像还是熟人?
钱长林跟掌柜的订好房,到了二楼跟王吉叔侄俩分开,等进了房才笑着道,“之前你哥考院试的时候,我们就住的这。这家掌柜的为人不错。后来知道你哥中了,还给减了一半房钱。”
当时他开玩笑说,家里小儿子也念书,过两年估计还要来,到时候再住掌柜的这,没想到,掌柜的、小二竟然还记得。
正说着,就听有人敲门,钱长林正收拾东西,钱有福过去开门。
小二拎着茶壶笑着朝钱有福道,“小公子,给您送的我们客栈免费送的茶水、点心,您要是还需要其他的随时叫我。”
“多谢。”
“不用谢不用谢”,小二进来放下茶水、点心笑着连连摆手,“应该的。您跟您家兄长还真是一个样,都这么客气。”
钱有福笑笑。
送走小二后,一边跟他爹一起收拾东西,一起商量下午去衙门换这次府试的考引。
因为府试不需要像县试那样准备考篮,除了考引所有东西都由考院方面提供,所以钱有福考前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多。
他又不是喜欢考前出去乱晃的性子,准备去一趟衙门之后就回来安安静静复习。
“行啊,回头爹跟你一起去,回来的时候,正好爹去附近买点菜。”他跟掌柜的商量好了,这段时间借用一下厨房,买点菜回来,他们自己做着吃,一个是省钱,另一个也安全。
去年他跟阿德来的时候,亲眼看到有人故意从楼上往下扔花盆砸人,也道听途说了些不知真假考前识人不清被人下药的事,这种事情上,他可万不敢有丁点马虎。
然而有些事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钱有福约上王吉,两人并钱长林从衙门换完考引出来,眼见着就要走到客栈了,路过一处酒楼时,二楼突然摔下来一个酒坛子。
“阿福,小心。”
酒坛砸下来很突然,钱有福只觉一阵酒香朝自己飞过来,身体下意识往后侧退了一步。
“啪……”酒坛擦着钱有福胳膊砸在地上,摔碎后溅起的酒液湿了钱有福的鞋,碎片把钱有福书生服的下摆割出一道道口子。
钱长林、王吉脸都吓白了,反应过来,第一时间上前来检查钱有福有没有受伤。
“爹、阿吉,我没事,酒坛没砸到我,听到风声我就赶紧退开了。”钱有福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笑着安抚他爹跟王吉,然后才转头看向酒坛砸过来的方向。
那里刚刚好像站着几个穿着书生服的书生,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里已经没人了。
钱长林顺着钱有福目光看过去,脸上满是压抑的怒火,“阿福,你看见刚刚是谁砸的了嘛?”
王吉也是又惊又怕,“这些人太过分了。”他刚刚看的清楚,那酒坛就是直直朝着钱有福砸过来的。说不是瞄准的,他都不信。
钱有福捏着手指,调整了下呼吸摇头,转身走进了旁边这家酒楼。
酒楼的掌柜也已经知道了刚刚楼上有客人往下摔酒坛,还差点砸到一个小书生。心里对做这事的书生恼火的不行,却不得不为了维持体面,笑着为楼上客人开解。说是客人无心之失什么的。
“什么无心,我都看到了,那就是直直朝着阿福砸过去的。”王吉气的不行。
钱长林也是拳头捏的咔哧咔哧响。
钱有福作为当事人当然也生气,但是一来他并没有多大事,这种情况下,就算他告到衙门去,差爷也不可能把凶手怎么样,二来在这件事里,掌柜的也很无辜,所以钱有福拍拍他爹跟王吉,示意他们冷静,然后把两人拉到身后,才笑着跟掌柜的道,“掌柜的在府城多年见多识广,想来每年府试院试这种事见过听过的也比我多的多,坦白的说,您真觉得砸酒坛的这位兄台是无心之失吗?”
“这……”当然不可能,对方不仅不是无心之失,恐怕连眼前的小书生身份都打听清楚了。可这话,开门做生意的,他能说吗?掌柜的额头冒汗。
钱有福也不想为难掌柜的,想了想,钱有福抬头看看二楼方向,深呼吸了几口气笑着道,“掌柜的,应该不介意我上去看看吧?就算对方是无心之失,我也得知道是哪位这么粗心、大意,险些砸到我,您说是吧?”
“当然当然”掌柜的看着钱有福的笑脸,一边心下感叹着这小书生不简单,遇上这样的事竟然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也有理有据让你无法反驳,一边不自然的笑笑,引着钱有福往二楼走。
二楼,正互相攀扯、推锅的几个书生听到楼下动静,脸色瞬间都有点发白。尤其是被人诱导最后把酒坛扔出去的那个。
人就是这样,因为嫉妒,一瞬间作恶,等事情做了,被别人发现了,想到后果,又开始害怕。
阜宁县县案首徐涛定了定神,轻声道。“行了,都镇定点,你们到底在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故意的,不就是争抢酒坛的时候,不小心失手把酒坛甩出去了嘛?也没伤到他,回头咱们好好跟他道个歉,赔偿他的衣服损失也就是了。”
其他人,本身没有坏心没想过害人的,想想也是,总算镇定下来,本身就想害人的,脸色却更白了。
徐涛平时虽然大大咧咧的,能考上县案首自然也不是傻子,看出其中两个人脸色不对,眉心不自觉蹙了蹙。想到他出来赶考前,他爹的叮嘱,徐涛心下多少明白了几分,再想到之前忽略掉的两人看向下面的眉眼官司,看向两人的神色便有几分冷。
只是还不等他发作,钱有福就已经在掌柜的陪同下走上来了。
徐涛忙起身主动上前拱手致歉,并主动提出赔偿方案,“在下愿意双赔偿这位小兄弟损毁的衣服,并另外拿出十两银子作为惊吓到这位小兄弟的赔偿。”
钱有福看看徐涛,又转头看看剩下几人,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问了两个问题,“你认识我?酒坛是你砸的?”
徐涛摇头,“不认识。”他也是昨天才到府城,怎么可能有机会认识钱有福,不过通过刚刚一事,再看到钱有福的年纪,徐涛已经大概猜到钱有福是谁了。
这位应该就是青阳县那位十一岁的小案首吧?也难怪,那两人动手,这两天简单接触下来,徐涛已经知道那两人考了四五次还在府试挣扎。结果人家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就得了县案首,若无意外,一个童生,已经算是攥在手里了。两人心里能平吗?
这么想着,徐涛就更想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了。“酒坛也不是我砸的。但是今日这局是因为我才组的,所以我也有责任。”
钱有福点头,目光却在剩下几人身上逡巡,最终落在一个目光闪躲、脸色发白的人身上。
“不知道这位怎么称呼?”
第062章
“在, 在下张贵。”张贵白着脸拱手,努力扯出一抹笑。
钱有福点头,然后真心实意的问道, “我能冒昧问一句,是谁, 让你砸我的吗?”
张贵惊愕抬头, 似是没有想到钱有福会这么问,下意识转头看了眼旁边穿着褚色书生服的书生。
那书生被张贵这一眼看的就跟被钉子扎了屁股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 “张贵,你什么意思?你可别诬陷我, 我只是看到他过来跟你感慨两句他有多厉害,小小年纪就是青阳县今年的县案首
, 我可没让你拿酒坛砸人。”
“可是你话里话外明明……”
“明明什么?”褚衣书生跳起来打断张贵,“我说什么了?张贵, 你少污蔑我,大家都看到了, 酒坛是你扔出去的, 人也是你砸的,你别想把你砸人的事往我身上赖。”
张贵:“我没想赖,酒坛确实是我扔出去的。”那么多双眼看到, 这个,他没办法反驳,但是, 张贵转头重新看向钱有福, “我,我真不是有意的, 我是真的失手”他承认,他那一刻确实嫉妒钱有福,也确实生了这个想法,可还没来得及施行呢,胳膊就被人撞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酒坛已经从他手里飞出去了。
“当时只有他离我最近,而且他还跟我说了那些话,所以酒坛肯定是他故意往你那边撞的。我说的都是真的,钱公子你相信我。”
钱有福目光在两人间逡巡半晌,似是有些迟疑,不知道该相信谁,想了会儿才道,“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样我确实很难判断你们到底谁说的是真的,你可还有什么其他证据?”
“其他证据?其他证据?”张贵轻声呢喃,而后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他,他不仅想害你,我还听到他跟人打听其他几个县案首的长相喜好,他肯定也是想找机会下手……”
“你胡说八道……”禇衣书生听到张贵的话,下意识就想过来厮打张贵,被旁边人眼疾手快的给拦住了。
张贵吓的往后跳了一步,急声道,“我没有胡说,陈省看到你去吉福楼买桃花糕了,你明明知道徐涛接触桃花就会得桃花癣,你还去买桃花糕,肯定是想找机会害徐涛。”
“啥?他买了桃花糕?”徐涛这下不淡定了。因为就像张贵说的,他不能碰任何含有桃花的东西,稍微沾到一点就会得桃花癣,这一点,跟他亲近的都知道。“陈省,你真的看到他去买桃花糕了?”
陈省艰难点头。
“好啊,原来你不止想害这位小公子,还想害我?!”
事情发展到这里,其实已经不需要钱有福再多说什么了,徐涛、张贵他们自己就已经先把叫金铭的禇衣书生恼恨上了。
若非金铭打死不认,府试又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个时候闹出事情来,可能会给考官留下不好的印象,看徐涛等人的表情,他们自己就能把金铭扭送到衙门去。
当然,不送也没有关系,读书人重名声,今日一过,金铭、张贵做的事情必然会让府城所有读书人对他们退避三舍,除非他们当真才华横溢到能让人忽略他们的人品,否则,有府试前谋害同窗这样的名声在,这两人将来的基础上也就那样了。
这么想着,钱有福有些嘲讽的勾着嘴角看向金铭、张贵,“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天这事,我也不想再去细究你们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的。你们俩陪我一身衣服,再赔我二两银子的惊扰费、误时费……”
“二两银子怎么够?这也太便宜他们了。至少十两。”徐涛等人义愤填膺。
“对至少十两。”
钱有福摇头,“十两太多了。”有的穷书生赶考,总共身上都带不到十两银子。金铭、张贵两个,金铭还好,看穿着家境应该不错,张贵的话,家里条件恐怕还不如他家。
反正经过今天这事,两人的名声算是没了,也算是得了报应,他懒得再计较银子的事。
再说,要的多了,传将出去,万一再让人觉得他趁火打劫,趁机敲诈两人怎么办?还是二两银子好,不多不少。
众人见钱有福执意如此,这才没再说什么。
等二人把赔偿给钱有福的银子并衣服折价钱给了钱有福,钱有福朝几人拱了拱手,便带着钱长林、王吉两人离开了。
“阿福,你今天这事处理的对,之前是爹太激动了,险些酿成大错。”
回到客栈跟王吉分开,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想到刚刚的事情,钱长林自我反省。
钱有福将换回来的考引细细收好,笑着摇头道,“爹没错,爹就是太担心我了而已。”易地而处,如果换成他爹险些被人砸,凶手就在眼前,他估计也会跟他爹一样激动。“这事已经过去了,爹就别再想了。”
“对对对,好好准备考试才是最重要的。你这两天都别出去,饭菜,爹给你做。”
钱有福笑着点头,为了缓解他爹的紧张,让他爹不再想之前的事,钱有福还利索的来了一次报菜名。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静静读书的日子眨眼即过,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一场府试这天。
跟县试一般要考四场、五场不同,府试只有三场,前面两场考贴经、杂文,各考一天,最后一场策论考两天。
每天卯时一刻进场,为了不迟到,这天钱有福寅时就爬起来了。
出门的时候,检查了好几遍考引。
“钱小弟,好巧。”
确实挺巧的,钱有福没想到会在路上遇上冯重一行,忙笑着拱手跟冯重他们打招呼。
“一起走吧。”冯重邀请钱有福。
钱有福笑着点头,这往考院就这一条路,他想不一起也不行啊。
“听说钱小弟前两天在街上差点被人砸了?”两人一边顺着人流往前走,一边闲聊。
“这事这么快就传到冯兄耳朵里了?”钱有福诧异,他还以为要到府试结束,大家比较闲的时候,才会传开呢。
“本来可能也没这么快,不过就在钱小弟险些被砸的第二天,就在我们住的客栈的隔壁客栈,就有人从楼梯上摔下去,把胳膊摔骨折了。”
然后钱有福之前的事,自然也被大家一起扒了出来。
“?”钱有福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凑近冯重轻声问道,“是被人害的?”
冯重肃然点头,“除了这个,昨天还接连发生了两三起,都是这种事。”有人谨慎跟钱有福之前一样躲过去了,有人现在只能躺在床上。“钱小弟接下来几天,也都注意些吧,这些人已经疯了。”
“至于吗?”
钱有福轻声呢喃。
冯重听到了,轻轻摇头,谁知道呢?也许人家觉得至于吧?
反正他们这种人是不能理解的。
“到了”。考院离钱有福住的客栈本就不远,出来遇上冯重说了会儿话,很快就到了考院外面。
因为这次所有考生手里拿的就只有一张考引,前面查验的速度明显比县试的时候快了很多,只排了差不多一刻钟,钱有福就检完进去了。
很快有衙差过来发笔墨纸砚等物品。
最后被送过来的是试卷,跟现代古文填空非常类似的贴经试卷。
难度不大,但是量非常非常大,钱有福写下来没打半点磕绊,只是中途手实在写的太累,停下歇了会儿,写加誊抄也花了将近两个时辰。
从考场出来,钱有福手都还有点发酸,一直在捏手腕。
第二场考杂文,这个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应用文写作,钱有福更加得心应手。
困难出现在第三场考策论的时候。
衙差刚把晚上睡觉用的被子给钱有福送过来,天上就飘起了雨。
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钱有福也一样,更艰难的是他这间号房,它有两处漏雨。
这一点,钱有福之前进来的时候其实就发现了,只是当时想着反正也没下雨,问题不大,却不想怕什么来什么。就剩这最后几个时辰了,竟然下雨了。而且看这雨好像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衙差雨布还没送过来,未免试卷被雨水打湿,没办法,钱有福只能把最上面一层外衣脱下来,把基本上已经答完的题小心翼翼卷好,外面用他的外衣包一层,然后放到被子下面遮一下。
饶是如此,等雨布、蜡烛等物送过来,他把雨布什么的弄好,再
把题卷拿出来打开,赫然发现有一张靠近墙壁的题卷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雨水打湿了。
钱有福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检查剩下的。
好在只那一张有问题,好在他今天白天的时候状态好,题目做的比较快,明天早起跟衙差重新要了纸再抄一遍也来得及。
“落笔……”
紧赶慢赶总算赶在最后时刻誊抄完,钱有福放下笔,待题卷干了后,卷好交上去,钱有福整个人跟抽了气的娃娃,没骨头似的摔坐在后面的木板上。
好半晌才又重新恢复了一些力气,撑着身子往外走,刚走出没多远,就见两个衙差抬着一个人往外走,钱有福下意识往边上让了让,眼角余光正好瞟到一张瞧着有点眼熟的脸。
第063章
“金铭?”
钱有福愣了一下, 旁边有人正好也认识金铭,看到钱有福的反应,好心给他解释, “昨晚不是下雨了吗?这人运气特别不好,之前做好的所有试卷都被雨水打湿了。好身上衣服也湿了, 听说半夜就烧起来了。”只是龙门没开, 就算弃考也是出不去的,所以一直熬着,这会儿估计是烧晕过去了。
钱有福点头, 因着是无关紧要的人,过耳即忘也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
结果在客栈里等着出榜没几天就从王吉口中意外得知金铭发烧好像把脑子烧坏了。
“也是报应, 本来从考场里出来,如果能及时就医, 后期再照顾的精心些,估计也不会出这事。可他害人的事儿爆出来后, 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压根没人愿意管他。跟他出来照顾他的那个小厮也粗心, 人接回去后请了大夫, 给人灌了药见烧退了,就以为没事了。夜里也没在旁边看着,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才发现, 发现的时候人都快烧没了。”
请了大夫过来,好一番抢救,总算把人救回来了, 但是脑子好像已经有些不太好使了。以后别说考科举了, 恐怕想要正常生活,都有点困难。
钱有福愕然, 这现世报,好像来的有点快啊。
不过听着就让人心情舒畅是怎么回事,这么看来,他好像有点坏?
钱有福捏着下巴唇角微勾,接下来一直到出榜,心情都非常不错。
其他人见了还以为他是对自己榜上有名有把握,也没往其他方面想。只钱长林这个对自家儿子比较了解的爹心里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
*
“出榜了……”
“阿福,你在这等着,我下去看看。”
旁边王吉的叔叔早在现在还没出榜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下去挤去了,钱长林本来想这次就不下去了,等人过来报喜,可真到了这一刻,看着下面挤挤挨挨的人群,到底还是没忍住。搓着手跟钱有福说一声,乐呵呵的又下去挤去了。
钱有福、王吉坐在窗边翘首以待。
“阿福,我好紧张。”王吉捏着衣角,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报喜声传来,整个人跟张弓似的越绷越紧。
钱有福甚至怀疑再这么下去,对方可能还没等到消息,就紧张的晕过去了。
“其实……”钱有福手指在杯子上摩挲几下,正想劝。
就听楼下有人欢喜的跑上来道,“恭喜青阳县青山镇王吉老爷取中……”
“我中了,我中了,阿福,我中了……”王吉甚至没听清自己到底中了多少名,听到自己的名字,只嘴上惊呼一声就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一口气没上来大叫着直直倒了下去。
钱有福反应过来赶紧去扶,旁边几个书生见了也赶紧过来帮忙。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人扶到一边,有那有经验的就开始按人中。钱有福担心按人中不好使,还在想着要不要给王吉做心肺复苏,人就悠悠醒了过来。
“阿福,我刚刚仿佛听到我名字了?我是不是中了?”
“是,中了,中了……”多少名来着?钱有福下意识转头瞧刚刚上来报喜的人。
那报喜的也机灵,忙上前道,“三十名,恭喜王老爷,贺喜王老爷取中第三十名。”
“第三十名。我中了,中了第三十名。”王吉一瞬间喜极而泣。
钱有福笑着点头,见他一副高兴坏了的样子,又笑着摇摇头,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两颗银锞子递给了来报喜的人。
王吉这才反应过来,还没给打赏,赶紧抹了把脸囫囵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衣襟,回应给他道喜之人,完了又转头忙不迭给钱有福道谢并还银子。刚刚多亏了钱有福,否则他就要闹笑话了。人家过来给他报喜,他竟然连赏钱都没给。
“这不算什么,刚刚那种情况,换了我,我估计也想不起来。”
人嘛,一时之间情绪起伏太大,脑袋一片空白,想不起来实在太正常了,“对了,你刚刚没事吧?”太吓人了,人直接就倒下了,“要不要再找大夫看看?”钱有福总担心,王吉什么时候又来一次。
王吉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没事,就是,知道自己中了太高兴了,嘿嘿。等下你听到自己的名字就知道这种心情了。”
“是(吗?)”
钱有福第二个字还没吐出来,就听楼梯口传来熟悉的报喜声音,“恭喜青阳县青山镇钱有福老爷取中府试第六名……”
第六名?这数字还挺吉利的。钱有福心道,这么想着,人已经先于大脑从凳子上站起来了。
报喜的人看到钱有福年纪这么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更兴奋了,报第二遍的时候,那声音洪亮的楼上楼下所有人都听见了。
楼下的还好,看不到钱有福人,还不觉得什么,楼上的,看到钱有福站起来,所有人目光‘刷’一下,全都看了过来。
“我天,这个钱有福怎么这么小啊?他有十二岁吗?”
“好像没有吧?我记得好像是十一,人家还是青阳县今年的县案首呢。”
“这么厉害,天才啊。”有人听到钱有福的年纪惊呼。
“这还不止呢,我听我认识的一个人说,他考最后一场的时候,不小心把题卷打湿了,跟衙差要了纸重写的,不然说不定成绩还能更好呢。”
“都第六了,还能更好?真假的?”
“如假包换,我认识的那人号房就在他隔壁。他跟衙差要纸的时候,他听到了。还有金铭你知道吧?就那个害人得了报应脑子烧坏那个,听说他之前还想害这位来着,被他躲过去了。”
钱有福听着周围人对他的诸多议论,顶着众人或是好奇,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深呼吸两口气,嘴角擎着笑,朝报喜之人拱了拱手谢过,然后给报喜的人递上喜钱。
待把人打发了,一回头,就见王吉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桌子边还围过来几个之前不认识的书生。
“钱兄,恭喜恭喜。”
“钱兄弟是青山镇人啊,我家是阜宁的,咱们离得不远啊,坐船就能直接到,后面有机会多交流。”
“钱兄弟参加今年的院试吗?我家离青山镇也不远,咱们院试的时候可以一起啊。”
“同喜同喜。有机会吧。院试还不确定……”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好言好语的,钱有福也摆不起什么脸子,笑着应和几句,又跟这些人略微寒暄了两句,正巧钱长林、王吉叔叔一起从楼下上来。
这些人见钱有福这边长辈回来了,也就识趣的离开了。
“爹,你鞋呢?”钱有福松了口气,好笑的看着只踩着一只鞋上来的钱长林。
钱长林抬脚看到自己没了一只鞋的脚不在意的笑道,“看到你名字一时太高兴,没注意叫人踩掉了”,本来他还想随便捡一只穿着,想想捡的也不合脚,回头万一人家回来找,找不到也不好,就这么回来了,“没事,咱等下去买双新的。”
儿子成了童生,他高兴呢。
“好,再给阿娘、爷奶她们也都买点东西。”好不容易来一趟府城总得给他们带点东西回去。
钱长林点头,父子俩邀上王吉叔侄俩直接去府城最繁华的两条街好好逛了逛。
“不愧是府城,这儿的东西真好看。”拿起哪一
件都舍不得放下。
钱有福附和点头,这边靠近江南,有不少从江南那边运送过来的东西,本来他还想着给他奶、他娘、他巧儿姐他们买两匹好布回去做两身好看衣服,结果逛了几家布庄看了下,好看的锦缎、丝绸确实很多,有的就是他一个男的都看的爱不释手。就是太贵了点。很多东西都不是他现在干瘪的荷包能负担的起的。
最后两条街逛下来,钱有福就买了几块精美的苏绣帕子,并一把看着非常好看的银梳子。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哎,看来还是要赚钱啊。
“爹,咱家今年新买下来的地,今年都种了啥?”
这几个月他忙于科举考试,都没怎么关注家里种田的事,家里人担心分他的心,也都没跟他提,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今年他家地里种的啥。
“跟之前一样大多还是种的板蓝根、薄荷、金银花”这几样他们种了几年了,也种出经验来了,又有固定的销售渠道,卖也好卖。“另外还种了一些何首乌。”
“何首乌?”
钱长林点头,“之前咱家菜地里,你奶种了一棵何首乌还记得吗?那棵何首乌一直活的好好的。你奶觉得既然能种活那一棵,肯定也能种活其他的,正好年前你三叔去跟人定种子的时候,那边说能弄到何首乌种子,就种了点。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如果能活就好了,何首乌价贵,要是能种活,自家种上几年等过几年卖了,也能给阿德、阿福在城里买套宅子。
虽然阿德跟陆家定亲,陆家那边没提宅子这事,可钱长林还是放在心上的。看现在这架势,两个孩子将来肯定都是要走出去的,没有宅子咋成?
第064章
因为两地有船可直达, 钱有福取中府试第六名的消息传回青山镇的速度,比钱有福预想中的要快得多。等他跟他爹回到青山镇,这消息已经传的青山镇全镇都知道了。
“阿福?哎呦, 阿福回来了,咱们村第二个秀才老爷回来了。”
看到钱有福从牛车上下来, 在村口唠嗑的妇人那嗓门震得钱有福脚下一个趔趄, 差点摔了。
站稳身子,钱有福无奈解释,“二婶, 我现在只是童生,还不是秀才呢。得等过了院试, 才算秀才。”
“那有啥?”钱二婶摆摆手,“现在不是, 后面就是了。我可都听说了,你府试啊, 考了第六,第六呢。那下次考试, 一个秀才还不是板上钉钉没跑的事。”
要么都说她存贵叔家会教孩子呢, 看看,两个孙子大的去年才中了秀才,今年这个小的, 再过两个月说不定又是个秀才。
“是啊是啊”旁边人跟着附和。
钱长林听到这话,忙笑着上前帮钱有福解围,“他几个婶子, 可不能这么夸, 这孩子还小呢,万一这孩子当真了, 回头不上心念书了,那可咋整。”
“那不能。”几个婶子连连摇头,钱有福是什么性子,她们看着钱有福长大的能不知道?不过几人也没再在这事上纠结。反而感兴趣的问起钱有福府城的事。
这个时代交通太过不便,人没事鲜少出门,很多村里的汉子都一辈子没出过镇子,就更不用说这些婶子们了。
“府城啊?那是挺繁华的,屋子比咱们镇上好看,街道也比镇上宽一些。那边的人,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钱,也有穷的穿的破破烂烂的。好看、精致的东西确实不少,但是大都卖的很贵,一条普普通通的苏绣帕子就要十几文钱呢。”他们镇上才两三文钱,钱有福笑着把自己在府城的见闻一一说给这些婶子们听。
几个婶子听的一脸向往,等第二天看到李氏、周氏、吴氏、秀儿几个手里拿着的精致漂亮的帕子,好些大姑娘、小媳妇、老婶子舔着脸凑到李氏、周氏跟前,问婆媳俩下次钱有福去府城参加院试能不能请他替她们买几块帕子。
“我们也不挑样子,就按着你们手里这样的随便买两块就成。”
“对对对,二婶子,您可千万得帮帮忙,咱们也知道阿福下次去考试重要,也不要阿福考试前给我们买,就考完试去逛街的时候,给我们带两块回来就行。我那小闺女再过几个月就要说亲了,有块好看的帕子,拿出去也体面,您说是吧?”
“这……”,考虑到钱有福院试的重要性,李氏、周氏当然不想答应,这不是给自家孙子(儿子)找事儿吗?可都是一个村的,有几个还是钱家人,而且说起来这也实在说不上是多大事,要是一口回绝了,说出去好像也不好。
这么想着李氏、周氏便给了个模棱两可,进退皆可回旋的答案,“那我回头帮你们问问阿福。但是阿福答不答应,我可不敢保证,毕竟你们也知道,这下一场院试实在重要,关乎阿福能不能中秀才。”
几人连连点头。
回去跟钱有福提起这事,钱有福想想好像也不费多大事,就应下了。毕竟这种出远门,帮人带东西的事,在这个时代就还挺常见的。
不过有一点他得事先说清楚,“这个我也不太会挑,给你们挑的,还是我请店里的老板娘帮着参谋选的,回头我挑回来的要是不合她们心意,她们可不能怪我。”
“那不能,要是她们敢这么干,回头我亲自上门撕了她们。”
钱有福笑着点头,那就没问题了。“您问问她们都要几条吧。”
李氏点头,抱着小堂弟出去晃悠了一圈,回来就把数报给了钱有福,就连买帕子的银钱都一文不差的给钱有福拿回来了。
“这些个大闺女、小媳妇啊,为了条好看的帕子也是出血本了。你们是没看到,那给铜板给的多痛快,一点看不出平时的抠搜样。”
吴氏上前从婆婆怀里接过儿子,一边逗孩子一边笑着道,“阿福可是未来的秀才公,能请未来秀才公帮忙买帕子那是多大的福气?是我我也爽快。”
“这倒是。”李氏扶额,她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对了,娘,你刚刚出门,陆家跟袁家那边让人送帖子过来了,说是明天上门来。”
这两家是他们家未来亲家,本来应该是阿福办席面的时候来的,可是因为之前县试的时候办过了,这次府试,阿福没让办。这两家就等了两天才上门来。
李氏颔首。
翌日辰时末,陆家、袁家马车先后出现在村口。
“这山南村也不知是什么水土,竟养出这样出色的两兄弟。”陆夫人看着外面普普通通的小村庄,难得有些感慨。
之前陆县令做媒把亲侄女说给钱有德一个刚中秀才的农家子,虽然陆县令一直说钱家人不错,钱有德也不错,小小年纪就是秀才,将来一个举人跑不了,陆夫人心里其实还是非常不赞同的。
毕竟嫁人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家人甚至两姓之间的事,不能只看钱有德一个。
现在再看,她竟然有点羡慕她五嫂了,这兄弟俩将来怕是差不了。“可惜咱们家丫头跟这孩子年纪差了点。”
陆县令好笑,“不差点,你难道还想把咱家丫头再说给钱有福?姐妹嫁兄弟?”
“对呀,这有啥不行?之前在咱们老家的时候,这不是常有的事儿吗?”
两家、三家换亲那都是常有的事。也就是老陆家靠着杀猪有点家底在,要不然他们兄弟六个,准得跟人家换亲。
“你可拉倒吧,别一天天劲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马车刚好到陆家门口停了下来,陆大人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下来。
看到已经等在边上的钱家人,陆大人忙朝钱家人拱手。“恭喜亲家,贺喜亲家了。”
“同喜同喜。”钱存贵、李氏笑着把两家人往里请。
钱有福作为府试取中的当事人,自然也要在旁边跟着陪客。偶尔两家人问起府试的事情,他还得回上两句。
一开始两边说的好好的,气氛也很和谐,陆夫人、袁家两口子并这次跟过来的跟巧儿定亲的袁庆问的也都是钱有福之前府试的情况。
结果,陆大人一句“阿福接下来院试,可有把握?”,场面瞬间冷下来。
所有人目光全都看向钱有福。
陆夫人直接给了陆大人一胳膊肘,瞪了陆大人一眼,‘你这人会不会说话?这种话那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的吗?这不是让人不知道咋回吗?’
正想着出声帮着打个圆场,钱有福已经从容笑着道,“大概七成把握吧。”如果不出意外情况应该是没问题,如果再出现府试
最后一场那种情况,那他就不确定了。
“好”陆大人捋着胡子,目光发亮的看着钱有福,而后转头朝钱存贵、李氏夸道,“还是亲家会养孩子,这孩子我看着都想抢回家去做女婿,只可惜我家丫头跟这孩子年纪差的大了点……”不过,他还有一帮子好友呢,回头他就挨个写信去问问,看看还有谁家缺女婿。
陆大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媒婆当上瘾了,看到钱有福就想给他说个小媳妇。
陆夫人这个枕边人看出陆大人的危险想法,趁着其他人打岔的功夫,赶紧又是一胳膊肘过去。
钱有福垂眸的瞬间,正好看到,再想到上次他哥岳丈、丈母娘带着陆金宝、陆银宝来的时候,他哥岳丈、丈母娘的相处模式,钱有福心里莫名想笑。
“阿福,你觉得袁家如何?”下半晌,两家人离开,钱存贵把钱有福叫过来问道。
陆家这门婚事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没的挑,但是袁家这门亲事,老爷子有点拿不准,也有点后悔不该让老三媳妇这么早就把巧儿的亲事定下。
“爷想问哪方面?如果是为人品性,我初步观察下来,觉得都还不错。”袁家父母虽然有些市井之人的小精明,但能看出来品性不错。袁庆年纪不大,是个手脚麻利,有眼色的,人也挺不错。
虽然,不知道他爷有意考察这个未来的孙女婿,钱有福为着他巧儿姐,这第一次见面,还是为袁庆小小设置了一些考验的,他都还处理的不错。
至于说袁家经商这一点,反正现在朝廷允许商人子弟参加科举,他觉得问题不大。大不了,等巧儿嫁过去,有了孩子,好好培养孩子走科举就好了。
钱存贵摇头,他说的不是这个,他想说的是,“袁家那边子嗣是不是单薄了些?” 就袁庆一个。
这在现代绝对算是优点,有好些人征婚的时候,还会特意强调只要独生子或者独生女。可这是古代,古代人更喜欢兄弟多的,他们觉得子嗣多的人家有福气,同样也能根据这一点简单判断这家人身体是否康健。
袁家就袁庆一个,上一代也就袁父一个,再往上听说也是一个,几代单传……
“这会不会是有什么隐疾?”
第065章
“啊?不, 不会吧?三婶给巧儿姐定亲前不是都打听清楚了嘛?”应该不会漏了这么重要的事吧?
“要不您叫三叔过来问问?如果您实在不放心”,钱有福想了想笑道,“这事儿也简单, 爹跟镇上孙大夫关系不是一直挺好的吗?您改天让爹去镇上找孙大夫喝顿酒,叫上袁庆, 到时候找个借口, 请孙大夫帮着把个脉不就行了?”
钱存贵眼前一亮,“你这个法子好。我这就寻你爹去。”说完,起身就往后院走, 走出去几步想起来才又转身问道,“阿福你准备啥时候回镇上?”
家里的事儿也差不多了, “明天就回。”说完,注意到老爷子陡然暗下里的眼神, 钱有福心下有点酸,只能笑着安慰道, “爷,我这次回来的时候跟哥都说好了, 等我六月院试考完从江宁府回来(之前院试就在府城考, 今年开始要去江宁府考了),他也跟我一起回,到时候, 我在家里赖上一个月,好好陪陪您,好不好? ”
“好”老爷子闻言脸上重新挂上笑, 却不急着去找钱长林说袁家的事儿了, 又走回来跟钱有福殷殷叮嘱了好些话。
第二天,回到私塾, 袁夫子拉着钱有福又是一番长谈,谈这次府试,谈他接下来的复习计划。
“现在你的贴经、墨义、算学、试帖诗、杂文这几样都没什么问题,接下来复习的重点更多还是要放在策论上。前几天你袁勤师兄从江南那边让人捎了些题回来,你回头带回去做一下然后拿过来给我看看。”
钱有福点头,“除了这个,学生还想跟夫子再借剩下的两卷在《周律》看看。”
想到了,“喏,已经给你拿过来了,你拿去看吧,等你院试考完了,再还也行。”
钱有福连连笑着鞠躬致谢,完了,时间也不早了,钱有福恭恭敬敬跟袁夫子告别,“那学生就不打扰夫子了,学生告退。”
从夫子家出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小胖、阿继知道他回来了,却还在私塾外面等着,看到他出来,立时迎上来,“阿福……”
“小胖、阿继。”
有些日子没见了,三人一见面都很高兴。
小胖、阿继说起这段时间私塾里的事,钱有福也简单说了一下他府试的情况。
听说他府试的时候试卷不小心被打湿了,两人既担心又有些为他可惜,“如果答题卷没有打湿,说不定阿福能再得一个案首呢。”
“哪有那么容易?”钱有福轻笑,“那些师兄那么厉害,我能得第六已经很不错了。”他对头名并没有那么执着,也没有那么高的胜负欲,一定要得案首。
“这倒也是,一山更有一山高”小胖、阿继跟着甲班师兄一起念了一段时间书,见识了那些师兄的厉害,也确实认识到了这一点。不过,“阿福,我们相信你,你六月份院试肯定会中的。”
钱有福笑着点头,“我会努力的”。
说到做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钱有福除了跟甲班周元几个同样报名了今年院试的师兄一起讨论学习,向袁夫子请教问题,就是各种刷题、读书、练字。
这种过于充实的生活过的相当快,钱有福自己都没咋感觉,就又已经到了他要乘船南下江宁府参加院试的时候。
这次私塾里除了他之外,包括周元在内的几乎所有甲班学生都会参加,加上杨夫子那边王吉等人,他们一个镇这次就有八个人要参加院试。
因为每年几次几个私塾之间的交流活动,大家互相都认识。所幸凑一起商量了一下大家一起租一条大船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虽说大周建国到如今已经十多年了,可各地土匪、强盗这种却是屡禁不止。谁知道此去江宁府几百里,路上会不会有个什么事情?
“阿福,你怎么还把这个弹弓也带上了?”
上了船,钱长林拾掇东西,打开钱有福包裹,看到里面静静躺着的弹弓,好笑的道。
钱有福:“用来缓解压力的”读书读累了,打会儿弹弓就当休息了,必要时候还能用来自保,一举多得。
钱长林笑着点头,把钱有福这几天在船上要用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摆好。见钱有福这才坐船没像之前钱有福第一次坐船去府城的时候那么难受,有心让他出去转转,便招呼钱有福去找船老大问问船上吃饭的事。
“船上提供吃的,不过大多都是就地取材”也就是吃鱼,“你们要是吃不惯,自己带的有菜也可以自己做,到时候给几个柴火钱就行。”
钱有福点头,“那路上呢?一路上船停吗?”
“停那肯定是要停的。”他们也得补给,“路上停两回,今天晚上我们会津湖停船休息,明天下晌到扬州休息,快的话,后天午时左右就能到江宁府。”
钱有福点头,从船老大这边要了个小炉子,又要了个水壶提溜着往回走。快到房间时正好看到周元从他们隔壁房间出来,“周师兄”,钱有福开口叫人。
周元笑着点头,“正要找你呢,船上旅途无聊,我想把大家聚一起每个人
出两道题,大家一起做做,互相品鉴一二,你觉得如何?”
“可以啊”他没问题。
“行,那我再去问问其他人,如果有人同意,我就找船老大给我们开个房间,然后过来叫你。”
钱有福点头,两刻钟后,包括钱有福、周元、王吉在内的五人出现在二楼一个能看到沿河两岸风景的开阔房间里。
为了应景,周元还奢侈的贡献出一壶金银花、薄荷茶。
“这个味道闻着怎么那么熟悉?”王吉一口金银花、薄荷茶喝下去疑惑的道。
旁边有喝过钱有福家金银花、薄荷茶的轻笑,“这不就是阿福家卖的那个吗?提神醒脑很有效的,我这次出来还特意带了几包呢。”
“对对对,那个洗澡的也很管用,后来出的的那个艾草薄荷膏更好,驱蚊、提神醒脑都可有效了。”价格还不贵,“可惜量太少了,我娘去了几回才抢到一盒。阿福,你那有没有多的?有的话匀些给师兄呗,师兄出钱买。”
钱有福摇头,“那个膏子做起来比较麻烦”,而且这半年他娘他奶几乎心思都在他考试上,也没太多心思做这个,所以“我也没多少。”
“好吧。”
“好了,人都来了,咱也别说什么薄荷膏了,来吧,咱们来出题吧。第一轮,每个人尽量挑自己擅长的出哈。当然如果有疑问,后面也可以问。”
众人点头,铺纸磨墨,一个个略作思量开始提笔刷刷出题。
钱有福出的是一道算学,一道经义题。
周师兄出的是一道策论,一道经义题。
王吉的是一道诗文,一道默写。
加上另外两人的题,刚好是算学、杂文、策论、诗文、经义每题各两道。
这些题,今天想一次性完成肯定是不可能的,钱有福便提议,今天先做并讨论算学、杂文、经义这三类题。诗文和策论今天下午回去写,然后明天早上再来探讨。
周元:“你们觉得如何?”
“好。”其他人都觉得可行。
“那么咱们就从算学开始,阿福,你先来?”
钱有福点头,作为青山镇乃至整个青阳县都有名的算学小天才,钱有福当仁不让,站出来把两道算学题都认真剖析了一下,并给出了自己的解题思路。
有人提出新的想法,大家畅所欲言头脑风暴。
最后钱有福发现每个题他们竟然都想出了至少三种解法,而且至少两种以上都具有普适性,可以推广到其他题目中。
经义也一样,几位师兄对经义的不同理解让他耳目一新。
半天下来,钱有福不仅不觉得累,甚至精神还比之前好了很多。
直到他吃上船老大让人送过来的只放了点盐,腥味都没去的鱼,整个人才又肉眼可见的蔫了。
钱长林心疼的道,“是不是吃不惯?来的时候你奶让带了点绿豆、大米,还有红糖、生姜,要不爹去借个锅子,给你熬点绿豆粥?”
钱有福摇头,这一顿就算了吧,“来的时候,娘不是在包裹里塞了一包红枣糕、一包桂花糕吗?先吃那个吧。”这么热的天,留着也容易坏。
对对对,包裹里还有糕点,钱长林都给忘了,闻言连忙去把媳妇特意准备的红枣糕、桂花糕取出来放到桌子上。想了想钱长林又从红枣糕、桂花糕里各拿了两块,用油纸包了,交给船上的帮工斜眼,还给了两个铜板的小费,请他帮忙弄个小锅。
“好,等着,等下就给客人送过来。”
斜眼年纪虽然不大,却已经跟着船老大跑了好几年的船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还是人生第一次见对他们这些身份低贱的船工说话都这么客气的读书人家人,很是有些意外。
不仅很快就把钱长林要的砂锅给找来了,给砂锅的时候,见旁边没人,还特意小声提醒了钱长林一句,叫他晚上睡觉的时候警醒点。
第066章
“阿福, 你说他这提醒是啥意思?”他这心怎么毛毛的呢?“咱不会是上了黑船了吧?”钱长林回来越想斜眼这话越觉得不对劲,整个人都有点坐立难安。
钱有福摇头,“应该不会吧?”他们挑中这条船时, 为了确保安全,可是多番打听过的, 这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商船。
“那斜眼那句, 总不会是随口说的吧?”也没必要啊。他也没得罪人家,人家也没必要故意吓唬他。
钱有福摸着下巴思量许久,突然道, “会不会是沿途出了水匪?”他隐约记得他小的时候,还有水匪杀了人逃到他们家后面的山上来着。
“水匪?” 钱长林一惊, 这个还真有可能。“所以,很大可能是这条河道上出现了水匪, 这些水匪喜欢夜里出来,他们跑船的都知道?”
钱有福点头,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那个斜眼就是那些水匪的内应。爹您给吃的又给小费的行为不知道哪点触动到了他, 让他一时生了怜悯之心。”
“如果是这种, 那咱们可就麻烦了。”钱长林喃喃,刚刚不知道那斜眼是个什么意思,钱长林这心一直提着, 现在听钱有福这么一分析,反而平静下来了。“阿福你先在房里待着,我去隔壁把这事跟周家人说说。”
今天晚上要是出事, 也不是他们一家出事, 到底怎么办,肯定是要跟他们商量着来的。不过这商量也不能随便跟什么人都商量, 隔壁父子俩瞧着多少是见过点世面的,就算拿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应该也不至于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钱长林便打算先从隔壁下手。
钱有福想想点头,“问问也好。”
等钱长林去了隔壁,钱有福放下手里的书本,走到包袱前,从里面把弹弓取了出来,又拿出旁边的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匣子里是他小时候在后面山上捡的一些形状比较圆容易打弹弓的石子。
之前收拾包裹的时候,之所以带上,纯粹就是不想自己什么时候想打个弹弓还要临时去到处找石子,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钱有福叹气,把东西取出来放到枕头边,自己随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然后蹙眉思量着这事该如何破局。
隔壁,周元父子对于钱长林突然上门,还搞得神神秘秘的,本来还有些疑惑,听钱长林说了刚刚斜眼的话,周元父子也都很激动,不过“船老大跟土匪有勾结这一点绝对不可能。”
他们决定在租这条船的时候,托人多番打听过这个船老大,这人虽然爱财,却是个讲义气重情义的,绝对做不出跟土匪勾结这种事。还有一点,周父没说的是,这个船老大跟周家是表亲。
这个时代这种亲戚关系还是比较亲近的。就算船老大要坑也不可能坑自家人。“你等等,我这就去把人叫来问问。”
“爹……”周元赶紧把人拉住。现在可不是激动的时候,万一对方确实有心害人呢,他们这么贸贸然找过去,不是自己往火坑里送吗?再说那斜眼只说让他们夜里警醒点,人家可没说有水匪,船老大就算跟水匪有勾结,也完全可以一推二五六,说他们想多了,到时候反而打草惊蛇。
“不是,阿元,你也觉得你(表叔他)”周父惊愕。
周元摇头。
“那你这?”
“以防万一而已。”说完,周元转向钱长林,“钱叔,多谢您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知我们”不然他们死了,做鬼恐怕都不知道要去找谁报仇。
钱长林连连摆手,“我跟阿福也是一时之间没什么主意,想着你们做事谨慎,所以过来找你们一起商量商量。”
周元点头,想了想道,“这样,我待会儿以询问大家诗文做的怎么样的名义,跟他们每个人都简单说一下,然后晚一点,我再把大家组织到一起,我们再沟通一下。”
“行,不过咱们动作得快点。”这离天黑,可没多少时间了。
周元颔首,努力稳住脸上的笑把钱长林送出门,等看着钱长林进了屋,这才关门回屋。
“阿元,真不能去找你表叔问问?”周元门刚关上,周父就立时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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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捏了捏眉心摇头。不行,最起码不能就这么贸贸然过去。
隔壁,想了许久,钱有福倒是想到一个主意:之前船老大不是说今晚会在津湖停船吗?到时候他们就以船上住宿不习惯为由,全都到岸上去住。如此一来,没有水匪最好,就算是有什么水匪,也伤害不到他们。
“这确实是个办法”,但是,“如果那些水匪提前动手怎么办?” 酉时,以讨论诗文为由,周元再次把钱有福几人聚集到二楼,交代一个人看着点外面,其他人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商量。
“能现在让船老大停船,我们换条船吗?”
“不可能,没有能说服人的理由,船老大不可能同意停船。”换船就更不可能了,院试在即,他们现在换其他船,很可能会规定的时间到不了江宁府。而且仓促换船,谁也说不好,另一条船会不会也遭遇水匪。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办?”有人已经快奔溃了。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钱长林之前是不是听错了,“会不会是你爹想多了?其实斜眼压根就没有那个意思?”
钱有福:“如果你不相信,你现在可以离开,没人拦你。”
“你……”
“嘘,小点声,有人上来送茶水了。”
得了提醒,钱有福等人立马装作正经讨论诗文的样子。
“几位客观,你们的茶水好了。”来人舔着一张笑脸把钱有福几人的茶水灌满。
“多谢”钱有福目光在对方弯的有点不正常的驼背上略微停留了两息,笑着道谢,担心这人走路时身体不协调摔倒,钱有福还跟着走几步帮忙开了门。
目送驼背离开,钱有福目光看向刚刚质疑他爹是不是看错了的人。
那人避开钱有福的目光,又坐了回去。
王吉拍拍钱有福,示意他别放在心上。
钱有福摇头,几人继续你一句我一句想法子,最后讨论出来两个还算切实可行的方案。
一、钱长林去找斜眼套话,看看能不能套出来更多的消息;二、周父去找船老大喝酒叙叙旧,看看船老大到底知不知道这事。如果船老大确实不知道,那当然最好,他们可以一起对外,如果船老大也有嫌疑,那么等天黑下来,他们要先想办法控制住船上包括船老大、斜眼还有驼背在内的八个船工,然后再停船上岸逃离。
接下来,事情就按着他们的计划,一点点进行。
钱长林装作被斜眼的话弄得心下不安,端着碗绿豆粥悄悄摸到斜眼那儿,问斜眼他之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晚上要出事?
斜眼一开始根本不承认他说了什么,钱长林便又装可怜,哭家里爹娘老迈无人奉养,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说到当年北地战乱,钱家举家从北地一路逃亡到青山镇,亲人离散,死伤大半。触景生情,钱长林一个七尺多高的汉子,眼泪控制不住的啪嗒啪嗒一个劲往下掉。
许是看钱长林哭的实在可怜,斜眼叹了口气道,“你也不用如此,我就是提醒你一下,这一趟也不一定就会遇上水匪……”
果然是水匪?钱长林心下一惊,面上惊愕的道,“这条河道上有水匪?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就这半个月才出现的。”斜眼其实也不清楚这些水匪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知道他们多半在夜里出现,“从他们出现到现在,几乎每隔两三天,这条河道上就会有一艘船遭殃。”
“他们是劫财还是害命?官府难道都不管的吗?”
“劫财也有害命也有,官府倒是想管,但是根本管不了,他们自己有船每次来无影去无踪的,根本抓不住人。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据说每次登船之后对那些船似乎都非常熟悉。”他们私下里都在猜测那些人估计是从哪里逃过来的惯犯。
得到消息,钱有福这边,他们一开始也猜这些水匪是惯犯,但钱有福上辈子被影视剧、小说荼毒的比较深,脑洞比较大,所以他还是觉得这些船上有这些水匪的内应的可能性更大。
这么想着,钱有福干脆让周父叫了船老大过来,问船老大这些船工里可有最近一个月才上船的?
“有啊,驼背就是二十天钱才上来的。”船老大不明所以。
周元、王吉几个却是很快就想通了这里面的关节,再思及之前他们在二楼,明明他们没要茶水,驼背却主动上去给他们送茶水的行为。
几个几乎异口同声道,“驼背是内应。”
“什么?”其他人一头雾水。驼背怎么就是内应了?
钱有福正待跟他们解释,就听外面有人颤抖着声音喊道,“钱有福、周元有船过来了。”
船?什么船?钱有福一惊,出来一看外面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暗下来了,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交代周元带人去抓驼背。
“好,驼背那边交给我,这边……”
“这边有我老佘呢,你快去。”说话间,慢一拍的船老大也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恼火的一边让周父他们去抓驼背,一边骂骂咧咧去取自己的砍刀。
“斜眼,大头,铁子,他娘的你们都赶紧给老子拿着家伙事出来,他娘的水匪来了。”
第067章
水匪的两条小船本来估计是想悄悄跟着他们的船, 等天色再暗一点,驼背解决了船上的船工,再出手。结果, 被他们提前发现了。
这些水匪也是嚣张,知道他们发现了竟然也没有退, 而是, 加快速度追了上来,很快就逼近了他们的船。
战事一触即发。
钱长林打小习武,后来又在山林间游走多年, 身上功夫底子不差,本来他最擅长的是弓箭, 奈何这次出门没带在身上,只能随手抄了个长竹竿在手当武器。
其他人也知道这一战避不过去, 万一叫那些水匪上了船,他们都得死。因此虽然一个个两股战战, 依然强撑着胆子,手里拿着工具跟在钱长林, 船老大等人身后。
钱有福则火速回房取了弹弓、石子。
“阿福, 他们有弓箭,你注意躲着点。”
“知道了,爹, 你也小心。”
说完,也没给他们父子太多互相关怀的时间,水匪那边的弓箭已经射了过来。
他们这边没经验, 有的人站的时候, 没注意隐蔽,第一轮就受了伤。好在伤的胳膊, 性命无忧。
钱有福瞥了眼,收回目光,眯着眼看了看左边那条船上当头正叫嚣的最厉害的男人,石子在瞄准对方额头,还是胳膊之间犹豫了两息,在想到自己这方输的后果后,果断瞄准对方额头松开了手。
“啊……”一声惨叫,伴随着一身扑通入水声传来,对方损失一人成就达成。
两边除了对钱有福的弹弓打的有多准心里有数的钱长林,其他人都还一脸懵。
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水匪那边一边腾出手来下水救人,一般拿出带着勾爪的舷梯往他们船上抛投,准备登船。
钱有福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如愿,‘嗖嗖’两颗石子射出去,又把一人送去了阎王殿,另一人因为抛投侧了下身,石子擦着他的太阳穴飞出去了,留下一道血痕。
“对面有人使暗器。”
“你说什么?”又一人突然惨叫落水,水匪的节奏有些被打乱了。水匪老大正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听到这话,一把揪过那人。
“对面船上有人擅长使暗器,老五、老八都是被他用暗器打落的。”他差一点也就死了。侥幸逃过一劫的水匪摸着太阳穴上擦出的血痕,生出一身冷汗。
“暗器?什么暗器?”
“不知道,没看清楚,但是肯定是暗器,老大
,你看我这伤。刚刚我差点就跟老五、老八一样被那人用暗器打死了。”
水匪老大冷哼一声,伸手抹了下那水匪太阳穴上那一溜血痕,在指尖摩挲了一下,冷笑道,“看来我们今天是碰上硬茬子了。”
被揪的水匪连连附和点头。“老大,要不,我们还是,还是撤吧?”
都折了老五跟老八进去了,再不撤,还不知道要折几个进去呢?
“撤?他娘的,这就吓住了?这才哪跟哪?你就想着撤?”这么点事情都拿不下,那之前找他办大事的大人,还能相信他的能力吗?“都给我上,我就不相信,他娘的能次次都这么准。箭给我多射几轮,弄死他。”
“可是老大,我们压根不知道那人在哪啊?”之前他们挑天黑了出来,是想着借着夜色掩护,好突击,现在这夜色反过来成了他们的障碍,在夜色下他们根本看不清那暗器是从哪边飞过来的。
“那就给我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水匪老大正说着,一颗石子带着劲风径直朝他这边飞了过来。到底是在刀尖上走惯了的,在石子就要击中水匪老大额头时,水匪老大突然心下一悸,下意识低了下头。石子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水匪老大只觉头皮一凉,“他娘的还真是个高手。”
险些没了命,那水匪老大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大人物的信赖及自己的小命间简单彷徨了一下,果断挥挥手,带着两条船火速离开了。算了算了,商船也不止这一条,大不了,回头再寻摸一条就是了。没必要在这里把自己小命搭上。
“佘老大,水匪好像放弃了?”
半晌没动静,斜眼悄默默露出半个脑袋,往下看了看,见水匪离开了,高兴的道。
“不会吧?我们也没做什么呀,怎么就离开了?”
“是不是被我们这么多人吓,吓走了?”躲在后面,手里还颤颤巍巍握着菜刀的王吉抖着声音道。看看船舷上还插着的箭支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佘老大看了眼隐在大缸后面,深藏功与名,似乎并没有表露自己身手意思的钱有福,笑着道,“管他因为啥呢,反正水匪退了就行。”
“对对对,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齐齐点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竟然从水匪手中全身而退了,劫后余生,船上的人全都高兴不已,就连之前胳膊中箭的船工脸上都带着笑,只除了在下面被周父几人抓住的驼背。
“佘老大,不知你要如何处置这驼背?”
击退水匪,钱有福又在甲板上观察了会儿,确定对方并没有尾随,而是真正离开了,才找到佘老大询问他对内应驼背的处置方法。
佘老大:“水匪是在津湖范围内出现的,我准备待会儿到了津湖码头,就给送到津湖当地的衙门去。钱小公子可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钱有福摇头,顿了顿才道,“只是有点想法,我听说这些水匪几次劫船都是在这条河道上,而且每次都是在津湖这一片,您说会不会这些水匪本身就是这附近的人?”
啊?这个佘老大还真没想过,之前两出船只被劫,都是水匪离开之后才被发现的,船上的人不是被杀了,就是根本问不出什么,大家就只知道那些水匪是夜里突然出现的,所以也不知道,这些水匪是怎么出现的,现在知道了,看他们那小船也不像是能跑距离远的,说不好,还真有可能。
佘老大眼前一亮,下一刻却又犯起愁来,实在是这附近水网太复杂了。这边南北连着的都有大湖,水道纵横密集,就算是知道他们划的小船,也不知道他们是从东南西北哪个方位划过来的呀。
“这倒也是。”钱有福蹙眉,“那些水匪之所以寻在这一片劫船估计也是出于这方面考虑。”这边水路多,就算被发现了,他们熟悉这边的地形,想跑路也容易,其他人想要抓他们却困难很多。说不定这些人下了船,人家还有正经渔民身份作掩护。
这么想想,之前应该是他想多了——并不是津湖衙门不作为或者是衙门的人跟水匪有勾结。钱有福摇头,朝佘老大歉意笑笑。
佘老大豪爽摆手,他觉得钱有福能想到这些已经很厉害了,反正如果不是钱有福提醒,他是绝对想不到这些的。
要不都说读书人聪明呢。他表哥家阿元就是个聪明的,这个钱小公子小小年纪比之阿元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想到之前钱有福面对水匪冷静射出去的那一颗颗石子(夜色掩映下,佘老大并不知道钱有福射出去的那一颗颗石子,颗颗致命,他只以为钱有福是把人打的受伤落水了而已),自认跑了这么多年船,在船上也算几经生死的佘老大,对眼前这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公子,心里只剩叹服。
*
“阿福,到江宁府了。”
经历了津湖一段的水匪事件后,许是否极泰来,接下来钱有福他们的行程一路都很顺利。
到江宁府码头的时间,甚至比钱有福之前预想的时间还提前了大概半个时辰。
背着自己的书箱,胳膊上挎着自己的小包袱,跟在大包小包的钱长林身后,从船上下来,钱有福手搭凉棚眯着眼打量这个位于金陵城外的码头,码头上很忙碌,人流往来不止,小贩、船工的叫卖、呼喝声在这里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韵律。
钱有福他们乘坐的佘老大的船,在他们青山镇已经算是比较大的商船了,到这里才发现比佘老大的船更大的大船比比皆是,佘老大的船在这些大船中间实在不算起眼。走出一段距离后,再看就已经看不到了。
“阿福,待会儿进城后,我跟你们一起吧。”
上次跟钱有福他们一起住的体验很好,王吉这次还想跟钱有福一起。
钱有福笑着点头,“好啊”完了又转头问周元,“周师兄你呢?要跟我们一起吗?”
“尽量一起吧,不过我们来的晚,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客栈。”
这个还真不好说,院试从他们府城改到金陵来考,通知的很突然,估计金陵这边的商家也都没有反应过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进城后,他们一连在考院附近问了五家客栈,都没有空房了,就连通铺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我们不会流落街头吧?”王吉抹了把脸上的汗,担心的道。
钱长林笑着摇头,“流落街头不至于,这样,你们先去喝杯茶等等,我找个中人问问,看看有没有合适能短租的院子。”
“对对对,可以租院子。”周父、王吉叔叔几个也反应过来,纷纷站起来要跟钱长林一起去。
最后钱有福他们进了旁边茶馆要了两壶茶,中人那边是钱长林、王吉叔叔跟另外两个钱有福不怎么熟的师兄家长四个人分两拨去找的。
带回来的消息还好,这段时间为了院试,金陵不少人都把闲置的宅子拿出来做了短租,因此想要租院子肯定是能租到的,唯一的问题就是想要位置好,又干净整洁清静的,价格有点贵。
“有多贵?”钱有福好奇。
“环境好点的一个两间屋的独门独户小院要八两银子。大点,能住四户的也有,一个离考院只有两里,在巷子最里面清静点的,要二十两银子,另外一个位置离考院远点,还有点喧闹的,也要十二两。”
“这么贵?!”钱有福震惊。
钱长林四人点头,接过钱有福递过来的湿帕子抹了把脸,继续道,“就这,我们还得早点决定,说是晚了可能就没了。”
留在茶馆等待的钱有福等人:“!”
边上听到他们说话,又正好知道点内幕的小二,凑过来神神秘秘的道,“能有这个价格,你们就知足吧?这还是钦差大人来了之后才降下来的,钦差大人来之前,那些中人要的比这至少还得高这个数。”小二比了个五。
“真黑。”
“真狠。”
钱有福等人纷纷暗骂,然而为了不流落街头却也只能接受。最后,钱有福跟王吉还有另外两个师兄去了离的远一点,要价十二两的院子。周元则跟另外三个师兄去了好一点要价二十两那处。
第068章
“这里距离考院好像也没那么远吧?”
钱长林他们之前说远, 钱有福还以为有多远呢,现在看看好像也就不到两公里的样子。喧闹确实是喧闹
了一点,出门就是巷子口, 巷子口拐个弯再走不到一百步就是一条街,街道两边挤挤挨挨的好些小贩在吆喝着叫卖自家商品。糖葫芦、糕点、茄子豆角、寒瓜、猪肉、鱼, 应有尽有, 生活气息非常浓郁。
其他人,钱有福不知道,反正瞧了还是挺满意的。
进了院子就更满意了, 院子收拾的非常干净,每个房间也挺大的。知道他们是考生租, 都有家人跟着,为了方便住, 房东还特别贴心的每个房间里都放了个简易屏风把房间隔了个里外间。
院子空间也大,还有水井、厨房, 他们自己做饭也方便,钱有福觉得条件比上次考府试的时候好多了。
王吉也这么觉得, 因此还挺开心的。
“这下不用担心, 不出去没地方呆着了,看书看累了,还能出来看看花。”正值夏季, 院子里的大缸里种的莲花正好开了,细闻还能闻到淡淡的莲花香。
钱有福连连点头。
另外两个师兄诧异,“你们不打算出去转转吗?”他们这还是第一次来金陵呢。
“不去了吧。”上次府试, 他们就出去换个考引, 就差点被砸,王吉反正是怕了。
“钱师弟你呢?”
钱有福:“我也准备等下去衙门那边换个考引就回来。”不在外面乱逛, 要逛,等考完了再逛也不迟。
两位师兄见钱有福也不出逛,想了想也就没出去。
也幸亏他们没出去乱逛,“听说有人在外面偷偷找考生兜售考题,被抓了。”
“兜售考题?”真假的?钱有福震惊。
“应该是真的”周元他们住的离考院近,他们隔壁就有考生买了,“很贵,十两银子一份。”
钱有福再次开眼。不过这时候的他并没有把这些所谓的考题往泄题方面去想,只以为跟上辈子每次考研考公时考场门口各大考研、考公机构发的那种预测卷类似的,因此并未怎么放在心上。反倒是排在他前面被搜出来的几个带小抄的,让他又好生感慨了一番。
“六百六十六号,钱有福……”
钱有福第一场运气不错,分到的不是臭号,号房号也很吉利。进了号房,号房瞧着虽然破旧了些,可能是之前才考过府试的关系,看上去还算干净,没有蜘蛛网、青苔什么的,只有一层灰。
钱有福简单擦拭了一下,把该挂的考帘啥都都挂上,东西拾掇好,便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钱有福睁开眼,端坐在木板上,取出笔墨,等着送考卷的衙差到来。
只是也不知道,是号房外面显眼处放着的钟漏坏了,还是如何,明明已经到辰时了,除了刚刚过来发考试答题用纸的衙差却一直不见衙差捧着题板过来的身影。
就连之前还在号房间游走,巡查的衙差也都没了身影。
钱有福有些诧异,正寻思着他们这一排号房是不是被人漏掉了,两个衙差捧着题板急匆匆走了过来。
钱有福顾不得多想,拿笔赶紧开始抄。一开始还没发现问题,抄到后面,钱有福突然发现了一点不对劲,这次院试的第一场考试里出现了两道算学还不算,竟然出现了《周律》的题。
院试共两场,正试一场,复试一场,每场考两天,第一天卯时进辰时正式开考,第二天午时收卷出,内容一般是正试《四书》两篇、经义、策论、诗赋各一;复试《四书》一篇、策论、算学、杂文、诗赋各一。
之前倒是有过传闻复试会考《周律》,但是一直没考,现在《周律》竟然出现在了正试里。
钱有福抄完题,下意识便先看了下这道突兀出现的《周律》题。
还好,可能是第一次考这类题,考的相对比较简单,钱有福之前看《周律》的时候刚好看到过。
再看算学,一道是有名的鸡兔同笼问题,另一道是比较典型的两人以等差数列的形式相对走,给出两人相距多远,求何时相遇的,也不难。
钱有福心下便定了大半,先把这三道题做了,检查,誊抄完,然后才回头再去看前面《四书》、策论和诗赋题。
《四书》、策论题目都是常见题型,因为时间充裕,钱有福这两个题天色将黑时,钱有福落笔,自觉写的非常好。
也因此,哪怕一晚上睡觉被两边暴躁走动、撞头的动静惊醒好几回,第二天依然神采奕奕的。就连最后一道五言六韵排律诗,也因为心情好,写的非常顺利。
虽然不敢说文采斐然吧,最起码在符合了五言六韵排律规格的基础上,多了几分意境与灵动,反正钱有福自己是挺满意的。
出来的成绩也很不错。
第一场出的草案上,钱有福的六百六十六号直接排到了第二名,比钱有福府试的名次还好。
钱长林看到榜的那一刻,险些乐的晕过去。
钱有福轻笑:“爹,这次只是我运气好,刚好考到的都是我会的,等复试考完你看吧,整体成绩肯定没这个名次。”
事实也确实如此,哪怕钱有福第二场复试自觉也考的非常不错,充分发挥了他的水平,奈何江南省人才实在太多,他的整体成绩出来还是掉了个名次,最后只得了个第三。
即便如此也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眼红。
“不可能,不可能,他府试也就只得了个第六,院试怎么可能得第三,他肯定买题了。”
“张贵,你胡说什么?”徐涛没想到张贵会这么输不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听到直接站了起来。
“本来就是,你上次考了第三,这次也就考了十一,还有桃源县的县案首冯重上次第二,这次也就得了个第六,他一个府试第六,凭啥考第三?我不相信,他肯定是买题了。他这是舞(弊)呜呜……”
徐涛忍无可忍,直接上前捂住了张贵的嘴,并且下定决心以后一定离这个人远远的。
阜宁县其他考生,也过来帮忙,甚至顾不上听这次院试的案首是谁,就一起把人连拖带拽的拖走了。
“阿福,这……”因为两个儿子都要参加科举,钱长林自然也知道一些关于科举的事情,也知道科举舞弊的可怕,虽然刚刚那个张贵话没说出来,可有心的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而且这几天,钱长林也确实隐约听到一些人说什么考题的事情,心里难免有些替钱有福担心。
钱有福拍拍钱长林的手,安抚的笑笑,“爹,你就放心吧,我没做的事,我想青天大老爷也不可能把事情硬扔我脑袋上吧?”
王吉笑着附和,“是啊,钱叔,您就别担(心了)。”
安慰的话,还没说完,下面就有人在叫,说是衙门那边把前十名的答题卷贴出来了。
钱有福轻笑,“这下就更不用我再说什么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是不是舞弊,看看答题卷不就知道了。
其他人连连点头,纷纷下楼赶去围观。机会难得,钱有福也想去看看其他人的答案,取长补短,便也跟着下了楼涌到答题卷前。
“哇,阿福你好厉害,《周律》这题你竟然都对了,算学也是全对。”
“策论跟四书题答的也很好。”
“这诗写的也很不错啊……”
因为刚刚在楼上,张贵的言论,认识不认识的,看到这几份答题卷
,下意识都先过来看了钱有福的答题卷一眼。然后就被钱有福的答题卷惊艳住了。
除了字写的不如前面一、二名,这答题卷不管是哪一个题,他真的都答的非常不错,就算去看了前面两名的答题卷回头再来看他的,也并不觉得他的答案比前面逊色。
“这钱有福吃亏就吃亏在,字写的略差了两分吧?”有人替钱有福可惜。“这字单看其实还是不错的,但是跟前后一比,就……要是他这字能再写好看点,估计这次的案首就是他的了。”
“那有什么办法?不是说今年的第三名才十一吗?年纪小,腕力不够,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写的字比这个可差远了。就他这笔字能练成这样,估计也花了不少功夫。说到底还是吃亏在年纪小。”
这倒是,周围人闻言连连点头。
王吉高兴的拉钱有福示意他听这些人对他的夸奖,钱有福笑着点头。
这次院试,他自己也挺满意的,其他的不说,最起码他发挥了他的所学。
不过,其他人也有很多值得他学习的地方,比如第五名这位仁兄的字,明明年纪也就比他大了两岁,可这一笔字写的,漂亮的实在不像话。
钱有福目光在对方字上几度流连,无意间瞥见拆封的名字:赵云祥?等等,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再看祖籍,姑苏,钱有福整个人愣了下,下意识当场喊了一声‘赵云祥’。
第069章
“嗯?”赵云祥正好就在旁边看钱有福的答题卷, 听到有人叫他,下意识朝着声音看过来。
然后一对小伙伴时隔五年再次相见,隔着人群四目相对, 第一时间竟然都有点不敢认对方。实在是双方变化都太大了。
“阿福?第三名这个钱有福真的是你?”赵云祥看到钱有福,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钱有福笑着点头, “是我”。
赵云祥激动又震惊的看着昔日小伙伴, “?!你今年才十一吧?就得了院试第三?”
钱有福挤到赵云祥身边轻笑,“运气比较好而已。你还不是也一样?院试第五。”本质上第三名跟第五名其实没啥差别。
“嘿嘿”赵云祥不好意思挠头,“我那, 也是运气。”
族叔升任知府之后,担心族人拖后腿, 特意交代他回姑苏后,给族人讲《周律》, 所以他对《周律》几卷内容都很熟。
若非如此,以他目前的水平, 这次就算能取中,估计也就是三十名左右。
“这么看来, 我们俩这次运气都不错。”钱有福跟赵云祥对视一眼, 两人同时乐了,彼此因为分开五年而生出的陌生感瞬间消失。
“诶,我说你们两个, 到底看不看?不看让个位置啊?挡着人了都。”
“就是就是,聊天出去聊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们还要看的。”钱有福、赵云祥异口同声道, 视线转回,两人默契的再次相视一笑。
赵云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 咱们先看文章吧,待会儿,咱们去外面聊。”好好聊聊,几年没见,他有太多的话想要跟阿福说了。
“好”钱有福笑着点头,约定好在外面柳树下碰头,两人便又抓紧时间看其他人的答题卷取长补短去了。
“阿福,这边……”
认真看完几份答题卷,记下每个人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钱有福刚挤出人群,就见赵云祥、钱长林在大柳树下朝自己招手。
“爹,云祥,你们怎么凑一处了?”
钱长林笑,“出来正好看到了。几年没见,云祥变化太大,我一开始都没敢认,还是云祥先叫的我。”
赵云祥笑着点头,“钱叔都没怎么变,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正说着,王吉跟他叔也过来了,一行人结伴往回走。
钱有福跟赵云祥走在后面边走边聊。
两人兴奋的互相说起这几年各自的经历,得知小胖、阿继第一场的时候因为突然下雪都没能过县试,赵云祥很是遗憾,“要是这次他们也在就好了。”他们四个人就凑齐了。
“可不?回头,等我回去跟他们说,在这遇到你了,他们肯定得羡慕死我。不过没事,以后还有机会。”
赵云祥点头,又问起私塾里其他人并钱有福之后的打算。“你之前不是说要去江南游学吗?现在院试也过了,怎么样?可有去江南走走的想法?我们江南书院,可是实力很强的。论夫子跟学生的实力,就是淮安府府学恐怕也比不上。”
淮安府府学只有几个举人,他们书院可是有好几个进士呢。
“这个自然”钱有福笑着点头,不过江南书院作为天下书院首屈一指的存在,那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就算是像袁毅师兄之前那样去游学一两个月,那也是要举荐信的。现在钱有福并没有这个人脉能拿到。
不过他也不着急,等进了府学,府学每年都会有到天下三大书院游学的举荐名额,他努力争取,总能争取到的。“等我拿到举荐信,一定第一时间去江南书院寻你。”他也期盼着能去天下才子胜地,见识见识真正的才子呢,钱有福语气中满含向往。
却不知,在其他人眼里,他这个大周立国十余年来年纪最小的秀才就是个小才子。
不知道多少人在知道他的年龄、排名,见识了他的文章之后,想要结识他。
就连这次的主考官姚大人都记住了钱有福这个名字。
在鹿鸣宴上,还特意把钱有福叫到跟前亲切的说了几句话。态度比对这次的案首还要好。看的前两名心里好一番不是滋味儿。
案首年纪大一些,稳重些还好,最起码面上还挂得住,第二名那位看钱有福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赵云祥在边上看了全程,忍不住低头直乐。
等鹿鸣宴结束,跟钱有福说起第二名那位仁兄那难看的脸色,还一直忍不住发笑。
钱有福:“我咋觉得,你跟那位仁兄,好像有点不对付呢?”
赵云祥:“你才发现啊,我跟他本来就不对付。”
“?你们之前认识?”
赵云祥点头,“他也是江南书院的。不过,我跟他关系不怎么好,他那人肚量有点小,见不得其他人比他好。”
他刚去江南书院那会儿,不知道,有一段时间还觉得那人挺好的。后来有一次月考,他比他考的好了点,等第排在他前面,那人直接半个月没搭理他,他这才从其他人那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后来两人就彻底掰了。现在就是那种认识,但是走路上看到会当没看到那种。
钱有福点头,因为想着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转头询问起赵云祥什么时候回去。
之前他们是等着发案,现在结果出来了,鹿鸣宴也结束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赵云祥:“我已经跟几位同窗约好了,明天一早就乘船回姑苏”,这边离姑苏近,差不多一天就能到,“阿福,你呢?”
“我同窗他们也是明天一早的船,我因为要绕道去府城跟我哥一起回去,所以要稍微晚一点,明天巳时的船。这次一别,恐怕再见,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说到这个,两人都有些伤感。
站在岔路口说了许久的话,直等时间实在不早了,钱长林找过来,两人这才拥抱了一下分开。
“阿福,珍重。”
“珍重,书信联系。”
“好。”
旧友
重逢,不过短短几日,便又要分别,钱有福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等赵云祥的身影看不见了,这才转身跟钱长林往回走。
回到租住的小院,王吉他们东西都已经收拾好,要歇下了。
“阿福,你们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吗?大家一起,路上也有个照应。”来时船上遇到水匪的事儿,大家都还记得呢,生怕回去的路上再出事。
钱有福摇头,“来之前就已经跟我哥说好了,到时候从府城走,我哥还在府城等我呢。”这个是真的没法改,至于说水匪的事儿,这个确实是个问题,他们来了金陵这么些天,一直没听说河道上水匪被抓,那么那些水匪估计还在继续流窜,“你们这次回去,在船上,夜里还是要小心些。” 好在之前,他们已经击退了一次水匪,想来现在佘老大应该已经有经验了。
王吉点头,“阿福,你跟钱叔也是。”他们人多,而且做的还是佘老大的船,还好,阿福才要更加小心。
钱有福颔首,“放心吧。”他这次石子带的很足,以防万一,出门给村里婶子、嫂子们买帕子的时候,还特意多买了一副弹弓备用。他爹这几天也出去买了些材料回来,自己做了一份弓箭备着。
先不说,这么小的概率,能不能让他们遇上,就算真的就那么不巧再次遇上水匪,全身而退应该问题也不大。
钱有福想的很好,却没想到他们不仅在船离开金陵就快要到淮安府府城的第二天夜里,运气极差的真的再次遇上了水匪,而且还遇上了比上次那帮水匪凶残十倍不止的水匪。
等到他跟他爹反应过来,水匪已经上船开始杀人了。他跟他爹为了活命,只能一边躲藏一边悄悄击杀落单的水匪。
“阿福,我怎么瞧着这些人根本不像是想打劫,更像是为了找什么人杀掉。”为此不惜宁可错杀,不愿放过。
躲在阴影处,钱长林一箭击杀了一个准备举刀砍人的水匪,快速离开原先的地方后,转头悄声跟钱有福道。
钱有福蹙眉点头,就是不知道他们想要杀的是什么人?这么大手笔?!不过这时候,钱有福也顾不上想这些了,先活命才是最重要的,“爹小心。”
船上,到底是船上,地方有限,钱有福他们再四处躲,在水匪被他们杀掉三个之后,水匪头目那边也知道这船上有高手了,再派出来的人全都三三两两一起,比之前谨慎了很多,而且搜查的很仔细。
钱有福父子俩一个没注意就暴露了藏身之处,发现这边有人,水匪几乎都没做什么思考,便举着刀砍了过来。钱有福手上两粒石子飞速射出,一个正中一名水匪额头,另一个却被另一名水匪敏捷的躲了过去。
两边离得比较近,钱有福再要补上一石子,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那水匪的刀就要砍上他爹,钱有福一个没忍住,直接惊呼出声。
“铛……”一声金属击中刀的声音传来,不知从哪儿飞出一支飞镖,把那水匪的刀直接打飞了出去。
第070章
“快走, 有人过来了。”
耳边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钱有福下意识拉着他爹跟了上去。
避开水匪,到了一处僻静处, 钱有福这才发现对方也是两个人。
透过隐隐约约透过来的火光,钱有福勉强能看出对方一个身着华服, 看着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另一个一身劲装,估计是护卫什么的。
刚刚那只飞镖就是劲装汉子射出去的。那汉子手上此时还捏着两支一模一样的飞镖。
“多谢两位恩公救命之恩。”
外面还有水匪在翻箱倒柜的找人。钱有福这声道谢,说的很轻。
劲装男人摇头, 示意不用。
另一个华服男子瞟了眼钱有福手里的弹弓诧异的道,“之前那些人都是你用这弹弓杀的?”
钱有福低头看看手里的弹弓点头。
华服男子不由赞道, “你很厉害。”能用暗器杀人的,他见得多了, 能用普普通通的弹弓几颗石子,做到一击必中的可不容易。不过, “你不是读书人吗?”钱有福身上穿的是书生服,这个时间从金陵坐船往淮安府去估计还是个刚参加完院试被取中的秀才。
“是啊”钱有福愣神, 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问题?“难道, 读书人不能会打弹弓?这个我从小就会,从小打到现在的。”
这倒不是,他就是觉得挺新奇的, 华服男子心道。“你这弹弓能给我看看吗?”
这有啥好看的?钱有福不解,不过对方的护卫到底救了他爹的命,正好他身上又还有一副备用的, 钱有福便把手里这副给了对方。
华服男子拿着弹弓在手上试了几下, 似乎觉得有点新奇,之后就一直握在手里。
期间他们又遇到两次险情, 都是他们呆的地方不小心被几个水匪搜查时发现了。
钱有福用弹弓跟劲装男一起,击退了水匪。
华服男子见弹弓在钱有福手里这么听话,几乎可以说百发百中,也跟着拿手里的弹弓尝试了几次,不仅没打中水匪,有一次还差点伤到自己,只能无奈放弃。
“好像有船来了……”钱有福耳力不错,听着有水声。
华服男子豁然抬头,“船?是黄大人他们?”
劲装男子耳朵动了动跟着点头,“确实是黄大人他们到了。”
黄大人?什么黄大人?钱有福跟他爹对视一眼,疑惑的看向二人。有心问一句,心下稍微思量了一番,却到底没有问出口。
本就出门在外,萍水相逢,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已是不易,他们并没有掺和进这件事情里的意思。当然了,能劳动几波水匪几次三番劫船杀人的,一看就不是什么等闲小事等闲人物,也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能掺和的。
是以,船在被那什么黄大人,带着官兵从水匪手里救下,在津湖码头停靠后,钱有福父子跟华服男子、劲装男子简单道了谢,便收拾东西跟船上其他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一样,也不管到没到目的地匆匆在津湖码头下船离开了。
算了,接下来的路程,他们还是租一辆马车吧。
这老话说得好,再一再二不再三,这要是让他们再碰到一次水匪,恐怕他们这条小命就要留在水里了。
“殿下?殿下看什么呢?”黄大人交代人安排好水匪,过来叫了两声太子,太子都没反应,黄大人下意识朝太子视线方向看过去。可惜那个方向并没有什么,只隐隐约约能看到几个慌慌张张从船上下来的人。
太子收回视线,捏着手里没来得及还回去的弹弓,拉了一下,笑着道,“没什么,路上遇到了一个挺有意思的人。”
“有意思的人?”啥人?运气这么好,竟然进了这位殿下的眼?黄大人疑惑询问的看向太子身边跟着的舒侍卫。
舒侍卫摇头不愿意多言。
太子看着似乎也并不想再多谈,转头笑着朝黄大人道,“如何?查的事情可有进展?孤亲自走这一趟,可还值?”
“值”,那可太值了。黄大人捋着胡子笑着点头,“如殿下所料,殿下一露面,那些人的注意力果然都放在了殿下身上。臣派出去的人,已经顺利拿到账本……”算算行程,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差不多就能送到圣上御案上了。忙活了这么久总算有了结果,黄大人心情也很是舒畅。
太子点头,“这么一来,孤也该回去了。”人就是这样,没出来的时候,老想着往外跑,觉得外面天高地广没人管自由自在,在外面呆了一段时间,又开始想家里的好,想回去了。太子攥着弹弓在手心敲了几个,笑着道。
黄大人颔首。“殿下出来这么久,也确实该回去了。殿下准备走水路,还是坐马车回去?老臣来安排。”
“还是坐船吧,孤觉得坐船也挺有意思的。”说不定还能遇到有意思的人。
*
“爹,阿福?你们怎么从那边过来了?”
说好了钱有福他们从金陵一路乘船回来,钱有德估摸着时间这几天一直在码头那边等,可左等右等不见人,还以为两人直接从金陵坐船回青山镇了,钱有德正想着是不是托个人回去问问呢,结果钱有福他们坐马车从城门口进来了。
钱长林从马车上跳下来,连连摆手,“哎呦,你可别提了。你都不知道我跟你弟这一路走的有多艰辛。这以后出门坐船,我看还是得掂量些才好。”
“怎么了?”钱有德诧异。
钱有福抹把脸苦笑,“路上遇上水匪了,一来一回还遇到了两回。”
“水匪?”钱有德一惊,神情立时严肃起来,“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没受伤吧?”
“就昨天夜里的事,没受伤……”钱有福三两句话,简单把来回两次在津湖遇到水匪的事给钱有德说了下。
“这么说,多亏了那两位恩人。”
钱有福点头,想到当时的事儿,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两位恩人,若是有机会再见,可得好生感谢一番。”
事儿有时候就是这么凑巧,钱有福前脚话音刚落,后脚他跟他哥、他爹随便上了一条从淮安府往青山镇去的商船,竟然就又碰到了那两位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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